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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非常精采的回答,不過還是有些問題沒回答到:元卿是個怎樣的人?真實生活中誰可以當作元卿的代言人?

蘭:他是個很難搞的人。(至於)誰要當他的代言人……

袖:蘭京。〔現場紛紛傳來滑倒聲〕

蘭:沒有。應該這麼說吧,我們要找一個代言人的時候,多半是由他的外表來判斷,可是我們對元卿的認識,不是因為他的外表,那……不論找任何一個代言人來,他也許在外表上很像,可是怎麼樣去代言元卿裡面的那個靈魂?所以我自己的概念裡,元卿是面目模糊的,因為我認識的不是他的臉。
座談會後的蘭京補述:與其用具象的方式去理解元卿,還不如用抽象的方式比較接近他這個人。至少我對元卿的認識,聽覺會比視覺更貼切。比如說,蘭京下筆提到他的時候,在聽不見的地方,在遠方,在縹緲的彼方,在腦海中會淡淡傳來很遠的細微音韻,類似佛漢威廉士的〈雲雀飛翔〉,但又模糊不明,卻是存在的。一種不屬於耳朵的聽覺,不屬於視覺的看見,這是我對他的理解。

袖:謝謝。希望大家發揮念力,有一天元卿會出現在我們面前。〔笑〕
接下來的問題是關於角色的特色:就男主角的部分,作者覺得男人的語言表達能力都這麼差嗎?關於難處跟愛意,似乎都不肯正面解釋,是否覺得直說會損傷男性尊嚴?

蘭:這個問題我會回答,不過我剛好想起來,我漏答了前面的一個重點。有人提到納蘭性德,他是清朝的一個詞人,蘭京那時候在寫的時候,還滿喜歡他的,身為作者的好處,就是可以把你喜歡的東西寫進作品裡。〔喜〕
納蘭性德吸引我的部分,是他的個性。我比較容易被這種個性的歷史上的人物所吸引,就是他本身很有才氣,然後他很有理想,但是他必須遷就現實,要在他家裡的安排之下進宮,他必須要輪值當班,就是所謂王公親貴必須要服的兵役。但是他的想法裡面,他並不想過這樣的生活,這種性格的人讓我覺得很有意思,與他相關性格的人物,我自己比較喜歡的就是齊克果。
齊克果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哲學家,他也是滿懷著理想,然後……這邊順便提一下好了,蘭京很重要的一本A書〔笑〕,就是齊克果的書。什麼是蘭京的A書?就是我A來的書。因為長輩總是會問:「妳最近讀了什麼書呀?」我就會藉機勒索:「啊,最近想要讀齊克果的日記,可是我很想要孟祥森的版本。」然後長輩就會說:「嗯,我回去找找。」過沒幾天就會拿來說:「這本先借妳看,如果我去二手書店找到了另一本,這本就不用還我。」可是我心裡就:好的,好的,其實不管你有沒有找到,我都不會還你的。這本書目前依然在我家,這就是我A來的書。〔竊笑〕

當我看齊克果的日記的時候,我很感動,因為過去對齊克果的了解是,他是個哲學家,存在主義者,有非常悲哀的靈魂,然後一大堆的理論結合在一起的「名詞」。可是讀了他的日記,我才認識這個「人」,然後很感動。那個時代的人,他們對於感情的追求是非常的執著,而且是有原則的。我們現在的人反過去看齊克果的日記會覺得說:這種事情也需要這麼認真嗎?有這麼嚴重嗎?但他就是會把這種事情──感情的事看得很慎重的人。

另外一個我很喜歡的作者,也是這種性格的是C.S. Lewis,《納尼亞傳奇》的作者。對於他的一生,我是非常的嚮往,那樣子對於感情的追求,還有他的創作的理念,他的堅持,他的原則。比較近代的,大概就是六○年代台灣的一個作家叫王尚義,他的《野鴿子的黃昏》。不過我到現在還買不到他的《從異鄉人到失落的一代》,打算再去跟長輩勒索,不知道這次行不行得通。〔笑〕
回到原來的問題,蘭京寫的男主角的角色問題(喪失記憶……)可不可以再唸一次?〔傻笑〕

袖:好的。作者覺得男人的語言表達能力都這麼差嗎?關於難處跟愛意,似乎都不肯正面解釋,是否覺得直說是會損傷男性尊嚴?

蘭:這個問題比較有點籠統,就是蘭京並沒有每本書的男主角「都」這麼難溝通,我寫過很好溝通的男主角,直接舉個例子:關先生。我忘記他是哪本書……〔小編耳語〕對!《盤旋之戀》,謝謝,小編真好用。〔幸福的笑〕
關先生是個很特別的男主角,他有溝通的能力,他也很有溝通的誠意,他對感情也很認真,可是這樣的人,他在談感情的過程上面也沒有比別人更順利,但是他的執著是有價值的。其中有一個東西我想或許可以回答,就是女主角不斷的跟他爭辯,兩個人在吵架,結果吵來吵去,非常情緒化的是女主角,男主角一直努力的跟她解釋──我為什麼一直都在忙,為的就是要讓我們兩個人可以更常在一起,可是需要一個過渡期。但是他無論再怎麼努力解釋,女主角都只有一句話:你什麼都不要,你就是只要上床而已。這對男主角很傷,他對她回應了一句話,他說:不是我每次都只會跟妳上床,而是不管我做了多少努力、跟妳談再多的話,妳唯一記得的就只有上床。
這個或許可以解釋,蘭京的男主角並不是個個只有單向溝通,他其實有努力過。可能每個人看到的角度不一樣,讀者有時候會有所謂「片段性的擷取」,就是你所關注的部分,你會去放大它,甚至放大到脫離了原著的平衡感。但是沒有關係,閱讀本來就是自由的,不過以作者的角度來講,男主角並非「都」是同一種個性。

袖:我想再幫讀者問一下,就是如果你筆下的角色之中是有這樣的男主角,那是否就是覺得直說會損傷男性尊嚴?

蘭:我不曉得耶……
座談會後的蘭京補述:我在創作時,很少會分心去考慮「男性」或「女性」尊嚴這類議題。因為我所面對的是「人性」,要專注處理的是感情。這個問題還真的當場把我給問傻了,但是我不太明白問題本身為何只聚焦在「男性」的身上。關於愛意及表達能力,用比較具體的方式來說:我很愛我的外公外婆,可是直到他倆這幾年先後過世前,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單刀直入地跟他們說過「愛」這個字,他們也沒有這麼對我說過。但我至今都非常確信,我們深愛著彼此,卻從來不曾對這個字有過任何正面的表示。我們東方家族才不像西方人那樣噁心巴啦地成天把愛掛嘴上哩。即使如此,我們的感情仍然很深。因此,愛意的表達方式,與問題中所謂的「尊嚴」,似乎並無必然的關聯。
好,我講一下好了,一個創作者──至少就蘭京來講,我創作的不是一個科學怪人,我創作的(依據)是從現實的人是什麼樣子,然後我去佈局架構。所以身為一個創作者,我不是創作人類,我創作的是故事,所以結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可以改變故事的結構,可是我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本身,它對男性的理解是什麼?我對男性的理解其實也不會多很多,但是我也覺得很好奇,當我們開車迷路的時候,或是當我們一群人出去旅行的時候,問路的總是女生。男生為什麼都不問路?尤其是掌握方向盤的。我想這個問題如果可以解答,或許就可以理解:蘭京的男主角為什麼總是那副德行。

袖:這可以去看《為什麼男人不聽,女人不看地圖?》那本書,裡面有提到,這是腦袋構造的問題。
接下來是關於女主角的部分。蘭京有沒有發現女主角的豪乳問題?只有胸部大的女人才會得到幸福嗎?是故意繼續重複此形象以反諷,還是真的最喜歡這樣的女主角?

蘭:好,這個問題的回答就是:女主角,她其實有很完整的人格,但是很遺憾的,她多半被注意到的只有她的身材。我很少被問到女主角除了身材以外的問題,那就顯見……這招還滿有效的〔笑〕,大家就不會去追問女主角其他層面的問題。
這個有關身材的問題,我記得在最後有一個問題,我會(一起)做收尾,當作這次回答的ending,可是我先回答另一個有關於女主角的概念。我舉例子好了,不要說太多理論。最近的一本……我想一下名字,呂迪琪。我上一本作品……〔小編耳語〕對!謝謝小編,《京豔迷宮》。〔笑〕我先跳開話題,我還是要問一下,你們為什麼確定我是作者?因為作者好像應該對自己的作品很清楚,對不對?可是不一定。就我來講,我所能認知的是,每一本作品它在大架構裡面它的位置,它要帶出的事件,它的意義,它的關聯,所以對於細節的東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笑〕

好,跳回來。呂迪琪。這個女主角,她是非常特別的角色,她的思考能力很強,但是……我常常會收到一些問題,或是回應,還有我曾經在報紙上面看過這樣的說法,就是你們言情小說寫的女主角「號稱」是聰明伶俐、精明能幹,不過看起來都不怎麼樣。我在想,這個世界對於聰明伶俐、精明能幹的定義,理解都太片面,不夠立體,其實還可以更深入。像呂迪琪這樣的人,她思考的問題是什麼?
點、線、面我們都聽過吧?點的移動就會變成線,線的移動會變成面,那面的移動會變成什麼?空間。然後空間的移動會變成什麼?空間的移動就是時間。所以在我們剛剛開始進場時候的空間,跟現在的空間,都一樣,可是什麼東西不一樣?時間不一樣。所以時間被稱為是「四度空間」,然後平面的移動稱作「三度空間」。那麼,四度的空間怎麼樣呈現在三度的空間裡面?這個是呂迪琪在想的事情,所以她跟男主角在搭歐洲鐵路前往布達佩斯的時候,他們在談的是這個。呂迪琪看著男主角的手錶,她說:啊,這個就是四度空間在三度空間的概念。她在想的是這個。然後四度空間的移動變成什麼?這是呂迪琪她想要去追求的下一個答案。因為這個答案就涉及到已經不是暫時界能夠解釋的事情,而是永恆界。有一個錯誤的理解是,以為時間+時間+時間……時間的移動就是永恆。不是,永恆跟時間是兩個完全不同本質的東西。


好,考你們一個問題:永恆從什麼時候開始?講出來我就送我的海報。

(現場觀眾舉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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