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回心轉意 靜看著那道纖影消逝在重重花霞之中,蘇雲岫漆黑清冽的眸心,隱然浮現一抹算計。 由始至終,他未說一語,薄唇卻悄悄抹上了意味深遠的魅笑。 後來,裊煙在宮中輾轉流散的消息中知曉,蘇雲岫在御宴上應允了聖上的賜婚,只是他也提出了他的條件。 要他娶公主,可以,但是娶哪位公主得由他決定。 作為臣子,在皇帝賜婚之時提出如此要求,無異是大為不敬的。但皇帝並未因此動怒,他心中明白,這已是蘇雲岫所作出的最大讓步了。 再說,在皇宮深院中長大的公主,哪一個不是工於心計、擅弄權謀的?不管蘇雲岫要娶的是誰,那名公主新娘都能成為他操控蘇雲岫的有力棋子。於是,他毫不遲疑地應允了蘇雲岫所提的條件。 當皇帝爽快地點頭允許時,蘇雲岫漾開了一抹別有深意的輕笑,語調冷穩地說,他要娶的是裊煙公主。 據說,當聽到蘇雲岫道出的名諱時,皇帝一張龍顏都白了──氣白的。 這下子,皇帝的如意算盤非但打不響,還粉碎得很徹底。先別說那位與他全無兄妹情分的裊煙公主不可能願意幫助他監控蘇雲岫,這處在冷宮中的孤弱妹妹搞不好還會反過來被蘇雲岫吃得死死的。 奈何,君無戲言。皇帝再氣悶再不甘,也還是得認命頒下了賜婚的聖旨。 全然不知自己竟成為了君臣心戰中的一只小棋子,裊煙在初聽到皇帝的賜婚安排時,不是不曾感到高興的。 那日在芳菲花影下的巧合相遇,早在少女心湖中泛過了深深淺淺的漣漪。蘇雲岫絕俊魅雅的英姿,玉黑深秀的墨眸,讓她無法不對這位人們讚頌的將軍感到心折。 太后聞說此事,朝她綻揚著欣慰的笑意;跟在她身側的小宮女,也萬分誠懇地為她感到喜悅。 她們都不明白為何蘇雲岫會想要娶她,只能不甚確定地猜測,該是那日的隔花初見,讓蘇雲岫喜歡上她了。 直到兩人的再次相見,已是三個月後。 一身華美嫁裳的她又是羞窘又是期盼,緊張不已地坐在喜床畔,滿心以為自己會見著那在花影下朝她深深凝眸的男子,卻意外地等來了疏冷淡漠的他。 蘇雲岫輕柔地掀起了她的媚紅喜帕,落在她眸心中的,是他不帶柔情憐愛的俊容。 無知的她感到疑惑而不解,無法明白因匆匆一見而決意要娶她的男子,為何竟會對她露出如此清冷的容色。 而他在下一刻道出唇瓣的溫涼男音,一字字如碾冰般無情而決絕,直教她整個人如墮冰窖── 他對她,並無情意,會娶她為妻,只是出於仕途的考量。 他會將她視作正妻,會給予她將軍夫人該擁有的一切,但也僅止於此。他們兩人之間,除了虛無的夫妻名分,什麼也沒有。 他低緩清寒的嗓音,涓涓滴滴地滲進了她仿如凝冰的心底。總算明瞭了婚事背後的殘冷真相,她張張閤閤著小嘴,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難過,心緒紊亂得難以辨清。 最後,她只是神色空茫地點了點頭。 他滿意地勾了勾淡薄唇瓣,姿容一如她思憶中的魅惑俊美,卻不再讓她感到暖融羞赧,她心中一陣空落落的。 然後,談不上憐惜的情慾糾纏,緊緊地困縛住她。強烈得如同崩壞的猛烈快慰霸道地侵蝕她的神智,她在他的身下呻吟、哭喊,放任滿滿的淚水失控地溢流。 之於他,所有的醉情激切,不過是一場純粹的肉慾交歡。她甚至要懷疑,他會步入新房,只是不願在大婚之夜撇下新嫁娘,讓皇家的面子擱不下罷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的碰觸與激狂,對她來說,卻是…… 心裡有點酸酸澀澀的,裊煙唇畔的笑意細細淡去,化為一抹淺淺清愁。 眸心隱約有一抹水濛濛的意緒浮映,又悄然滅淨,她苦笑著閤上了水眸。 心靈與肉體都感到深深的疲憊,她只好強迫自己放鬆身子,任由濃重的倦意紛紛欺襲而上,扯拉著茫茫神智陷入昏沉之中。 這種被人遺棄的孤寂感覺,長年待在冷宮中的她,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沒關係的,她很好很好,很快的,心便不會再感到疼了…… 以在宮中備受冷遇的公主而言,成為失寵的將軍夫人,好像也算不上是什麼壞事。 至少,這三年的生活她過得還挺舒心的。 虧得她的將軍駙馬對府中下人管治甚嚴,即使人人心裡清楚她這將軍夫人並不得寵,上至總管,下至僕婢,竟是沒有一人敢對她有所不敬。見著她時,仍是恭謹地垂首斂眉,無比順從地伺候著她。 府中的大小事,自有總管決斷辦理,她只要安安分分地當她不問家務事的將軍夫人,鎮日躲在她的院落裡繡花撫琴,這樣的優閒生活倒是平和而寫意。 而那自新婚之夜起便再沒踏入她閨房一步的蘇雲岫,也漸漸在她的心緒中失去了形影。 當然,他也不是從沒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奉命鎮守邊關的他,總會在向皇帝報告重要軍情時,回到這座在帝京中的將軍府。然而,她只會在家宴中與他同坐一席,散宴後便獨自回到她的院落中,兩人連話都不用說上一句。 至於蘇雲岫人在哪裡過夜嘛……他不願意到她房裡,自然是有他的去處,她也沒想過要多問,免得自討沒趣。 再說,他不想與她多有牽扯,她求之不得。 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這樣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也將會告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