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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險刑師爺~天下第一衙之二《限》

  

 
※※※
 
 
三年後
 
夏秋之際的傍晚時分,雲霧繚繞的天下第一縣籠罩在一股如夢似幻的氣氛中。
只是,雲霧下此起彼落的叫賣聲,卻昭示著此地並非仙境,而是以擁有天下第一窮酸衙門自豪的天下第一縣──
「寒氏大白菜!寒氏大白菜現在一斤只要八文錢!」
「八文錢?是不是貴了點啊?」
「貴也沒轍啊,這批大白菜可是寒老爺親自耕種的自用貨,要不是他欠我的債實在還不出,我又急著回鄉,他怎會捨得忍痛割愛換現金?」
「唉,寒老爺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這麼多年了還是連半滴油水都沒撈著。好吧,看在他上回到我家借醬油沒忘記還瓶子的份上,給我來個五斤吧!」
這個位於城南一隅、人潮湧動的市場,長久以來一直是天下第一縣縣民的命脈,不僅因為在這裡什麼都買得到,更因為在這裡什麼都賒得到……
此刻,儘管天色已有些灰暗,市場街的叫賣聲卻依舊熱絡,買家們莫不想盡辦法用最便宜的價格買到最划算的貨物,賣家們也把握夜幕降臨前的最後時機,將手中的貨物趕緊出清。
奇特的是,當大夥都仍熱中於買賣之時,位於市場最角落的一個小小舖位中,一名身材臃腫的胖丫頭卻在望見屋外愈來愈濃重的霧氣後,開始緩緩地移動她有些「壯碩」的身形,將舖架上的飾品逐一收納到盒中。
「小甯!」
「妳來啦!」聽到呼喚聲,收拾到一半的胖丫頭甯天婧抬起頭,眼眸中漾開笑意。「看看,這個跟妳前天說的一不一樣?」
「對對對,我說的就是這個!」望著甯天婧手中那對造型別致的銀耳墜,站在舖位前的女孩又驚又喜,「小甯,妳爹真是太棒了,光聽我說的就可以做出這麼美的東西,甚至比我想的還要美哪!」
輕輕將耳墜放入女孩手中,甯天婧憨憨地笑著,眼眸閃亮如星,「知道妳這麼喜歡,我爹一定很開心。」
「天婧姊,胖方跑哪去啦?」正當甯天婧與女孩交談之際,一群年約十四、五歲的男孩突然衝到舖前,「我們等他打混仗哪!」
望著這群一臉興奮的男孩,甯天婧樂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得雙下巴都在抖動,「小方今天幫我爹拿藥去了,不過我會告訴他你們等他一塊兒玩的。」
「天婧姊,一定要告訴胖方啊,因為少了他就沒人可以當我們陣前的大肉球了。」聽到甯天婧的回答,一個瘦小子有些失望的說道。
「喂,我弟弟胖是胖了點,可你們也不能老是胖方胖方的叫吧!」故意將雙手扠在她那圓如木桶的腰上,甯天婧沉下臉說道,「分明故意不給我面子!」
「天婧姊,我們哪敢不給妳面子啊!不過,妳的面子已經這麼『大』了,真的還要我們給嗎?哈哈……」
「臭小子們,給我滾遠點!」望著那群一溜煙跑走的身影,聽著男孩們漸行漸遠的嘻鬧聲,甯天婧邊笑邊無奈地搖頭,在與女孩道別後,繼續將舖裡的東西一一收拾好,才關起舖門緩緩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走路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因為這樣的速度最適合欣賞第一縣的美與生氣勃勃,而且也不用擔心會與突然從巷角竄出的孩子們撞成一團。
可是走著、走著,甯天婧突然眉頭一皺,因為在她家巷口的轉角處,此刻正有三、四個年輕男人大聲喧鬧。
聽著他們口中吐出的輕浮話語,她不由自主地側過身,沿著圍牆邊緩緩行走,以免與他們有任何交集。
但就在甯天婧剛由這群人身旁走過,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
「喂,撞了人這樣就想走啊?」
撞了人?明明沒有啊……
「抱歉。」雖然心中納悶,甯天婧還是低聲道了歉,然後愈發地貼著牆邊走,只是她卻無法再前進,因為那幾個人竟一字排開地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唷,我說是誰那麼不長眼,原來是那位走起路來會震動整個第一縣的胖丫頭甯天婧!」
「不是吧,我看到的明明是頭大母豬啊,哪來的人呀?」
甯天婧低下頭,要自己無視這群人的無禮舉止,靜靜地由他們身側繞過,誰知她才剛邁開步子,腳踝就被人一絆,整個人失去重心地跌坐在地!
「呿,竟然被一隻大母豬弄髒我新買的靴子,妳自己說說,妳要怎麼賠?」
那群男子壓根不管跌倒的甯天婧有沒有受傷,反倒一邊嘲笑一邊用腳踢蹬她臃腫的身軀。
「說啊,妳要用什麼來賠小爺我這雙新靴子踢到妳這頭母豬的損失?這雙靴子可是花了小爺我五百兩銀子買的!」
「這雙靴子根本不值五兩。」在愈來愈濃的霧氣中,望著那隻不斷蹬踏在她身上的腳,甯天婧喃喃說著,「要不是你自抬身價,便是你給人騙了……」
「妳這母豬竟然還懂得頂嘴?!還不快點將賠小爺的錢拿出來!」
但甯天婧對他的叫囂仿若未聞,只是繼續說著,「你這雙靴子根本不值錢,更何況是你自己弄髒它的。」
她的話自然激怒了這群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令他們再度舉起腳欲往她的身上踹。
只是在同時,一句令人傻眼的話也響起──
「想不到這頭母豬胖歸胖,嗓音倒還挺嗲的,若不看到人的話,還真會讓人有點感覺……」
因這句話而傻眼的,自然不只甯天婧一個。
「不會吧,阿三,你竟然飢渴到連母豬都有興趣?」
「反正女人嘛,關起燈來不都一樣。更何況,像這樣的母豬搞不好還是處子呢,老子這輩子最愛做的事便是替處子開苞!」說話男子淫邪地笑著,腳也開始不規矩地踢在甯天婧的胸前、臀上。
「你們再胡鬧我要喊人了。」察覺他們的舉動愈來愈過分,甯天婧的眉頭皺得愈來愈緊。
「儘管喊吧,反正那個人稱『婦女與孩童最堅實長城』的勞怋謙正在城東忙得不可開交,我倒很想看看妳喊了多久後他會趕到!」
「對啊,搞不好等那勞碌捕快趕到時,妳可以順便痛哭流涕一番,讓他手忙腳亂之餘,了了妳這輩子最不可能實現的嫁人心願!」
「你們……」
聽著那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的話語,終於,甯天婧的眼眸緩緩浮現出一股殺氣,而手,慢慢地舉起……
 
 
※※※
 
 
天色暗,霧氣濃,甯天婧的眼神那般陰沉。
就在她即將出手之際,突然,一個淡漠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前面幾個,好狗不擋路這句話沒聽說過嗎?」
一聽到竟有人敢管這檔子閒事,再加上對方話說得那樣難聽,幾個痞子立刻咒罵起來。
「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掃小爺們的興?」
「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一名黑衣男子由濃霧中走進所有人的視線裡。
「我倒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活得不耐煩,嘿嘿……」
「陰……」一見到這名男子,原本盛氣凌人的幾個痞子竟然不約而同地結巴起來,「你是陰……」
將目光投向幾個痞子,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你們都認識我,那我大概不需要提醒你們,上回擋我道的人現在在哪裡這件芝麻小事了……」
未待他將話說完,幾個痞子竟一下子四散逃逸,整條巷弄之中,霎時只剩下甯天婧及這名黑衣男子,而甯天婧的反應卻是立刻將身子更貼近牆邊,以免真的擋了男子的道。
因為這人,她是知道的……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整個天下第一縣沒有人不認得他,因為他正是那以陰險著稱、以奸詐聞名的陰險師爺──陰如栩!
只要不是第一天遷入天下第一縣的人,都明白上回擋了這位陰師爺的道,還對他出言不遜之人,現在雖然安躺在家,可卻早已因為某種不知名的「意外」成了個無法動彈的「活死人」!
早聽說他長得陰險異常,無論男女老幼,只要見了他都會立即心生「陰險、這個人一定很陰險」的念頭。
早聽說他為人陰狠異常,只要有人敢惹到他,一定會被他以各種不知名的「意外」收拾掉,並且絕不會留下半點可供指證他的證據!
早聽說他為人刻薄異常,任何小事都會牢記在心底,無論花多久的時間都會想辦法討回公道……
所以,不趕緊聽從他的話閃遠點,難不成她還等著被收拾?
儘管一心只想離這個男人遠遠的,但甯天婧卻不禁狐疑,這樣的一個怪人,今天為何會幫她?
是的,幫她。因為她明明聽見他的腳步聲原本不是要往這兒走,他是由反方向踅回來的……
正當甯天婧腦中思緒雜亂之時,一道清冷嗓音突然自她的頭頂上方傳來。
「妳以為坐在地上裝傻就可以不用道謝嗎?」
愣了愣,甯天婧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謝謝……」
雖然這聲「謝謝」說得連她自己都有些懊惱,但無論如何,他確實是幫了她──幫她減少一回洩漏自己真實身分的機會。
「妳當真要謝我?」陰如栩的話聲再度傳來。
「嗯?」聽到他的話,甯天婧又愣了愣,然後緩緩地抬起頭,在望見低頭看著她的男子時,心緒一陣恍惚。
這個人……是陰如栩?看起來沒有想像中陰險啊……
他的眼神有些疲憊,但一雙眸子大而明亮,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五官俊朗而大器,而且不知為何,這張臉竟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看見甯天婧傻傻地瞅著他,陰如栩嘿嘿一笑,「謝我的代價很大的,可不是一句謝謝就能解決的。」
聽到那詭譎的笑聲,甯天婧心中突然一陣毛骨悚然,她連忙將目光向下移,在察覺陰如栩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時,脫口說道:「那個……如果陰師爺不嫌棄的話,請隨我至家中喝杯茶……」
是啊,喝杯茶。看他這模樣,大概才剛由城外趕回來,她請他喝杯茶、歇歇腿也不為過。
「只有茶?」
「啊?」陰如栩的回答,再度讓甯天婧陷入傻愣狀態,但半晌後,她又一次的恍然大悟了。
早聽說第一衙裡的人個個窮酸,有機會蹭飯就絕不放過,看樣子這話的確不是謠傳。
「還有前兩天我弟帶回的青凰酥。」既然都邀請人家進屋喝茶了,甯天婧自然不會捨不得添些茶點,如果茶點還不足以打發他的話,也許她能再給他兩大碗白飯,或者是……
「那我不讓妳答謝還真是過意不去了,妳說是吧。」正當甯天婧低頭思索著家中還有哪些剩飯剩菜之時,陰如栩的嘴角突然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話聲也變得極為飄忽,「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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