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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櫻桃王者套書【帝國繼承者】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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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媛/紅櫻桃1244/小姐的狂徒~帝國繼承者之四
故事簡介:這……是一場怎樣基情四射的闔家相愛飯局?!她,孫樂樂,英國百大財團和受封貴族的聯姻產物;他,甯默,因父母雙亡被叔叔收養的俊美東方少年。兩人對彼此有很深敵意,他們的老爸卻對彼此有很大的愛意!因為……她爸和她媽雖名義上是夫妻,骨子裡卻是姊妹淘閨蜜,只要她還是他們最疼愛的貼心小棉襖,兩人各尋真愛她不介意,但她傻氣老爸死纏爛打和人家律師甯叔叔共組家庭是怎麼回事?更討厭的是,那擅長裝乖的狐狸「哥哥」似乎……玩她上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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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樂樂一直覺得大人的世界很複雜。有多複雜呢?用她十二歲的微薄表達能力舉出一個例子來形容的話,她想,就跟她的名字一樣複雜。
她叫孫樂樂,不過她還有另一個名字,叫樂樂.布萊恩。前者是父姓,後者是母姓,而她,則是兩個姓氏的結合。
請注意以上的關鍵字──兩個姓氏的結合。
聰明的您一定猜到了吧,通常只要愛看狗血劇──不管是美劇台劇韓劇,都一定會看到商業聯姻這玩意兒,而她的父母,就是眾多的商業聯姻之一。
她的母親來自布萊恩家族,這是一個歷史悠遠的家族,在十六世紀時,某任族長因建立了功勛被英女王授予子爵的封號,原本默默無聞的布萊恩家族就此聲名大噪,成為上流階層的風雲人物。
那時的布萊恩家族因為女王的寵愛可說是輝煌至極,不過再怎麼輝煌總會有沒落的時候,幾百年下來,貴族已經分為兩種,一種是有名聲又有錢的,一種是有名聲但沒錢的──布萊恩家族就屬於後者。
為了維持家族的名譽和富裕的生活,沒落的貴族自然而然會去找個有錢的集團聯姻──一方想要金錢,一方想要藉由聯姻進入貴族階層,雙方各取所需,創造雙贏的局面。
而孫家,就是布萊恩家族挑中的聯姻對象。
孫家祖老爺來自一個叫台灣的小海島,年輕時乘著船到英國來挖金,不過金沒挖成,卻賣起了小吃,所謂民以食為天,中華料理博大精深,就算是一塊小小的臭豆腐也包含著高深的學問。
因此,孫家祖老爺的小吃攤慢慢發跡成一家小店面,再成為孫氏美食連鎖店,最後成了現在的孫氏集團,經營方面也不再限於餐飲,而是拓展到各行各業,在歷經三代經營之後,成為英國排名前百的國際財團。
而她老爸,則是孫家第四代長孫,和她老媽算是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兩家也算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加上兩小無猜,想必小倆口絕對不會反對──是說反對也沒用,不管是孫家老爺子還是布萊恩老子爵都是一旦決定便不容反抗的獨裁者。
雖然她爸媽是商業聯姻,不過青梅竹馬,郎才女貌,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是的,前提是她親親老爸的性向正常的話。
嗯,她老爸是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者,這輩子只對男人有興趣,和她親親老媽沒有男女之情,倒是有姊妹情。
當然,孫老爸是絕對不敢向孫老爺子坦白性向的,更何況說了也沒用,兩家的獨裁者都已經決定了,婚期也訂了,這對青梅竹馬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就這樣結婚了。
不過上有暴政,下有對策。結婚就結婚,好姊妹睡在一起也沒什麼,睡前還能一起聊聊心事,增加閨蜜感情,這也不錯。
至於孫樂樂是怎麼出來的?感謝科技的發達,試管嬰兒讓她親親老媽一樣能懷胎十月,生下樂樂寶貝,在眾人的寵愛下長大。
然後,在孫樂樂五歲時,孫老爺子逝世了,孫老爸上位成了孫家掌權人;她六歲時,布萊恩老子爵也跟著上天堂了,身為獨生女的莉絲.布萊恩繼承爵位,成了女子爵,也成了布萊恩家族的族長,少了壓在上頭的權威家長,這對夫妻終於自由了。
壓抑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的夫妻倆,很自然而然地開始向外尋找真愛,桃花是一朵一朵開,孫樂樂天天都能在報章雜誌上看到自家爹媽的戀愛史,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家老爸的戀愛對象跟別人不一樣,別人的老爸是找女朋友,她的老爸是找好基友。
孫家明很早就對寶貝女兒自首了,說自己只愛男人,有關孫樂樂的出生過程,兩夫妻也沒有絲毫隱瞞,很誠實地告知女兒,並且戰戰兢兢地看著稚幼的女兒,就怕寶貝女兒不能接受。
六歲的孫樂樂看著一臉緊張的爹媽,表情很平淡,雖然什麼試管嬰兒的對她來說有點複雜,不過孫樂樂想到自己的同學──比如坐她隔壁的美美家爸爸外面就養了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坐在前面的傑克爸媽也各自在外頭養了好幾個情人,還有什麼私生女、私生子的……別認為小孩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小孩的圈子裡流言蜚語和八卦並不輸給大人的世界。
所以,孫樂樂只問:「那你們還會愛樂樂嗎?」這個對六歲的她來說才是重點,什麼體外授精、試管嬰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疼她的老爸老媽會不會因為有了情人就不要她。
寶貝女兒沒有安全感的問話立即讓夫妻倆心疼死了。
孫家明紅了眼眶,用力抱住女兒。「寶貝,爸爸當然愛妳,而且會永遠愛妳,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我的樂樂寶貝重要,我──」
他還沒徹底表明真心,嘴裡的甜言蜜語還沒說完,懷裡的寶貝就被好閨蜜搶走。
莉絲心疼地親著女兒嫩嫩的小臉,一臉激動又心痛。「我的樂樂寶貝,媽咪當然愛妳,就算我沒和妳老爸滾過床,可妳確實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媽咪不疼妳疼誰呀!」無論她在外桃花怎麼開,都沒有寶貝女兒一根頭髮重要。
聽著老爸老媽指天發誓說愛她,她是他們永遠的寶貝,孫樂樂放心了,看來自家父母就算外頭彩旗怎麼飄也都絕對不會影響她的地位。孫樂樂微微翹起嘴角,看來昨天翻的三十六計還不錯,適當示弱的苦肉計頗有成效。
從此以後,怕自家寶貝沒有安全感,孫家明和莉絲.布萊恩就算怎麼玩,每天都一定會準時回家陪女兒吃飯,跟女兒一起洗香香打水仗,給女兒講睡前故事……總之,絕對身體力行表達他們有多愛她。
孫樂樂原以為日子就會這麼過下去,老爸老媽的情人雖然一任接一任,不過那些情人通常都不會在老爸老媽身邊待超過半年,而她,永遠是他們心中的寶貝。
可沒想到她十二歲這年,孫家明和莉絲.布萊恩離婚了,原因──孫家明終於找到他的真愛,他要跟他的真愛結婚。
而莉絲.布萊恩當然支持,她最近交的這任男友也超過一年時間了,沒意外應該是不會再換了。
兩人都找到穩定的對象,真是可喜可賀。
因此,他們決定讓他們的寶貝見見他們的愛人,這種舉動可是第一次,之前他們都沒讓孫樂樂見過自己交往的對象,而這次不同,他們決定穩定下來不再流浪了,他們想跟自己的愛人結婚,組成美滿的家庭。當然,他們的家庭裡絕對不會缺少他們的寶貝。
孫樂樂坐在車裡,白皙細緻的小臉蛋沒有任何表情,坐在她身邊的管家凱特拿著紙張向她報告。
「莉絲小姐的對象叫德克.布朗,今年四十歲,是P.R蛋糕店的老闆兼點心師,」凱特還不忘附註說明。「就是小姐您最愛的那間P.R蛋糕店,莉絲小姐就是去P.R買點心給您吃時認識德克.布朗,一開始兩人只是聊幾句,不過因為小姐您很愛P.R的蛋糕,所以莉絲小姐就常常跑去買,和德克接觸的機會就多了。」
孫樂樂臉色微微陰沉,敢情老媽遇到真愛是她促成的嗎?
凱特繼續道:「德克.布朗未婚,個性老實忠厚,朋友圈也單純,周遭鄰居和店裡的員工對他的評價都很好。嗯,莉絲小姐這次的眼光不錯。」他的評語毫無意外地惹來孫樂樂的冷瞪,不過凱特非常淡定地掀開下一份文件。
「家明少爺的對象叫甯子辛,有個兒子……」
「兒子?」孫樂樂皺眉,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瞇起。
「正確來說是姪兒,是甯子辛兄長的兒子,不過甯子辛的兄長和嫂子在三年前因飛機失事逝世,甯子辛就收養姪兒,對外稱為兒子。」凱特無視自家小姐不爽的表情,淡淡道:「甯先生的姪兒比小姐您大三歲,叫甯默。」
有小孩,這對孫樂樂來說是壞消息,她一點都不喜歡有別的小孩引走老爸老媽的注意力。
「你覺得我要是反對老爸跟那個叫甯子辛的在一起……」
「據調查,是家明少爺先追甯先生的,而且還死纏爛打追了一年,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凱特頓住不語,可意思很明白:小姐您反對的話家明少爺也許會聽您的話,可一定也會很傷心,更重要的是別忘了您在家明少爺心裡一直是個貼心的女兒,阻擋他的真愛可不是貼心小棉襖該做的事。
孫樂樂怎會聽不出凱特話裡的含意,她沒好氣地白凱特一眼,還守得雲開見月明哩,一個外國人撂什麼中國文學。
凱特伸出食指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對小主人的瞪視給予無視,忠言逆耳這道理他懂──別訝異一個外國人會懂成語,身為一個全能的專業管家,對於服侍的主人家所用的語言當然也要學習。
這時車子停下,坐在前方的司機下車,打開後車門,恭敬地四十五度彎身,「小姐,餐廳到了。」
孫樂樂繃著臉下車,老爸的對象有小孩的消息讓她心情很不好,而在她下車時,恰好也有一輛車停在門口,孫樂樂沒注意,逕自往餐廳門口走,心裡正在思量著該怎麼對待老爸老媽的真愛。
「咦?」跟在身後的凱特發出聲音。
「幹嘛?」這討厭的管家又要說出什麼不中聽的忠言了。
凱特微彎身,在孫樂樂耳邊小聲道:「我看到甯小少爺了。」
「什麼甯小少……」哦,甯默!孫樂樂立即會意過來。「在哪……」她一轉頭,恰好跟下車的少年對上眼。
少年一副東方人的面孔,身材修長,穿著藍色西裝和皮鞋,微鬈的黑色短髮下是一張白淨俊秀的臉蛋,雖然仍透著稚氣,可俊美的模樣依舊引起旁人注目,加上又是少見的東方人,要進餐廳的客人都忍不住頓下腳步對少年投以驚豔的目光。
當然,這些注目的眼光中也有投向孫樂樂的。
不同於少年純東方的臉,有著二分之一外國血統的孫樂樂很明顯的一張混血兒的臉,她的五官偏深,淺咖啡色頭髮被綁成公主頭,還繫了個愚蠢的紅色蝴蝶結,穿著水藍色蓬裙洋裝和紅色娃娃鞋,看起來就像個精緻的洋娃娃。
注目的人都笑了,細聲說著這是哪來的小情侶,還穿情侶裝呢,真可愛。
孫樂樂決定回家就把身上這套衣服燒了!
孫樂樂抬起下巴,驕傲又睥睨地看著少年,少年則是挑眉,對孫樂樂的挑釁回以微笑,那笑容很好看,眉眼彎彎的,可孫樂樂卻看得肝火上升。
那笑容擺明一個意思──不跟幼稚小鬼計較。
很好,短短一分鐘,雙方都明白。她知道他是誰,他也清楚她的身分;她排斥他,姓甯的傢伙對她也沒好感。
非常好,雙方都有個共識──她(他)討厭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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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孩對彼此有很深的敵意,可他們的老爸對彼此卻有很大的愛意。
預訂的包廂裡,四個大人和樂融融地聊天。莉絲和德克坐在一起,德克長得很高壯,方正的臉帶著憨厚的笑容,用餐時眼神幾乎都不離開莉絲,孫樂樂也是第一次看到向來豪爽的老媽在德克面前就像個小女人,還會臉紅呢,平時的大女人模樣完全不見了。
至於她老爸則和甯子辛坐在一起,甯子辛長相斯文,戴著平光眼鏡,嘴角一直都掛著淺笑,看來就像個研究學術的儒雅學者,不過孫樂樂記得甯子辛的資料上寫的職業是律師。
而她那不爭氣的老爸幾乎是黏在甯子辛身上,臉上佈滿討好的笑容,一直夾菜給甯子辛,把對方伺候得跟大老爺似的,完全看得出來這就是倒追來的。
孫樂樂用力咬著嘴裡的青菜,她對面就坐著甯默,兩人非常安靜的用餐,完全沒有任何交談。
大人們終於察覺到小孩的異樣。
「寶貝,妳今天好安靜,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孫家明擔心地看著寶貝女兒,伸手摸女兒的臉,眼裡是深刻的擔憂和緊張。
不只是他,莉絲也擔心地看著女兒。兩人都害怕女兒是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愛人,所以才會這麼安靜。
甯默抬起頭看向被關心的孫樂樂,準備看孫樂樂怎麼回答,最好是能無理取鬧地反對婚事,畢竟他怎麼看都覺得自家叔叔跟那個叫孫家明的不適合,擺明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用懷疑,他叔叔就是那朵鮮花。
偏偏叔叔卻被牛糞追上了,真是太不爭氣了!
孫樂樂看著父母擔心緊張的模樣,不爽的心情頓時軟了,她是可以無理取鬧搞破壞,可是卻也不想老爸老媽傷心,這讓孫樂樂好掙扎。
怎麼辦呢……猶豫間,不巧看到甯默期待的眼神,那眼神說著:快吧快吧快破壞吧,快做壞人吧。
孫樂樂頓時一股氣上升,憑什麼讓她做壞人呀!她為什麼要如甯默這討厭鬼所願?為什麼要讓討厭鬼坐享其成?老爸老媽就算跟真愛結婚又怎樣,她還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寶貝,而且她還會多兩個爸爸疼她,多好!
想通的孫樂樂憑著一股氣露出甜美的笑容。「沒事,我很好,我只是緊張,怕德克叔叔和子辛叔叔不喜歡我。」
「怎麼會!」德克急忙揮手,著急道:「樂樂很可愛,德克叔叔怎會不喜歡妳!」
甯子辛也微笑。「樂樂放心,甯叔叔很喜歡妳。」
孫樂樂眨眼,目光慢慢移向甯默,「可是甯默哥哥好像不喜歡我。」語氣很委屈。「甯默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爸爸跟子辛叔叔在一起?」
女兒的問話讓孫家明一愣,立即緊張地看向甯默。「默默,你不喜歡家明叔叔嗎?」
甯子辛微皺眉,他看著姪子,慎重地問:「默默,你反對我和家明叔叔嗎?」
甯默看著孫樂樂拋給他的得意眼神,那眼神說著:哼哼,想讓我當壞小孩,想得美!
呵呵。甯默勾起淺笑,面對大人們盯視的目光,他無辜而淡定的回答。
「怎麼會?家明叔叔人這麼好,我怎會不喜歡呢?」頓了頓,他看向甯子辛。「叔叔,我很高興你找到伴了,家明叔叔是個好對象,而且看來樂樂也不反對你和家明叔叔在一起,真高興我多個妹妹。」
甯默又笑著看向孫樂樂。「樂樂,以後請多指教了。」他朝孫樂樂伸手,一副好哥哥的模樣。
咦?孫樂樂愣了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她疑惑地看著甯默,感覺到這傢伙的笑容富有深意,只是她一時看不透。
孫樂樂默默伸出手,在和甯默握住手時,卻看到甯默朝甯子辛遞個眼神,而甯子辛笑得溫和善良,孫樂樂這才發現其實這對叔姪長得很像,若不說,怎麼看都像是一對父子,尤其是眼睛,笑起來的模樣特別像、像……狐狸!對,就像是奸詐的狐狸。
嗯?狐狸?孫樂樂皺眉,一個模糊的想法閃過腦海,
而這時,甯默握住孫樂樂放在他掌心上的手,然後起身輕摸孫樂樂的頭,看來就像個好哥哥,只是孫樂樂卻聽到他在她耳邊小聲道:「小鬼,妳還嫩著呢。」
孫樂樂瞪大眼,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看著那對眉眼彎彎,笑得溫和可親的叔姪,孫樂樂懂了。
她、她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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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樂樂,現年十二歲,成績一直是全校第一名,智力商數140,是個公認的小天才。
孫樂樂也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可在她十二歲的這一年,她終於嘗到什麼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的爹媽各自和真愛結婚了,而且為了給寶貝女兒完整的家庭,孫家明和莉絲之前就已經和自己的伴侶說好了,他們要住在一起,德克和甯子辛也沒意見,因此四個大人和兩個小孩就此組成一個家。
二樓是莉絲和德克的房間,孫家明和甯子辛住在三樓,而兩個小孩子則一起住四樓,剛好培養感情。
培養個鬼!
總之,她不只多了兩個爸爸,還多了一個哥哥。
孫樂樂雙手抱胸,斜倚著房門,下巴抬起,不爽地看著正從樓梯走上來的「哥哥」。
甯默抱著紙箱,在樓梯口就看到一臉敵意的孫樂樂,他走到孫樂樂對面的房間門口,背靠著門,與孫樂樂相視。
「小鬼,有事嗎?」不同於在長輩前的溫和有禮,俊秀的眉眼露出玩味般輕佻。
孫樂樂知道這才是甯默的真面目,老爸和老媽都被這個裝乖的傢伙騙了,哦,還有那個甯子辛,孫樂樂可不會忘記算計她的還有那個拐走她老爸的人,偏偏她的蠢老爸被姓甯的迷得團團轉,真是……孫樂樂在心裡恨恨地磨牙。
「這次是我栽了。」可惡,被陰的感覺真差。孫樂樂再次在心裡懊惱自己的蠢,稚氣的小臉仍然擺出驕傲的姿態,警告地看著甯默,「不過我告訴你,要是你叔叔敢對我老爸不好,我絕不會放過你們叔姪。」
「哦?」甯默挑眉,對小鬼的警告感到有趣,他往前走幾步靠近孫樂樂,彎身看著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鬼,玩味地盯著她那雙像野貓般的瞳眸,「我很好奇,妳要怎麼不放過我們?」
甯默的臉靠得很近,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姿態靠近她,加上身高的差距,孫樂樂突然覺得有種壓迫感,這種居於弱勢的感覺真差,不過去世的爺爺說過,談判最不能輸的就是氣勢!
就算人矮,氣勢也要旺!
孫樂樂挺起胸膛,下巴抬高,不馴的眉眼透著凌厲,像隻護崽的母貓。
「我幹嘛要滿足你的好奇心。」孫樂樂冷哼,「總之,你們叔姪給我小心點,敢對我家人不利,你們就完了!」憑她背後的孫家和布萊恩家族,甯子辛就算是業界有名的律師又怎樣,她拿錢砸也砸死他們──爺爺說過,只要有錢有勢,局面就贏一半了,而她孫樂樂恰好兩個都有,感謝她有個有錢的老爸和有權的老媽。
甯默被孫樂樂的囂張氣勢惹笑了,小鬼的個子雖矮,氣勢可不弱呢。
「笑什麼?別以為我在開玩笑……」
「樂樂。」孫家明正好上來,看到兩人靠得很近,又看甯默臉帶笑容,當下也樂呵呵的,看來兩兄妹相處得滿融洽嘛。「你們在聊什麼?」
「叔叔。」甯默站直身子,俊秀的臉帶著淺笑,怎麼看都像個溫和有禮的少年。「我在聽樂樂說笑話。」
誰跟你說笑話呀!不對,這混蛋是把她的警告當笑話嗎?孫樂樂立即火氣上升。
偏偏她家蠢老爸還跟著湊熱鬧。
孫家明一臉驚訝地看著寶貝女兒,「真難得樂樂會說笑話。」隨即癟嘴,「樂樂妳偏心,爸爸從沒聽妳說過笑話。」
蠢老爸傷心了,覺得女兒似乎更喜歡甯默,不然怎會講笑話給甯默聽,他在女兒心裡已經失寵了嗎?不,他不能接受!
「不管,爸爸也要聽笑話。」孫家明向女兒撒嬌。
「笑話」兩字讓孫樂樂愈聽愈刺耳,而一旁的甯默幾乎是極力忍笑,對孫樂樂的瞪視回以無辜的眼神。
孫樂樂深吸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道:「爸,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啊?」孫家明眨眼,不是要說笑話嗎?怎麼變猜謎了。
「笨死的!」有豬一樣的老爸真是她此生的不幸!
孫樂樂忿忿地轉身關上房門,關門前不忘狠狠瞪甯默一眼──混蛋!敢把我的警告當笑話,你給我記住!
被瞪的甯默忍不住笑出來了,這叫孫樂樂的小鬼真有意思。看來,他會有個有趣的「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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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媛/紅櫻桃1245/少爺的無情~帝國繼承者之五
故事簡介:那個住在度假村的好野人超級難搞,她知道兩次碰面,他都打翻彷彿跟他作對的「該死的咖啡」,她好心出借披風替他遮醜,他卻嫌棄它不過是「一塊布」?!看著他就算狼狽依舊傲慢,她忍不住語氣涼薄地嗆他一頓!原以為兩人老死不相往來,誰知他竟找盡理由把她綁在身邊……?說什麼他因她受傷要她賠,真相大白後又要她留下讓他報恩。他看似冷血無情以她家人要脅,但誰懂得他不說出口的深情──就算他將因為留下她而失去更多東西,他都願意為她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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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寒意的涼風吹過時,林間傳來葉片的沙沙聲,啁啾的鳥叫在寧靜的清晨時刻傳出,顯得嘹亮又氣息詭譎。
李斯海逸出呻吟,氣息微喘,突然瞠大眼,從床上坐起身時,額頭佈滿汗水,驚魂未定,無法回神。
片刻,他拉開被子,離開床,推開落地窗,走上陽台,前方漆黑的林子裡蔓延著一股神祕又可怕的氛圍,陽台兩旁的昏黃燈光既安詳又陰森,他毫無懼意,冷漠的看著林子好一會兒,在一旁的木椅上躺下。
遙望天際星空,半圓的月亮與一閃一閃的繁多星子,這就是住在山林裡的好處之一,與喧擾的城市隔離,感受到都市裡所沒有的清靜安逸與優閒自在。
沒有鎂光燈,沒有煩人的媒體記者,沒有來自多方的壓力與競爭,這裡的生活清閒得讓人忍不住全身放鬆……如果沒有那場惡夢的困擾會更好。
那一場無法忘懷的綁架事件,直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十多年,仍然困擾著他。
被綁在無人操控的車子裡,束手無策,只能看著車速愈來愈快,無人救援。
嘴巴無法出聲,身子動彈不得,遇上那樣的情況,也只有無能為力的面臨不斷攀升的驚駭與恐懼。
高速車子撞上安全島的那一刻,他從前座衝破擋風玻璃,飛向車外,無法忘懷在他眼前蔓延開來的火海與一片血紅……
重重的吸一口長氣,他緊緊閉上眼,將心底湧出的顫意強硬壓下,不願流露出任何懼色。
只是,表面上的他看起來冷靜,其實心底仍然恐慌,一想起曾經經歷的片段畫面便無法平靜。
財團家的孩子,身為家族繼承者,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同樣也是被人覬覦、成為攻擊目標的對象,他懂這些事,但是不代表當事情真正發生時能平淡的看待,面對一切……
攢起的眉頭,無法鬆懈的緊繃情緒,看來他又將一夜難眠。
隨著涼風陣陣吹來,有一道聲音輕柔的流進他的耳中。
他立刻睜開眼睛,冷冷的環視四周。
這時間怎麼會有人在唱歌?
輕柔溫暖的嗓調,溫水流動般的悅耳旋律,不是他聽錯,而是……他緩緩的坐直身子,再次看向林間。
月光照射,讓樹林間流露出不清楚的昏亮光芒。
視線在林子裡尋找,他想知道是誰在那裡唱歌,而那聲音聽起來是個女人,她或許……故意在嚇人?
這間位於山林間度假村裡的小木屋是祕書幫他安排的,為了讓他好好休息,在不成為眾人關注的情況下,除了他和祕書以外,甚至連這裡的員工都不清楚他的身分,以為他只是一般住宿者。
既然如此,是誰?是誰突然打擾他?
他的視線從林子入口來到小木屋前的空地上,依然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蹙起眉頭,他的心情有些不好,因為最討厭這種裝神弄鬼的行……
有了!在那裡!
眼一瞇,他不確定的看向位於林子入口的其中一棵大樹上,有個人……正坐在上頭。
那人坐的那棵樹不算太高,大概只有兩層樓,但枝葉茂密,枝幹又多,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有人存在。
透過月光,他隱隱約約看到那人靠在樹幹上,看不清楚她的面孔,只知道正抬起頭,望著天際。
她停下歌聲,手上拿著似乎是食物的東西,開始慢慢的吃著。
皺著眉頭,他看了眼手錶,清晨一點二十分,她待在那上頭做什麼?
女人吃完東西了,他看到她正在撥著手,然後站起身,仰望天空。
月兒、星兒美麗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他大概知道她為什麼要站在那裡。
輕柔細膩的嗓調再次悠悠的傳來,稱不上完美的音準,但輕輕哼哼著倒也不算難聽。
他躺回木椅上,雙手環抱胸前,緩緩的閉上眼。
算了!反正對方不是針對他而來,他懶得再理會。
只要住宿者高興,誰都能隨意踏入那片林子,就算是夜半時分,也沒有人能阻止。
而且在這寧靜的世界裡有個聲音也不錯,至少不會讓他覺得此刻只有孤獨的他一人。
有了這種想法後,他的心情更加平靜了,一陣又一陣呢喃一般的輕哼聲,涼風輕輕吹過,林子裡的葉子隨風沙沙作響,成了最佳的伴奏曲。
這一方天地,瞬間充滿寫意,令人心神安逸……
☆☆☆ ☆☆☆ ☆☆☆
「哈啾!」
該死!果然染上風寒,受涼了。
李斯海一身輕便的純白休閒服,走在林子內。
白日的山林充滿舒服的芬多精,陽光穿過茂密的葉片,透進林間,帶著點點溫暖的光芒,他揉了揉鼻子,卻感覺體內有股寒意。
昨晚他竟然就在陽台的木椅上睡著了,而且被冷醒時,身子還在打哆嗦。
他一步一步朝著服務大廳走去,因為大廳旁邊的餐廳有提供自助早點。
再次打了個噴嚏,他覺得有點難受,穿過林子,走到大廳時,也許是時間還太早,所以大廳內的人並不多。
他直接移動腳步,走進餐廳。
早上六點,果然大家都是夜貓子,餐廳內除了他以外,只有一個女人在用餐。
夾了顆荷包蛋、兩片火腿,又取了一杯現煮咖啡,他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準備用餐。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他拿起手機。「有什麼事?」另一手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
電話線的另一頭是他的祕書,一個大他幾歲,工作幹練認真,對他忠心耿耿的男人。
「星海集團對您的收購提議十分感興趣,願意與您會面商談。」
李斯海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眼底。「告訴對方,我沒打算和他們談,只要出價,把價碼壓到我給你的底線上,如果他們不願意接受我開出的價碼,可以自己去尋找買家,現今為止,沒有人能夠開得出我說的價格,他們也不可能再從其他人那裡得到比我更多的價錢。」
「我知道了,我會將這些話轉告星海集團。少爺,您後天就要離開度假村,需要我讓司機過去接您嗎?」
「不用了,我要多待些日子,星海的這座度假村還不錯,有些地方沒能仔細看看,這幾日我要多評估,有些地方需要改造。」他想到那片能讓人爬上樹的林子。
以身為來度假的旅客來看,這座度假村是不錯的地方,但以擁有者的身分來考量的話,它的問題不小,首先要將這裡從四星級打造成六星級就是一個問題,再者,客人該有的隱私,那座林子會是個麻煩。
只要他接手這座度假村,這裡將不再是一般老百姓能住的地方,因為它將成為只有有錢人能撒得出大錢來住的昂貴高級私人度假村。
「好的,我了解,那麼……」
「哈啾!」
話語被打斷,祕書關心的問:「少爺,您感冒了嗎?是否需要派醫生過去為您……」
「不用了,把我說的事辦一辦,我要回去時,自然會再通知你讓司機過來。還有,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在這裡,尤其是我父親。」李斯海不耐煩的又說了幾句話後,隨即掛斷電話。
端著杯子,他看向窗外,盡是一片美麗的綠色林子。
微微蹙起眉頭,他的表情像是不太滿意看見的景象。
很多東西得重改才行,包括建築物、高檔的裝潢,還有足以吸引人成為熱門話題的主要賣點,想從有錢人的口袋裡挖出更多的錢,這裡得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又是一陣噴嚏,他臉色難看的瞪著灑在自己身上的咖啡。「該死!」
他站起身,身上的白色休閒服就這麼報廢了。
抓起一旁的布巾,他往身上擦。還好咖啡不太燙,否則豈不是燙傷了?
頓時,他的心情開始有些糟了。
「不介意的話,這個先借你擋著。」語調輕淡的女聲突然響起。
他轉頭,冷冷的瞪著一旁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女人。
那女人的頭髮很長,帶點棕色,皮膚是健康的麥色,大眼挺鼻,唇瓣豐潤,身形不高,頂多一百六十公分,但渾身洋溢著朝氣,十分有精神。
她的手上拿著一件像是披風的大衣,身上穿著一套簡單乾淨,但一看就知道不是高檔貨的藍色休閒服。
眼看他沒伸出手,她又開口,「你的衣服是白的,現在染成這樣子,走出去不太好看,所以將就點用吧!」
她的口氣聽起來沒有任何算計的意思,單純的就事論事,但是他不喜歡欠人情,也不喜歡和人借東西,尤其是要他穿上陌生女人的衣物,更加不喜歡,就算那是一件滿中性的黑色披風。
「不用了。」朝著對方擺擺手,李斯海毫無善意的拒絕她的好意。
她眉頭一挑,看著態度冷淡的他。
這時,一群人有說有笑的走向餐廳。
他咳了咳,又打了個噴嚏,臉色愈來愈難看。
該死!現在又來了一堆人,他這模樣若是讓人瞧見,肯定會破壞形象,當下覺得心情更不好了。
「拿去吧!你知道自己這樣子不好看,也會尷尬,不是嗎?尤其是你的褲子……」女人揚起眉頭,低下頭,目光停留在那被咖啡染上色的鼠蹊部位,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尿褲子的圖形……
暗暗咒罵幾句,瞧見女人眼中隱隱流露出的笑意,他的臉色泛綠,毫不客氣的將她手中那件便宜貨披風搶過來,穿在身上,避免被其他人瞧見自己尷尬的模樣。
還好披風夠長,直到他的大腿處都被遮住了。
女人對他的不客氣行為不以為意,搖搖頭,笑著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他從口袋裡拿出皮夾,抽出一疊鈔票,遞到她的面前。「喏!」
她低下頭,疑惑的看著他手上的錢,又抬起頭,看著他。
「這件……這塊布,我向妳買了。」這種低次級的布料,沒有名牌,毫無價值,他連把它當作衣服都不願意。
女人微微揚起眸子,嘖了一聲,輕笑出聲,對他揮了揮手。「不用了。」
「我沒有多餘的時間換了衣服再把它拿來還妳。」他的口氣高傲,不可一世。
就他認為,這種普通東西能被他穿在身上一次,也不枉被製造出來,他會在換下後直接丟掉,別想他再把它拿在手上,在度假村內繞著,就為了找尋她交還。
「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等著你拿來還,這件衣服就當作送你了。」對他無禮的態度無動於衷,她懶懶的說,眼底掠著一抹不感興趣的笑意。
「怎麼?嫌錢不夠?」他挑了挑眉頭,口氣輕蔑嘲諷。
微蹙眉頭,她輕嘆一口氣,翻個白眼,看著自大狂妄的他。「我想幫忙是我的事,要不要收下你給的錢也是我的事,你穿了它方便,我現在卻不需要,如果你穿過後想丟棄,那就丟吧!這世上不是所有幫助人的人都存著不懷好意的心思,也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用錢解決。」然後逕自轉身,又要離開。
「我不喜歡欠人情。」他擋在她的面前,表情不耐煩的捏著錢。
「你沒欠我人情。」
「我拿妳的東西就是欠人情。」
她搖頭,無奈的輕笑。
眼前這男人不是泛泛之輩,他高大修長,身上那套估計是要報廢的休閒服也是名牌貨,可見他家裡有些錢,所以才會連性格都這麼唯我獨尊的蠻橫。
他的頭髮梳理得整齊乾淨,儘管濃密的劉海有些長,幾乎蓋住炯炯有神的眸子,不過卻隱藏不了他的霸道氣勢。
雖然有種遇到這種人真的很麻煩的想法,但為了避免情況變得更糟,她最好識時務的退一步。
然而她向來是個不願屈服強勢的叛逆孩子,所以……
「那麼請你當作不是欠我人情,而是……」她想了想,衝著他笑咪咪的說:「當作我同情你,幫助一個需要幫忙的落難者。」
說完想說的話,她毫不遲疑的大步離開餐廳。
李斯海瞠大雙眼,瞪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
她……她說什麼?
同……同情?幫助落難者?他?李斯海?他是需要讓人同情的落難者?
他氣到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裡的鈔票被捏皺,有一團火在他的體內燃燒,覺得難看,被無禮的得罪。
邁開大步,他走出餐廳,要去尋找那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
只是,這會兒哪還看得到對方的身影?她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李斯海氣急敗壞,突然又感覺到濕涼的咖啡漬,隨著他的移動,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觸到他的肌膚,他更怒了。
「別讓我再遇到妳,否則一定要妳好看!」瞇著眼,撂下狠話,他狼狽又丟臉的穿著便宜的黑色披風,裡頭穿著高檔卻髒掉的休閒服,往自己住的小木屋走去。
走著走著,他難受的咳嗽,又打了個噴嚏。
該死的感冒!該死的陽台受涼!還有……該死的咖啡!
☆☆☆ ☆☆☆ ☆☆☆
夜晚來臨時,李斯海終於覺得心情好一些。
度假村內有醫生進駐,在他終於受不了身子異樣的狀況後,還是選擇讓醫生來為他診治。
吃了藥,不舒服的情況得到舒解,他坐在二樓的暖爐前,拿著紅酒品嚐。
明知感冒吃藥不該喝酒,但是想做就做,他並不覺得區區一杯紅酒能引發太糟糕的狀況。
喝完紅酒,時間已經十點了,他將窗簾全都拉起來,躺在床上,屋內的一片黑,讓他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他討厭在睜開眼的瞬間看到四周都是明亮的光芒,因為那會讓他產生某種幻覺,以為自己再次陷身火海裡。
也許是酒精的影響,也許是藥效發作,他很快便抵抗不了倦意,沉沉入睡……
車子高速疾駛,無法煞車,他孤立無援,整個人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子受到猛烈撞擊,自己不受控制的衝破擋風玻璃,飛到車外。
血紅一片,四周火光不斷,車子冒著煙,汽油漏了出來,慢慢的流向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他。
車底冒出火花,差點點燃地面上的汽油,他想動、想逃,眼底卻全都是血,渾身痛得無法移動。
他快死了!快死了!不停的在心底吶喊、求救,但沒有人來救他。
「要怪,就怪你是聖堂財團的繼承人;要怪,就怪你的父親使出下流無恥的手段,把我的公司奪走,害我失去一切,我的老婆也跟人跑了,連我的孩子都不願意理我……都是你們聖堂財團的錯,所以去死,所有聖堂的人都該死,連你也是,你該死……」
不……不是,不是……不是他做的,不是他,他不想死,不想……誰來救他?他要死了,要死……
轟的一聲,前方的車子爆炸,眼底的世界變得灼熱駭人,他看到殘破的車門朝著自己飛了過來……
倏地瞪大雙眼,李斯海急忙坐起身,用力喘息,急促的心律讓他覺得心肺痛得好像要炸開了。
歪歪斜斜的摔到床下,他站起身,不穩的衝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大口猛灌。
他睜大的雙眼充滿懼色,雙手不住顫抖,連雙腳都覺得無力難受。
可怕的夢魘,無法擺脫的回憶,再次讓他感覺自己又死了一次……該死!他是李斯海,無論何時何刻都該無畏無懼的李斯海,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被惡夢困擾十多年仍無法釋懷?怎麼可以被打敗?
情緒始終無法平靜,他的身子仍不斷的顫動,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突地,熟悉的聲音再次隱隱約約流進他的耳裡。
手上的動作一僵,他抬起頭,怔怔的看著陽台。
顫著身子,拿著水杯,他緩緩的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一角,藉著黯淡的月光,看向外頭那棵大樹。
那女人又坐在樹上唱歌了,他住在這裡兩晚,她每天都出現。
她不知道在吃什麼,偶爾吐出的輕哼聲讓人感覺她的心情似乎不錯。
他還是看不清楚她的臉孔,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唱些什麼,不過那嗓音很輕、很柔,讓他急亂煩躁的心思逐漸恢復平靜。
杯子裡的水被他喝完了,但他仍然沒有移動,只是持續拉開窗簾一角,看著她模糊的身影,聽著她那令人心神沉靜的嗓調。
想了想,他放下杯子,打算踏上陽台。
突然,昨晚受到風寒,今天咳得快休克的慘狀浮現腦海,他動作一頓,打消了到外頭的念頭。
他半開落地窗,除了寒風偶爾吹進屋內,外頭的歌聲更加清楚的流進他的耳裡。
躺回床上,拉好被子,他的雙手在肚子上交握,緩緩的閉上眼。
微微的涼意吹走房內沉重的氣息,細膩的嗓音圍繞在他的四周,將所有的陰晦與恐懼摒除。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沉沉睡去,而且是一夜無夢……
☆☆☆ ☆☆☆ ☆☆☆
萬里晴/紅櫻桃1246/騎士的聖戰~帝國繼承者之六
故事簡介:誰說身處敵意四伏的企業豪門,一定要鋒頭畢露爭權位?他,歐陽家二少歐陽臻,就是個不慍不火的深沉男人,所以他總安於在後方操盤偌大企業的保本單位:地產。他習慣慢悠悠的觀察、慢悠悠的思考、慢悠悠的做事──但只要他一採取行動,就沒有人可阻擋!就像……就像他花了兩年時間,每月固定出席聚會相準的那個女人,他注視著她的整個人,一切,每件事──只是她從未發現。直到她有求於他,斯文鏡框下的眼笑了,因為進攻時刻到了……
☆☆☆ ☆☆☆ ☆☆☆
吉時已到,婚禮鐘聲準時敲響。
金融集團歐陽家與餐飲集團沈家的聯姻,即將締結。
這場原本受到世人關注的世紀婚禮,因為某些不可說的理由,改為低調進行,此時能觀禮的,都是兩家最核心的親人。
歐陽臻身著深色禮服,坐在長椅上,同所有人一般,當禮堂之門大大敞開時,轉過身去,注視站在那裡,捧著花束的新娘。
大門之外是整片窗牆,白燦燦的陽光讓穿著雪白婚服的新娘成了一抹鴉鴉烏的剪影,看起來有些不祥。
事實上,禮堂的確瀰漫著不友善的氣氛,在這裡的人,絕大多數不希望禮成。一旦禮成,意味著歐陽家的長子長孫有了長媳,意味著圓滿,意味著接班之事底定,大權將下交給歐陽律。
不過,可不包括他,歐陽臻心想。他是少數心懷祝福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要為新娘感到難過,她的不情願,他感受得到。
在父親沈海之的帶領──或者說箝制之下,她的身影好單薄,撐起一襲裙襬過長的蕾絲婚紗,雖然優雅,但每一步都走得艱辛無力。
經過他身邊時,她的側顏勾動他的記憶,他想起另一張肖似的容顏──只是五官肖似,神情卻完全不同。
他認識的那個女人活潑多了,她擁有與沈碧漪相似的五官,但大眼睛至少閃亮一百萬倍。如果說身為職業名媛的沈碧漪是美麗瓷娃娃,她就是不折不扣、百分之百的真女人。她也是沈家的女兒,沈海之的另一個骨肉,但謝天謝地,不在充滿控制慾的父親底下過活,她正常且快樂多了。
她的芳名是沈雙如。
兩年前,他與她巧識在一個很偶然的私人餐會,當時招待他們的,是他的童年玩伴向青雄。
那傢伙本是司機的兒子,按照歐陽家的主從默契,他成年後,該接下父親的棒子,當個盡責的司機,可虎背熊腰的他偏偏對掌杓感興趣,走上了廚師之路。
那是個很愉快的小小餐會,只有他、向青雄與沈雙如三個人;那是個很舒適的空間,簡單的說,就是老朋友的廚房,一張餐檯隔開廚房區與客廳,外頭還有一個小天台,栽植做菜用的香草,布置宛如溫暖的家。
他不驚訝看似粗獷的向青雄有如此細膩的一面,讓他驚訝的,是她。
他一眼就認出她是沈碧漪的妹妹。
她看起來跟向青雄頗熟,會主動幫忙攪攪醬汁、撈高湯浮沫什麼的。那兩個多小時,除了坐下來用餐,她就當在自己家一般,自在穿梭於室內與室外。
那種放鬆的氣氛,帶來很不一樣的感覺。她沒有因為認出他是誰,就變得拘謹,表情依舊親切而溫暖。她跨越了初相識的那點不自在,把他當一般人看待,他的心被觸動了。
他下意識的觀察到很多事:她跟向青雄雖然熟稔,但沒有男女之情。她唯一會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向青雄,是他在煎煮炒炸時,而說真的,她投注到食物上的眼神,比投射到向青雄身上熱烈一千萬倍。
她對食物的熱情,令他印象深刻!當向青雄做料理時,她會打直腰身,探頭去看向青雄正在做什麼。當她那樣做,胸部會無意識的挺起,立刻讓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他瞄了一眼……好吧,又多幾眼,她有足以讓男人瘋狂的好身材。
以及熱情。
當食物端到她面前時,她會雙眼發亮;要是屁股上有長尾巴,大概早就搖瘋了──順帶一提,她也有很完美很緊實的翹臀。
這些可愛的元素組合起來,再加上一點他解不開的謎樣魅力,使他從此不請自來,成為試菜餐聚的固定一員。兩年來,他們每個月吃一次飯,僅限於那樣的私交,卻讓他更期待。
他慢慢的琢磨她,明白自己的心已經被牽動。
待歐陽臻回過神來,沈碧漪已經站在禮台前,神父溫煦的問:「……沈碧漪,妳願意嫁給歐陽律,成為他的妻子嗎?」
只要回答完「我願意」,她就會成為他的堂嫂,而他跟沈雙如會變成姻親。聯姻消息出來後,他們不曾談過這件事,他看出她很想問,但極力按捺住。不知道關係的轉變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她還關心這個姊姊嗎?他有趣的想。
就在這時,走道另一端,兩扇剛剛迎來新娘的大門被猛力拍開,門扇被推到極限。
微微側過頭,歐陽臻看到一道高大精壯的身影立在那裡,殺氣騰騰且氣勢驚人。
「我,不准沈碧漪嫁給別人!」那人狠狠的說,大步走來。
滿堂譁然!
歐陽臻藏於鏡片後的雙眼瞠了一下,隨即無聲的笑了。
有人來劫婚?呵呵,這下可好玩了!
☆☆☆ ☆☆☆ ☆☆☆
沈雙如站在鞏家大宅的門口,伸出食指,捺下門鈴。
啾啾啾的聲音直通管家所在的房間,她捏捏雙眉之間,感覺有些疲憊。
年方二十五的她,在外公經營的鞏氏地產當個小小OL,整個下午都在外面拜訪客戶,傍晚才剛回辦公室要打報表,就接到外公召見她的電話,連剛泡好的柚香茶都來不及喝一口,就抓著車鑰匙又上路了。
到底有什麼事,要這麼十萬火急的召見她?
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只希望能早點回小窩去歇著。
趁著大門還未開啟之時,她藉著門上的玻璃倒影,整理儀容。
工作中,為求正式,她常穿鐵灰色的西裝外套與窄裙。今天去拜訪的客戶多是老一輩,她特意內搭亮眼的桃紅色襯衫,襟口繫的蝴蝶結與沒綁馬尾的長鬈髮看來討喜許多,一雙平底鞋方便她四處走動。
「雙如小姐,請進。」管家來開門,「老爺請妳上樓。」
她打起精神,「謝謝。」
「不用客氣。」老管家對她溫暖一笑,當前領路。來到書房門口,為她開門之前,管家頓了頓,轉過頭來,「老爺今天的情緒比較……」他思索了下,「特別。」
她愣了一下,「特別什麼?特別生氣?特別開心?」
「就是『特別』。」管家一臉躊躇,「要是說了不中聽的話,雙如小姐不要往心裡去。」沒讓她多問,他隨即推開書房的門,「老爺,雙如小姐到了。」
鞏煌坐在書桌前,本來正低頭翻閱相本,聽到聲音,微微仰高了頭,好讓視線穿過老花眼鏡,看向他們。「哦,雙如,來啦?」
沈雙如端詳老人的神色,他眼中有一抹超乎尋常的光亮,一向凝肅的神情隱含雀躍。不管發生什麼事,應該都不是壞事。「是,外公。」
鞏煌摘下眼鏡,指了指書案前那組香樟木沙發,「坐。」
她放下公事包,輕輕落下肩頭。管家將一杯熱茶遞給她,略微複雜的看她一眼,然後退出去。
鞏煌自書案後起身,抱起相本,走了過來。
即便年近八旬,他依然精神矍爍,偏瘦的體型站姿筆挺,就算在自己的地盤上,也不露出半分閒逸。
絲毫不放鬆!就是這樣的精神,造就了鞏氏在地產界首屈一指的地位。
在沈雙如怔忡之間,鞏煌也在打量她,眼中有追憶往昔的神采。「每次看到妳,就像看到妳媽媽。」
她微微一笑,「這句話,您說過八百萬遍。」
「是真的,不信妳看。」他將相本攤在茶桌上,推向她。
翻開的那頁是一張放大的半身照,影中女人非常年輕,大約十八、九,有細細的柳眉,大大的眼睛,無瑕的肌膚,雖然身材纖瘦,可雙腮飽滿,仍有些嬰兒肥。
「妳媽媽很漂亮吧?是我捧在掌心最疼最疼的小女兒。她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帶她去串門子,聽別人稱讚她漂亮伶俐,當爸爸的總是很開心。」說著,他臉色漸沉,「可惜女孩子的福分不全掌握在父母手裡,嫁得好不好更重要!」
又來了!沈雙如在心裡嘆了口氣,輕輕的、低低的,不忍讓眼前老人察覺。
「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通,她看上沈海之哪一點。那個混蛋娶她,圖的不過是我鞏家的財力!」鞏煌恨恨的罵,「他全身上下沒一根好骨頭!婚前追求她,送花、寫詩,樣樣不缺;婚後,嫁妝一過手就去搞他那點餐飲破生意,讓她生了兩個女兒,卻不多呵疼一點,才會讓我的容玉、讓她……」他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我有沒有對妳說過,妳媽媽是被妳爸爸冷落,才會自殺?她死前一天,我去看過她,瘦得跟骷髏一樣!」
「媽媽已經安息了。」她輕聲撫慰,「她不再痛苦了。」
「她或許不痛了,但妳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痛!」鞏煌嘶啞的說。
對,她不知道,也無法太難過,畢竟從襁褓時期起,她就沒有母親。當不曾擁有過,怎會懂得失去的痛楚?
相片中的女人以幽幽的眼神望著她,恍然間,她有一種看著姊姊的錯覺。
與其說她與母親相像,不如說,姊姊沈碧漪更肖似母親。
她們兩人都是標準的美人胚子,神情溫柔婉約,眉目清清淡淡,但如果細看,會發現母親的眼神有些猶疑,表情有些惶然,姊姊也是。
她一直覺得,儘管是富商之女,生活無憂,但母親不太有自信,也缺乏安全感,否則,不至於一意孤行,硬嫁給百般討好她的父親。
啊,想遠了……她收回思緒,「外公,您別難過了。」
「我不難過!我失去的一切──一切!」鞏煌抬起頭,加重強調,「今天,老天爺都補還給我了!」
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帶著一點瘋狂,她微微一詫,「發生什麼事了嗎?」
鞏煌浮起有些扭曲的笑意,「妳知道碧漪要出嫁的事嗎?」
沈雙如有些遲疑的點頭,「我之前看過新聞,知道她跟歐陽集團的長子有婚約。」
「他們提前到今天舉行婚禮。」鞏煌愉快的說。
「啊?」她愣了一下。「所以……她已經結婚了?」
「不。」鞏煌露出殘酷的冷笑,「婚禮有舉行,但儀式沒完成。」
千頭萬緒,她不知如何回應起,「之後會補行嗎?」
「當然不會!沈海之努力攀結的婚事徹底告吹,打的如意算盤徹底毀了!」鞏煌哈哈大笑,說到最後這句最開心。
「怎麼回事?」沈雙如急了,「姊姊還好嗎?」
「她?她很好啊,終於開竅了,知道要反抗控制慾太強的爸爸,自個兒從禮堂裡跑出去,怎麼會不好?」
「她是自願跑走的嗎?她現在人在哪裡?」一個接一個問題冒出來,「我爸沒有拉住她嗎?」
「她當著男女親屬的面,自願離開,沈海之拉也沒用。」鞏煌雖然得意,但仍小心保住某些細節沒說。
「可是,這不符合她的個性。」她知道姊姊,她絕不違逆父親,如果她那麼做,就代表事情嚴重了。
「她狠狠砸了沈海之的臉面。」鞏煌非常愉快,「我願意花一半身家買入場券,坐在那裡看沈海之被女兒背叛的表情。他總算有機會體會我的心情了!」
沈雙如急得要跳腳,「可是,姊姊後來怎麼了?」
「不知道,別管她!她不是我這邊的人,我不在乎她會怎麼樣!」鞏煌幾句話掃掉她的關切。「我找妳來,是要妳有心理準備。這場婚事破局,歐陽集團的接班人選會有變動,這新聞鬧太大,最近這陣子,記者可能會找上妳。」
她駭了一跳,「找我做什麼?」
「不管怎麼說,妳還是沈海之的女兒,也是第一個背叛他的女兒。」鞏煌陰惻惻的說:「妳十四歲就離家出走,說穿了,沈碧漪今天的拒婚不過是跟上妳的腳步,記者要報導這個新聞,一定會聯想到妳。」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陷入自己的情緒中,「哈哈哈哈,先後被兩個親生女兒背叛,連我也要同情沈海之了。他比我多被背叛一次,這利息生得好,真是生得好啊!」
沈雙如笑不出來,急著抬起手看錶。她想知道姊姊究竟發生什麼事,儘管她們已經太多年不曾碰面,但她心急如焚,好擔心她沒有去處,流落在外面的某個地方。
她必須知道她的情況,她要幫助她!
鞏煌沉下臉,「妳還趕著去哪裡嗎?」
「我……」她心思電轉,臨時編了個謊,「約了一個客戶晚上吃飯,要是遲到就不太好。」
鞏煌臉色和緩了些,「那就去吧。」
她急不可待的起身
「接下來,外公會為妳介紹對象。」鞏煌眼中有思量,「看了碧漪……總之,妳也該嫁了,女孩子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不好。」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想談婚事,那太像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轉變成上一代角力的項目。「我不急,再慢慢看就好。」
「妳以前交往的對象,沒一個讓我看得上眼,讓妳自己找,好不到哪去。」
她試圖緩和氣氛,「反正我條件沒多好,找個合得來的就──」
「不准!」鞏煌忽然大喝,「妳是我的外孫女,我不准妳嫁給不夠格的男人。」食指指著她鼻尖,他咆哮道:「我要妳風光大嫁,嫁得門當戶對,人人稱羨!我要讓沈海之知道,我比他更會玩這一套!」
話一落,死寂隨即降臨。
討巧的笑顏凝在沈雙如臉上,變成了牽強。
外公這些話,等於在承認要操縱她的人生,以滿足復仇的慾望。
意識到自己過分了,鞏煌有些難堪的收回手指。
沈雙如小心藏起受傷的神情,沒搭話。
空氣凝結宛如透明果凍,連要吸口氣都困難。
頓了半晌,鞏煌打破沉默。
「妳……」心意已揭,不管說什麼,都沒得補救了。「不是還要去見誰嗎?」
「是。」她胸口很沉,「那,我先離開了。」
☆☆☆ ☆☆☆ ☆☆☆
沈雙如走出書房時,管家自走廊轉角處匆匆過來。
「雙如小姐……」他眼中帶有一抹同情。
她才意識到,外公那些話響遍了大宅。她擠出微笑,「我沒事,你去看看外公,不要讓他情緒起伏太大。」說著,她匆匆下樓。
這一刻,她慶幸有人能照料外公。她無力擔心他,也無暇照料自己的心情,沈碧漪,她的姊姊,才是此刻最需要她關注的人。
這幾年,她們姊妹不曾聯繫過,但她知道她的近況。
拜父親所賜,姊姊絕大部分的生活暴露在媒體上。她的「職業」是名媛,出席沈氏餐飲的所有活動,主持網站,寫文章介紹食樂生活,以優雅美麗又知性的形象,活躍於各大媒體,代言所有美好的事物。
這一切,都是父親的規劃。
她本來也該活得像那樣,只不過她逃了。
十四歲那年,一場嚴重的父女爭執後,她離開沈家,輾轉幾番,進入了鞏家的翼護,是以她跟姊姊宛如對立兩個陣營的小兵,互不交涉,也無能改變什麼。
外公說,姊姊在禮堂上毀婚,那她現在人在哪裡?
以她對父親的了解,他不會容許姊姊擁有親近的朋友,那意味著姊姊跑出禮堂後,不可能有依靠,她必須幫她!
沈雙如換檔後踩下油門,車子猛往前衝,雖然及時踩下煞車,可前方依然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連她也被那強蠻的勁頭嚇了一跳。
「雙如小姐,妳沒事吧?」園丁跑了出來,差點踩到幾條在地上跳動的大肚魚,「唉唉,這是老爺最喜歡的青花瓷水缽,是他請人從上海帶過來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要放在外面呢──」抱怨出口,她趕緊煞住,「不,我是說,我不小心的,對不起,我趕著去、趕著去……」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完,揮了下手,轉動方向盤,急駛而去。
她手裡有條人脈,過去不曾動用過,沒把認識那男人當作某種優勢,情願彼此只是一起享用美食佳餚的同伴,但是,這個時刻,由不得她不用了。
她將手機開啟擴音,開始撥號。
☆☆☆ ☆☆☆ ☆☆☆
歐陽祖宅。
一組工人到處巡視,確保之前貼上的大紅「囍」字全部撕除乾淨。
歐陽臻坐在單人座沙發上,姿態怡然。長背服貼於椅靠,他雙腿交疊,擦得晶亮的鞋頭被燈光映得發亮。
鏡架跨騎在他的鼻樑上,鏡片雖然無色,卻也造就出與旁人的距離。
他的腳沒在抖動,手指沒在輕敲,自坐下後,直到此刻,沒把各種通訊裝置拿出來一看再看。換言之,他沒有不耐。
可其他人就沒這麼淡定了。
縱然不是所有人都樂見這樁婚事,但早上起碼喜氣洋洋。下午,自從大隊人馬回到祖宅後,氣氛就變得很怪,讓人渾身不對勁。
歐陽臻冷眼旁觀,見到大多數堂兄弟姊妹藏不住喜色。
他回想禮堂上發生的事,當婚事告吹,歐陽律就拉著柳離開──是的,名義上是外人的柳比準新郎更激動。這起婚事是他一手主導,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老爺子。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比沈碧漪更完美的新娘。
論容貌、氣質、儀態,沈碧漪皆屬上乘。以歐陽家的地位與財富來說,沈家是弱了點,而且,那點弱讓人絕難忽視。縱然沈海之全力經營,但沈氏餐飲集團比起在金融界稱霸的歐陽集團,有如螞蟻比大象。
不過,大家各取所需,歐陽家要一個端莊的長媳,沈家需要融資,只要結婚,這筆交易就算敲槌,等他們誕下兒女,歐陽的接班地位就穩到不能再穩了。
但是,他的婚事告吹了。
這就意味著,接班人的位置騰出來了。
歐陽臻執起咖啡杯,輕抿一口。這杯咖啡已經涼了,失去了細膩優雅的香氣,奶味變得腥重。
他眉頭一動,才剛擱下,旁邊的傭人立刻上前,再遞上新的杯盤。
他抬手看看腕錶。「不用,我不喝了。」
晚間九點整。
婚事如果辦成,開席宴客,吃到現在,差不多該散場了,何況婚沒結成,主角們早就離場。身為歐陽家的一分子,他的義務只到這個鐘點,餘下的時間是他自己的。
他起身往大門口走去,皮鞋在光可鑑人的黑白大理石磚上扣出輕輕聲響。
就在他要走出門之際,樓上書房的門開了,三叔出現在樓梯轉折處。
「歐陽臻在不在?」
一句話,拉住了他往外跨的腳步。
「他在那,已經要走人了。哼,這兔崽子,我就知道他!」老爺子一聲微怒哼聲從挑高的大堂上方往下傳。
歐陽臻旋過身,頭往上仰。
二樓書房有扇大窗可以盡覽堂內情景,歐陽家老爺子站在那裡,能輕易看到每個小輩的動態。
那道蒼老的聲音下達清楚的指示,「阿臻,給我上來!」
「上來吧,你爺爺叫你。」三叔複誦得極不情願。
一道又一道犀利的目光宛如飛刀,啪擦啪擦釘在他身上,他安之若素。
等他進了書房後,門立刻被關得嚴實。
老爺子發話了,「律跟柳原本負責的工作,暫時由你代理。」
歐陽臻神情未動。這要求,來得不出他意料。「是。」
見他連推辭一句都沒有,就這麼順順當當的接下,幾個長輩的臉都歪了。
「終於讓你等到這天賜好運了,是吧?」三叔立馬嘲諷。
「真好,一點力氣都不費,坐著就能等到現成的,難怪連客氣樣子都懶得裝。」四叔立馬跟進。
小叔直接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臭罵,「不要以為這是在指定你當接班人,你還不是接班人,遠遠的還不是!」
唉,不該笑的,誰也不會相信他笑是因為小叔跳腳的模樣太滑稽,只會認定他小人得志。「我知道。」他盡量收斂了。
「這只是權宜之計。」三叔咕噥,「都怪柳興風作浪,搞出這一齣。」
「沈碧漪才糟糕,上了禮堂才反悔說不嫁,當我歐陽家是什麼?」四叔橫了歐陽臻一眼,「白白便宜了這傢伙,藉機坐上大位!」
「好了,都給我閉嘴!」老爺子開口,「什麼坐上大位?我還沒死!」
「呃,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四叔立馬低頭。
「不是就閉嘴。阿臻,你是所有人裡性格最沉穩的一個,我信你不會仗著權勢亂來,重要決策都要讓我看過,你不能擅作主張。」看著旁邊三個眼巴巴的兒子,老爺子再補上一句,「接班的事,你不必多想,想也沒用,我自有主張,你先照規矩辦事吧。」
歐陽臻知道,這話既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三個叔叔聽。只是三個長輩聽了,神色稍定,他依然寵辱不驚。「是。」
踏出書房,走下樓梯時,幾乎所有人都揚起頭來看他。
歐陽家親屬不分男女,或坐或站,或結群或孤立,射過來的眼神是程度不等的估量。
沿階而下,他在心中輕嘆。如果不計較利害關係,這是一幅很賞心悅目的畫面。他可以理解,爺爺何以吊著接班人的位置,像懸著餌食,因為看著這樣一群人中龍鳳為了自己能給予的好處而爭奪,是一種心靈上的滿足。
「爺爺找你,為了什麼事?」正在家族的證券公司締造優秀成績,很敢衝的堂弟歐陽群閃到他面前,「所有孫輩都在這,就只找你一個人上去,該不會是要你接替大哥的位置吧?」他一臉忿忿,「你憑什麼?你有過什麼功績?」
在他看來,在家族體系裡,管地產就跟廢物沒什麼兩樣。白花花的銀子,可都是他們這些搞金融的在衝刺。
「大哥?哇,叫得好親熱!」旁邊馬上有人酸他,「以前說到他,你不是猛翻白眼嗎?該不會他一被踢出接班大位,你就變成他的超級麻吉了吧?」
歐陽群馬上刺回去,「是誰幾個月不回祖宅一趟,連大哥結婚也安排出差,可是一聽到婚事出包,立馬搭機趕回台灣?這麼明顯的居心,誰看不穿?」
一片唇槍舌劍間,歐陽臻靜靜佇立。
略高於一樓地面的階梯,讓他將每個人的神情姿態收於眼底,黃澄燈光將啣著金湯匙出生的男女投影在牆上,依稀間,拉出了宛如各種猛禽凶獸的影子。
那些神情,多得是算計,多得是不懷好意,多得是各有心思。出口惡言的,固然強勢,一語不發的,也不見得溫和。他是歐陽家的人,習慣了針鋒相對,在敵意環境中生存是他的強項。
「不要以為你穩當接班人,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歐陽超踅過來說。
他沒被嚇著,反而微微一笑。
老爺子接著下樓,「都回來啦?」犀利的眼神掃過滿屋子孫,幾個平常不見人影的傢伙不安的扭動著。「正好,我要宣布兩件事。」
「爺爺,您說!您的指示,我們一定照辦!」
「是啊,外公。」外孫們也回來待命。
「第一,今天在禮堂裡發生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老爺子的眼神繞過一干子孫,特意朝幾個愛在背後放話的傢伙多看幾眼。
然而,他的眼神在掠過歐陽臻時,連停都沒停。他知道這個孫子太懂分寸,不該說的話,一個字不會說。所有孫子中,他最放心他。
「讓我聽到閒言閒語,我一定追究是誰。只要敢說一個字,就不要想接班,直接從族譜除名!」歐陽老爺子令重如山。
「爺爺,哪有永遠的祕密?要是……」底下有人反嘴。
「沒有要是,沒有萬一!我不會讓律被外人說閒話!」
「爺爺對大哥特別偏心!」孫輩女孩歐陽芹扁了扁嘴。
「我就是偏心,有意見嗎?有的話,現在就走出去,我不在乎!」
老爺子強力護盤的決心,令所有人噤聲。
「爺爺,」歐陽芸清了清喉嚨,「你要交代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剛剛我把阿臻叫進去的事,不准往外說,尤其不准猜臆接班人的事。」
「爺爺決定把位置給他了嗎?是不是太草率了?」歐陽群大為不滿。
「他暫代律的職位,可以跟我議事,但我還是管事的人,所以只要有業務往來,你們都必須配合。」見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神,老爺子頓了一下,「以後誰能接班,等我考慮過後再說。」
「每個人都有機會嗎?」剛自學校畢業的歐陽琛急急的問,「包括我嗎?」
「對,包括你,即使是你。」見所有人逐漸變得安分,老爺子往樓上走去,「很好,都把嘴巴給我閉嚴實了!」
聽到這番話,針對歐陽臻的敵意終於弱了些。
歐陽臻繼續往外走,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訊息匣裡躺著一個讓他有點意外的訊息。
某人想見他──說起來,是此時立場非常尷尬的那個女人,沈雙如。
爺爺交代的話猶在耳邊,他不該去。理智與負責任的個性也告訴他,別去。以他不沾不帶的性格,以往遇到這種請託,從來不曾赴會,連考慮都不必。
但是,她很特別,是他悄悄相了兩年的女人。
正因為提出要求的人是她,所以,他猶豫了。
去,還是不去?見,還是不見?
便在此時,管家追出來,「臻少爺,老爺子說,讓你上去陪他吃點消夜。」
他未加思索,哪怕一秒,「跟他說,有事明天進辦公室再談吧。」
悄然無聲。
他揚起頭,看著沒料到會領到拒絕的管家,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啊,看來他心裡已經做了決定。
歐陽臻微微一笑,揮了揮手機,「我還有事要處理。」
這是世上最昂貴也最骯髒的地方──
歡迎光臨這個即使吃人,也斯文優雅的繼承者們世界……
──紅櫻桃王者套書【帝國繼承者】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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