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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愛情發生關係

 

那天的月色裹了一層霧。
如果不是夜色太朦朧,如果不是因為好朋友金克勤臨時有事沒辦法到「上弦月」俱樂部打工的話,她也不會自告奮勇去代班;如果不是因為自告奮勇替金克勤到「上弦月」去代班當泊車小弟,她也不可能會遇見那個上門來尋歡買醉的男人,更不可能被他誤認為是個「小子」,當然也就不會有這個故事的發生了。
故事第一章就發生在那個彷彿裹了一層迷霧的夜色裡。
夜色中,上弦月俱樂部燙金的大門開了,先是一陣輕微的口哨聲響起來,接著吹口哨的男人在門內出現,她看見他大手揮開上弦月裡最受歡迎的紅牌女郎,邁開步履搖晃的酒醉步伐走出來。
如果是金克勤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趕忙上前去扶客人一把,既然她是代替好友到這裡來打工,當然也應該這樣做。想也沒想,她就趕上前去,想不到對方寧願醉得東倒西歪也不肯接受幫助。
「我沒醉!」大手朝空中一揮,踉蹌幾步,男人裹著上等質料褲子的屁股宛若皮球著地後接連幾個反彈,咚個隆地咚,一個階梯、兩個階梯、三個階梯,就這樣,他成了上弦月俱樂部開店營業三十年以來,第一個不用雙腳而是用屁股下樓的酒客。
「月色很美,對不對,小子?」皮球酒客滾坐在台階底下,眼睛看著她,用口哨聲來掩飾尷尬。
她想了一秒,才意識到他所謂的「小子」指的就是她。
「很冷!」一抹烏雲飄過來遮住月亮,「月亮躲在雲霧後面根本看不清楚!」她抬頭看看天空,務實的開口。
「我說夜色很美你跟著說很美就是了,別唱反調。」男人停止了吹口哨,「小子,我的脾氣不太好。」
「你生氣的時候會怎樣?在地上表演驢打滾?」她不慍不火地問。
男人揚起眉頭,烏雲閃過月亮露出來短暫照亮他的臉,一頭及肩長髮梳成馬尾紮在腦後,鮮明的五官輪廓透露出輕狂任性。他很年輕,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年紀輕輕的有錢大少不可能受得了來自一個泊車小弟的羞辱,想到這裡,她感到幾分後悔,畢竟她是替金克勤來代班的,如果因此害人家丟了飯碗就糟糕了!
幸好等了三秒鐘,自稱脾氣不太好的男人並沒有勃然大怒。
「瘦不拉嘰的娘娘腔!」他只是揚著眉頭說,「看不出你很帶種嘛!」醉眼裡反而流露出一抹讚賞意味,「說說看你身上這套衣服是哪裡弄來的?」
「特別在西裝店訂製的。」她簡短地說明,但省略了西裝師傅是按照金克勤的身材訂製的;金克勤是學校籃球隊的隊長,長得又高又壯,他的西裝穿在她身上就像套了一個大布袋套,那男人顯然也心有同感。
「那個西裝師傅真應該改行去做布袋!」他哈哈一笑,明顯認為那套白西裝太大了,更顯出穿它的人愈發顯得弱不禁風。
「布袋通常是用來裝米的。」她說。
「不只是裝米,不只是裝米……」男人被酒精侵蝕的腦細胞轉了轉,「也許還可以用來裝屍體!」咧開嘴,他亮出一口白牙。
口氣彷彿出自預謀殺人犯的恫喝,但她不為所動地開口:「先生,我不是被人嚇大的。」
「我曉得!」男人嘴咧得更開,「你是還沒有變過聲的娘娘腔。」
「我二十一歲了。」她驕傲的宣稱。
「失敬失敬,原來是變過聲的娘娘腔。」他立刻改口。
她氣得七竅生煙,卻又憋著一肚子氣不敢發作。
「好啦!我想你是天不地不怕的!」他露出得逞的醉笑,瞅著她,幾秒之後又想起了什麼煩心事地皺起眉頭,「去吧!」他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胡亂扔出去。
就一個醉客來說,他的準頭算不錯了,至少沒有丟到西天外去。她急忙後退兩步又快步往左前方追了幾步,在鑰匙落地之前總算接住了。
「把我的車開過來。」大少爺接著發號施令。
「請問你的車……」
「停車場裡最貴的那輛就是!」
他不耐煩地手一揮。
 
 
就是就是!
什麼跟什麼,有錢了不起啊!
她咕噥著從停車場把最貴的一輛車開過來,發現那狂妄之徒竟然還沒辦法從跌坐在地上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看來他是醉得剩下只能控制一張壞嘴哩!
但她可不想再去招惹他,只是打開車門站在門邊,宛如車掌小姐等候乘客自己爬上車來,好來個關門送客,沒想到她那樣站著也不行,也惹惱了他。
「你那是什麼眼神?」男人的眼神在冒火。
「我沒什麼意思。」她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了兩下。
「你覺得我開不起那輛車是吧?」火上好像又澆了油,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對個泊車小弟發這麼大脾氣,也許是對方那雙太像女孩子的眼睛讓他有種奇怪的錯覺,弄得他竟然心浮氣躁了起來。
「你配這輛頂級名車確實是相得益彰。」垂著頭,她一副必恭必敬的樣子。
算這泊車的識貨!純手工打造的世界級名車,停車場裡最貴的一輛,全球限量,全台灣唯一一輛經典款。
「所以你也覺得我身上散發著貴族氣息?」他仰起驕傲的眉眼瞅著她。
「當然!」她繼續恭恭敬敬地開口,「綁馬尾巴的假惺惺男人,跟這輛假惺惺的歐洲貴族名車配得剛剛好。」
「你這臭泊車的娘娘腔……」
「你站起來了!」她張大嘴巴打斷他的辱罵。後退兩步,奇蹟似的瞪著他站得直挺挺的雙腿,彷彿那是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超級大孩子。
超級大孩子眼眸往下一垂,「咳……」他動手拍掉屁股上的灰塵,「你故意激我站起來的?」一副不知該責備還是感謝她的尷尬表情。
「只是激而已,」從頭到尾她可沒有妄想圖謀什麼感謝,「但沒想到你會突然像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被踩中尾巴的貓?」他的眉頭攢了起來。
「你覺得『鯉魚躍龍門』好聽一點也行。但不管是飛起來的魚還是跳起來的貓,我一點都沒有想幫你脫困的意思。」她說。
「意思是你比較欣賞我跌在地上的樣子?」醉酒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一大半,眼珠裡的血絲也消失了不少,就連壞脾氣也連帶收斂了幾分,大個子唇邊甚至掀起一抹笑意。
「我欣賞的是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站起來。」她說。
「說得好!」男人懶洋洋地鼓掌,「你當泊車的太可惜了。」他的眉頭抖了一下。
「泊車不偷不搶並不可恥。」
這話夠讓他酒醒了百分之兩百啦!一個滿口大道理的泊車小弟。
「你新來的?」他的眼眸裡多了幾分興趣。
「我是來代班的。」
「原來是代班的。」他從腳到頭打量她幾眼,「難怪你不認識我。」
「我不認識你,但是在報紙上見過你,你是一把難解的鎖!」她無畏無懼地喊出他的大名:「雷步森先生。」
雷步森,確實是一種昂貴又難解的鎖。取這名字的正是他那出了名的天才開鎖神匠老爸雷昊群,全球最大鎖類製造商,從開鎖製鎖到跨足房地產,締造出富可敵國的企業體。
「這可巧了,我老爸也這樣說過我,他用雷步森鎖替我命名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我會變得跟那種鎖一樣難搞。」雷步森越過她跨進車內,一條腿卻充滿挑釁意味的懸在車外,存心讓等著關門的菜鳥沒辦法把門關上,除非那娘娘腔有膽子夾斷千億富翁的獨子的腿。「怎麼,你想試著解開我嗎,心靈大師?」他挑釁的眸光懶洋洋地抬起來射向她。
「我不是心靈大師!阿彌陀佛,幸好我也不會開鎖!」她眼珠微微往上一翻,「就算我會,也用不著解你這一把。」她再翻下來瞪著他的眼,「我只希望你趕快把腳伸進車裡,讓我順利關上門……或是你要我乾脆把門打得更開,好讓你從車子裡滾下來?」她試著不慍不火的問道。
「你敢讓我從車上滾下來可就要倒大楣了,泊車的。」雷步森眉頭一動,「如果你換一種態度的話,也許我會給你很多小費。」
「我來這裡代班不是來這裡賣身的。」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血絲褪去的眼眸改成充氣似的愈瞪愈大,「老天!」雷步森拍了下額頭,笑倒在方向盤上。「哈哈……哈哈,我的天……」笑出眼淚,「有意思!有意思!」伸手抹掉笑出的眼水,手掌朝大腿一拍,「娘娘腔,你叫什麼名字?」他抬起眼,充滿研究意味地盯住眼前巴掌大的小臉。
她往後退兩步,凌亂短髮下的小臉築起防備,「泊車的。」她從過長衣袖中伸出手攏攏白西裝,「你只要這樣叫我就行了。」
「泊車的?」雷步森的左眉隨著疑問句揚起來。
「對!」小臉充滿防禦性地點了點。
「你的家人朋友呢,他們叫你什麼?」雷步森繼續問。
她想了想,反正過了今夜,結束代班打工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我叫舒知微。」她說出自己的名字。
「舒知威?」雷步森確定什麼似的重複道。
她知道他搞錯了,不是威而是微,不是男孩而是女孩,但是對一個酒客解釋這麼多也沒用。反正他只是一個不重要的陌生人,陌生人高興叫她小子或是舒知威都悉聽尊便,她才懶得糾正他。
「舒知威小子,你剛剛說你二十一歲了,應該還是大學生吧?」雷步森卻對她流露出高度的興趣。
「大學三年級。」她被動地點點頭。
「我猜你念的是師範大學,以後要當老師的那種人。」半秒之後,雷步森又說。
「你怎麼會知道?」這下舒知微不得不吃驚的張大了嘴。
她確實念的是師範大學,教育系三年級,從小她的志願就是當老師。
「簡單得很,你長了一張愛說教的臉。」
「如果你以為仗著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隨便侮辱別人的話,我告訴你……」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雷步森打斷她,「事實上,我還挺喜歡你的,我是說,你跟我很像。」
「我是乖乖牌,從來沒有人覺得我會跟一個渾球很像。」
她拐著彎罵他是渾球,但被罵是渾球的雷步森卻不以為忤地咧開嘴。
「也許因為你自己並不真的了解你。」
「世界上沒有誰能真正了解誰。」
「至少你讓我有了想試一試的念頭,這很少見!」他強調著,「通常我對誰都沒有耐性,對誰都不超過三句話就說不下去了,但對你不一樣。」
「也許那是因為你老是喝得太醉的關係。」
「我是喝得不少,但從來不曾喝醉。」他清醒地望著她。
「喝醉的人通常不會承認自己醉了。」舒知微說,「但是以你的狀態而言,酒醉上道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或許你該叫個人來接你。」
「我開車技術好得可以一路開上天堂。」雷步森用一種聽起來很欠揍的音調說話,臉上的表情也很欠揍。
「阿彌陀佛!希望別人不至於倒楣得跟你開上同一條路。」但她當然不至於揍他,揍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至於你,你高興開到天堂或是地獄都隨你高興。」
「我想你不喜歡我,小子。」
「我對你沒有喜歡或不喜歡,對你父親而言你是一道難解的鎖,對我來說,你只是今夜例行工作中有待完成的一個。」舒知微有條不紊地說。
「不愧是未來的老師,果然伶牙俐齒,很會說話!」
雷步森接著做出一個驚人之舉,他打開車裡的一個抽屜,抽出一只牛皮紙袋塞進她懷裡。
「或許這裡面的東西可以讓你變得柔軟一點!」魔術師般神祕的笑容浮上男性略帶譏誚的唇角。
舒知微依言打開牛皮紙袋,探頭一看,她像中槍似的渾身一震。「這是……」靈活的舌頭果然打了好幾個結。
「六百萬小費!」他的口氣聽起來像是談成了一件稱心合意的買賣。
「我做了什麼?」她一臉迷茫。
「你讓我生氣,」他眉頭動了動,「你讓我發笑。不管讓我生氣還是讓我笑,都不是平常的人做得到的。」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雷步森用結論式的口氣,「總而言之,比起一般逢迎拍馬的傢伙,你有意思多了。」
「有意思?這話你說了很多次!」喜怒無常的傢伙,她完全被他的不按牌理出牌搞迷糊了。「但我是幫人泊車的,不是被人耍的猴子。」
「你不是猴子,你有自尊,有膽識。」雷步森笑一聲,「還有你很帶種!」頓了半拍,又補了句:「你身上什麼都有,就是少了錢的味道。」懸在車外的那條腿突然一縮,拉起車門一關,咻的駕車開個老遠。
 
 
你身上什麼都有,就是少了錢的味道!
如果他是想用錢侮辱人,大可把鈔票撒到地上再命令她跪著一張一張撿起來,金克勤說他在上弦月親眼見過有錢人那樣玩的。但雷步森不玩這一套,她一再挑戰他的權威,結果卻換來一大筆鈔票!
但一味傻在那裡也不是辦法!
從小她就知道要怎麼收穫就要怎麼栽,袋子裡的千元大鈔,沒有一張是她栽的種的,也沒有一張是該她花的用的。
捧著鈔票一路狂追,追出上弦月的大門口,但那「最貴的一輛車」不是跑的而是用飛的,三兩下就從她的眼睛裡飛走,沒入遙遠的黑夜裡。
舒知微從沒想過這種電影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最討厭沒有結尾的電影,沒想到自己就遇到了一個。那傢伙莫名其妙塞給她一大包千元大鈔,連拜拜都沒說就揚長而去,留下一大堆問號。
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把那一大包問號丟進機車裡,午夜十二點交班過後,立刻騎到警察局去報案。
她不知道雷步森的豪宅在哪裡,但警察總有辦法把那包鉅款物歸原主。
就這麼辦!
午夜過交班後,她一陣風似的騎上機車朝警察局方向疾馳而去。才剛上路不久,騎過一條大馬路,再轉幾個彎,進入一條巷子,就看到那「最貴的一輛車」停在一盞路燈前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她連騎到警察局去的路程都省掉了。
二話不說,舒之微立刻騎過去,隔著電線桿,停在那「最貴的一輛車」後頭。安全帽還沒來得及脫下,啪噠好大的甩車門聲,先清楚傳進耳朵裡。她暫時停止脫帽,從電線桿後探出頭去,一名染成瑪麗蓮夢露髮色的性感女郎映入眼簾。
女郎站在「最貴的一輛車」車門外,穿一襲銀色低胸迷你晚禮服,肩上披著質料柔軟的上等皮草,臉上卻掛著忿忿不平的表情。一雙媚眼瞪得大大的,彷彿想用眼神把什麼東西從那最貴的車窗裡逼出來。瞪了半天,眼見車內沒有任何動靜,女郎忍不住彎下腰──
乖乖!那女郎的身材真不是蓋的!豐滿的胸部像兩團呼之欲出的蜜桃,結結實實地擱在車窗上。
「雷步森,」女郎嬌滴滴地朝車內喊道,「你到底要不要回家去把那輛拉風的敞篷車開出來,載人家去山上夜遊嘛?」
「寶貝,」聲音低沉得會讓人起雞皮疙瘩。「我說了今天沒辦法。」
女郎不依地扭扭兩顆擱在車窗上的熟成蜜桃。舒知微嚥了一口口水。沒辦法,那女的看起來實在太誘惑,會想咬上一口是人之常情!
難怪雷步森會忍不住下來咬……不是啦,是下車來安撫她。
他先拉拉金髮女郎的手,「不要啦!」女郎扭掉肩上的皮草,露出奶油色澤的胸口和臂膀,然後就像警察把現行犯壓制在牆上,只是負責扮演現行犯被制住的竟然是雷步森,前凸後翹的俏女警搜身似的在他身上施展摸索的誘惑術,然後兩人半推半就的「以牆為床」,上演了一段活色生香的十八禁。
幸好舒之微二十一歲了,而且既然人家敢演,她沒什麼道理不能停看聽。
「森,你說嘛說嘛!」女郎要求著。
「說媽?」雷步森故意裝胡塗。「妳的媽還是我的媽?」
「不是你媽媽也不是我媽媽,我要你說你說愛我!」
「那個妳知道就好了。」
「人家就是要嘛!」女郎不依地在他身上磨蹭著,「我們都快結婚了,你到現在都沒對我說過那三個字。」
「妳是我的未婚妻,這就代表了一切,那三個字不重要啦,「有些事情說穿了就不美了!」
哎喲喲喲!這雷步森還真能扯。舒知微聽了肚子都疼了,自以為在演文藝片啊,說穿了就不美了?不夠噁心還真說不出口!
相較於她這個噁心想吐的電燈泡,雷步森那身材火辣的未婚妻倒是挺吃那一套,姑且把「我愛妳」什麼的丟到一旁,兩人扭麻花似的又扭攪了一陣之後……
「對了,你剛剛說沒辦法是什麼意思?」女郎咬著雷步森的耳朵氣喘吁吁地又問。
「什麼沒辦法?」雷步森咕咕噥噥的,好像在嫌女人怎麼這麼多問題。
「人家要你回去換開敞篷車上山夜遊的事。」
「我以為妳忘了。」
「我記憶力好得要命。」女郎一派任性。
「寶貝,現在凌晨一點鐘了。」
「所以才要夜遊啊!」
「我說了今天不適合。」
「今天正是時候!」豐滿的女性肉體在男性身上磨蹭了一陣,「就像上次一樣,我們開著敞篷車上山去,山裡有別墅在開派對,我們可以通霄跳舞,一定很好玩。」女郎露出一抹足以融化冰淇淋的熱情笑容。
「可是好像快下雨了,」雷步森聲音低沉地說,「而且我那輛敞篷車也不在了。」
「不在了?」
女郎的耳朵好像突然變長,舒知微的也一樣,像兔子一樣豎得老高。
「我把它賣了!」他聳聳肩,「六百萬!」
六百萬!原來放在機車肚子裡的那筆錢是他賣掉敞篷車換來的,舒知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用不到那輛車十分之一的價格就把它賣了?」那輛敞篷車至少市價六千萬跑不掉。「為什麼?」熱力足以融化冰淇淋的甜蜜嗓音不見了,女郎的聲音變得有些刺耳。
「如果妳受得了的話,我就告訴妳實話。」
「如果你不說清楚我才會發瘋。」拔高嗓音,女郎尖銳地說。
「我得把敞篷車賣了,否則償還不了上個月積欠的信用卡費。」
空氣陷入一陣岑寂,幾秒過後,女郎茫然若失的問:「這是什麼意思?上個月積欠的信用卡費?」
「意思很簡單,」雷步森很乾脆的開口,「我那有錢的老爸不肯買單了!」
「但你是他唯一的獨子。」女郎頓了一下,補了一句:「也是雷氏企業堂堂的總經理。」
「總經理頭銜對我而言也是過去式了。」
安全帽底下,舒知微一張嘴驚訝得像煮熟的蛤蜊般開開的,女郎的聲音則是開始結冰。
「到底怎麼回事?」女郎從雷步森懷裡掙了出來。
「磨練!」失去懷中的軟玉溫香,雷步森轉而背靠在牆上,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菸點上,抽了幾口,「我老爸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幾個月前突然把我踢下總經理的位子,要我自己到外面去闖蕩磨練看看。」他吐了個煙圈,「其實我根本不是那塊料,闖不闖蕩磨不磨練都一樣。」
「你確定雷伯伯不是在開玩笑?」女郎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先把我踢出公司,接著再踢出家門,妳說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雷步森把問題丟了回去。
「踢出家門?」
「別擔心,我租了一層五十坪的公寓,一個月才十五萬,便宜得要命。」
月租十五萬叫便宜得要命,那麼眉頭不皺一下就砸下六百萬小費就不足為奇了。什麼叫不把錢當錢,什麼又叫花錢如流水,舒知微算是眼界大開啦。
「噢!」女郎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父親不會放任你不管……」
「但我只夠付掉上個月房租,房東說這個月再不付錢,就要請我搬家。」雷步森深吸最後一口菸,「老爸把我戶頭裡的錢全都轉光了。不賣掉敞篷車,我根本沒辦法付清房租和信用卡費。」
「呃?」女郎的下巴好像快掉下來了。
「想不到吧!」他搖搖頭,「連我自己也想不到……」丟下菸蒂,昂貴的皮鞋踩熄了它。「想不到才有意思,不然這個世界就太無聊了,妳說對不對?」
「如果你肯跟雷伯父好好談談……」
「我跟他談過了,結果就是像妳現在看到的這樣。」他攤攤手。
「但你知道,我不可能……」女郎開始結巴。
「妳不可能跟一個一無所有的傢伙在一起,更不可跟我走進禮堂了?」雷步森替她把話說完。
女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接下來卻用行動說明了一切。
她款擺著腰肢走到牆角,拾起滑落的上等皮草披回肩上,「現在我要走了。」她臉上的柔情蕩然無存,一臉絕情地開口。
「真可惜,原本我想把這部車也賣了。」踱到黑亮的車頭蓋前,雷步森反手撐在上面,「手頭上有了一筆錢,可以跟妳過幾天痛痛快快的好日子。」他故作歡快的道:「這輛車值不少錢,比敞篷的值更多,賣了它我照樣供得起妳想要的一切,珠寶、首飾、貂皮大衣,或是到任何妳想去的地方度蜜月。」他像拍拍好馬似的拍拍車頭蓋,再跳上去坐著,一雙長腿晃啊晃的。
「對不起。」女郎開始往前走,路燈將婀娜的女性線條拉得長長的,她用如冰塊的嗓音說:「我突然想起還有個約會,快要遲到了。」繼續沿著巷口往前走,彷彿完全沒聽見他的提議。
彷彿預期中婚禮和蜜月的女主角都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舒知微瞠目結舌的目送她,在盡頭向左轉,高跟鞋的叩叩聲迴盪在午夜一點寂靜的空氣裡,也像空氣一樣消失在那個轉彎口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