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裡的梅杜莎~威廉古堡之三
一覺醒來,梅杜莎赫然睜眸,思緒仍舊困在方才的夢境裡,抽離不了。
那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夢裡,那張跋扈可恨的臉龐,是她心頭深割的一道傷痕。
「可惡,誰不夢,偏偏夢到他,我真是瘋了。」如夢囈般輕喃,她轉開略顯蒼白的臉,瞥向窗外馭風滑行的機翼。
此時此刻,梅杜莎坐在飛往法國的班機上,心情極為惡劣,就如同窗外午后陰沉沉的天空,層層的烏雲彷彿即將大哭一場。
闊別了十年的法國,曾經是她原鄉,而今她歸來,卻成了異鄉人。
罪魁禍首便是剛剛賴在她夢中不走的男人,更倒楣的是,這男人還是她名義上的哥哥,極度痛恨她這個被領養進司各特家族,平白享受一切福利,來路不明的臭孤兒,痛恨到有點莫名其妙,大概是標準的富家子心態,害怕得來不易的家產被人爭奪。
是呀,她與席凡似乎注定了永遠的對立,可是……
他不明白她真實的心情,也不會清楚,他讓她的「夢想」幻滅了千百次。
夢想是什麼?呿,如果能輕易脫口說出來,就不能算是夢想,不是嗎?
她的夢想呵,想必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攪弄著擺在腿上的纖白十指,什麼近鄉情怯的莫名心情,當下竟成了她此刻的最佳寫照。她開始後悔,不應該一時衝動就決定歸來,這塊美麗的土地,對她而言擁有的卻是無盡傷悲的回憶。
拿出手機,翻開手機蓋,日期顯示著十二月二十日。
喔,親愛的路西法!距離群魔亂舞的聖誕夜僅剩四天,而她竟放著能留在威廉古堡和那群怪咖大鬧特鬧的機會,獨自一人飛來法國,命運對她真是何其殘酷……
沒有太多時間讓梅杜莎繼續胡思亂想,飛機已降落,在跑道上滑行。
寬敞的戴高樂機場,聖誕節的氣息相當濃厚,一下飛機,四處舉目可見聖誕節的擺飾。
「哼,幼稚。」梅杜莎嘲弄的睨了眼一旁的一株矮叢聖誕樹。
才走出登機口沒有多久,一陣「月光奏鳴曲」便響起。梅杜莎攬過簡單的行李,臉頰夾壓住手機,不耐煩地接聽,「臭威廉,你還真是算準了我下飛機的時間。」
話筒另一端,威廉慣常的痞笑著,「巴黎我常飛,時間當然好拿捏。倒是妳,真的打算在巴黎過聖誕?我們這邊可是熱鬧得很。」
她沒好氣地低吼,「你以為我愛啊?要不是我的保羅爸爸死前註明遺囑十年後才公佈,又礙於我被勒令不得主動拋棄自己的權利,必須在場聽律師宣佈,鬼才回巴黎!」
由於雜訊干擾,威廉的聲音聽來略微模糊,「老聽妳說妳有兩個沒有血緣的變態哥哥,是不是在耍人啊?瞧妳昨天打包得多起勁,活像歸心似箭……」
夾住手機的皓頰驀然一陣窘紅,「你閉嘴啦!我這次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回來的,你根本不清楚!」沒有、沒有、沒有!她多麼渴望逃離這裡,怎麼可能歸心似箭,去他的死威廉!
「隨便妳,反正有事也是妳有事,跟我無關。」
「呸!你少咒我,等我把將家族恩怨徹底解決後,我爬都會爬回威廉古堡海扁你一頓!」
啪一聲用力閤上手機蓋,梅杜莎怒氣騰騰的攏過一頭蓬鬆的鬈髮。她髮長幾乎及腰,但是在三百六十五天都得保持捲度的吹整摧殘下,髮質實在不算柔順,就如同她的人一樣,頑強不馴,像一朵帶刺的薔薇。
步出機場,冷空氣凍得她雙頰泛紅。凝視著天空中的層雲,她習慣性地攏過一頭蓬髮,唇邊笑紋漸斂,深深吐了數口氣。
準備好了嗎?屬於她梅杜莎的黑暗神話現在正要掀開第一頁。
巴黎,豪奢絢麗又充滿各種墮落誘惑的花都,關於她的不安與焦慮都是從巴黎啟始,那裡隱藏著她最深,也一直無法拋卻的莫名眷戀。
她當初為何倉皇逃離那個龐雜顯貴的家族,原因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最真實的原因。
席凡……每每憶起這個名字,總讓她苦澀難受,儘管已好些年不曾再相見,可是午夜夢迴時,她常想起他深邃冷漠的目光,好像北國之雪永不消融。
如果,只是如果,他能夠放下成見,待她好一點,或者她可以……
可以什麼?
所以說啦,夢想都是遙不可及的,而她的夢想更是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
梅杜莎幽幽嘆了口氣,又灑脫的一笑。她在想什麼啊?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永遠不可能對她好的,還是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