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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妝淚:弒皇(上)
 
「這是離開梨花陣的路線圖,公子只需照著上面走即可。」雪芙說完,旋身去看身後的他,卻在回身的那一刻,目光撞入他幽黑的眼眸。
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枝鮮豔欲滴的梨花,朵朵簇擁在一起,很是美麗。
不等她有任何反應,少年抬手將梨花簪入她烏黑的髮鬢,然後滿意地一笑,說了第二句話:「如此妝扮,美多了。」
少年的臉上漸漸地多了一點暖意,與她一起置身梨花樹下,少了份冷傲,清淺一笑,倒讓這片花海遜色不少。
雪芙的臉色剎時緋紅一片,垂眸,別過頭去,卻清晰地聞見鬢角那株梨花的香氣。
「姑娘的恩德在下今生難忘,自不會是姑娘所說過眼雲煙那般簡單,若姑娘願給在下一個報恩的機會,還希望能隨在下一道回寧城,在下有一生的時間來報答姑娘的此份恩情。」
果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語出驚人。
雪芙愣住了,斷是沒想到他會說出此番可輕可重的話。短短的一面之緣,他竟這般不經細想就許諾了她的終身?
她突然想起師父常說的一句話:男人的承諾多了,漸漸就築造成一堵冷院清窗,迫妳適應那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悲慘日子。
她不知道眼前的這名少年是否也這般冷血無情,但她卻能明白不能這般草率就把自己交給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心裡那一份不該湧動的少女情懷,在理智的壓制下漸漸地不再沸騰,她淺淺一笑,略搖螓首:「感謝公子的抬愛,小女子自六歲以來便於妙峰庵內與青燈長伴,從未考慮過這些塵事姻緣,今後亦不會考慮。」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柔迷人,也許是在梨花樹下生活得久了,渾身上下散發出梨花般的柔美氣息。
「我只需一年的時間,定能給妳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少年一急,便顧不上什麼禮節,尚顯稚氣的臉上卻堅定無比。
雪芙只是定定地望著他。他的承諾確實是迷人的,只是……
裙角飛揚,如緞般的髮絲在他的面龐輕拂而過,這個如畫般的女子,終究只留給了他一個背影,婀娜多姿,卻走得這般決然。
雪白的衫裙迤邐於那一片白茫茫中,遠遠地,他看到她的纖手掠過髮鬢,那一枝他親手簪上去的梨花被她遺棄在身後,葬身成為一粒花泥。
她的身影彷若一抹姝色,靜靜綻放,遠遠的落在他的眼裡,倒讓他想起一句:幽獨空林色,靜隱傾城姿。
寧城,雲月國的皇城之都,每個女子都夢想著能入主的城都,而她卻視如糞土。
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他記不住她,而她,卻悄悄地將他刻入心底。
她是白雪芙,這一年她十四歲,天真無邪,懵懂而快樂著。
他是皇七子毅王,這一年他十七歲,聰明睿智,卻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這一年,皇城內刀光劍影,只為那至尊寶座,毅王變身冷酷無情的嗜血狂魔,殘忍弒殺過後,終成那頂級寶座上的一代君王──月夜帝。
 
☆☆☆   ☆☆☆   ☆☆☆
 
三年後。
又是一個梨花綻放的暖春,滿樹梨花如飄雪,那鋪天蓋地的白像每年春天一般,毫無保留地釋放著怡人清香。
這裡什麼都沒有變,就連少女身上的羅衫都是一如既往的白色,彷若仙子下到凡間,在無限花海中浮浮沉沉。
她便是被派來留守這梨花陣的白雪芙,寧城白相國之女。
平靜如水的生活,曾經因一個少年的闖入而驚起一絲漣漪,少年走後,在梨花綻放的日子裡偶然會想起那一段小小的插曲,心頭如被針鑽,沒有傷口,卻隱隱作痛。
她一介凡人,自是不敢指望那少年會回來尋她,只是當年轉身離去時他臉上的堅決,他決定的述說,他說……一年,給他一年的時間。
轉眼三個春秋,梨花依舊美麗,只是記憶中那冷酷俊美,清淺一笑能讓花海為之黯然的少年不曾再出現於她的面前。
也許,真如師太所說,男人的承諾不能信,不能聽。
雪芙並未因少年的未再現身而心生悲傷,只是有些感慨罷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娘親,在相府的偏院裡日日守著冷院清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沉吟間,身後忽起一陣驟風,帶著淡淡的梨花清香席捲而來,緊接著一個紫色的身影出現在她跟前情急道:「小姐,不好了!」
雪芙的心頭一窒,本能地問道:「何事?」單看清璃的表情,就能知道定是出什麼事了。她的心不由得隨了她的表情而揪緊,秋水墨眸下擔憂一片。
清璃吞了吞口水,攏了攏額角的髮絲,急急忙忙地說道:「大小姐出事了!據說老爺逼迫她入宮選秀,大小姐傷心之餘自毀容貌,好不淒慘!」
雪芙倒吸口氣,錯愕地盯著同樣心急的清璃,呆愣了半晌才終於回過神來。她倏地旋身奔入花海,只留下堅決的一句:「我要回家!」
「唉……小姐,妳等等我!」清璃在後面追。跟著玉真師太十一年之久,能學的武功都已經學成,雖說不上是出神入化,倒也算得上是很強了。此刻在花海間這麼一跑一追,旋起陣陣颶風,只見如蝶翼般的梨花瓣紛紛揚揚,飄落於地。
耳邊是呼呼而過的風聲,雪芙只顧著往前衝,幾片花瓣飄落在素白的小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可她卻無暇去顧及,只想著能立刻飛回家中。
白家大女兒白依凝,由白府的大夫人所生,生性溫和,自小待雪芙就很不錯,也是白家除了親娘之外唯一待雪芙好的人,姊妹倆的感情向來很好。今兒聽說白依凝出了事,雪芙自是心裡擔憂,想立刻回家看看她。
白依凝自小與商賈之家的向天奇青梅竹馬,感情好得無話說,這會兒要她去入宮選秀,她斷是不能從了。只是自毀容貌這一招使得過激了點,這般如花似玉的容貌毀掉了,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面向世人?
雪芙來不及向玉真師太話辭,便牽了繫在梨樹下的白馬躍身而上,和清璃一道往寧城的方向而去。藤州離寧城,即便是抄近路也足有兩百來里的路程,其間山路陡峭,路途艱難。幸得雪芙和清璃都是習過武之人,經得住這遙遙路途的顛簸。
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回白家的時候,已是日落西山。前一次回來是兩年前的初春,那時白府兩側剛剛植上玉蘭花。此時玉蘭花枝葉茂盛,白花點點。
濃郁的玉蘭花香撲鼻而來,聞慣了梨花清香的雪芙,竟有點適應不了這濃濃的玉蘭香。
紅漆圓柱,宏偉氣魄的大門之上,龍飛鳳舞的「白府」二字在夕陽的照射下泛起陣陣金光,成功地彰顯著白府在寧城之中的顯赫地位,讓人望而生怯。
立於這座陌生而又熟悉的龐大府邸之前,雪芙有那麼一刻的閃神。這是她的家,可此刻她卻沒有半點歸家的感覺。
入得相府,情急的雪芙直奔依凝的閨房,跨入院子之時,便被裡面「熱鬧」的情形驚了一驚。臉色陰沉的相爺負手於一棵盛滿枝頭的桃花樹下,白夫人則陪在一旁拭淚,嘴裡喃喃有語:「都是妾身的錯,沒有好好管教此不孝女。」
相爺冷哼一聲,氣憤地一偏身子,憤怒的目光恰好落在雪芙身上,淡淡的訝然閃過他的眼眸,自是沒有想到會在此時見到這個二女。雪芙略一遲疑後施禮而下:「雪芙見過爹爹,見過大夫人。」
「妳回來為何?尚嫌這家裡晦氣不夠嗎?」大夫人雙目一凜,往前一步瞪著她。
雪芙無心與她爭論,抬首定定地望著相爺請求道:「爹爹,容我見上姊姊一面可好?」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