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 只是好看歸好看,男子身形高大,淡漠中帶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嚴肅之氣,伴著臉上那半片雪色面具,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嚇人。 但墨玉萌畢竟出身武將世家,管教雖嚴,卻也常有機會見到爹親那些身手不凡、氣勢凶狠的下屬。 加上藏在小小身軀裡的那顆豪膽,她並不像一般膽怯的閨閣小姑娘。 這時被他肅聲一喝,她嘟起像花瓣的小嘴,雙頰鼓得圓嘟嘟,一副很不甘願的杵在原地。 「墨小姐有何事?」 凜瀾是隨著貴妃姑姑來墨府作客,也早聽聞過墨府有一對漂亮的雙生子。 此刻他的目光定在眼前那張白嫩淨雅的臉容,心無由來一顫。 早聽說墨家千金長得好,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雖說小姑娘今年才八歲,整整小了他十歲,容顏卻已出落成得令人讚嘆。 纖眉如柳,鼻樑挺秀,杏眸水燦如星,最引人入勝的是那比花瓣還豐潤嬌嫩的小嘴,嘴角微翹,嘴邊旋舞的梨渦甜得足以將人溺斃,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這小姑娘,再過幾年,脫去稚氣,必成絕色…… 凜瀾的思緒起伏,卻在小姑娘喜孜孜、獻寶似的由懷裡掏出只銀匣遞給他時,疑惑地蹙起濃黑俊眉。 「哥哥,這是我家祖先爺爺傳下來的靈膏,有活血化瘀止痛、去腐生肌的功效,送給你!」 想來,她是瞧見自己臉上那道驚人的疤,才會生出這舉動吧? 凜瀾腦中無由來地憶起受傷那日的情景,神思不禁有些恍惚。 那日,他奉聖諭,跟著皇帝與皇室子弟一同圍獵時,遇到了一頭突然竄出的白狼。 白狼似乎餓極,齜牙咧嘴,張嘴就追咬隨行的太監宮女,原本熱絡的場面瞬時染上可怖的腥風血雨。 眼見護在六皇子身旁的宮女太監一一被咬死,他不假思索,捨身相護。 當時,攻擊人的白狼比人還高還壯,他自小習武,上過沙場,與白狼纏鬥許久,卻是沒躲過白狼臨死前的獸爪一揮。 那一揮,他臉上的肌膚被銳利獸爪扯得皮開肉綻,劇痛讓他當場便暈死了過去。 經太醫診治後,他整整在榻上躺了足月有餘,待病況穩定下來,傷口癒合結痂,卻留下一道粉色長疤。 數年來,御賜聖藥、後宮妃嬪珍藏靈藥也無法除去那道光榮的印記。 以往瞧見他風姿特秀的讚嘆成了惋惜的嘆息,將他這個原本不可一世的天子驕子扯落凡塵…… 他略定心神,嘲諷的扯唇問:「不怕我?」 猶記得他還躺在病榻時,侍女見到他纏著布巾、滲著血的半張臉,像見鬼似的爬了出去。 那當下,侍女的反應像一把利刃,狠狠戳入他的心口,瞬間就將他多年來的驕傲給擊垮了。 傷癒後,他命工匠打了片面具,遮住那道疤痕,也將心門給封鎖;往日那個風姿特秀的瀟灑少年已不復存在。 如今的他喜怒不表於色,加上那只雪色面具,讓他瞧來就像面無表情的白玉雕像。 性情真摯率性的墨玉萌不解地眨了眨靈動杏眸,「為何怕?」 若是旁人膽敢如此反問他,非讓他道出自己的缺陷,他必定冷鬱著臉,拂袖離去。 偏偏對象是她。 她問這話時,嬌美小臉盡是滿滿純真風情,美好的像眼前爛漫炫目的梅海,讓他自慚形穢到了極點。 無來由的惱怒湧上,掩沒了理智,他踩著雪,緩緩走到她面前。 墨玉萌只當他是上前來取靈膏銀匣,毫無心機、萬分真誠的重新抬高手。「哥哥如果用完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見男子突然拿下臉上的雪色面具。 驀地,一道斜劃過眉眼、延申至面頰的醜陋疤痕,以著猙獰之姿,狠狠的撞入她的眸底。 不待她反應,凜瀾冷聲開口:「這就是妳該怕的原因!」 話落,他刻意微傾身,將臉湊到她的面前,扯出一抹滿是濃濃惡意的苦澀諷笑。 凜瀾還沒受傷前,能文能武、飽讀詩書,是舉止溫文爾雅的俊公子,可如今,卻惡劣得如調戲良家閨女的惡少。 他想看到她如當年那個被嚇得又哭又爬、奪門而出的侍女一樣,就算沒被嚇得儀態盡失,也至少會拋去過分的天真純摯,瞧瞧人世間的殘酷。 但遲遲的、靜默的,小姑娘並沒有做出半點如他所揣想的反應,反而努力伸長她的手,輕輕的撫過那一道如粉紅色蜈蚣的傷疤。 「怎麼受的傷?當時一定很疼,是吧?」 小姑娘嫩嫩涼涼的指尖細細地滑過那道傷疤,清脆的嫩嗓卻多了幾分哭意,讓他的心突然怦怦跳得厲害。 為什麼不是害怕? 為什麼不是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他從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到半分恐懼,從她的聲音聽不出嘲弄,而是濃濃的心疼難過。 凜瀾瞬時間有著像被她瞧見最難堪之處的窘迫與狼狽,他無法回應,踩著踉蹌的腳步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