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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情種

 

 
 
尤諾拉坐在那裡。
兩個月前跟男友胡一哲相偕光臨過的咖啡店。
還記得那個週末,午后陽光穿透玻璃窗斜斜地灑落進來,照得胡一哲的臉孔暖洋洋的,笑容也暖洋洋的,最初她就是因為那抹陽光笑容而愛上他的,兩人從大學二年級一直交往到出社會,八年了,八年……
從沒想過八年光陰會在一瞬之間歸零。
從沒想過,兩個月前,走進咖啡店前,彼此還是雙方家長都早已認定了的女婿和媳婦,出了咖啡店後,他卻從她的男朋友變成了前男友。
前男友呵……
沒想到從小到大不可一世的自己,竟然會遭到被劈腿的命運。
更難堪的是,所謂男友或丈夫出軌,女友或老婆永遠是最後知道的一個,她情願自己是最後知道的一個,胡一哲卻連隱瞞都沒有,另結了新歡,就迫不及待約她在咖啡店裡攤牌。
尤諾拉不疑有他,還穿著新一季的春裝赴約,胡一哲也不斷讚著好看好看。
他總說她好看,說她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接著他果然不敢逼視美麗臉蛋似的垂下頭,笑容在唇角嘴凝結成一抹歉意,他熟悉的嗓音裡也充滿了抱歉,抱歉他重新思考彼此之間的關係後,發現彼此有太多不適合的地方,抱歉原來他想要的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但她太獨立、太堅強,那像一道無形的牆,他試著跨過去,很努力的嘗試過,最後還是發現自己被擋在牆外,他跨不過去,他……
配不上才貌雙全的尤諾拉!
在學校,她年年包辦獎學金,出社會,短短幾年就從知名公關公司的菜鳥專員一路爬升到主任,而他到現在只是一個領死薪水的公務員。
「我知道妳可能不相信我說的話,」胡一哲終於抬起頭,「但跟妳在一起的這幾年,我老是拚了命在後面追趕著妳,想成為各方面都足以匹配得上妳的對象,但是……」他頓了一下,「追了八年,我累了,我想要一個能給我溫柔而不是壓力的女人,當然……她沒有妳出色,外表和內涵都差了十萬八千里,然而在她面前,我可以很輕鬆自在的做自己,不用擔心自己樣樣不如人,也不用活在配不上妳的焦躁和恐懼裡。」
他是不配!
望著對方辯解的嘴臉,尤諾拉美麗的臉龐愈發顯得冷豔起來,她竟然到今天才發現他確實配不上她。
不是外表,不是成就,而是勇氣!
他不夠成熟,不夠勇敢,也不夠信任她,但是……
那都已經不重要了,不管配不配,他畢竟都劈了腿負了心。
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一個很溫柔的女人,而溫柔才是重點,那是他在她身上一直找不到的東西,她太出色,太驕傲,但溫柔確實是她所欠缺的特質。
然而現在溫柔也來不及了。
以前沒想過溫柔地對待人家,人家都另結新歡了,她更沒有道理裝什麼溫柔賢淑,他讓她如此難堪,她也沒有必要讓他好過。
原本以為甩巴掌或是潑水的戲碼就只是戲碼,只會出現在連續劇或是廣告裡,結果那天尤諾拉全用上了,用在胡一哲身上,在他從男朋友轉變成前男友的過程裡,在客人們瞪大眼睛睜大嘴巴的錯愕裡,她甩了巴掌也潑了咖啡,然後頭也不回地站起來,推開光可鑑人的玻璃門,走出咖啡店。
一路穿過大半個台北,天空飄起了毛毛雨,毛毛雨落成大黃豆,一點一點砸在她的頭臉上。
她是太驕傲,只有這種時刻,雨水和著淚水分不清是雨還是淚的時刻,才能放任眼裡的淚流下來。
走到雨停了,混在雨裡的淚水也停了,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
早上除了一杯溫牛奶她什麼也沒吃,咖啡則是潑到胡一哲臉上,只是可惜了那塊配咖啡的蛋糕,但是現在走回去吃也太遲了。
遲了,什麼都遲了。
八年的時光她走不回去,也沒有力氣走回大半個台北市。
路邊有一家速食店,她走進去,在店員驚訝的眼神中,點了炸雞特餐,又在其他客人驚訝的眼神中,濕漉漉的坐在那裡大快朵頤起來。
落湯雞啃炸雞,這個味道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八年愛情走到最後的味道,原來也就是炸雞塊的味道,飢腸轆轆的時候聞到的是香濃美味,吃下去只剩下滿指油膩,以及打嗝後一湧而上嗆人的刺鼻味。
尤諾拉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出了炸雞店,一路走回家,脫下新衣和會打腳的新鞋,腳後跟磨破了好幾個水泡,應該很痛,但她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原來她不只是不夠溫柔,甚至連感覺神經都出了問題,她感覺不到痛,心裡好像破了一個大洞,什麼喜怒哀樂都從那個洞裡流走了。
在浴缸裡泡了好久,泡到手指頭都變得像老太婆的臉一樣皺皺的,才想起自己不是一條魚,不能永遠泡在水裡。
她擦乾身體,裹起浴袍,起身走到客廳。
電話鈴響了,她接聽,是南部老家打來的。父親說母親最近殺了幾隻雞,叨唸著要她抽空回家補補身子,最好把胡一哲也一起邀回去,阿爸最大的享受就是跟準女婿坐在一起喝兩杯……
她靜靜地聽完,然後笑了。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笑得出來,但她確實是笑了,笑笑地用玩笑口吻對電話那頭的父親說:「阿爸,你們認定的那個像煮熟鴨子的女婿飛走了。」
結果尤父沒有笑。
像煮熟鴨子的準女婿卻飛了,尤父受到的打擊,似乎比被劈腿的女兒更大。
然而父親就是父親,父親是永遠打不倒的巨人。巨人很快就化悲憤為力量,沒多久就透過一個遠房親戚女兒的男朋友,介紹了一個新對象給她認識。
打死她才不要!
絕不接受到頭來得淪落到用相親這種方式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
「不是相親,只是交朋友而已。多認識一個男人等於多一個機會!」尤父不死心地三天兩頭打過來說服她。
握著手機,她不吭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但是尤父偏不死心,她不吭聲他照打不誤,尤其到了休假日,屋子裡的電話更是整天沒有斷過,耳根子想圖個清淨都沒辦法。
尤諾拉認命地拿起話筒,這次尤父連開場白都省略了,劈頭就說:「丫頭啊,記得我跟妳提過的那個人吧,聽說他帥得不得了,身高超過一八○,三十二歲而已,已經是力勁科技公司產品研發部的經理。力勁妳知道吧,那家公司的股價高得要命,可是就算排著隊也不見得買得著,所謂績優股就是這樣哪……」
「既然那個人跟他公司的股票一樣都是績優股,根本不需要相親,自然會有一堆女人追在屁股後面跑。」尤諾拉潑了尤父一盆冷水。
「人家是想趁著年輕,把感情放一邊,想說等到事業有成了,再來談感情也不遲。」
說得頭頭是道!天曉得她爸根本連那個人到底是圓的是扁的都不知道,就一味慫恿她去跟人家談感情,她忍不住故意嚇唬他:「如果那個績優股第一次見面就約我去開房間,這樣也行?」
「第一次見面就開房間進度是太快了一點……」做父親的在電話那頭沉吟了一下,「但是快一點總比拖拖拉拉了八年都沒有結果要好。」
沒想到她爸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趕進度也不是這樣趕法!居然慫恿自己的女兒去跟人家開房間。而且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惡毒的在她痛失八年青春的傷口上撒鹽!
好像二十七歲還沒出嫁丟死人似的。
二十七歲,在鄉下還沒出嫁是怪了點,但在台北,多得是超過三十歲卻不想結婚的單身女郎。但是不管尤諾拉如何替自己辯解,父親根本聽不下去。
過不了多久,向來話不多的尤母,見女兒遲遲沒有動靜,也打電話來敲邊鼓了。
「女兒啊,女人的青春是很有限的。」尤母憂心忡忡地開口,「我前幾天看到一篇報導,說這個女孩子啊,年紀超過三十歲以後,卵巢功能會開始逐漸衰退,連想懷孕都變得困難重重,妳也二十七了,很快就邁入三十大關啦,到時候要是生不出來的話,我跟妳阿爸就真的沒辦法對親家交代了。」
還卵巢加親家哩!
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尤母竟然跟著尤父一搭一唱,逼著女兒跟素未謀面的男人去開房間生小孩!
早知道父母這麼開放,她早該跟每一個認識的男人都生個小孩好了,早那樣做的話,或許她老早就是胡一哲孩子的媽,也母以子貴被娶進胡家門了。
然而就算時間倒流重來一次,她還真是不敢。未婚懷孕,她連想都沒想過,結果卻被自己的父母當成是生不出珠的老蚌!
是可忍,孰不可忍。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沒有人要,也為了證明自己的生育能力沒有問題,尤諾拉一咬牙同意把手機號碼給了那個績優股,賭氣地想不管對方要上酒店還是開房間都奉陪到底。
  結果台北這麼大,績優股偏偏哪裡都不去,卻選中了這個地方,兩個月前胡一哲約她見面談分手的咖啡店。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