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皇后 昨天剛過立春,多日來的紛飛雨雪總算稍停,難得陽光露臉,錦繡酒樓外頭綿延幾十里的臘梅,爭相競豔,看得人精神多了。 濛濛的天剛破曉,燕國上下已經歡聲雷動,家家戶戶無不殺雞宰羊祭天拜神,大肆慶祝。 已經很久沒這樣熱鬧了,自從燕國與周邊的幾個大國交戰之後,不僅國庫吃緊,人民也日日憂心忡忡,就怕某一日醒來家國已不復在。 但顯然這樣的憂慮是多心,昨天前線已經傳來捷報,燕國前幾個月派出的一票傭兵,不僅英猛精悍,大大援助兵敗如山倒的燕國大軍,還一舉砍下敵國主將的人頭,徹底逆轉戰情,反敗為勝。 消息一傳開,燕國上下無不歡騰開心,更將那票來自玄雀國的勇猛傭兵視為救國大英雄。 燕國帝都一掃先前的烏雲慘霧,處處歌舞昇平,家家歡聲樂融融。 ☆☆☆ ☆☆☆ ☆☆☆ 錦繡酒樓是燕國帝都最遠近馳名的酒樓,酒樓裡的美味珍饈、瓊瑤佳釀向來是騷人墨客或風流雅士的最愛,若是想見見地道的酒菜,錦繡酒樓絕對是第一首選。 天一破曉,酒樓的灶房已經炊煙裊裊,時不時可以聽見鍋碗瓢盆的撞擊聲。 一道粉綠人影在灶房裡忙得不亦樂乎,白潤的臉蛋都給熱煙熏紅了,像是可以溢得出一江秋水的盈盈大眼,閃爍著點點笑意,衣袖挽得高高,露出兩小截手臂,恰如冬筍那般皓白可口。 長長案桌上放滿各種食材,魚蝦蟹肉,瓜果青菜,樣樣都是最上等新鮮的,魚肉都已經預先處理過,刮去了鱗片,拔好了毛,汙血也已經放乾淨。 一切都已就緒,就等著易銀芽大顯身手。 五年前的秋末,身染重病的雙親相繼離世,茫然無依的她來到燕國,投靠開設酒樓的表姨。 身無專才的她,只有爹親傳授給她的一身好廚藝,表姨自然是高高興興地接納了她,無以回報之下,便也順理成章當起錦繡酒樓的廚娘。 易銀芽先拿起爐中熱好的甜酒,淋上切成細絲的海蜇,再加入少許醋拌攪,一道簡單的酒醋拌海蜇就完成。 緊接著再將核桃、杏仁去皮,油鍋已經預先熱開,加入榛果一起爆脆,起鍋後再淋上已經調配好的甜醬,一道聞名遐邇的醬炒三果鏗鏘上桌,後邊還有石花膏、糟鵝蛋、玉蘭片等各色小菜。 主菜方面則有以山藥佐湯去煨煮的鴨糊塗,以冰糖和桂皮入砂鍋煨煮的赤燉肉雞。 另外再將活青魚切成大塊狀,以醬、醋、酒一起下油鍋灼燒,就成了醋摟魚,另外還有連魚豆腐、炒蟹粉等菜色。 這一連串豐富的佳餚準備下來,日頭已經高高升起,易銀芽的鼻尖也悶出不少熱汗,她拉起袖口抹去,手中的菜刀依然握得緊妥,不曾失手過半分半寸。 灶房裡何止是香氣撲鼻,簡直山珍海味全都備齊了,負責酒樓跑堂的李大仁才剛踏進來,一抬眼便看見長桌上擺滿滿的珍饈佳餚,肚子咕嚕咕嚕鬧了一大聲。 「我說銀芽妹子啊,今天是燕國大軍凱旋歸來的大好日子,宮裡早已經頒布諭令,舉國上下同歡,酒樓飯肆都不開張,人人可以歇工一天到街上熱鬧熱鬧,妳一大早就在灶房忙進忙出,是要祭拜神佛還是祭祖?」 易銀芽從油鍋中抬起頭,雖是沾染了不少油汙煙垢,還是不損清麗芳菲的好容貌,偏生骨架不算纖細,比起那種動輒便要貼身丫鬟攙扶的病弱美人,她的體態較為豐腴,看上去很是福氣討喜。 但易銀芽為此時常暗自神傷,偶爾還會生自己的悶氣,認為全是她太貪嘴的緣故,才會讓體態變得這般圓潤,和她的名字一點也不相襯。 銀芽,顧名思義是取從豆芽而來。 因為娘親懷她的時候,特別愛吃拌炒銀芽,於是爹爹便將她取名作銀芽,只盼她日後可以長成纖細白瘦的美人兒。 可惜呀可惜,她偏生長成了如今這副福氣相,總歸算不上是胖,真格說來應當說是白潤豐腴,雖然自個兒不滿意,但身旁的人大多誇她好福相,將來必定旺夫益子,誰娶到她,那便是娶個福星回家。 「李大哥,我就快好了。」易銀芽利索地揮動煎鏟,挽高衣袖擦擦額上的汗,匆匆回頭笑看李大仁一眼。 李大仁笑道:「我懂了,妳燒了這一大桌的好菜,包准是要為尉遲濬接風洗塵,對不?」 灶房的氣溫本來就偏高,經過一番炒炸爆蒸,裡頭更是油腥煙熱,再加上李大仁這番取笑的話,易銀芽的臉比鍋中煮沸的紅糟還要熟紅。 「李大哥別取笑我了。」白潤臉蛋忙不迭地別開,繼續煎鍋裡的紅糟黃魚,一顆待嫁女兒心卻像鍋裡的熱油,滾沸燙人。 「平時看妳做事大大咧咧的,一提起尉遲濬,小丫頭倒懂得害臊了。」 「李大哥!」 「好哩好哩,我不笑話妳了。聽外邊守街的官兵說,大軍已經快到了,妳還不快點到外頭去佔個好位置,迎接妳的尉遲哥哥。」 一句語帶曖昧的「尉遲哥哥」害得易銀芽臉又酡紅,一時不慎讓盛上青花瓷盤的黃魚燙著,趕緊捏住耳珠散散熱氣。 「妳這丫頭還真老實,隨便兩句妳就不打自招。」李大仁取笑道。 「李大哥,你別再笑話我了,否則我可真要生氣了。」向來性情爽朗的易銀芽跺跺腳,臉上盡是小女兒家的嬌羞模樣。 與此同時,錦繡酒樓外邊的大街已經人滿為患,到處擠滿迎接凱旋大軍的百姓,人人手中揮舞著喜氣洋洋的紅絲帶,振聲歡呼。 「來了來了!大軍回來了!」忽地,酒樓外邊傳來響徹雲霄的歡叫聲。 李大仁推開灶房的木窗,抬目遠望,似乎在洶湧人潮中發覺什麼,急忙回頭看向灶臺前的粉綠人影。 「丫頭,大軍已經快到街口,妳還不快點出去迎接,晚了可就沒辦法第一個替尉遲濬接風。」 易銀芽一聽,心裡也跟著犯急,顧不上鍋裡的紅糟黃魚還得再多煨一會兒,鍋鏟往旁邊一扔,倉皇奪門而出。 「這丫頭真是……也不先梳洗換件衣裳,渾身油腥味兒,就不怕把尉遲濬嚇跑。」李大仁訕笑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