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來自地府的你之四 ☆☆☆ ☆☆☆ ☆☆☆
潺潺小溪旁,幾名大嬸邊說笑邊洗著衣服,其中,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最是引人注目。
她吸引人的不是那特別白淨秀麗的臉蛋,也不是小巧纖細的五官,而是她身旁的衣服,是旁人的三倍多,她揮高手上的搗衣杵,一下一下敲打石頭上的衣服。
夏日烈陽高照,她的額心都是汗,滴落睫毛,蒙了視線,她彎肘拭去,繼續努力洗衣。
「湘兒,」一位大嬸提了一籃子的衣服過來,「我趕不及洗這衣服了,妳幫我洗洗晾曬並熨燙平整,我晚點給妳錢。」
「好!」聶湘用力點頭,接了過來,「謝謝武嬸。」
「好說好說。」武嬸笑了笑,提步離開。
「湘兒,」左手邊洗衣大嬸開口問道,「我聽說有人替妳說媒啦?」
聶湘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許嬸消息真靈通。」
「如何?成了嗎?」許嬸關切的問。
聶湘搖了搖頭,「對方不喜我還帶著兩個孩子。」
「妳是說妳哥哥遺下的那兩個孩子?」
聶湘點點頭。
「妳真是傻啊,妳哥哥遺下的孩子怎會是妳的責任?還兩個!」許嬸的食指與中指用力豎起,「瞧妳都幾歲了,再蹉跎下去,連續弦都沒門。」
今年已經二十三的聶湘不以為意,語氣柔而堅定,「我哥就這兩個孩子,是聶家的香火,我沒其他兄弟姊妹,這兩個姪兒女我就當自個兒的孩子養了,若找不到不介意的男人,就這樣過日子也行的。」
聶湘的哥哥嫂嫂在六年前因為意外過世,留下兩名稚兒。
聶湘的母親原本是穩婆,可在十八年前,差點摔死了總捕頭殷夫人的兒子,雖然人無恙,但這壞事傳千里,沒人再敢找聶嬸接生了,後來守寡的聶嬸靠著幫人洗衣,勉勉強強將兩個孩子帶大。
怎知,身為樵夫的獨生子與媳婦出外工作時,竟不慎被大樹壓死了,聶嬸傷心過度,心魂跟著兒子一塊兒走了,偶爾清醒、偶爾呆茫,家計就由聶湘一肩扛起了。
她要照顧母親還有兩名稚子,又不是好過的人家,想找到一門好姻緣,難如登天。
見聶湘認命的乖巧模樣,許嬸心疼的嘆了口氣。
這聶湘長得清白秀淨,溫潤乖巧,又勤勉孝順,尚未及笄就有媒婆想上門來議婚。
她十七歲那年本許好了婚配,都要下聘了,怎知兄嫂忽然出了意外,母親身體又出狀況,她為了照顧家人,毅然決然退了婚事,纖細荏弱的肩膀扛著一家子的重擔,蹉跎幸福至今,許嬸每一見到她,都要感到心酸憐惜。
洗好了衣服,聶湘雙肩背起裝濕衣的竹簍,踩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忽然,一陣風掃過她面前。
她訝異抬頭,發現是名瘦高的男子從她前方飛掠而過,腳點地就飛上了屋頂,急忙忙的,面上毫無表情。
「那不是總捕頭的兒子,殷華殷捕快嗎?」許嬸望著轉瞬間就不見人的屋頂道。
殷華子承父業,也當上了縣衙的捕快,據說他破案率極高,再艱困難辦的案件,他都有辦法破案,被譽為「殷家之光」,其父一談起這兒子就滿面掩不住的得意燦笑。
聽到「殷華」的名字,聶湘略沉了眸。
她記得他,當年差點被她與娘摔丟了性命的嬰兒。
她很慶幸他毫髮無傷,身體沒任何異狀,很平安健康的長大──如果無視那好像終年未見陽光,短命樣的青白臉龐跟略紫的唇的話。
有一說,是因為當年孩子一出生就被摔了,雖然大夫看診後說沒事,但其實受了嚴重內傷,所以才老是一張病癆樣。
殷夫人擔心這孩子夭折、長不大,不僅從小就收購各方高價藥材替孩子補身體,還請了師父練武強健身軀。
殷華資質奇佳,是個練武奇才,但明明練得身強體壯的,那張清俊的臉龐還是罩著隨時會往生的死氣,這罪魁禍首自然還是指往了聶家人身上,所以一提到「殷華」,聶湘就忍不住心生愧疚。
當年不僅娘,她也差點把孩子給摔死了,他若是早夭,她難辭其咎啊。
她衷心祈禱,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到一百歲。
☆☆☆ ☆☆☆ ☆☆☆
「犯人往東北方向逃了!」
前方捕快大喊,眾人立刻追捕了上去,只有殷華待在原地不動。
殷華閉上眼,用力吸進了一口空氣,充斥街道各式各樣從人或物體身上發出的味道中,隱約聞到了犯人那充滿緊張、驚懼與憤怒的味道。
那味道是從中陽街那兒傳來的……
他凝心思考了一下眾人追捕與歹徒逃跑的方向,推測歹徒最快會在武陽街那被抓著,可武陽街是條熱鬧大街,抓人不易,武陽街前的旭方街正在蓋房子,亦不好前進,他最好加快速度,在旭方街前就把歹徒給抓了,但若照著正常路徑,跑得再快也達不成,只能抄捷徑了。
而且──
他瞧瞧偏西的太陽。
是時候把這差事完結了。
他施展輕功,躍上屋頂,其他捕快還在路上吆喝大喊,他選擇最直接的路線,在一棟一棟房子上頭飛躍,不少屋瓦被踢落,他無暇分心,纏繞在右手的鐵鍊蓄勢待發。
南陽街、中陽街、東陽坊……找到了!
弓腿躍落地,右手鐵鍊朝前方仍在奔逃的歹徒身上招呼,圓形的前端硬生生抽上匪徒的背。
「哎喲!」匪徒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
但他很快的又爬起,一轉頭發現偷襲他的竟是鼎鼎大名,人見膽寒、鬼見發愁,大人不敢靠近五尺之內,小孩一見晚上必發惡夢的「鬼捕殷華」,臉色都發白了。
他沒命的逃,加速的逃,但一道陰寒的嗓音忽地從背後掠進了他的耳。
「往哪逃?」
「啊呀呀……」傳聞,聽到殷華難得開了金口,就是死期到了。
鐵鍊如有自己的生命般,纏上了他的脖子,勒緊氣管,他頓時無法呼吸,人被扯跌在地,一隻大腳狠狠踩上他的肚子,他瞪著上方的男人,覺得自個兒的臉色與那張青白的冷臉快差不多了。
「在這裡!犯人在這裡!」慢了一步的捕快們圍攏了過來。
「殷華,又被你搶先一步!」同僚梅柘沒好氣道。
不管抓人、破案,幾乎都是殷華先馳得點,他們這些同僚好像都在做白功、陪襯他似的,叫人好不甘願。
殷華沒搭理他,抽走了犯人頸上的鐵鍊,將其交給同僚,轉身便走了。
「你要去哪?」梅柘對殷華背影大喊,「得把犯人送回衙門啊!」
另一位捕快點點梅柘,「新來的。」
「啊?」梅柘轉頭望向點他肩的同僚。
「你才來不到一個月,可能尚不熟悉殷大人的習慣。」
同僚喊殷華一聲「殷大人」,多少有嘲諷之意。
「什麼習慣?」
「瞧,」他指指西邊,已快落山的日陽,「時間到了,他下工啦。」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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