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搏命(3):步步險 「妳!」麗嬪見扯到自己身上,頓時光火不已。「一個小小貴人,竟也敢指摘本宮?皇上……」
「麗嬪,妳就不能稍安勿躁些嗎?有皇上在此,還怕沒了妳的公允?璃妹妹素來行事顧全大局,聽她一言又何妨?」惠嬪出言勸罷,似是已費力之極,衣袖掩住了蒼白的唇不住輕咳。
元帝轉頭過去,臉色終於有些緩和,伸手扶了惠嬪道:「雪芙妳也莫要太勞心。是朕疏忽,這麼晚,妳身子又不好,不該帶了妳來。朕傳御輦送妳回雪陽宮。」
惠嬪仰了頭,臉上浮起病態的潮紅,一雙春蔥白玉般的手扶在元帝臂上,字字情切,「皇上您這樣說,是要折煞臣妾嗎?皇上日日辛苦於朝政,臣妾卻在偷閒將養。今晚之事,本該由臣妾與麗嬪處置,卻皆是因為臣妾體弱無能,才連這等後宮雜事也要皇上來操心。臣妾在此,本就是分內事,便是此時回宮去,又如何能安心?」
元帝微微點頭不再言語,攜了她的手,進去一同坐下。惠嬪似乎得了鼓舞,精神也好了許多。「璃妹妹,有話起來說吧,地上涼,怎好久跪。」
聽著如此熱情又膈應的話,初苒頓覺不適,無奈情勢劍拔弩張,也只得強按了心頭的異樣,看向元帝淡漠的眼,「皇上,阿苒確是為麗姊姊著想,為皇上著想!」
「替朕著想?」元帝唇角浮起冰冷的笑,清冽的眼中蕭瑟淒然。
一種莫可名狀的悽楚立時搖撼了初苒堅定的心緒,她不自覺放緩了語氣,「皇上若是要搜,自然沒有什麼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遑論是這小小的永安殿。可如今榻上躺著的那人不僅是皇上的幼弟,也是一郡之藩王。皇上本是好意留殿下在京休養,可若是今日搜宮之事,被別有用心之人訛傳出去,什麼好意都會變了味道。」
還不待元帝說什麼,惠嬪已然點頭接了話茬兒,「璃妹妹說得有道理。莫說是訛傳了出去,便是這搜宮的真實緣由,也是擺不到檯面上的。這……可如何是好?」
元帝冷冷一哼,心中仍舊氣惱難平。
麗嬪巴不得元帝不開口,眼帶喜色的獻策道:「皇上,臣妾身邊的卉雀、蘭鶯最是機靈,讓她們在這殿裡仔細找找,就說是臣妾想看看殿下還缺些什麼好添補,不就成了嗎?尋一個大活人而已,她又不能插翅飛了,有便有沒有就沒有,何至於說到搜宮這麼嚴重。若出了什麼紕漏,臣妾擔著就是。」
「准。」元帝淡淡吐出一字。
「站住!」初苒挺身攔住動作最快的卉雀,眸光凜冽如冰,斜斜地看向麗嬪道:「阿苒就怕姊姊妳擔不起!」
「妳──璃貴人!妳現在是要公然違抗聖命嗎?妳好大的膽子!」麗嬪萬不料初苒連皇上的金口諭令也敢不遵,頓時有些無所適從。
元帝眉宇如晦,薄唇繃得似冷刃一般,完美的下頷緩緩抬起,一時間,延福堂內威壓如山,眾人頓覺呼吸困難。
頤珠跪在榻尾,身上冷汗津津。方才眾人進來時,情勢緊急,她只來得及安置好順王,而那件被扯爛的舊寢衣,實在無處可放,只能在跪下時,順手塞到了床榻之下。聽見麗嬪還是要讓卉雀、蘭鶯來搜,她既怕她們發現寢衣大做文章,更怕她們會就此得了機會刻意陷害。
現在,眼見初苒一人難敵眾口,她卻偏偏又不敢妄動,生怕一個不慎,反倒帶累了主子。束手無策之下不由得祈求默念著,尚陀早些帶了夏太醫回來,又或者寶珠能找到樂侯前來解圍。
初苒卻從來都不是個怕事的人,愈是這樣的亂局她愈是能心無旁騖。一眾倒吸涼氣之中,獨她心靜似水,「阿苒不明白麗姊姊到底是要在殿下這裡找什麼?更不明白又與鄭充媛有何關係。但是,此刻殿下人在昏迷之中,無知無覺,不能自辯。若待明日醒來時,知道自己曾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猜疑詬病,姊姊可有想過,殿下該當如何自處?
「殿下常年病重,福壽淺薄,人如冰心琉璃一般,比不得我們尋常人開闊豁達。若是經此一事,以殿下的羸弱之軀難擋心病折磨,一時想不開,有個什麼不測,最傷懷的人又是誰?莫過於皇上!
「皇上素來憐弱惜病,重視骨肉親情,折損殿下就無疑是在傷皇上的心。麗姊姊,這樣的關係,妳可當得起?」
初苒長篇大論,刻意拖延,繞得麗嬪美目圓瞪,氣結語塞。可待她細細想去時,道理竟似乎又都在初苒那邊,教她無可辯駁。
殿內的氣氛微妙而尷尬,惠嬪輕咳數聲之後微微一笑,「臣妾說句不當說的話,若真論起『憐弱惜病』,只怕是皇上也及不上璃妹妹了。」
「可不是?最關心殿下的就屬璃貴人妳了,每每殿下有什麼不好,妹妹總是第一個出頭。妹妹莫不是生了千里眼?殿下稍有不適妹妹便頭一個趕來!殿下貼身的常侍尚陀呢?怎麼還要妹妹的侍女在殿下跟前伺候?」麗嬪這次倒接得快,滿口風涼話。
「好了,麗嬪妳也別扯遠了!」惠嬪斂了笑意,轉向元帝,柔柔地道:「皇上,璃妹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到底是件捕風捉影的事,還沒有實證就這樣驚擾殿下,殿下當真有個什麼閃失,臣妾等豈非惶恐。」
元帝端坐椅上,面色晦暗,一副心中揣著萬千頭緒,卻不肯吐露半分的架勢,那雙冰雪般的眸更是深深地凝視著初苒,從頭看到腳,從憤怒轉至探究,最終卻化為無奈的失落,渺渺飄向窗外,融進無盡的夜色中。
初苒驟然有些心虛,還不待她細細探究元帝的眼神,惠嬪在一旁又開了口,「璃妹妹有所不知,今晚之事,起於妳麗姊姊的侍女小雁。是她回稟說,看到鄭充媛獨自一人,偷偷摸摸地進了順王殿下的永安殿。她覺得異常,便趕緊回報了妳麗姊姊。妳麗姊姊遍尋六宮也不見鄭充媛蹤影,這才稟了皇上到永安殿來。」
「嗤!」初苒一聲冷笑,壓下心中的雜念,絮絮說道:「惠姊姊不提奴才還罷了,提起奴才,阿苒還一肚子委屈。
「阿苒是既沒順風耳,也沒千里眼。方才剛掌燈時分,殿下身邊的尚公公急昏頭似的來尋阿苒,說殿下昏迷不醒,病情不明,一時又找不到夏太醫,是以,跑到妹妹的凝華殿去討主意。雖說事急從權,但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妹妹縱是藥女也不能妄用針藥,所以才答應先來這裡照應殿下,再讓尚陀務必去請了夏太醫來。
「誰知阿苒來後,這永安殿裡竟似廢宮一般,人無一個,燈無一盞。若不是看見殿下獨臥榻上,氣息綿弱,阿苒還道是天黑走錯了去處。阿苒將永安殿上下尋了個遍,也沒找到半個人使喚,更別說是見到鄭充媛。
「要說,阿苒受委屈事小,殿下的身子事大。聽聞麗姊姊不僅有表率後宮之德,更有治下有方之能,那今日這等怠忽職守之事,麗姊姊可要查究嚴辦?」
麗嬪陡然受了抬舉,也不好再無理發作,只得冷冷道:「若這些奴才真如妹妹所言,如此怠懶,敢棄殿下於不顧,姊姊絕不寬仁。怕就怕,這些奴才是特意被人遣開了去,好方便有人行苟且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