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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險刑師爺~天下第一衙之二《限》

  

 
天下第一衙?
是的,百岳國「天下人才絕跡於此不幸前來你得認命州」、「第一仙境純屬狗屁雲吞霧罩走不出去縣」之縣衙簡稱,別名──天下第一窮酸衙門。
之所以能擁有一個如此「輝煌」的名頭,實在是因為開發此州的州府大人迷路了三個月才終於找著這個縣城,然後在看到其中的「精采」,並想及一路的艱辛後,老淚縱橫的大筆一揮……
是的,這是一個新興的縣城,一個位於四國山巒低谷交界,龍蛇雜處的所在,但同時,它也是許多想忘卻過去,想重新尋覓新生命、找尋新生活之人的希望之郷。想當然耳,管理這樣一個充滿「新移民」的縣城,絕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一個每回人家請客,都要用那微笑後幾乎瞇成了一條縫的瞇瞇眼問人「能否將剩菜打包帶走」的窮酸縣太爺;一個無論男女老幼,只要第一眼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心生「陰險、這人一定很陰險」念頭的陰險刑名師爺;一個天生勞碌命、沒半刻停得下來,號稱「婦女與孩童最堅實長城」的勞碌捕快;以及一個不管何時何地都衣冠楚楚、風流倜儻的門政大爺……
現在,就讓我們來瞧瞧,在這以新移民著稱的天下第一縣裡,這天下第一衙中的百姓保母們,是如何默默的窮酸、默默的陰險、默默的風流、默默的勞碌,默默的守護這個帶給許多人希望與未來的明日之城……
 
 
※※※
 
 
霧鎖雲埋,霞光難現。
一行迎親車隊浩浩蕩蕩地在崎嶇山道上走著,最後,停在林間一座小小的清修寺門口。
幽靜的山林霎時間喜慶鑼鼓聲大作,一名疤臉大漢身著紅衣紅帽,朝寺內震天一吼:「來了,老尼姑們開門見客吧!」
寺內無聲。
「妳們還是認命吧,要知道這方圓十里內早被老子圍得密密實實,一隻蚊子也飛不進更飛不──」
未待疤臉大漢的「出」字說出口,突然,寺門呀的一聲開啟了。
就見一名年約二十一、二的黑衣男子撩起衣襬、踏出門檻後,又回過身去將寺門掩上,既而調整、調整肩上包袱,抬頭看了看天色,便緩緩向寺旁山徑走去。
「站住!」
一聲大喝由黑衣男子身後響起,但他卻仿若未聞,依然悠閒地向前邁步。
「老子讓你站住!」
隨著又一聲大喝,一條長鞭劈向黑衣男子腳前一寸之地,順帶捲起一層厚厚的沙土,將黑衣男子整個籠罩在沙塵之中。
半晌過後,沙塵中傳出一個低沉且饒富興味的嗓音,「沙霸天,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惹是生非。」
聽到黑衣男子一開口便道出他的名號,沙霸天的眼睛緩緩地瞇了起來,「你是誰?!」
「佔山為王、強搶民女、偷竊劫掠、殺人放火……你的罪行罄竹難書,依江山律令該當入獄九十八年十個月零三天,永世不得開釋。」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敘述,可說著說著,眸中突然閃過耐人尋味的光芒,「要我說呢,你要不就趁能跑時趕緊跑,要不就自殺謝罪,否則……嘿嘿……」
「你找死!」聽著黑衣男子讓人全身寒毛直立的笑聲,再見到那張俊臉上古怪陰險的神情,沙霸天大吼一聲,將鞭子用力往他身側一甩。
黑衣男子被長鞭一帶,整個人凌空飛起,然後「砰」一聲重重地摔落地面,眼眸緊閉,嘴角滲出一道血絲。
「呿,搞了半天,原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雜碎,害老子還當真了。」望著他弱不禁風的模樣,沙霸天冷笑一聲,「來人,拿了丟一旁去,省得礙了老子的好事!」
「是!」
在沙霸天一聲令下,黑衣男子當場被眾嘍囉五花大綁。眼見障礙已除,沙霸天再度扯開喉嚨:
「該死的老尼姑,妳們全死光了是不?老子已經按妳們的要求把聘禮帶齊全了,妳們還要怎麼樣?要是再不開門的話,老子──」
但沙霸天的吼聲,卻再度被與先前相同的低沉嗓音打斷。
「損毀了我唯一的一件體面衣裳,又磨壞了我袖上的祥雲,嘿嘿……毫無疑問的罪加三等。」不知何時,黑衣男子又睜開了眼。
「你……」瞧見黑衣男子竟像打不死一樣再度出言不遜,沙霸天的臉孔整個扭曲,手臂青筋畢露。
「刑期共計三百零四年八個月又五天。」黑衣男子臉上沾著塵土與血漬,面無表情地說,「而依據我個人判定,片刻後此案便可因案主橫死宣告結案。」
聽到這番話,沙霸天簡直怒不可遏,瀕臨半瘋狂狀態,「老子今天要不撕攔你的嘴我就不叫沙霸──」
「老爺。」
就在沙霸天手中的鞭子即將舉起之際,他的話又一次被人打斷,只不過這回出聲的是一個柔柔淡淡的嗓音。
「小尼跟您去就是,請勿再大聲喧嘩打擾寺內清靜。」
隨著話起話落,清修寺的門緩緩地打開,一名年約十五、六歲,身材高★、容顏清麗的戴髮修行小尼姑出現在眾人眼前。
「唷,小娘子妳可來了,老子都等半天了!」一見到小尼姑,沙霸天立刻反怒為笑,回身吆喝著,「愣什麼愣,還不請快八姨太上轎!」
「八姨太請上轎!」
在眾人的吼聲之中,就見小尼姑頂著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般的淡漠神情,不發一語地跨入轎中。
只是她不肯作聲,沙霸天的話卻沒完沒了──
「放心,只要妳想通了,願意跟了老子,我保證往後讓妳頓頓吃香喝辣,再不用吃寺廟裡那些連狗都不吃的食物。至於妳那些又老又醜的師父、師姊、師妹們,我保證不會再來打擾她們,反正她們也不合我胃口,更何況──」
這一回,沙霸天的話依然沒有機會說完。
因為就在轎子才剛被人抬起時,一陣火箭便由寺內急速射出,毫不留情地攻擊迎親車隊!
霎時間,迎親車隊被火蛇團團包圍,受困的人們想逃逃不出,想躲沒處躲,臉上全出現驚恐之色。
一些功夫好的,努力想使出輕功越過火焰,卻被接二連三的火箭射落,與那幫早已被燒成「火人」而哀號亂竄的弟兄們一同墜入火海……
「火狐箭?黑狐幫?妳是九尾狐!」身在火光之中的沙霸天本是朝著轎中怒吼,但在望見遠方山林中他老巢所在之處也同樣火光沖天時,他的聲音徹底瘋狂了。「妳……妳們怎麼可以卑劣至此,竟然趁我不在時──」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長眼。」轎中的小尼姑幽幽嘆息,「原本她們的目標並不是你,可你竟蠢得自己送上門來……」
聽到小尼姑的話之後,沙霸天的臉色整個慘白了。
的確,都怪他自己不長眼。
他猶然記得,約莫一個半月之前,當他大幹一票後凱旋歸來,路經清修寺門前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收穫時,確實有一群老尼姑站在寺前喁喁低語。
他猶然記得,前幾天當他第二次路經清修寺時,一眼望見這個正在打掃的小尼姑便起了色心,回老巢後左思右想便是要將她據為己有,可當他到寺裡搶人時,老尼姑們卻說她三天後才會歸來,到時,若他真想要這個小尼姑,便請他照正常禮俗來要人。
他當真是蠢到了極點,才會聽信她們的片面之詞,絲毫沒想到這些看來膽小怕事的尼姑們,她們的行事風格其實與江湖中那群向來以黑吃黑聞名,以心狠手辣著稱,並且全由女性組成的黑狐幫很有關聯……
「罷了!這回栽在妳們黑狐幫的手裡,老子認了!不過只要有妳這個陪葬品在,老子就不信自己逃不出去!」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沙霸天話聲甫落,轎內便傳出一聲低嘆,緊接著響起一陣清脆至極的嘯聲。
嘯聲中,只見轎頂四散分飛,小尼姑身輕如燕地騰空而起。
沙霸天大驚之下,原欲伸手捉住小尼姑的腳一同逃離,怎料背部倏地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像綁了石塊般重重地墜落。
火照山林,烈焰沖天,在一片男性的哭號哀叫聲中,夾雜著一群女子得意的嬌笑……
此時,早先被沙霸天制伏、棄置於一旁而逃過此劫的黑衣男子,望著眼前如煉獄般的景象,雙眼卻連瞬也沒瞬一下,臉色依然淡漠。
「你還好嗎?」半晌後,他的身旁傳來一個柔淡的嗓音。
黑衣男子沒有作聲。
「你快走吧。」移至黑衣男子身前,小尼姑輕嘆口氣,動手解開綑縛他的繩索,在看到他手上滲出的血珠時,她的手勁變得越發輕柔。「再不走,一會兒你就真的走不了了,因為她們絕不會放過你的……」
會這樣說,是因為這名男子實在很倒楣,倒楣的昨兒個夜裡在山林中迷了路,倒楣的在迷路後還滾下小山坡,倒楣的在滾下小山坡後竟然來到這座早已被黑狐幫佔領的寺裡借宿!
若不是她先一步發現了他,急急將他安置在柴房裡,恐怕他根本沒命走出清修寺。
只不過這個男人還真怪,她早已吩咐過要他躲在柴房裡,等到入夜後再出來,沒想到他竟然大剌剌地出現在黑狐幫眾面前,大剌剌地推開寺門,大剌剌地走下山,大剌剌地對沙霸天出言不遜……
他究竟是大膽還是蠢呀!
「你快些──」正當小尼姑將黑衣男子身上的束縛完全解開,想再次交代他盡速離去時,她的話聲卻驀然中斷。
因為,在黑衣男子的雙手恢復自由之後,他竟然毫無預警地握住她的手,同時一把扯開她臉上的人皮面具!
火光映照下,就見那張原本隱藏在人皮面具下的小臉,竟是那樣的白皙、素淨,美麗至極。雖然模樣仍有些稚嫩,但一雙大大的眼眸之中,卻有著與年紀不符的無奈與滄桑……
正對上黑衣男子那雙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的眼眸,小尼姑整個人都傻住了。他怎麼知道她戴了人皮面具?又怎麼敢這麼做?!
「想不到……嘿嘿……」望著眼前那張清麗不可方物、年輕純真的小臉,黑衣男子低聲笑了起來。
「你……」察覺黑衣男子眼底古怪的神采,以及話聲中詭異的興味,小尼姑臉色一沉。「快放開我,要不然我不客氣了!」
「妳要不客氣早就不客氣了,哪會等到現在?」黑衣男子壓根沒理會她的威脅,依然握著她的手。
「你!」明知自己一掌就可以把他打暈,明知只要自己願意,他當場就會變成被火紋身的一員,但不知為何,望著那雙不斷變幻神色的幽深眼眸,小尼姑卻什麼也沒有做。
「小狐狸,妳還在磨蹭什麼?宰了那個男人沒?」
此時,遠方傳來一聲斥罵。
「他……」未及深思,一句謊言便由小尼姑口中流洩而出,「他死了……」
「死了?死得好,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死一個少一個!既然他死了,妳還待在那裡幹什麼?再不過來皮就給我繃緊一點!」
「我就來。」說完這句話,小尼姑雙掌輕輕往前一推,將黑衣男子震退兩步,轉身快步奔去。
鼻腔中盈滿當她轉身時掠過他鼻尖的髮絲芳香,眼眸中映照著她逐漸遠去的窕窈身姿,黑衣男子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這一年,陰如栩二十一歲,任職天下第一衙刑名師爺的第三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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