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月台的許諾~傳說專賣店.隱月車站之一
她這一趟,本只是想到「uncle」的靈堂前致意,但飛機才一落地,她便被她從小一直喚哥哥的男人接走,並告訴她一個她從不知曉的祕密,然後在一頓看似溫馨、但其實摻有安眠藥的晚餐後,自此大睡不起,整整一個星期日日在半睡半醒中度過,直至今日。
如今,她全身上下除了身上那件撕碎的婚妙與首飾外,真可說是一無所有了。
「順便提醒妳一下,除了史瓦濟蘭外,我們還有貝里斯這個邦交國……雖然它的護照去美國有點麻煩。」
「我可以去英國!」聽到沈笑非意有所指的話,萬蒔雨先是眼睛一亮,任話脫口而出,卻立刻又為自己的傻氣苦笑了下,「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他,是在跟她開玩笑吧,儘管這個冷玩笑此刻聽來實在有些殘酷。
畢竟如今她已一無所有,再加上對台灣徹底人生地不熟,甚至連接下來能去哪裡都不知道,更不敢在這不知會持續多久的非常時期,冒著又一次被逮的風險去重辦美國護照,她如何拿得到貝里斯護照?又如何去得了英國?
「英國很好。」縱使身旁的低語聲那樣沮喪,沈笑非卻聽若未聞,繼續淡淡說著,「身上的傷礙事嗎?」
「不礙事。」
凝視著車窗外的台北夜景,萬蒔雨喃喃回答著,努力思考今夜的自己究竟能去哪裡,又是否能跟這個司機商量一下,請他先借她一些錢,待她避過這陣風頭後,再想辦法將錢還給他。
或許現在的她真的是看似前行無路、後有追兵,但至少她是自由的……
正當萬蒔雨絞盡腦汁考慮著接下來的可行之路時,沈笑非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妳怎麼逃出來的?」
「從二十四樓的新娘休息室廁所窗戶爬下來。」
冥想中的萬蒔雨先是下意識的回應著,但在沈笑非難得地將視線移開前方道路、望向她時,連忙補充,「我小時候學過體操,兩年前開始玩『跑酷』。」
「厲害。」瞟了瞟萬蒔雨那張怎麼看怎麼文靜的精緻氣質小臉,再看看她滿是擦傷的雙手及雙腳,沈笑非的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佩服,然後繼續專心開車。
「那個,司機先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望著沈笑非的側顏,萬蒔雨躊躇許久後,正打算咬牙開口借錢時,突然聽到車內的對講機響起一陣咔啦聲,而後,一個男人的叫嚷聲傳了出來──
「阿笑,卡緊哦,社子島起火啊啦!」
「馬上到。」等對講機裡的男人將事發地址說完後,沈笑非立刻回了一句,然後在快速將黑框眼鏡換成防偏光墨鏡時,轉頭望向萬蒔雨,「妳坐穩了,拉好安全把手,雙手拉。」
說完這句話後,他方向盤一轉,油門用力一踩,就見車子快速開到前方路口處後,竟以一種特技式的驚人迴轉急速調頭,然後飛速向前奔去!
「你、你會飆車?!」
緊緊抓著窗戶上方的安全把手,萬蒔雨望著自上車後怎麼看怎麼像優良模範司機的沈笑非,在戴上墨鏡後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再望向車內儀錶板上一直瘋狂往上飆升的車速,有些不敢置信的問著。
「飆車是小黃司機的首要專業隱藏技能。」
沈笑非邊開車邊回答著,然後方向盤一轉,讓車子在急速超越多輛車後來了個九十度大轉彎,順便也將他原本梳理整齊的西裝頭整個甩亂。
「那剛剛、剛剛……」體會著真正如同電影中急速飛車的絕對刺激,望著再沒有任何優良模範司機模樣的沈笑非,腎上腺素激升的萬蒔雨驚訝得舌頭都幾乎打結了。
「對付那種連路況都搞不清楚的垃圾有什麼好飆的?」沈笑非淡淡哼了一聲,「為一群垃圾傷車又接罰單,笨蛋才做這種事。」
※※※
自沈笑非以特技之姿,「吱」一聲將車急停在火場附近安全範圍處,換上消防員裝束、衝入火場,再到那間化學工廠的火勢終於完全得到控制,而他全身滴著水走出,時間正好一小時。
「阿笑耶,今天一樣給你一個讚!」
「我每天都很讚。」
摘掉頭上的防火帽,髮梢有些燒焦還滴著水的沈笑非邊說邊將連身消防服的上身脫至腰間,露出深藍T恤裹著的健壯胸膛,然後一手拎著帽子,一手抱起那隻由火場中救出、全身濕答答且半天無人認領的小狗往自己的計程車停車處走去,「剩下的交給你們啦,我先走了。」
「怎麼就走了啊?不來一杯?」
「今天不來,有事。」
舉起拎著帽子的手向後揮了揮,沈笑非繼續走向自己的車,將帽子丟到後車廂後,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將那隻濕答答的顫抖小狗往前一送,「來,抱──」
沒等他口中的「好」字出口,他就發現車後座有一把帶著消音器的手槍指著萬蒔雨的頭,而另一把,則指著他腦袋的方向。「上車。」
唉,果然,為了不讓人發現萬蒔雨,特地學電影裡將車窗變成全黑,以至連自己都看不到車內情況的這種失誤,只有沒經驗的普通老百姓才會發生,電影裡的猛男們就是比較專業……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望著乖乖由副駕駛座爬到駕駛座的沈笑非,萬蒔雨蒼白著臉抱著那隻不斷發著抖的小狗,結結巴巴的道歉。
萬蒔雨或許不知道為什麼,但沈笑非可是清清楚楚明白,當然是因為她身上被裝了GPS追蹤器,後座那兩個大漢才可以如此輕易找到她的藏身處。
他更知道,這兩個凶神惡煞之所以沒有直接將她帶走,自是因為發生了火災,附近的警消及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一來為怕引人注目,二來車子卡在人車堆裡一時半刻也開不出去,他們才會索性坐在車內等待最好的時機。
「開車。」
在車內那股詭譎的靜謐中,二十分鐘後,等四周人潮終於逐漸散去,交通也恢復了正常,後座那名黑西裝男子才又冷冷開口。
乖乖發動引擎,沈笑非依言將車駛上馬路,然後在黑西裝男子的指示下,將車向偏僻的山區開去。
「我跟你們回去,你們不要傷害他。」望著車行進的方向,看著山路上的車愈來愈少,整條路上幾乎只剩這輛計程車,以及一直尾隨著的一輛黑車,萬蒔雨再忍不住說著,聲音微微的顫抖。
但她說完這句話後,回應她的卻只有更令人心驚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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