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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牆記(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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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站在南京城外,心裡感嘆。
兩年多而已,為何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他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吩咐道:「換孝服,進皇城!」
皇后崩。洪武帝慟哭,下旨葬孝陵,諡曰孝慈皇后。
朱棣依禮戴孝。
然而,兩個月過去,皇后葬禮已畢,洪武帝卻遲遲不下旨讓朱棣回北平。
朱棣住在皇城內的燕王舊邸度日如年。此次來北平,他只帶了燕衛中的九人,還有侍從三百名。尹白衣、燕十七全留在了錦曦身邊。如今皇上心情不佳,遞摺求見也不理不睬。他更不敢明目張膽與百官走動,只囑了燕三和燕九偷偷去打聽消息。
煙雨樓還是老樣子,秋天那池碧荷已然枯零。朱棣默默地回想十七歲生辰時,皇后娘娘隔了簾子為他選妃的情景,一晃眼七年過去。
他無事可做,背負了雙手漫步走在荷池邊,三保小心跟在後面。誰都知道皇上不說讓燕王回北平,也不說留他的原因,王爺心裡肯定煩悶,又不肯四處走動,成天待在府中看書下棋練槍。
「還記得王妃脅持本王那事嗎?」朱棣在水榭前停住了腳步。
三保就知道一提王妃,王爺就會開心,立刻眉飛色舞地說:「王妃當時太厲害了,三保差點嚇著尿褲子!」
「呵呵!三保,你一直很忠心!」朱棣唇邊露出了笑容。他想的卻不是錦曦,而是當年在這裡為了錦曦與太子周旋。
太子朱標送了很多禮物來,人也未曾露面。燕三探得太子為前來南京奔喪的眾兄弟都備了厚禮。
然而秦王、晉王都被准許離開了南京,靖江王朱守謙聽說因為在廣西無法無天,整得當地起了民怨,被皇上召回拘在原靖江王府內管教。
自己呢?朱棣苦笑。不是在北平成了霸主,也沒激起民憤,而是在北平過得太順了,所以沒有明令,這情形和朱守謙的管教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王爺,燕九有事稟報!」
朱棣回轉身,見燕九目光中閃爍著深意,眉間卻帶著隱憂。他沒有吭聲,慢悠悠走進水榭。
秋天的殘荷枝離破損,帶著淒美之意。水色淺碧,偶爾游魚吐出一個個氣泡。朱棣目光久久盯著水面的氣泡,一個個冒出來再一個個破掉。
燕九跟了進來,三保懂事的守在水榭門口。
「聽聞日前太子被皇上訓斥了一頓。」
「是為胡惟庸和李善長案還在嚴查之事?」朱棣淡淡地問道。從洪武十三年查到洪武十五年,還沒有停止。太子東宮想必也有人被牽連。東宮官員眾多,上書求太子,太子心一軟,便會去求皇上。
燕九繼續說道:「皇上龍顏大怒,扔下一根荊杖讓太子去拾,荊杖上遍佈尖刺,太子無從握手,皇上便說……便說……」
朱棣見燕九吞吞吐吐不好說出口,怒意上湧,接著他沒說完的話急聲道:「皇上說是在為他除掉荊杖上的刺,讓太子好握得舒服點,對吧?」
燕九垂下頭,臉色發白,不敢看向朱棣。
「哈哈!」朱棣突然爆出一陣大笑,嚇了燕九一跳。
燕九猛然抬起頭,目中滿是悲憤,「主上!我們……」
朱棣鳳目睥睨著他,自嘲的說:「我們好好在燕王府待著,約束下人,誰敢在這當口露出半點不敬與怨意,就地杖殺了!」
燕九咬緊牙關道:「謹遵主上之令!」
「王妃的家書可到?」
燕九這才想起,趕緊從懷中掏出錦曦的來信,雙手呈上。
朱棣接過信,揮手讓燕九退下。他沒有拆開信,拿著信的手卻抓得很緊。
錦曦,這是讓我唯一能歡愉的事。朱棣有點捨不得拆開看,坐在水榭中對牢一池殘荷靜想心事。片刻後他霍然站起,一拳狠狠打在廊柱上。他臨走前錦曦說的話猶在耳邊響起。她在等著他,還有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六千燕軍。
朱棣目中漸露堅毅之色。他絕不能這樣盲目的等著。
「王爺!有位僧人上門化緣!」一名侍從老遠的跑來,三保機伶的攔下,問明情況便輕聲稟報。
僧人?化緣?朱棣揚了揚眉。可真會找地方!「給他一百兩銀子,當是為皇后娘娘佈施!」
沒過多久,三保又回報道:「王爺,那位僧人不肯走!」
朱棣眉心一皺。
「我讓侍衛趕走他去!」三保見主子不悅,忙說道。
朱棣想了想,竟說:「請他到水榭來。」
如此奇怪的僧人。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不走必有目的!朱棣沉吟著。他很好奇,如今燕王府門可羅雀,居然還有僧人拿了銀子賴著不走。
「老衲見過燕王殿下!」
「大師,每逢秋至,荷必枯萎,可有辦法讓枯荷逢春?」朱棣沒有問他的來歷,只覺這僧人慈眉善目、鬚髮皆白,看起來似乎是位得道高僧,便有意出言一試。
「阿彌陀佛!枯榮輪迴,生生不息。荷枯是榮,榮是枯,何必逢春!」平緩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
朱棣冷冷一笑,「明明殘荷敗葉,大師強自說它沒有凋零,豈非睜眼說瞎話,欺騙本王呢?!
老和尚笑了笑,伸手拉住一莖枯荷輕輕拔出,露出下端黑黑的蓮藕,笑道:「王爺請看,枯的不過是表象罷了。」
他的聲音依然平緩,聽在朱棣耳中卻如響雷一般。他強忍著心中的震驚與喜悅,板著臉道:「出家人不能妄殺生,大師此為不是毀了它的生機?」
「我佛慈悲,肯以身飼鷹,為的不過是一隻鴿子的性命!能說鴿命重過佛祖的血肉之軀嗎?王爺難道比不過一截蓮藕?」
朱棣俯身拜下,「大師恕朱棣魯莽,請指點迷津!」
老和尚輕撫白鬚,受了朱棣一拜,呵呵笑道:「王爺該拜老衲,只此一拜!倒不是要為王爺解憂,而是老衲雲遊,未來得及趕上曦兒成親!」
朱棣大驚,這才想起還沒看錦曦來信,顧不得失儀,急急拆開信紙來看,喃喃唸著,「夫君如晤。一去兩個月遲不見歸,甚為惦記。錦曦心感皇后疼愛,立志為娘娘吃素三年以示孝道。師父雲遊歸來,代錦曦探望。府中甚好,勿念!」
「老衲法號道衍。阿彌陀佛!」道衍法師微微一笑。
朱棣大喜,恭敬地行了一禮,「方才不算,請受本王一拜!」
一雙手輕輕托住他,讓朱棣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體。
「王爺莫要多禮。老衲早算準會有這麼一劫。」道衍法師成竹在胸攔住了朱棣,「王爺莫要心急,先請老衲飽餐一頓再說。」說著他就向水榭外走。
朱棣緊跟著他,不知道道衍法師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行到水榭外,道衍法師隨手把剛才拔出的黑蓮藕遞給三保,「素炒!」
朱棣有點吃驚,轉眼間這個道衍法師就似剝掉了金衣的泥菩薩,沒有高深莫測的感覺。他呵呵笑了,想起錦曦的性子來。見三保拎著蓮藕傻愣著,他輕斥道:「還不照辦?設宴煙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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