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爵爺的正經妻~春光無限好之六 靖龍國 京城
在這條專供男人尋花問柳的大街上,在鶯聲燕語、送往迎來的景象中,半年前才遷來此處的「淡然居」可說是異軍突起,以一種不爭不吵、不鬧不騷的姿態,靜靜的存在著,而它樸實無華的外觀並不影響它在這個煙花之地屹立不搖,一如它肅然沉寂的門口或許少了喧嘩,卻不代表這兒毫無人氣。
一大清早的,尋歡樓的沈嬤嬤就已經在聽取小廝的報告。
「嬤嬤,昨兒個傍晚進去的那頂轎子是新科探花郎沒錯。」
同一個時間,點翠閣的巫嬤嬤派出去的人手也回來了。
「嬤嬤,龔家的馬車大概一刻鐘前離開淡然居,是龔三公子沒錯。」
另外一間芳菲苑也得到同樣的消息。
「嬤嬤,又有人去淡然居遞拜帖,上面還鑲著金箔……」無庸置疑是皇親國戚。
這幾個是這條花街上最有能耐的嬤嬤,在各自的地盤上聽到這些消息時,還不約而同的一個個沉下了臉來,似乎都想著同一個問題……
「嬤嬤,這個淡然居裡頭的姑娘到底有什麼三頭六臂?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這些有頭有臉的大爺們自動上門!」尋歡閣派出去的小廝好死不死還脫口說出了嬤嬤心中的糾結所在,當場被轟了出去。
「你要是吃飽太閒,到院子裡砍柴去!」尋歡閣的嬤嬤氣得差點沒了氣。她要是曉得其中的奧祕,還用得著在這裡探聽敵情嗎?早就如法炮製,等著金主捧著大把銀子上門來當火山孝子!
瞧瞧那些出入淡然居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啊!
新科探花郎據說拜在宰相穆光宗的門下,皇上還有意為他和郡主指婚。
龔三公子龔玄暘出身自京城首富龔家,右手高官權貴,左手金銀富貴,渾身上下都是通天的榮華尊貴,隨便睨一眼,都是金光閃閃的氣勢。
那張金箔拜帖更是讓人眼紅到咬牙切齒的地步,這放眼天下,拿得出這種拜帖的,可是屈指可數啊!其中一個,就是據說為了已故寵妃痛不欲生,從此修身養性的皇帝……你看看,這世間,哪有貓兒不吃魚?
任憑這些人如何絞盡腦汁想要知道淡然居的成功祕辛,如何處心積慮想要窺視那棟樸實大宅裡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招數勾惹人心,都讓那班油鹽不進、面無表情,兼之武功高強的護衛給擋了下來,不得其門而入。
就在那幾個嬤嬤們又眼紅又擔心的同時,淡然居的主人藍清語輕輕擱下了那張燙金拜帖,豐潤微翹的唇瓣不經意的抿唇而笑,原本清冷蒼白的容貌瞬間像梅花綻放般惹眼,教人驚豔。
「啞叔,送幾副冬烘居士親手製的蓮香紙到探花郎府上作為賀禮,再把庫房裡那把古琴送到龔三公子府上,作為謝禮。」藍清語朝眼前的中年男子簡短交代幾句,便讓他退下。
不久,一名中年僕婦端著早膳進來,不發一語的比手畫腳,大抵是要藍清語快些趁熱吃。
這名啞婦穿著質料上好的料子,首飾雖少,卻樣樣精巧,妝容打扮大方得體,不輸一般大戶人家的當家主母,是藍清語的奶娘,負責她的一切生活起居。
方才銜命離去的那名中年啞漢則是她的夫婿,這兩人不但是藍清語的忠僕,也是藍清語視若至親的家人。
誰想得到五年前的她衣衫襤褸,餓得前胸貼後背,還染上了風寒,差點就死在一間名不見經傳的破廟裡。
誰又想得到當年那個被刻薄舅母霸佔家產,舉目無親的小女孩,如今能在靖龍國裡過著錦衣玉食的優渥生活。
若不是遇見他啊……
啞婦等了半晌,不見藍清語動箸進食,便輕輕舀了一匙小米粥放在她嘴邊,總算把神遊太虛的小姐給喚回神。
「奶娘,我自己來。」藍清語心不在焉的朝啞婦笑了笑,同時拉下啞婦和她同席而坐,接著便食不知味的默默進食,腦中的思緒從模糊的過往回到現在,想著當今太子遞拜帖給她的用意是什麼?想著龔三公子昨晚夜訪所透露的消息,讓她身價暴漲到可以回鄉買下一處山頭悠然度日,想著新科探花郎轉交給她的密摺裡有多少忠言逆耳、苦口婆心的諫言……
飽食後,她輕啜著桂花茶湯清潤唇舌,舉止從容斯文,稱不上美麗的眉眼勝在氣質脫俗,往往睥睨之間猶如枝頭寒梅初綻,令人回味再三,忍不住流連忘返。
奶娘有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與憂心,卻什麼也沒有表示,只是手腳俐落的收拾好桌面,讓藍清語可以獨處。
藍清語拿著那張拜帖,慢慢走到滿塘荷色的花園裡,看著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荷發愣,下意識的抬眼瞄向那間專為某人保留的廂房,想起那人沒啥特色,還挺容易讓人忽略的長相,看似斯文無害,其實暗藏鋒刃的作派,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一揚。
自從幾年前在某個破廟中結識了那個湛先生之後,藍清語才徹底明白什麼叫做「扮豬吃老虎」。
這幾年她和奶娘、啞叔分別在東南西北幾個大城待過,每次都拿青樓做掩護,每換一個城鎮,就換上不同的人皮面具和身分,暗中為湛先生一手設立的「炎魂」收集情報,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
大概半年前,一向行蹤不定的湛先生安排他們搬離了關中一帶,住進了淡然居,唯一不同的是,他竟然也在這裡歇腳過夜,只不過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
她要是把自己當成等門的娘子,八成會望眼欲穿,讓這樣行蹤不定的丈夫給氣得面目可憎。
幸好,她一向安分守己,心無雜念,對於那個深藏不露的男子沒有絲毫覬覦,湛先生或許就是看在這一點,才會放心在這裡歇腳。
聽說他從前最常落腳在北大郊處的春光小酒館,還和那個風情萬種的美豔老闆過從甚密,可惜如今小酒館熄燈歇業,只好委屈他嚐嚐淡然居裡梅酒的滋味。
藍清語悄然無聲的走進這間乾淨清雅的廂房,將身上的拜帖藏在只有她和湛先生才知道的暗格裡之後,便若無其事的欣賞起牆上的幾幅字畫,最後,視線落在那幅水墨畫上,似乎深深為那氣勢磅礡的畫風所震懾。
他說過,他來自這裡,一個叫做鬼霧山的地方。
他說過,過去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走向未來……
藍清語收回視線,垂眸睇著自己繡著祥雲的裙裾,想著當年的自己茫然無措,一心只想捉牢他作為引路明燈,無怨無悔的追隨他的腳步,想著當年啞叔和奶娘得知她要委身青樓時失望透頂的表情,奶娘甚至一度服毒尋死,幸好啞叔及時發現,還有湛先生主動贈藥解毒,才讓奶娘撿回一命。
從那次之後,奶娘似乎看開了,對湛先生的態度也越來越恭敬,這些年她和啞叔用行動來證明他們兩人的忠誠屬於她,也屬於他。
燦爛的陽光從窗櫺灑落而下,裙裾上的鮮豔繡紋染上耀眼金光,讓人不得不別開眼。
藍清語悄悄挪到陰影處,匆匆瞥了那幅畫一眼之後,神情從容的離開。
她,依舊選擇藏身暗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