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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溫柔小鎮之五

  

「您好,我是程晴晴,請多指教。」
這個清亮充滿精神的聲音一出來,立刻挑動他耳膜,震盪整顆心,埋首案前的臉色變,他緩緩拿起擱在一旁的履歷表,抬頭看向她──
每年的生日都刻意不想她,經過那麼多年,以為和她之間連回憶都不剩了,沒想到再見面竟往日清晰如昨,如飽受壓制的地底之泉在頃刻間噴發,眼前全是兩人耳鬢廝磨,相擁纏綿的畫面,就連她的聲線起伏都已經深深刻劃在心牆振動。
一瞬間就認出她的聲音來,同時想起十八歲那年,他帶她回家一起過生日,幾天之後……
「我們分手吧。」
假日,走在熱鬧的街道上,難得小七那顆大電燈泡沒有跟來,他把手隨意搭在她肩頭上,正東張西望想找一家「幽靜」的店和她「咬耳朵」,沒注意到她慢下腳步抬頭看他,直到耳邊傳來她咬字清晰的聲音,語調不快不慢、不高也不低,平靜得像說「今天風和日麗」一樣。
他只是低頭看她,沒有任何表情。
「……你聽到了,不要裝做沒聽到,我想跟你分手。」
身處在吵嚷的人群中,他只剩下聽到她的聲音。
他並非裝做沒聽到,只是看著她沒有改變的神情,以為是他聽錯了。
這次終於看見她眼裡流動複雜情緒,眼底濕潤,瞬間在他心底形成黑洞,他莫名恐慌,想起她從生日之後人就變得怪怪的──
「開什麼玩笑?」從喉嚨擠出像沙子磨過的聲音,他瞇著利眸瞪她,隨即搭在她肩頭上那隻手充滿佔有慾地把她緊緊摟住。
她沒有掙脫,只是仰頭看他緊實光滑的臉龐,停了一會兒才像唸詩歌一樣地唸著說:「我覺得你對我而言太年輕,我看不到我們之間的未來,我想不久將來我們會走上不同道路,還是趁早分手,不要再浪費時間。」
「……妳又哪一根筋不對了?」他很不想把她的話聽下去,她常常會有一些跳脫常人思緒的想法蹦出來,讓他一整個莫名其妙無法反應只想敲她的腦袋,但她通常只要一有想法都很認真……她不是認真的吧?
「這件事我已經認真想過很多天了。」
「妳這幾天說妳在忙是在想這件事?」她不是說真的吧?
「對,我──」
「妳跟我交往多久了?」對她而言他太年輕?
「嗯?是從認識開始,還是變成情侶……」
「妳點頭答應當我女朋友那天開始算!」
「我算算……」
「兩年零六天!我們生日才過完,我記得清清楚楚,妳還得算!」
「我數學不好──」
「妳耍白癡啊!我十六歲生日那天妳答應跟我交往,那時妳怎麼不說我『太年輕』!什麼鬼話,妳不過大我一歲,扯這種鬼理由!」他氣得幾乎揉碎她的肩頭,胸口膨脹滿滿的怒氣,火大對她吼。
「我知道現在才說這種話你聽不下去,我也認為只要兩個人喜歡,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小我一歲根本就沒什麼……但我從今年開始有我的人生規劃,當我決定要徹底實行我的夢想時,我突然發現你太年輕了,所以我想了幾天,只好跟你分手……對不起。」
她認真的眼神一瞬間如雷劈過,他心臟劇烈收縮,腦袋空白了一陣,不曉得多久才回過神……
世界重新有了聲音,他發現他還站在人群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右手還緊抓著她的肩頭,她還在身邊……
猛然發現兩人的周圍早已在兩人的「當街談判」下引來圍觀人群,而她清澈如水的眼底映著他的狼狽,他的面色慘白又轉紅!
也許當街被甩,路人圍觀,可能挫了他高傲的銳氣,但真正傷他很重的是她一句「對不起」所代表的認真──
從認識到現在,一共四年多的時間,這麼多年來的感情,她卻輕易想以一句「對不起」完全抹殺!
他拉起她的手緊緊握住,排開人群大步跨出,迅速邊走邊說:「……我聽妳的人生規劃,妳給我馬上交代清楚我們哪裡『道路不同』讓妳看不到未來?妳馬上給我說!」
我要徹底實行我的人生規劃,但你太年輕,只好跟你分手──她自以為是的分析,她自己所下的結論,她清亮嗓音吐出的一字字像一巴掌、一巴掌甩過他的臉頰,打得他像豬頭,他能不火冒三丈?
她有本事就說出一套頭頭是道的人生規劃來說服他,不然她就慘了!
「……生日那天我在你家看到你父母的感情跟我爸媽一樣好,我想起我爸,突然也很想結婚,所以我想在明年滿二十歲時結婚,然後念完書,懷孕,大概二十四歲開始生孩子,那二十六歲還可以再生第二個,當然最好是一男一女,但孩子的性別無法選擇,兩男或兩女也可以,生完孩子我就開始當職業婦女,一邊照顧丈夫、孩子,一邊做我喜歡的工作。但我二十歲時你才十九歲,而且你一直都很愛玩,我想的這些事你根本就不可能想過──」
「廢話!我才十八歲,才剛考上大學,怎麼可能去想這些事!」
「好痛……」原本拉她走得很快,他突然停下來轉身吼她,她來不及停住腳步,鼻子撞上他。「所以我才說我跟你的未來搭不上邊,我們趁早分手……過各自的生活吧?」
「程青雯,妳不要給我來這套!」
「我是認真的……我跟你說過我媽本來是我爸的情婦,我爸後來離婚娶我媽,我媽一直覺得對不起他前妻……自從我爸死後,我媽就很怕我會跟她走一樣的路,我想我早點結婚,我媽才會安心,然後生兩個孩子給她帶,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你也知道從我爸過世之後,我一直很想要一個跟過去一樣的家,我媽說她很愛我爸,這輩子她不可能再婚,所以只有靠我自己努力了。」
靠她努力,盡快結婚,讓一個家有丈夫、有孩子,最好是生一男一女,然後她邊照顧丈夫、孩子……
盡快結婚,讓她成為他的妻子,幫他生孩子,照顧他和孩子……雖然他還很年輕,還想多玩幾年,不過既然她這麼想結婚,他就犧牲一點,委屈少玩幾年好了──她的未來當然只能和他走在一塊兒!
她緩緩轉頭看緊摟著她肩膀那隻手……
「詠禾?」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