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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牆記(一)

 

一行人風馳電掣地來到城郊。暮春四月,城郊芳草依依、青碧連天,綠意直染到了天盡頭,養眼至極,陽光也不甚濃烈,帶著適宜的溫暖灑將下來,懶洋洋的感覺油然而生。
深深呼吸了一口混著泥土青草香的空氣,錦曦呵呵笑了,「成日在府裡裝乖,悶也悶死了,鐵柱,可多謝你啦!」
朱守謙遠遠的已瞧到大樹旁搭起了涼棚,侍衛簇擁著那幾位或站或坐,不由得恨恨地說:「贏了李景隆,讓那龜孫子請客,這回不去得月樓了,要去玉棠春!」
「玉棠春?新開的酒樓?」錦曦一年來遊遍南京城,但凡知名的酒樓也都去過了,偏偏沒有聽說過這個酒樓。
「咳咳!」朱守謙知道說漏了嘴,強咳兩聲掩飾,轉開了話題,「表……表弟,妳幫我贏了,回頭我送妳一把好劍!」
錦曦不屑的撇撇嘴,「我要裁雲,你弄得到嗎?」
倚天斬鯨,裁雲擊隼。
世上最厲之劍莫過倚天。李白曾有詩云:「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世上最利之劍則是裁雲,據說此劍劍身狹窄輕柔可纏於腰間,劍出之時無聲無息,吹發立斷,連最敏捷迅猛的鷹隼也難以逃劍光之鋒銳。
朱守謙再驕狂也搖了搖頭,「倚天藏於內庫,皇上都捨不得用。裁雲卻不知下落,這事哥哥可辦不到了。」
「那我不要劍了,你這個月必須請我出來玩十次!」錦曦得意地想,裁雲劍就在自己手裡,朱守謙怎麼可能拿到。她不過是想趁著父親魏國公徐達不在家之時多溜出府玩玩罷了。
她高興地伸開了雙手在朱守謙面前晃了晃,眼睛卻一直看著前方樹林下的人群。
「十次?!」朱守謙大驚,頭跟著疼了起來。照說他這個靖江王爺因為父母早亡,一直被皇帝和皇后當成心肝寶貝一樣疼著,比自家兒子照顧得還上心,幾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遇上錦曦他卻覺得頭大頭疼,絲毫辦法都沒有。
朱守謙瞧著錦曦翻開的手掌暗想:十次?!這個月過了一半,另半月天天去魏國公府把錦曦從家裡弄出府,姨母和大表哥徐輝祖面前可怎麼說項才好。
錦曦見他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知道朱守謙為難,她眼珠子一轉,輕聲對朱守謙說:「表哥,我看到李景隆那小子在對咱們撇嘴呢!」
朱守謙聞言腦中一熱,想也不想便豪爽地答道:「好!十次就十次!只要妳每次出來平安回去,不教姨母和大哥埋怨就好!」
錦曦心中大喜,從棲霞山回家後這一年多,母親吩咐了珍貝成天監視著她讀書習字描紅繡花裝大家閨秀,悶也悶死了。她想起後半個月可以明目張膽的出府逍遙,臉上的笑容怎生也掩飾不住,發出珠落玉盤似的清脆笑聲。
紅唇輕啟間露出一口雪白貝齒,朱守謙一顆心怦怦跳動,別說姨母的責備,大哥徐輝祖的抱怨,統統拋在了腦後,只覺得能讓錦曦這般快樂,別說出府玩了,就是讓他去撈水裡的月亮影子,他也毫不猶豫。
錦曦歪著頭看了看他,猛地一揮馬鞭,「表哥,看非蘭給你報仇!」馬揚開四蹄往樹林處狂奔而去。
朱守謙回過神,趕緊跟上。
待到近了,一行人下了馬走進涼棚,太子朱標、秦王朱樉、燕王朱棣與李景隆正在飲茶閒聊。
朱守謙搶前一步團團施禮,「姪兒守謙向太子殿下、二皇叔、四皇叔請安!」
錦曦忙跟著行禮。
「守謙不必多禮。這位小公子是……」太子朱標虛扶朱守謙一把,溫和的開了口,眼前又突然一亮,暗暗讚嘆好一個粉雕玉琢的人兒。
「回太子殿下,是守謙的表弟謝非蘭。剛從鳳陽老家來南京,守謙就帶她來長長見識。」
錦曦回到南京才一年多時間,除了朱守謙,從未與外面的人接觸過,不由得好奇地抬眼看去。只見太子二十歲左右年紀,長身玉立,朱面丹唇,面目和藹,目光裡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像看到……看到珍貝做的桂花糕。
錦曦知道自己看到桂花糕時眼睛裡就是綻放出這種光芒。她想不出別的比喻,只覺得這位太子爺丰神俊朗,渾身透著股書卷氣,目光如春天的湖水,看著暖洋洋好不舒服,又覺得那目光裡似藏著什麼東西,瞧不明白,便不由多看了幾眼。
朱守謙見錦曦目不轉睛看著太子殿下,便扯了一下她,「非蘭,這位是我二皇叔秦王殿下,這是燕王殿下,這是曹國公府的公子李景隆。」
錦曦趕緊收回目光,一一行禮。
秦王朱樉面目較瘦,與太子長得極像,錦曦敢肯定他們是一母同胞所生。秦王的嘴緊抿著,上下打量著她,他的目光偏冷,被他一眼瞥過,她便覺得渾身如浸冰水。她疑惑的發現秦王的眉毛微微揚了揚,似若有所思。難道被他發現自己是女扮男裝?
沒等她想明白,又一道冷然的目光射了過來。錦曦含笑偏過頭去,見瞧她的人是燕王朱棣。她心裡打了突,與太子和秦王不同,燕王是另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才十六歲,身形已見挺拔,與兩位皇兄一般高矮,劍眉斜飛入鬢,鼻梁直挺,一雙單鳳眼薄薄的散發著勾魂魅力,果然是龍生九種,各有不同。
燕王朱棣懶洋洋地坐著,手中端著茶杯把玩,卻用那雙狹長的單鳳眼睥睨著錦曦。
錦曦暗道,果然如朱守謙所說,這人眼睛是長在頭頂的。
再與李景隆見禮時,錦曦差點笑出聲來。這位曹國公府的大公子面目倒也清俊,回禮時舉止得當,卻裹在一身花團錦簇中,窄袖銀紅色深衣袍子上金絲銀線繡滿團花,領間袍角衣袖無不遍佈錦繡,腰間絲絛上光五彩荷包就掛了三只,因隔得近了,錦曦嗅到陣陣淡淡的香風,顯然衣袍是熏過香的,見他手指上不僅戴著白玉板指,左手無名指上還有枚紫金蘭形花戒,漫不經心地帶出一絲優雅的痞氣。
想他父親曹國公十九歲就馳騁沙場,名揚天下,洪武五年還與父親一起遠征北元威鎮大漠,李景隆身上不僅看不出半點將門之後的威風,若敷粉施朱便與樂伶媲美。她總算是明白為何朱守謙要說李景隆是浮浪之人了。
秦王與燕王見禮時只虛扶一把並未說話,李景隆卻漾出滿面笑容對錦曦道:「今日見了世弟,方知潘安宋玉之顏也不過如此!」
錦曦有點不好意思,面上微笑不變,「李世兄丰儀南京城獨樹一幟,聞名不如見面,小弟嘆服!」
李景隆目中飛快閃過一絲詫異,沒有介面,側身對朱守謙合手誇張的深深鞠躬道:「景隆見過靖江王爺!」
明明是正該見禮的,李景隆這般玩世不恭的一禮倒顯得不正經了,他對朱守謙向來如此,朱守謙又拿他沒辦法,手一揮大聲道:「免了!」
太子笑了笑,問道:「聽說守謙這些日子苦練騎射,今天怎麼個比法?」
「大哥,臣弟就不參與了,四弟和守謙、景隆年紀相仿,讓他們去比試吧!臣弟陪大哥品茗觀賽,比試完了吃個便宜飯就成了。」秦王朱樉提議道。
太子朱標和秦王朱樉都是二十一、二歲的人了,與十五、六歲的孩子比試也覺得勝之不武。
朱標當下笑著答應,「這法子好,無論勝負如何,都有得吃。我與二弟觀戰作評,你們去吧!」
朱守謙看了燕王朱棣與李景隆一眼,故意想了半天才說道:「非蘭貪玩,從未比過騎射,我這做哥哥的自然不能要她觀戰不玩,守謙便與非蘭對燕王和景隆吧!」
朱棣懶洋洋地喝著茶,沒有吭聲,李景隆卻「噗哧」笑出聲來,他輕咳了兩聲,忍住笑,指著遠處的小山坡道:「那裡有十只皮囊,每人十箭,哪一隊射得多為勝!」
「瞧景隆神色,如此有神算?本王可是苦練騎射多日,好歹也比成天浪跡煙花柳巷之人強!」朱守謙最氣不過就是李景隆對他的不屑,出言譏諷。
李景隆不以為意「嘿嘿」笑道:「王爺放心,景隆不才,擋住王爺的箭倒也有幾分把握,燕王殿下神射聞名軍中,沒準兒,殿下還用不著那麼多支箭便贏了呢!」言下之意,他只消用十支箭把朱守謙的箭全射飛就成了,朱棣自然全中得勝,對錦曦壓根兒就沒放在眼中。
朱守謙一愣之後氣得跺腳,他回頭看看錦曦,她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但他對錦曦放心得很,「哼」了一聲,出了涼棚便翻身上馬,揮鞭指著李景隆說:「今日本王就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四人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弓箭。朱守謙與錦曦分得十支藍色的箭,朱棣和李景隆是紅色的箭。
錦曦把弓往手裡一拿,李景隆忍不住笑出聲來,「世弟方便開弓嗎?」
朱守謙與朱棣回身一瞧。那弓豎起來足有四尺長,只比錦曦短上一頭。與其說她拿著弓,不如說她是提著弓,那模樣怎麼看怎麼覺得滑稽,都笑了起來,連燕王朱棣眸子裡的那片傲然也融化了不少。
朱守謙暗暗後悔應該專門為錦曦打造一把小一點的弓,此時後悔也來不及,看著錦曦提著大弓的模樣,他想笑又忍不住擔心。他知道錦曦武功高強,卻沒看她射過箭,眉頭便皺了起來。
錦曦聽到哄笑聲,臉上飛過一抹紅暈,心裡已暗暗惱怒。她不露聲色輕聲道:「李世兄不必擔心,有表哥在,想必會贏的。」她看向朱守謙的目光中充滿了崇拜之意,朱守謙放下了心,覺得身子骨一下子輕了起來。
她身材尚未長成,個子矮小、身材單薄,露在外面的肌膚瑩白如玉,實足粉妝玉砌的嬌嫩小公子,見她認真無保留地信任著朱守謙,小臉緋紅、神情天真,三人心裡不由自主的憐愛起來。
李景隆看了眼朱棣,目光一碰,兩人心領神會,均在心裡想著等會兒不讓他倆輸得太難看就是了。
朱守謙再一次忘記曾被錦曦摔翻在地的狼狽,豪氣干雲地拍拍胸口道:「非蘭跟著我,看哥哥怎麼贏他們的。」
錦曦又是靦腆一笑。朱棣和李景隆同時起了惻隱之心,擔心贏了她無疑會讓她難過,他兩人從小玩到大,一個眼神已知對方心意,再次決定手下留情,看在錦曦面上就不施全力,心想著略勝一籌便住手。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