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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愛1:糾纏

  

 
藝術是有錢人的玩意兒,周是掙扎得煞是辛苦。
 
周是將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頂著烈日趴在校門口喘氣。她實在走不動了,又倦又累,雙手都被勒紅了,滿頭大汗。剛直起腰,她聽到喇叭響,看見校門口的電子門徐徐打開。
慢騰騰地將地上的東西挪到一邊去,她回頭一看,放肆地吹了聲口哨。嘿!名車!不知又是哪家有錢的公子哥兒。
口哨的尾音還沒消失,車子早已揚長而去。她掏出紙巾擦了把汗,四周張望看看能不能碰上個熟人。口渴得厲害,她跑到旁邊的販賣部買了瓶冰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下大半瓶。下午的太陽真是毒辣,明晃晃的著了火似的難受。
「嘿!周是──妳怎麼在這兒?」林菲菲從裡面走出來,看著一手扠腰猛灌礦泉水的周是,吃驚地問。
林菲菲撐著一把碎花遮陽傘,打扮清涼,長髮隨意散在肩頭,身穿Kitty貓圖案吊帶小衫、牛仔超短裙,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引人遐想。腳穿細高跟涼鞋,越發顯得雙腿修長,身材好得沒話說。不過這裡的學生對美女都習以為常──美女不怕物以稀為貴,而是怕氾濫成災。
「哦,林菲菲,是妳呀。我剛從外面回來。妳要出去?」周是站在林菲菲身邊,矮了將近一個頭。
「周是,都開學兩週了,妳才回校?」林菲菲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個大袋子,裡面裝著衣服、食物等零零雜雜的一大堆東西。
「沒有,沒有──」周是趕緊解釋,「我們系的教學樓還沒裝修好,所以這兩週不用上課。」其實她是替一個公司兼職做美工去了,朋友介紹的,整整兩週,不分日夜,做牛做馬,剛剛做完,總算拿到一筆鉅款──兩千銀子。
林菲菲哦一聲,低頭仔細看了看袋子裡的東西:牛肉乾、薯片、蜜棗、核桃仁、巧克力……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林菲菲笑道:「妳買這麼多吃的想幹嘛?請客還是開販賣部?」
周是笑了笑,「當然是自己吃呀!」累了這麼些天,總得犒勞犒勞自己。所以一拿到外快,她就立即衝到超市去了。
林菲菲露出嫉妒的表情,挑眉說:「小心肥死妳!」
周是得意地笑,「我怎麼吃都吃不胖──誰教妳不能吃!」
林菲菲氣得直瞪眼。林菲菲是表演系的學生,必須控制體重。這個學校裡所謂的表演系,也就是模特兒班,走台的。那些學生平常吃東西,習慣吃一半。一塊丁點大的奶油蛋糕,都得不斷做思想鬥爭。眼見一咬牙,買了,還要毫不猶豫地掰斷一大半,無情地朝一邊的垃圾桶裡扔去,可憐的蛋糕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周是親眼所見。
可是表演系的老師仍然說她的學生大多體重不達標,超重。
這時,一個男生從校園裡走出來,打扮時尚,襯衫只扣了兩個釦子,胸肌若隱若現。周是聳肩打招呼,「嗨,高楊!」高楊目前是林菲菲的男朋友,和她一樣,同是表演系的學生。表演系的男生可謂鳳毛麟角──整個表演系總共不到十個男生,和這個學校一樣,陰盛陽衰。周是站在他面前,矮了一個半頭。
周是私下裡一直覺得表演系的這些男學生長得不過爾爾,並不如何英俊帥氣,五官又不精緻,個頭高得嚇人,但是氣質很不一樣倒是真的。
林菲菲挽著高楊的手臂要走,臨上計程車前又探出頭來,說:「周是,妳是不是拿了獎學金?」她在食堂門口的公告牌上看見周是的名字。
周是點頭,「嗯,拿的好像是什麼雲瑪獎學金。怎麼了?」她填了申請表,但是總分比另外一個男生差了○.五分,所以與國家獎學金失之交臂。每個系只有一個國家獎學金的名額。
「那妳還站在這發愣!今天不是頒獎典禮嗎?」
周是嚇一跳,「什麼頒獎典禮?」
林菲菲奇怪地看著她,說:「妳不知道?學校特意為你們這些獲得獎學金的學生籌備了一場頒獎典禮,就今天。」
周是這些天因為兼職忙得昏天暗地,連學校都沒回,哪知道這事呀。她忙問:「什麼時候?在哪?」
林菲菲敲著額頭思索,又問身邊的高楊,半晌才說:「肯定是大禮堂!好像是三點……跟我又沒關係,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現在已經三點零二分了!周是一驚,謝了她,匆匆往大禮堂趕。
提著這麼多東西,又累又礙事兒。她想了想,拎回宿舍肯定是來不及了,於是跑到附近的教學樓,就近找了間教室,把東西往講台櫃子裡一扔,撒腿就往大禮堂跑。
學校做事一貫拖拖拉拉,說是三點,不到三點半肯定舉行不了,所以周是也沒有真的急得不行。
一到大禮堂,放眼望去,只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但卻鴉雀無聲。學校裡的領導已經坐在主席台上。周是貓著腰從後門進來時,特地看了看手錶,才三點十分,可眼前明擺著頒獎典禮已經進入狀態了。她喪氣地想,以前開會從來沒這麼準時過,今天難得遲到一次,偏偏這麼倒楣就趕上了!
她在後排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來,準備等下叫到她再上台領獎。
剛一坐下,旁邊就有人認出她了,說:「哎,周是,妳來了!你們系的肖老師找妳都快找瘋了,見人就問!妳還不趕緊找他去!」
周是忙問:「找我幹嘛?」那人聳肩搖頭,表示不知道。
估計是沒見到她來領獎,所以到處打聽吧。
她探起身子,見肖老頭站在禮堂另一邊,於是讓認識的同學傳話過去。肖老師四十不到,早已「聰明絕頂」,頂著一副六七○年代的圓形大框眼鏡,一臉嚴肅,所以大家暗地裡都稱他為肖老頭。他聽別人說周是來了,眉頭一皺,便往這邊走來,其他廢話沒有多說,只簡短地說:「周是,到第一排坐去。」命令式的語氣。獲獎的學生都坐在第一排。
於是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尷尬地走到第一排,有人馬上起來讓座,空出最好的位置,正對主席台。她頭皮發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推辭,只得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坐下來。
學校裡的領導開始講話,老生常談罷了,毫無新意。周是鬆了口氣,都是些陳詞濫調,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一陣睏倦襲來,她不由得昏昏欲睡。可是上面的領導都盯著呢,眼皮底下,就算她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如此猖狂。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周是掏出手機,將它調成震動模式,悄悄拿到桌子底下給李明成發短信──今天我拿獎學金,你快過來,我請客!
李明成跟她一塊長大,稱得上是青梅竹馬,現在在全國一流的學府──清華大學就讀,物理系的高材生,品學兼優,為人溫文爾雅。
等了半天,李明成也沒回短信。估計他沒聽到短信的聲音,於是周是又撥了個電話過去。正在撥號中,旁邊的畢秋靜捅了捅她。她忙抬頭,心裡吹了聲口哨,低聲問:「這人是誰?」
畢秋靜笑,「帥吧?雲瑪的總裁衛卿,真是年輕又英俊!」
畢秋靜是化學系的風雲人物,老師批試卷都是以她的答案做參考標準,這次拿的自然又是國家獎學金。此人念書心無旁騖,孜孜不倦,每天準時上晚自習,雷打不動。周是曾想,她大概是想拿諾貝爾化學獎,為國爭光。
這個學校,理工科的學生和藝術系的學生截然不同,涇渭分明。林菲菲和畢秋靜是代表。
周是看了一眼台上正發言的人,只見此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鼻樑高挺,嘴唇微薄,血色不足的樣子。白色襯衫,深色西服,領帶中規中矩,表情一絲不苟,氣勢莊重威嚴,給人嚴肅認真的感覺,全身上下無不透露出成功人士的氣息。
周是挑了挑眉,低聲問畢秋靜,「學校為什麼請他來?」以前她也拿過獎學金,可學校從未這樣鄭重其事、大張旗鼓地辦什麼頒獎典禮。
畢秋靜小聲說:「聽說學校要新建一座食堂,想獲得雲瑪的贊助,所以特意搞了個頒獎典禮。咱們學校不是有雲瑪獎學金嗎,找個藉口請他過來,拉攏的意思。」
周是點頭,原來如此。沒想到她獲得的獎學金就是眼前這個人提供的。
衛卿的講話客套得體,並沒有什麼煽情之處,無非是希望同學們繼續努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之類的。可是謝幕的時候,大禮堂裡竟掌聲如雷,持久不歇,有些女同學趁亂故意發出尖叫聲。周是當然知道為什麼,她笑了笑,不屑地對畢秋靜說:「哪有那麼誇張!年紀不小了吧,暮氣沉沉,臉色發白,精神不振,看樣子是工作狂,沒什麼情趣……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肖想他?」
畢秋靜白她一眼,說:「什麼叫年紀不小?!人家還不到三十歲!」
周是笑了,「那也有點老。」對才十九歲的她來說,三十歲簡直不可想像。
畢秋靜反問:「那妳覺得什麼樣的男人好?」
周是想了想,說:「乾淨的,斯文的,熟悉的,安心的……」
畢秋靜不等她說完,突然拉著她就站了起來。眾多領獎者正往主席台上走去。
主持的老師大聲宣佈:「美術系八○四班的周是同學,雲瑪獎學金獲得者,大家鼓掌歡迎。」
周是從雲瑪總裁衛卿手裡拿過頒獎證書。衛卿伸出手,笑說:「周是同學,恭喜,請繼續努力。」周是忙伸出手,與他好好地握了一握,太用力,有點手足無措。她尚不習慣這樣正式的見面方式。
衛卿像是沒察覺到她的緊張,很快放開她,將另一份獲獎證書發到旁邊的同學手裡,同樣是握手恭喜。
周是冷眼旁觀,自己還不到他下巴,厚重的陰影罩下來,身高上的威脅更加明顯。細看他的長相,眉是眉、眼是眼,五官分明,比起在場淨是禿頭啤酒肚的學校領導,長得還算差強人意,怪不得會引來諸多女生的尖叫聲。看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大概想不到底下有這麼多女生傾慕他。
周是突然感覺到口袋裡手機在震動,一定是李明成打電話過來了,又不能接,只能乾著急。趁人不注意,她手伸進口袋裡,摸摸索索,小動作不斷。眾人腳都站痠了,才終於等到多話的黨委書記發表完「激情澎湃」的感言。
頒獎典禮一結束,學生們一哄而散,全往門口擠去。
周是沒急著走,站在主席台下打電話,「李明成,我剛才上台領獎去了,所以沒敢接你電話。你現在過來了沒?」
「打車過來的,已經到了,在妳學校門口。」
他倒是隨傳隨到,呼之即來。周是心裡很是欣喜,笑了笑忙說:「那你再等等,我馬上就過去!」她抄近道往後門溜出去時,一眼便看見學校的領導正一一和衛卿握手話別,一個個低眉順眼的,態度殷勤,言辭刻意討好,眾星捧月一般。她心中惡寒,拐了個彎,往旁邊的草地上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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