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福擒飛白~北朝暗衛之春 密卷一 飛白肅靜地膝坐在燕簷低垂的茶堂內,大手持著土色茶碗,喝了一口摻雜了鹽與些許香料的碧瑩瑩茶湯,鷹眉微蹙,隨即擱置一旁。 儘管至今他已是帝王身邊第一人,朝臣皇族們眼中最為可怕的魅影,不再是昔日那個貧窮卑賤、一無所有的少年,然而他始終不慣這一品被世族貴冑推崇備至、蔚為風潮的滋味。 二十四年來,他也只好最純粹的白水。 他靜靜盯著大街的另一頭,那個邊托腮邊搔頭、且自言自語的瘋婆子。 洗淨了頭臉,這瘋婆子的模樣還頗有幾分清秀,雖然依舊舉止古怪可疑,卻有種令人難以轉移視線的……生動。 飛白命手下暗影盯梢她已半個月之久,起初他下的命令是:一有異狀,格殺毋論! 可是暗影們自第一日的煞氣騰騰、第二日的虎視眈眈、第三日的緊迫盯人……一直到昨日,以飛快鷹隼回報給他的雪帛內容,竟越來越……歡快? 倘若不是熟諳手下筆墨字跡,若非鷹隼暗線神祕莫測,從來無人能破,他一時都要懷疑起這些暗影是否都叫敵國之人換了個遍? 且目的就是想活活氣死他! 飛白眼神陰鷙冒火,恨得牙癢癢。 他親自以鐵血手段訓練出來的暗影,居然在短短半個月內,就被這來路不明的怪異女子迷惑了心智,癱軟了心腸,甚至還為了搶奪監視她的資格,不惜搞得黑狀滿天飛,堆得他案前連正經公事的錦帛都快沒處堆了。 ──這些混帳秧子,一個個是想死嗎? 飛白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如狼地盯緊了那正沒臉沒皮和個小夥計一陣混亂對掐的──他都不想承認她是個女的了──傢伙,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那些混帳究竟是被她哪一點給魔癥了? 舉止瘋癲,言行無狀,身為女子,不知潔身自好,頂著一頭與世不容的短髮也還罷了,竟然還在光天化日下,當著滿大街的人便同男子拉拉扯扯,真真成何體統? 瞧瞧她勒住小夥計的頸項動作何其親暱,手勢充滿輕薄之意地捏著小夥計的頰邊肉,嘴裡還不乾不淨吐著種種令人聽了羞怒兼冒火的淫辭穢語…… 「你這磨人的小妖精,今天不給姊姊我道歉就跟你沒完!說誰沒頭髮?嗄?你說誰沒頭髮?這叫造型懂不懂?老娘可是花了三千八短髮溫塑燙的,不許你侮辱我的美髮師!」 「啊……嗚……褲……子……鵝……臭……惹……」小夥計臉蛋被揉捏得變形,嘴裡咿咿呀呀地求饒。 飛白鷹眸乍寒。 這妖女!禍害了他那票不爭氣的手下還沒完,竟然連個毛都還沒長齊的稚嫩童兒都不放過? 夠了! 他眼角一抽,大掌猛烈一拍,扎實牢靠的老木矮案剎那轟然粉碎! 原本熱鬧的茶堂瞬間一片詭異的靜寂。 他緩緩站起,冷冷環視了全場眾人一眼── 有意見? 眾人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涼氣,嚇得腿肚子直打顫── 「壯士您好……」 「壯士好強……」 「壯士您忙您忙……」 而另外這一頭,正「蹂躪」純真好推倒小夥計該該叫的蔡桂福沒來由的後頸汗毛一炸,打了個天大的噴嚏。 「哈──啾!」 下一刻,她眼前忽地一黑,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等再度甦醒過來的時候,蔡桂福只覺得腦袋瓜脹痛得厲害。 她這是宿醉……還是又穿越了? 老天爺,祢能不能別再這樣玩我了?信女蔡桂福心臟不好,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驚嚇啊! 「別裝死,妳醒了。」一個低沉清冷得令人牙關打顫的聲音響起。 蔡桂福勉強睜開眼,頂著疑似輕微腦震盪的痴呆嘴臉,傻傻望著居高臨下睥睨注視著自己的……喔喲!是個大帥哥耶! 高大,冷漠,英俊,如山峰之巔的一捧清雪,又似一柄最孤獨的劍…… 有一種人,已接近神的境界,因為他已無情。 有一種劍法,是沒有人能夠看得到的,因為曾經有幸目睹的人都已入土。 有一種寂寞,是無法描述的,因為它源自靈魂深處。 蔡桂福腦子中莫名冒出了這一大段古龍筆下形容劍神的句子,心口一熱,心神一蕩,突然口乾舌燥了起來。 莫非、莫非她這次改穿越到《陸小鳳傳奇》這本書裡了嗎? 媽呀!她這也太幸運……呸呸呸,是太、太坎坷奇情了吧? 「你是……」西門吹雪嗎?她一臉花痴地吞了口口水,哆嗦激動著開口,忽然發現── 咦,這「西門劍神」眼熟得有點奇怪啊? 「妳是誰?」他冷冷地問。 「我?我是誰?你是西門吹雪,我當然就是峨眉四秀的孫秀青啊,嘿嘿嘿……」因輕微腦震盪導致腦袋混沌如漿糊的蔡桂福暈陶陶、傻呵呵地笑得好不猥褻。 撲倒劍神!吃掉劍神──老天爺,祢對我真好啊,哇哈哈哈! 飛白瞪著她,二十幾載來竟破天荒地愕然到無言以對。 就這傻貨,讓他百鍊成鋼的手下不惜起內鬨? 「……」他開始認真懷疑起自己素來引以為傲,冷血無情的暗影煉獄訓練還是太溫和了。 這廝,他殺了都嫌髒手。 蔡桂福恍恍惚惚地眨了下眼,突然發現那高大的影子彷彿身上寒氣更重,而後漸漸消失在眼前…… 不不不,劍神!您回來呀,不然給摸摸小手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