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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頸～新血帝國Ⅱ The Kiss/The Kingdom Of New-Blood Ⅱ

 

３０
 
 
沒有名字的公主小檔案
 
西元一四六二年，德古拉和匈牙利國王馬加什一世聯盟，並且拒絕向土耳其的奧圖曼帝國朝貢。
在這之前，德古拉和一名來自他的故鄉特蘭西瓦尼亞的一名公主結婚，並且生下一子，命名為米尼亞，外號「殘酷的魔鬼」。
在一四六二年的冬天，德古拉率兵橫越過多瑙河進入賽爾雅和黑海之間的地帶，黑海再過去一點，便是奧圖曼帝國的領土。
奧圖曼帝國的君王穆罕默德二世，在春天時派兵九萬名還擊。
在一座森林裡，德古拉下令將兩萬名被擄獲的土耳其囚犯以削尖木樁像肉串一般穿刺屠殺，也因此在歷史上留下了「穿刺王」的惡名。
但是德古拉的軍隊依然不敵奧圖曼帝國的大軍，連他的轄地瓦拉幾亞都被攻陷失守，但是節節敗退的他依舊率軍做奮死一戰。
穆罕默德二世的大軍無法將德古拉的潰軍趕盡殺絕，最後也迫不得已撤軍返國，只留下被奧圖曼帝國感化的德古拉的同父義母弟弟拉度，率領一支軍隊繼續跟德古拉決一死戰。
被自己的弟弟拉度率軍圍攻，德古拉一度退守在波野那里古堡；情勢逼急之際，德古拉的妻子從古堡的塔頂往堡外的阿爾吉斯河縱身跳下，自殺身亡。
據說，這一位沒有名字的公主，在跳河之前留下了一句有名的遺言──我寧願被阿爾吉思河裡的魚吃掉，也不願淪為土耳其敵軍的俘虜。
後來，為了紀念這名公主，人們將阿爾吉斯河改名為「淑女之河」，也有人叫它做「公主之河」。
 
 
一群人魚貫走出麥肯特伯爵的辦公室時，路卡擇的腦海中有個念頭一直縈繞不去。
他心想，從今以後，每當他看見莉莉時，一定會馬上聯想到那一位跳塔投河、沒有名字的公主。
他慢下腳步走在馬可的身後，低聲問了一個問題。
「馬可，我可以理解大家對德古拉的懼怕，尤其如果他像謠傳所說的，仍然活在世上的話……」路卡擇蹙緊了眉心望著馬可，「但是我不懂，莉莉究竟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
馬可似乎無法相信路卡擇依然搞不懂箇中意義。
「我以前就聽說過一些故事，說長得很像那名公主的女孩被吸血鬼擄去！」馬可按捺住性子地說：「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被擄去的女孩裡面，有哪一個竟然是吸血鬼！小擇，你想想看，如果德古拉慕莉莉的『芳名』找上門來，又發現她是個吸血鬼，他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來擄走莉莉的！」
「我還是不懂！」路卡擇又追問，「被擄去的女孩，只要德古拉咬她三次、又讓她喝他的血，那個女孩就可以變成吸血鬼啦！莉莉是不是吸血鬼，又有什麼關係？」
「問題是，以前被擄過的女孩，有哪一個曾經被人說過，是長得跟那名公主的肖像『一模一樣』？萬一發現莉莉不但長得像，還又是一名吸血鬼，本來就相信輪迴轉世還花了五百年時間在世界各地尋覓的德古拉，不就馬上會認為莉莉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一個妻子？」
「但是，麥肯特古堡有這麼多反捕獵手，大家可以一起保護莉莉啊！」路卡擇固執地說。
「那請問，等你們回去台北，誰來保護莉莉？你嗎？」馬可忍不住一陣搖頭。「我剛才說了，如果德古拉知道了莉莉，他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找到她，換句話說，如果德古拉找上麥肯特古堡，那將引起一場吸血鬼和新血人之間的慘烈大戰。」
路卡擇聽完馬可說的話，馬上聯想起還在台北外婆家時，所作過的那個惡夢，夢中吸血鬼大軍和成群結隊的新血人反捕獵手在夜空中激烈交戰，戰亡的吸血鬼和具有鳥羽翅膀的反捕獵手，像下雨一般地從空中墜落……
「小擇！你還在那裡幹嘛？還不趕快過來。」費雅有些惱火的朝路卡擇喚道，「佛朗哥博士馬上要替你輸人造血，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
「好啦！就來了。」路卡擇嘀咕著回應，他似乎還有問題想問馬可。
「有什麼事，晚一點再聊吧！」馬可也催促著他，「你還是趕快去佛朗哥博士的實驗室。」
本來和費雅走在一起的高嘉莉，這時候也只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路卡擇一眼，然後又逕自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路卡擇半跑著經過費雅時，丟下了一句話──
「給我一分鐘，我有話要跟莉莉說！」在樓梯口追上了高嘉莉，他的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臂彎，有些微喘地急說：「莉莉，等一等！」
「幹嘛？」高嘉莉的口氣不太好。
路卡擇支吾著，等費雅和馬可走下樓梯之後，他才放開高嘉莉的臂膀。
「妳還好吧？我是說妳輸了人造血之後？」路卡擇長得比高嘉莉還高，但是他難免依舊有一種跟「大人」說話時的怯懦感覺。
「我好得很！」高嘉莉皮笑肉不笑地應道。「聽說輸了人造血之後，我的吸血鬼味道就會消失，你應該多試幾次，要不然你現在聞起來就像一名千年老吸血鬼，實在有夠噁的！」
路卡擇聽得出來，高嘉莉是在說氣話。
「莉莉，妳還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那還不簡單？氣一氣就消了，像氣球一樣？！小擇，你把我變成了吸血鬼，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我是在恨你！」
「請妳不要用那個字眼！」路卡擇火氣上升地脫口而出。
「什麼？你還敢對我兇？」高嘉莉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四顆狼牙伸得又尖又長。
「不，我沒有兇妳，只是……」路卡擇吞了一口口水之後才訥訥地說：「費雅常常跟我說，不要動不動就用『恨』那個字眼，人們常常將那個字眼掛在嘴邊，所以我們現在所住的這個世界上，才會有那麼多的『戰爭』。」
高嘉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路卡擇或費雅所說的，一點都不假，但她現在可沒有心情聽一個十一歲小男孩對她說教。
「你說完了嗎？小朋友！」高嘉莉故意佯裝不耐煩地啐了一句，她知道路卡擇不喜歡別人叫他「小朋友」，但她不知道那是因為小鬼頭裝大人的關係，還是因為他現在已經長得快有一百七十五公分。
「不，我還沒有說完！」路卡擇像個賭氣的小孩大聲反駁。「莉莉，我可不可以問妳一個超重要的問題？」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嗎？哦！我忘了，你跟『我』一樣，有四顆『狼牙』！」高嘉莉忍不住刺激嘲諷他一番。
路卡擇閉起眼睛在心裡默數「一、二、三」──倒不是他想將自己從「惡夢」裡叫醒過來，而是因為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快氣炸了。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默唸了幾次之後，路卡擇發現自己氣消了不少，這時候才開口說話，「莉莉，請妳老老實實回答以下這一道選擇題，而且答案不可以複選，好嗎？」
見高嘉莉默不作聲，路卡擇有一種自己在玩積木遊戲的無奈感，但他還是耐心將他的選擇題說出來。
「如果今天凌晨時，在我咬妳之前妳是清醒的，也知道佛朗哥博士已經宣告妳的手術失敗，費雅也準備一大早打電話給妳的爸媽，要他們開始準備妳『後面的事』──然後我問妳可不可以咬妳，妳的答案會是什麼？A，好哇、好哇！趕快救我一命；B，嗯……在我逐漸進入休克狀態時，讓我考慮、考慮；或者是C，不行，我不想當個吸血鬼，我寧願病死。好了，為了怕妳根本說不出答案來，我再給妳一個選擇，D，以上皆非！」
高嘉莉聽得一怔一愣的。
她只知道被路卡擇咬下時，自己人正昏睡著，但她不知道當時自己已經進入休克狀態。
她當然也不知道，費雅已經打算通知她的父母，要他們著手準備她「後面的事」──後事？！佛朗哥博士已經判定她很快就會「嗝屁」、「翹辮子」、「暫時停止呼吸」？而一群人幾乎開始準備她的葬禮？
如此這般判斷起來，路卡擇決定要咬她這件事，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倒像是一個「明智之舉」，或者該稱為「明智之咬」。
這雖然仍是一個「下下之策」，但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歹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不是嗎？
變成一名吸血鬼，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也不是最最糟糕的事情！
她不敢去想像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在她的葬禮上「淚流成河」的悲慟情景。
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權利或是資格去「恨」一個十一歲、自以為是大英雄、但完完全全是出自「好意」的小男孩？
高嘉莉一時之間說不出半句話來，她知道此刻心裡選擇的答案是A。
但是，她往後一生，將會是吸血鬼的一生，雖然擁有了全天下女性想要的「青春永駐」，可她也將長生不老、永生不死……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越來越多的吸血鬼，那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除了吸血鬼可以危害人類的終極危險之外，想想看，這個地球都已經人口爆滿了，新生兒越來越多，卻還有一堆死不了的吸血鬼？
再說，只有她可以永生不死，而在她生命中最最親愛的爸爸、媽媽和哥哥，都會在某一天從地球表面消失，那她不是會變得很寂寞、過得很孤獨嗎？
所以在這些前思後想之後，高嘉莉的答案卻也很有可能是──D，以上皆非。
在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以上皆非」的事情──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反正就是超過人類理解力，反正就是遠跨過想像空間，反正就是──
以上皆非！
「小擇……」高嘉莉再開口時，神情已經緩和了許多，沒有先前「咄咄逼人」的吃人模樣，而且她現在變成黃褐色的琥珀色眼睛裡，浮動著一層晶瑩淚光。「讓我好好考慮幾天，再告訴你我的答案好不好？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快，讓我的腦袋裡好像裝了漿糊。」
「沒關係！」路卡擇喜出望外地急急說道。只要莉莉不生他的氣，一切都好辦。「我的考試測驗沒有時間限制。」
高嘉莉低垂著眼，無聲地點了點頭；當她作勢要跨步走下樓梯時，又突然收回腳步，停下來，抬起臉，定定地睇看著路卡擇。
「小擇，你知道嗎？今天早上我醒來時，突然覺得窗外映射進來的光線都足以灼痛我的皮膚，而且我可以聽見一些細微的聲音，很多、很多的聲音！我以為自己快發瘋了，或者是聽得到來自地獄的聲音，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莉莉，那是吸血鬼和新血人所具有的靈敏能力，我也聽得見來自很遠、很遠地方的聲音，甚至看得見別人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路卡擇不疾不徐地安慰她。
高嘉莉似乎感到很驚訝、很惋惜、也很心疼──原來小擇所要承受的比她還要多。
「然後，我去浴室裡面盥洗，在鏡子裡面，我卻看不見自己……我心裡在想，天啊！我是一個女生，每個女生都有愛漂亮的天性，要是我這輩子永遠無法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影像，那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嗎？」說到這裡，高嘉莉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路卡擇露出會心一笑。「我在鏡子裡也看不見自己啊！但是馬可告訴我說，不管是吸血鬼或是新血人，當在鏡子裡面看不見自己時，都可以靠『練習』來找回自己喔！」他充滿自信的說。
「找回自己？」高嘉莉喃喃著這一句充滿哲理的話，隨即陷入深思中。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好手好腳、沒病沒痛的正常人，卻誤入歧途、迷失了自己，每天過著浪費時間生命、行屍走肉的日子。
而每個人在一生之中，也都會或多或少迷失自己一下下，但是只要憑著毅力和努力，將自己重新找回來就好了。
原來，當一名吸血鬼，也不是一件世界末日的事情。
原來，只要勇敢的活下去，再大的逆境都可以扭轉乾坤、化險為夷、重現生機……
高嘉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她的容貌外表多麼像五百年前那個沒有名字的公主，如果她是那個站在古堡塔頂上作抉擇的人，她絕對不會跳下阿爾吉斯河裡餵魚。
她絕對會拿起武器，抗禦敵軍的侵略，放手一搏……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