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將~來自地府的你之三 由於大門深鎖,因此辛追雪邊冥思邊繞著邊牆默默走著,想找尋一個可進入之處。當繞到南門,終於發現一個無人看顧、又無上鎖的小門,她毫不猶豫地推開門向內走去,在月光下東走走、西看看,最後依著一般府邸的格局,來到內府裡一間建築式樣極為典雅、華美的房內。
這應該就是「她」的睡房吧。
就著月色,辛追雪望著屋內蒙塵的大銅鏡,望著堆放在地下一箱箱上了鎖卻又被撬開的衣箱,望著原本應放滿各式小珍寶、如今空無一物的珍寶閣,以及散落了一地的床紗。
真是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的最好寫照。
靜靜站在那許久無人睡過的檜木床床柱陰影裡,辛追雪努力想記起些什麼,但依舊只是枉然,反倒她心底不斷升起不解,不解為何相起雲寧可任它殘敗至此,也不出售這棟宅邸,畢竟依〈小報〉上他豪賭成性、揮金如土的描述,再加上小相公府裡老老舊舊的破敗模樣,這棟宅子早該易主了不是?
正當辛追雪垂首思考時,突然發現腳下所踏石板似乎有些異樣,她好奇蹲下身去,隨手撿來一個小銅柄來回輕敲,發現確實有一處回聲較空悶之時,她又研究了半晌,才終於搬開了正確的石板,發現裡頭藏有幾本字體娟秀的手寫冊子。
這應是「她」寫、「她」藏的沒錯。將本子藏得這樣隱密,裡頭記載著的約莫是「她」不想讓人知曉的私密之事,所以若她拿走它,應該算是物歸原主,而不是侵佔……吧?
想藉由這幾本冊子來了解「自己」的辛追雪,才剛將冊子拿至懷中,卻驀地聽得遠處傳來一陣細碎的低語聲與踏葉聲。
居然會有人來?!
雖不知為何有人會大半夜來這間破敗宅子,更不知曉自己幹嘛躲,但一聽到那陣腳步聲,辛追雪還是下意識蓋回斗篷帽,抱起冊子,將石板移回原處,巧妙藏身至有半幕破窗簾的柱影與牆影交界處,並小心控制住呼吸。
果然,不到半炷香時間,一抹小小的亮光與一個壓抑著興奮的女聲便出現在屋裡。
「這就是辛小姐的睡房,東西就在這裡。」
而後,是一個音調平板得無任何起伏的男聲,「妳確定辛小姐當真有我老闆想要的那種翠碧石?」
辛追雪不動聲色地望著那一對在屋內走動的男女,一邊悄悄在腦中記下他們的特徵,一邊專心聆聽他們的對話,然後發現自己做起這樣的事竟一點也不慌亂,還挺駕輕就熟、有條不紊的。
「當然!我伺候小姐那麼多年了,雖然小姐從不在人前將它拿出來,但有一回我在夜裡經過時,碰巧就見著她手裡拿著那塊翠碧石靜靜望著……你等等,我找找,我記得上回最後她是放在這附近的……」
原來這女子是來發財的,難怪要趁夜深人靜時偷偷摸摸的來了。但盜取舊主子的珍愛之物可不是件正確的事呢。
「她會不會出閣時帶走了?」當女子蹲下身在檜木床旁東摸摸、西找找時,那名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鷹勾鼻男子盯著她的背影問道。
「不可能。她出閣時我一直在她身旁,嫁衣也是我幫她換上的,根本沒機會藏身上,更別提拿走……對了,若真找著了,你老闆真會給我說好的五百金?」
「自然。」鷹勾鼻男子先是這麼回答,然後突然一伸腿,將床下的一個小包袱踢出,「這是什麼?」
「哦,幾件破衣服罷了。」女子回身望了望,有些不自在的忙又轉過身去。
「這裡頭本該有首飾的吧?」
女子的不自在引起了辛追雪的好奇,所以她仔細望著那個被踢開的小包袱,發現裡頭確實只有幾件衣服。但當聽到男子說「首飾」二字時,她腦中突然產生出一種怪異聯想。
大婚之日的「她」該不會原本想逃婚,只是沒找到機會吧?
而鷹勾鼻男子之所以這樣問,是早知曉「她」會逃婚,所以定會帶點盤纏,還是只是隨口說說?
「沒、沒有,真沒有,真就幾件破衣裳……啊,我找到了,在這裡,是這個沒錯吧?」
「我瞧瞧。」聽到女子說找到東西,鷹勾鼻男子的嗓音依舊平淡,卻微微有些波動,儘管這波動相當小,辛追雪卻聽了出來。
「這東西真有這麼值錢?我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的定情物罷了。」把東西交到鷹勾鼻男子手中後,女子又問。
「定情物?」
鷹勾鼻男子雖聽著像隨口問道,可是辛追雪卻發現四周的空氣突然一下子古怪地凝結了!
「是啊,辛小姐當初拿著它的時候,臉上笑得好甜美又好溫柔,若不是鍾情之人送的定情物,我家那高傲的小姐哪可能笑啊!」深怕男子不相信自己的話,女子連忙補充。
「是這個沒錯,跟我去拿錢吧。」
「那我們快離開這兒吧,我已經訂好了一套首飾,跟人約好明兒個晌午去拿呢……」
聽到女子的話,男子沒有再多言,與女子一道出了房門。
隨著他們愈走愈遠,辛追雪卻發現自己有些不太對勁!
自那名丫頭說出「定情物」三字後,她便由腳底開始產生一股惡寒,而後,她的頭,緩緩由太陽穴開始發痛,並且愈痛愈劇烈、愈痛愈迅猛,痛到整個頭像要炸開似的,痛得她幾乎連路都走不了,更痛得她視線整個模糊。
怎麼了?為何她的頭這樣痛……
不只有頭痛,在同時,她的全身也開始莫名劇烈抖顫、冷汗直流,她的衣衫幾乎全被汗濕,胃部更是不明其由地不斷湧出一股酸液。
雖幾乎走不動了,辛追雪還是踉踉蹌蹌地走出辛府。她想快些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空氣已整個凝結扭曲的惡寒之處!
不能倒在路上,會被人發現,而她,絕不能被人發現……
在腦中那股不知究竟從何而起、為何而生的緊迫警覺聲中,辛追雪扶著牆不斷跌走著。
她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就在她覺得自己就要昏死在路上時,突然,她看到一輛停在路邊的無人馬車,而馬車棚上有一個模模糊糊,她卻難得熟悉的印記。
完全沒有任何考慮,辛追雪跌跌撞撞地上了馬車,縮在馬車暗黑一角,用雙臂將依然不停顫抖的自己緊緊抱住……
這輛行駛在路上會令人紛紛走避的馬車,確實屬於相起雲。當他由大相公府後門走出,上了馬車駕駛座時,雖什麼也沒看到,但他就是覺得馬車上不只他一人,而且那個他尚未看清的「人」還詭異的呼吸急促、牙關打戰。
相起雲回頭定睛在黑暗中尋找,不多時,他便在黑暗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
這世間會這樣藏身,一出現便讓四周溫度陡然下降,並且還缺心眼到敢上他馬車的人,他只知道一個──
「婆娘,給老子滾下車去,否則老子立刻在車裡強了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