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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相逢陌上花(三)
 
 
  錢佐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他身上的烏黑也漸漸消褪了,臉上漸漸有了紅暈。除了那次發燒說胡話之外,錢佐再沒說過任何話,甚至沒動過嘴皮子。
  儘管如此,我卻對錢佐的恢復很有信心。他的身體很好,或許是練過武的原因,只三四日的工夫,呼吸以及血液循環都和平日裡沒什麼差別。
  我相信,他總會醒來的。
  當我坐在鸚鵡底下聽著澤新辰吹著長簫,卻一邊想著錢佐的病情的時候,錢佐卻忽然奔到了我的身後,一臉燦然地看著我。
  我驚呼:「你醒了?」
  他微笑地點點頭,然後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戛然而止的澤新辰,陌生地打量著周圍,我驀地醒悟,糟糕,醒來的是那個錢佐!
  我趕緊把穿著中衣就奔出來的錢佐往屋子裡頭拽,一邊對他說道:「沒穿好衣服怎麼就跑出來了,先回去把衣服穿上,秋寒易傷風。」這話也是對澤新辰說的。
  幸虧那一刻我的反應夠快,在澤新辰還沒有看出來錢佐有任何異樣的時候就把他先拽回屋子裡去。是,我承認我有私心,我不想讓澤新辰知道錢佐有這樣一個雙重人格的精神病。不是我信不過澤新辰,他是我在這裡最信任的人,我只是信不過玉如意。
  她到底是流求的女王,錢佐的這個病,絕對是他最要命的把柄,而今我又和他住在質子府,之前玉如意礙於澤新辰的面子以及錢佐的淫威,自然會讓昏迷不醒的錢佐在此養傷,於她是有益無害的。可要是玉如意知道錢佐還有這樣單純的一面,甚至可能以後都是這樣的,她能不為她的國家想出好點子?
  我把錢佐拖回床上,看著他一臉單純又可愛的望著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以後都會是這樣一副天真浪漫的樣子,我現在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能瞞一會兒是一會兒了。
  沒有理會澤新辰,我把錢佐拽回屋子裡,就反手把門給閂上,把不明就裡的澤新辰給關在了走廊下,門闔上的瞬間,我看到澤新辰的眼眸裡閃爍的一絲失落……
  我很想告訴他,我只是同情錢佐,很想告訴他,他的音樂讓我回到從前,但是我沒有說。我以為錢佐醒了,我就對錢佐沒有了負疚,可以安心為澤新辰籌謀,可是當發現錢佐有事的時候,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跟了進來。
  我想知道,是不是同情一個人久了,就成了習慣?
  是不是扮演一個人久了,也成了習慣?
  我想到那天錢佐嘴巴裡喊著悠夢,我堅定地應著,我說「我在!」那一刻,我是多麼希望我所扮演的角色能夠喚醒錢佐。
  我現在正被錢佐的手拉住了手。他拉著我的手,眼睛裡滿是依依不捨。我看著他那雙眼睛,心裡頭忽然起了波瀾。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錢佐不僅僅是同情那麼簡單,我忽然有些害怕。我怕什麼呢?
  心裡頭一直有一個詞在盤桓,我不想說出口,那個念頭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這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會愛上錢佐呢?!我對他只有同情,我同情他對戴悠夢的又愛又恨,同情他的精神病!僅此而已!
  對,僅此而已!
  我愛的只有星,永遠只有星一個人啊!我在心裡默默地強調,然而我的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隨著錢佐走到了床邊。
  當我想要和他拉開距離的時候,他那雙大手已經不由分說把我往下按,和他並排坐在床沿。
  「你還不快躺好!小心著涼。」我拉長臉對著錢佐咆哮,努力掩飾著內心的鬥爭。
  這個錢佐倒是一個極聽話的傢伙,聽到我讓他躺好,便真的把鞋子一脫,四平八仰的就躺在了床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好像我臉上有吸鐵石一樣,能把他的目光給牢牢抓住。
  我唬道:「躺好,你不蓋上被子,還不一樣著涼?!」一邊說著,一邊作勢把被子從他身下給抽出來,重新蓋在他身上。
  錢佐卻忽然伸手拽住我,嚇了我一跳:「幹嘛?」
  錢佐微笑著拍了拍床沿,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讓我坐下。我幫他蓋好,便在床邊坐著了。誰知錢佐還是拽著我的手,往他身邊拉。
  他的意思竟然是要我躺下。
  我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使勁地掙脫,一邊說道:「幹什麼啊,別胡鬧!」
  可是錢佐卻不覺得是胡鬧,他望著我,認真的要命,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讓人看了愣是捨不得挪開。
  原來他的眼睛是這樣好看的。我想。
  錢佐看我瞅著他,臉上泛著燦爛的笑容,倒把他那一張慘白的臉給映得如同一朵茉莉,含蓄卻讓人心動。
  我說:「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好嗎?」
  錢佐搖搖頭,不說好,也不說壞。
  對了,他這個時候不會說話的。他乾淨地就像一張白紙。
  我抽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他這個時候還是太虛弱了,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除了用米湯潤滑過他的腸子,便沒再進食過任何東西。「你大病初癒的,就安心躺著,我再去給你弄些粥,你這一時半會還是不要大吃大喝。知道嗎?」
  我說著,錢佐就乖乖地聽著,我問,他便點頭,乖巧地如同一個三好小學生。然後我起身,他還是拽著我。
  我拉下臉:「不是說好給你去弄點吃的嗎?」
  錢佐噘著個嘴巴一臉無辜地看著我,看到他這副模樣,我心裡頭不禁一軟,更添了幾分不忍。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看到這樣子的錢佐。
  能瞞著一時是一時,其他的再想辦法。就在我咬著唇,費盡心思想著在錢佐沒有恢復神智的時候,怎麼暗渡陳倉,誰料忽然冷不丁的,手上一個猛力,我不提防地竟然往錢佐懷裡滑去。
  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話音剛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便又被我強行給吞了回去。這要是被質子府其他人聽見轟然闖進來,可不大妙。
  我想要掙脫,錢佐已經把我牢牢地按住,我有些急了,壓低聲音,卻又毛躁地瞪眼:「快把我放開!」
  錢佐直笑,那笑裡好像帶著幾分得意,似乎我越著急他越開心,這件事越有趣似的。我真不知道他餓了這麼多天,怎麼還能有這樣大的力氣。
  他衝我壞壞的眨眼,嘴角的笑意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他均勻的呼吸吹到我臉上,那一股一股的熱浪,讓我的心跳驟然增速,我差點沒有熏暈過去。
  錢佐忽然壓著我,騰出手來,不管我在他身下怎樣挪動,愣是沒有逃離出他的魔掌,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錢佐再餓,也能把戴悠夢這副嬌小的身軀給牢牢掌控。
  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臉龐,就像在看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一樣,他那眼神讓我扭動的身軀似乎更停滯了些。
  我有些迷醉,以至於當他的唇如蜻蜓點水般落在我的額上,我竟忘了抗爭。直到我感到額頭上一熱,才反應過來。
  正要發作,卻看見錢佐那雙汪汪的如同清泉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對著這樣一雙眼睛,我終究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不忍責備,只想呵護。
  腦袋的短暫空白卻被外面突然響起的簫聲給打斷,澤新辰那幽咽的簫聲闖入我的耳膜,我一下子從迷醉中覺醒過來。
  我怎麼可以和錢佐有這樣親密的接觸呢?上一次那是被下了藥,這一次,難道我也吃了迷幻藥不成?
  我掙脫著就要起來,錢佐卻更加猛烈地欺身上來,直接咬住了我的唇,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將他的舌尖探入了我的嘴中,好像一名好獵手找到了一頭最好的獵物一樣,拚命瘋狂地吮吸著。
  想要拒絕,卻已經合不攏嘴;想要推開他,卻已經動彈不了;我居然被這個傻乎乎的錢佐給強吻了!
  然而錢佐卻絲毫不管我把眼睛瞪得有多大多圓,不管我的腳在床上砰砰地敲著作為抗議,他如同品味著一壺好酒,那滑嫩的舌尖在我的小嘴用心的品嘗著。
  他閉上了眼,眼睫毛搭在眼瞼下,黑黑的,長長的,我一時看呆了,我喜歡他這種專注的態度。專注的親我。
  錢佐的舌輕輕地舔著我的唇,又或者是兩片嘴唇同時夾著我的下唇,當他的吻漸漸下行,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頸間時,那股麻意傳導到我的神經,我慢慢闔上了眼,一時間,意亂情迷。
  耳畔的簫聲竟讓我聽出了幾分淒涼,只是這短暫的哀怨又化出了漸漸的喜悅,我不是個懂音樂之人,我不知道是我的心在隨著音樂而變化著心情,還是我已然變化的心情讓我從音樂之中聽出了不同。
  我閉著眼睛,任由錢佐親吻著我的肌膚,每一個吻都讓我感到渾身上下一顫,讓我的喉嚨管裡頭泛著一股暖流。
  腦子漸漸迷失在一種幻境之中,外面帶著暖融融的樂聲促使著這個幻境進一步在我腦子裡擴大,延伸出更真實的畫面。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樹下有一個人在那睆然微笑地對著我。我看不真切那張臉,但只感受到他的笑容,充滿愛,充滿著溫情。
  我朝他走去,心曠神怡的感覺。那張臉很美,在陽光底下透著一股子石榴香氣,我看了直覺得頭暈目眩。
  然而我終於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是星的模樣,他手裡頭端著那把吉他,吉他又忽而變成了長簫。我好像被丟入了油鍋裡,驀地驚醒。
  我猛地喊道:「啊,不要!」身體上卻感到自己下面正被錢佐的那活兒給頂得死死的。於是這一聲喊出來,居然帶了幾分嬌羞。
  錢佐詫異地睜開眼,我也睜開眼看著他,努力想把他推開。
  外面的簫聲戛然而止。
  我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澤新辰走了,他定然以為我和錢佐正在做著那夫妻之間、男女之間最稀鬆平常,又最原始的事情吧。
  一想到此,我不禁又有些失落和愧疚。想推開錢佐,但看到錢佐那張無辜的臉,我卻又提不起勁來數落他。
  和一個沒有思想如同白紙的人,我能說些什麼?但要我和錢佐現在做那件事,我終究是辦不到的。
  我意興闌珊道:「你讓開吧,不要惹我生氣。」
  或許我這句話讓他覺察到了不快,或許是知道我真的生氣了,錢佐便沒有再強迫我,只單純地在我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放手。
  我飛快地抽身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被這個傢伙給解開了,兩片對襟敞開著。
  我白了他一眼,卻見錢佐飛快地把被子拉上,人規規矩矩的躺在床上,如同犯了錯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我哭笑不得。把衣服穿好,對著鏡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然後吩咐他:「乖乖在這裡躺著,知道嗎?」
  他在床上拚命點頭。
  我於是走出門去,正要把門關上,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聲不響竄到門後,嚇了我一跳。
  「你幹嘛?不是讓你好好躺著嗎?」我壓低聲音對他說著,一邊把他往裡面推搡。
  可是錢佐卻像一個小孩子捉著媽媽的衣袖一樣,扯著我的衣角愣是不放手。
  我更加地哭笑不得,像哄小孩子一樣,對他說道:「乖,快回去躺著,我給你弄些粥來。」好說歹說,才又把他哄回床上。
  他拽著我的手,愣是不放開,於是我又陪著他在床邊坐了會兒,他不能說話,我又不知道同他說些什麼,於是他看著我,我看著光潔的地板。
  我把房門關好,又沒敢離太遠,只對邊上質子府的一個婢子說去弄些熱粥,兩隻眼睛卻一直看著錢佐那扇門,生怕錢佐一不小心又闖了出來,給人看去了笑話。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