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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搏命(1):二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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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州境北,虞山靜慈庵。
  佛堂裡檀香氤氳,供案上的長明燈搖曳著暖暖的昏黃。
  初苒仍在沉沉的夢魘中掙扎,夢裡帷幔如雲,紅燭如晝。
  正在床笫征伐的帝王身姿修長,肩背清瘦而寬闊,床榻上的美人釵橫髻亂,醉眼微殤,一雙玉臂春溶水漾地纏附在帝王的頸項上……
  「皇上,啊……皇上……」
  夢中的美人驚呼著弓起,嬌喘連連,如玉的肌膚上綴滿晶瑩的細汗,身子在燭光下顫抖得似疾風中的弱柳,又如岸邊被反覆推送揉搓的浪花。
  俊美無儔的帝王下頷高高昂起,髮絲黏在頎長的頸間,眼簾緊闔,薄唇微啟,滾動地喉中發出動情的低吟。
  初苒額上沁出密密的細汗,嘴裡不斷嘟囔著,想走卻怎麼也走不脫。
  「呼──」
  一聲長息,初苒終於掙扎著醒來。
  手背拭過額上的細汗,強撐著取過小几上簡陋的銅鏡,看著鏡中模糊的容顏,初苒再次嘆了口氣。
  這張臉不是自己熟悉了十九年的臉,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身體。說到底,還是自己貪生……
  初苒覺得人真是世上最奇怪的東西。
  在二十一世紀,日子自由、舒適,但她覺得無聊死了。魂穿來到異世的這數月,生活備嘗艱辛,還頂著別人的容顏,她卻一心想好好活下去……
  窗外的黑幕漸漸退卻,天色已然泛白。
  靜慈庵的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涼風裹挾著初秋的寒意,竄入帷幔後的內堂。
  初苒纖巧的手掩住蒼白的唇,卻忍不住急促的輕咳著。
  一個圓臉的小尼姑快步走入內堂,將手中厚實的僧衣披在寒症未愈的初苒身上。
  「于施主,今日可有好些?」
  初苒笑著點頭,怕她不安心,又拍拍她攙在自己臂彎的手。
  這圓臉的小尼姑法號「圓了」,給圓了起法號的住持師太,也算得上是佛門界的一株奇葩。
  小尼姑就著窗外的晨光仔細端詳初苒的臉色,一雙圓眼瞪得黑白分明,裡頭盡是擔心。
  初苒又笑了。從前她絕不稀罕這樣廉價的憐憫,但是現在她卻懂得珍惜萍水相逢的點滴友情。
  幾聲木鈴「篤篤」,該是眾尼上早課的時間了,初苒忙伸手指指門外,圓了這才一步一回頭出了大殿。
  裹緊圓了送來的僧袍,初苒走下禪榻,寒氣順著腳心一路上來,激得她滿眼色彩斑斕。
  扶住額頭,緩步挪出內堂,初苒在大殿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虔心祝念。
  杏黃的幔帳下,一尊通體鎏金的菩薩,寶冠瓔珞,面龐甚美,卻不知名號。
  圓了稱之為菩薩娘娘,還說初苒是菩薩娘娘轉世。其實細看容貌,她與菩薩娘娘並不相似,大約在圓了單純的眼裡,太美麗的事物總是相像的。
  以初苒的直覺,這靜慈庵還有庵裡的眾人都和這尊菩薩娘娘一樣,有些說不出的不同尋常。但她只是個過客、寄居之人,又怎好無端揣測妄議,不過一笑作罷。
  祝禱完畢,初苒剛踏出殿門,就見圓了端著一只粗瓷碗滿臉笑意地走來。
  碗裡是用各色豆子、乾果熬的米粥,居然還放了油鹽佐味。初苒看得眼眶一熱,這裡是尼庵,圓了花了多少心思才熬了這粥可想而知。
  幾日前,初苒暈倒在庵門口,也是圓了救她進來。
  靜慈庵的規矩是不留宿香客,虧得圓了一直說初苒是菩薩娘娘轉世,儀修師太才發了慈悲把她安置在慈安堂暫住。
  按輩分,這位儀修師太是庵裡的師伯。三、四十歲年紀,容顏俏麗靈動,眉眼跳脫,沒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寂。但住持師太很尊重她的意思,初苒得了她的允准,住持師太也就沒再說什麼。
  白日裡,圓了洗濯僧衣、打掃大殿,初苒便在一旁幫她晾曬、擦拭。累了,就坐在慈安堂的門檻上,笑著看圓了忙進忙出。
  晚上,儀修師太帶著圓了來慈安堂誦經,初苒便虔誠的跪坐一邊旁聽。
  身體一日好過一日,初苒心懷感激。老天也算待她不薄,總在她以為要山窮水盡的時候,又給予她堅持下去的力量。
  好比圓了,好比之前窮困潦倒時願意傾囊相授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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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聽完住持誦經,初苒便早早睡下,朦朧中似乎聽到佛堂裡有人說話,仔細分辨原來是住持師太的聲音,好像還有儀修師伯。
  「師太,可是有什麼事?」初苒忙披衣起身,出來問道。
  聽到初苒驟然出聲,說話的三人都轉過頭來,初苒也吃了一驚。
  此時殿內除了住持和儀修,竟然還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玉色長衫,錦帶束髮,丰姿俊逸,只看他安靜地站在燈影裡,便讓人覺如竹風入林,琴瑟齊御。
  初苒有些無措,見自己衣衫還算整齊,住持和儀修師伯又都面色坦蕩,且與那年輕公子極熟稔的模樣,才穩住心神向住持說:「師太,我出去倒些茶來。」
  端了茶,初苒遠遠站在廊下背風處,並不進去。
  庵裡的眾尼都已經歇了,一輪秋月高照在堂前香爐上。
  初苒靜靜地呆看,心中俱是驚疑和不安──那位年輕公子的容貌,竟與自己魂遊大晟宮時看到的元帝有六、七分相像。只是元帝消瘦病弱、額青頰凹,多隱忍靜默,沒有這位公子的恣意灑脫、丰神雋秀。
  過得一會兒,年輕的公子施施然出來,住持和儀修師太謙恭的跟在後面。
  繞過前殿時,儀修師太忽然停下,揚聲道:「蕭施主請留步。蕭施主這次來做法事,是為了行善積福,不知可願再行一善?」
  那公子回過身來,清俊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
  儀修師太指著廊下的初苒:「蕭施主素來知曉,庵裡是不留宿香客的。但這位于施主身世孤淒、心性良善,又有痼疾在身,故住持破例留她在庵中暫歇幾日。然寺規在上,日久終是不便……」
  說到此處,儀修師伯聲音漸柔,俏麗的眼中也染上了淺淺的笑意。
  「若蕭施主肯帶她到山下別院調養,他日于施主痊癒,蕭施主便是功德一件,貧尼也了了一樁心事,豈非兩全。」
  初苒霎時怔住,指甲生生嵌進木製茶盤裡。說不清心裡是悲是怒,抑或寄人籬下多日,自己竟軟弱麻木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蕭公子瞥初苒一眼,又深深地看回儀修師太,嘴角牽起輕笑。
  「無妨。」
  住持聽罷,也轉過頭來對初苒道:「于施主,庵中清苦,於妳養病無益,妳只管與這位蕭施主下山去吧。」
  不容置疑的語氣,斷了初苒最後一絲指望。
  「謝謝師太多日來的照顧,且容我去和圓了道別。」初苒神色淡然。
  走進禪房,初苒坐在榻畔輕推圓了,喚了好幾聲,圓了才懵懂地起身揉眼。
  初苒不捨地握著圓了的手,「圓了,我要走了,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妳,我會常常想妳的。若妳也想我就去和菩薩娘娘說,我一定聽得到。」
  說著,初苒眼眶就熱了。見圓了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只得苦笑著讓她躺下,又替她蓋好被褥才默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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