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溫柔小鎮之八
※※※
叭……
嘰──砰!
馬路兩旁的路燈設計成向日葵的造型,彎著支桿照亮整條馬路。
天氣太熱睡不著,古月綾趴在三樓加蓋的鐵皮屋外頭納涼,半個身子掛在女兒牆上,眼睜睜看著一台銀色小野狼從小巷裡鑽出來,短暫鳴一聲喇叭,突然拖長緊急煞車聲後,連人帶車摔進田裡,打壞了她欣賞夜色的興致。
對面那片荒田雜草叢生,只有一小塊光禿地,偏偏那台銀色小野狼就摔在那塊寸草不生的空地上。
她微微皺了眉,忍不住想像摔在那塊硬地上的痛……如果沒死,沒當場昏過去的話,會痛死人吧?
她瞥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現在是深夜兩點十分……希望不是她目睹銀色小野狼騎士的死亡時間。
眼看著空曠的路上兩旁沒半個人,也沒車輛經過,連人帶車倒在空地上的騎士似乎沒死,也沒昏死過去,她看到他掙扎著努力想爬起來,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為自己感動……原來她還有點良心,看到有人奮力想為自己活下去,她「見死不救」的念頭就打消了。
她轉身下樓,順便帶著手機準備叫救護車。
※※※
喬民揚頭戴黑色全罩式安全帽,眼冒金星,躺在空地上好一會兒才能動。
左手肘和上臂逐漸傳來一股熱辣的疼痛感,半邊的身體慢慢恢復知覺……混帳,真想罵髒話,他剛才看到了什麼?
他撐起身體,從地上坐起來,脫掉安全帽,眼前是一片黑漆漆的荒田。
「已經坐起來了啊?喂,要通知你家人來領,還是幫你叫救護車?」
喬民揚聽到一個很「風涼話」的女中音從馬路邊傳過來,在他背後的路燈拉長了一條人影逐漸疊在他身上。
「我還沒死,領什麼領!」一股無名火冒上來,他強忍疼痛回過頭惡狠狠瞪她一眼。
「啊……是你啊。」古月綾站開了點,讓路燈的光線照在他臉上。看著熟悉的臉龐,白皙俊美的五官,冷利的眼神,和很破壞那張美麗臉蛋的線條,咬牙切齒的嘴臉──「喂,你是喬民揚吧?」
「……我是喬民毅。」他冷冷白她一眼,瞪著她繞到他身前來,還特地蹲在他面前,仔細「觀看」他的那張好奇表情。
「嗯,這個我懂,雖然我不是雙胞胎,不過做了太丟臉的事,例如半夜騎車耍帥過彎犁田,這麼丟臉的事,這種時候如果我是雙胞胎,我也不會報上自己的名字。」古月綾湊近他的臉,用鼻子嗅他的味道。
「……死狐狸!……妳狗啊,滾開!」喬民揚用還能動的那隻手推開她的臉,火氣整個上來。
「我叫古月綾,不是胡綾。」她也不是很在意被叫成「狐狸」,不過反正天氣熱得睡不著,眼下破皮流血痛得想哭的人又不是她,他想耍嘴皮子,她有的是時間陪他耗,「我只是聞聞看你喝了幾打,再考慮要不要報警處理。我想你很有經驗,請教一下現在喝酒騎車罰多少?」
「妳這隻狐狸馬上給我閉嘴滾走──不想我現在就把妳『處理掉』的話!」他緊握著疼痛的左手,使力站起來。
「哎,原來『小喬活蝦之家』的小老闆喬民揚是混黑道的,竟然對熱心前來相助的柔弱善良小民女『暴力恐嚇』,嚇死人了──喂,你站穩啊。」古月綾就蹲在那兒,兩手撐著下巴仰頭看他要逞強到什麼時候。
喬民揚全身疼痛,火冒三丈回頭「瞪死」她說:「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柔弱善良的小民女』也輪不到妳來當,回去睡妳的大頭覺,少做白日夢了!妳少說些噁心巴拉的話,我能站得很穩!」
明明站不穩是他腿受傷,還愛牽拖,愛逞強,愛面子。古月綾看他在路燈下臉色顯得更慘白,還死撐著破皮疼痛的身軀把小野狼牽起來,她起身走過去幫忙。
「算了,好心的柔弱小民女不會跟黑道小流氓計較,我來幫你吧。」她在後頭幫他推車子。
「……真混帳!」喬民揚懶得再和她抬槓,他還是想不通他剛才到底看到什麼,他怎麼會摔車?
「喝酒騎車的確是混帳。」別以為剛才推開她,她就沒聞到他身上那股濃濃的酒氣。
喬民揚當作沒聽到,忍著疼痛使勁把他心愛的銀色小野狼拉上路面。
「好重。」田地和馬路有高低落差,她幫忙抬後輪,兩隻纖細的手臂費了好大力氣才扛起來。
「謝了。」終於讓他的「愛將」回到馬路上,喬民揚趕緊檢查愛將的傷勢。
古月綾只覺得天氣已經很熱,這會兒又流了滿身大汗,「好人」實在很難當,她想回去沖個冷水澡。
「喂,你手在流血,你卻在看你的車,你腦袋摔壞了?」她用手搧搧風。
「……壞了。」
「還好吧,你有戴安全帽,也沒看你摔得頭破血流,腦袋會壞應該是早就壞了。」說到安全帽……她轉回頭,看見他的安全帽還擺在田地裡。
「我說車壞了!臭狐狸,我不想揍女人,閉上妳的狐狸嘴!」
古月綾走回田裡幫他把安全帽拿上來,「車壞了?果然,這台淫蕩小野狼就跟他的主人一樣很愛耍脾氣。」
主人也跟機車一樣「機車」。她在心裡補了一句,畢竟和他不太熟,這句話不好說出口。
「……淫蕩?」喬民揚瞇起「陰狠」的眼神回過頭來瞪她。
「銀色。」她識相的改口,笑著把安全帽遞給他,一眼把他隨意看了一遍,很為他慶幸地說道:「很高興看你『好手好腳』安然無恙,回去小心點,再見。」
古月綾拿著沒派上用場的手機,準備過馬路回家睡覺,突然她身上那件又舊又鬆,已經能拿去當抹布的藍色T恤被扯住。
「……等等。」喬民揚抓著她背後的衣服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車子幫你抬起來了,安全帽也幫你拿了,你說不用通知你家人來領你,也不用幫你叫救護車,我想沒我的事了吧?」她轉頭笑著瞥他一眼,只關心被他拉得更鬆的衣服,擔心被他扯破了,其實這件衣服她已經補過一次,因為好穿,她捨不得丟。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車壞了。」他本來也覺得沒她的事了,只是看她「腳底抹油」,他的手就自動拉住她了。
「是啊,我有聽到,但是我不會修,現在深更半夜也沒辦法叫人來幫你維修,不好意思幫不上忙,可以請你放開我的衣服嗎?」
聽她清清爽爽的聲音說著沒血沒淚的涼薄話,他骨子裡的熱血悶悶地冒起小泡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