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搏命(2):宮心鬥 眾人不可置信的抬頭,只覺得一片烏鴉鴉的雲,陰沉沉地罩在這殿上,風雨雷電俱裹在裡頭,偏生就是不能暢快淋漓,讓激盪不已的心緒此時都悶在腔子裡,無處爆發。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几案上的那一對淨瓶。
六品啊!獻上一對瓶子就可以晉升六品充媛。眾人都猶如挨了當頭一棒。
要說前幾日齊姜國來的聖藥女晉升為貴人,眾人尚可不屑、嫉恨、豔羨,畢竟是屬國送來的女子,事關國體,冊封個位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這鄭女御,進宮已三年,除了有個少府的家世,其餘皆不拔尖兒,今日竟煌然躋身六品,與當年盛寵已故的玉容華一個品階,位分僅次於貴人之下!
是璃貴人!
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亮,這念頭如電光石火一般破雲而出。方才璃貴人一直在擺弄那淨瓶,笑得意味深長,竟似早已知道了。她不曾透出半點風聲,原來就是為了等聖旨來後的這一下當頭棒喝!
真是重重擊醒了眾人。那鄭宜華是借了璃貴人之力,這是毋庸置疑的。又或是璃貴人在抬舉她,抑或是璃貴人想籠絡一批自己人……
短短的一瞬間,眾人心頭閃過無數個念頭。
最震驚的還是鄭宜華。
她送這淨瓶,只是因為上巳節那日在草棚外聽到璃貴人反覆提到孝心,而她不過是一心想討貴人的喜罷了,哪知這璃貴人不僅慧眼灼灼,還有這樣的大心胸,將彩頭盡數歸到自己頭上,一舉讓皇上賞下充媛的位分。
看著眾人瞠目結舌,面色變幻,高福也不著急,只是緩緩捲起聖旨捧在手中,見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清聲言道:「充媛娘娘,接旨謝恩吧。」
一句「娘娘」入耳,清醒過來的眾人心裡更如油鍋中澆下一勺沸水。再看鄭宜華的喜不自勝,眾人不約而同的想到那句──雞犬升天。
「臣妾,領旨謝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祭祀禮畢。
知春、知秋出去躬身立在階下相送。
如醍醐灌頂般的美人們來時還不情不願,現下卻都盤桓在大殿中,怎麼也不肯離去。不過,這裡到底是太后寢宮,不能造次,伶俐些的美人便提出,要去璃貴人的凝華殿見禮請安,引得一片附和。
初苒自然沒有不允的道理。
惠嬪早已病體不支,上了轎輦回宮。她本就臉色蒼白,眼下烏青,也看不出什麼喜憂。
麗嬪卻眼見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去往凝華殿,不由眼芒鋒厲,狠狠地甩袖出去,腳下疾步如風。
婉嬪見大家笑語晏晏,心中也躍躍欲試,想跟過去湊熱鬧,可麗嬪一記眼刀飛來,驚得婉嬪忙垂了眼,一路小跑跟上,回了瑤華宮。
☆☆☆ ☆☆☆ ☆☆☆
瑤華宮。
麗嬪如困獸一般在殿內焦躁的疾走,不時看向據在隱密一角伏案疾書的貼身宮女卉雀。她知道她在寫什麼,今日大祭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是一定會向長公主稟告的。
不一會兒,殿內便又進來一個長相極尋常的小太監,也不向麗嬪行禮,待卉雀將寫好的白絹撚成極細的一條塞進銅管裡,他便從卉雀手中接過銅管,又悄悄地隱了出去。
麗嬪狠狠地瞪著小太監離去的背影。卉雀似乎要走過來說什麼,她忿然回身,掀了珠簾,和衣倒在帳中假寐,只餘下一片珠玉的撞擊聲,將卉雀隔在簾外。
天色已漸漸暗沉,麗嬪猶在帳中生氣。並沒有人來打擾。
她說不出心中是憤怒、是不甘、是慌亂、抑或是不在乎。她只知道她是這瑤華宮中的傀儡,可她從不在意,對於那個操控她的人,她也不恨。因為長公主雖然利用了她,卻也給了她尊貴的身分,和一個天下無雙的夫君。
從前,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富家小姐,她的母親崔氏也只是個極普通的女子,比她父親年齡還要大些。如果不是因為外公當年對父親的扶助,她那位風流倜儻的父親定然不會娶一個這樣平凡的女子做正妻。
但是長公主下嫁後,父親封王,母親成了能與公主平起平坐的王妃,她也一躍成為譽噪京師的千金名媛,所以她想不出什麼理由要怨恨。
她不聰明,她從來都知道,所以她就很聽話。從她能入宮成為麗嬪娘娘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只要聽話,長公主就可以給她意想不到的一切。父王讓她吃藥她就吃藥,吃了藥,皇上就永遠也不會離開她……
可是現在,她開始為自己的不聰明懊惱、忿恨。
自從那個聖藥女來後,皇上便開始忽視她。連藥也不管用了,她很慌亂,幸好元帝又重新回到她身邊。但是後來每次臨幸,聖藥女都在太液池畔等著元帝回宮,她留了皇帝幾次,也沒留住。
她恨極了!
上巳節,元帝終於冊封了聖藥女,還賜住長春宮。她再也無法容忍,親自寫了密報給長公主,希望公主能好好教訓這個鄉野來的臭丫頭。
可是這回公主什麼指令也沒傳來,只是讓她安分守己,還讓卉雀、蘭鶯看緊她,以免她輕舉妄動。她好恨自己不會巫蠱符咒,不然,必讓那個該死的聖藥女現出狐媚原形。
每每看到元帝攜起聖藥女的手,兩人相視而笑的時候,她的心裡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看到聖藥女那一臉不在意,清清淡淡的笑,她就恨不能衝過去,將她撕得七零八落,剝骨抽筋、拆吃入腹。
可是卉雀和蘭鶯將她盯得緊緊的──光盯著她有什麼用?今天那個騷蹄子還不是抬舉了鄭宜華,把闔宮的人心都收攏去了!連長公主也不曾預料到吧。
麗嬪狠狠地撕爛繡枕,眼中竟生生掙出淚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