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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夫君三流妻2

 

 
※※※
 
回府後,蕭疏與孟朗在書房議事,白夏則倒頭大睡,省了中飯晚飯加消夜。
待到書房的門再度開啟時,第二日的曙光已然初露。
「你即刻回朔北,按照剛剛的方略佈置下去。記住,只是密切監視嚴陣以待,切不可主動挑起戰端。」蕭疏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凜冽空氣,藉以清醒有些昏沉的頭腦,用力按著額角,聲音沙啞:「戎狄的主力已被滅去十之七八,按道理來說,短期內不大可能輕舉妄動。此番異象,也許和草原各部近段時日的頻頻密談有關。總之,在情況明朗之前,我們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孟朗肅立,大聲應了。
旋即又換上一張涎笑的臉:「蕭帥,我好不容易來的,就讓我在你身邊多待幾天唄!我會夜以繼日馬換人不換的拚命趕路,保證誤不了事兒的!」
見蕭疏沉吟不語,孟朗的神色黯了黯,軟語央求:「至少,等過了葉將軍的忌日再走成不成,反正也沒幾天了……」
蕭疏低垂的眼睫一顫,極輕微點了點頭,少頃又道:「這樣吧,你先去客房休息,下午跟四妹帶著戰風去西京大營走一趟。戰風在這小院子裡憋了許久,也該出去放放風了。你有荒原作戰的經驗,去幫著瞧瞧那邊的防守有沒有疏漏之處。」
「是!」孟朗大喜,一蹦三跳地跑了。
抬眼看向漸漸被朝霞染紅的天際,斂起眉宇間的凌厲煞意,蕭疏悄悄來到了一片寂靜的客居。
之前下人來請示,要不要喚醒白夏,吃些東西再睡。他思量再三,終是沒讓打擾。兩宿未曾沾枕,衣不解帶勞心勞力,還是應該好好睡一覺再說。
只不過,已經快整整十個時辰了,那丫頭的肚子也該餓了吧?
蕭疏大病未癒,又徹夜耗費心神,然而,所有的疲累和痛楚都在看到白夏酣睡的容顏時,消散殆盡。
想來果然餓了,夢中的白夏不知是不是見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閉著眼睛忽地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唇,又咂了咂嘴巴,緊接著卻眉頭一皺,很不甘心似的一蹬腿,估計是到嘴的美食又飛走了……
蕭疏不由莞爾,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輕聲:「夏夏,快起來吃飯了,有妳最愛的灌湯包哦!」
白夏「哼哼」了兩聲,拍開他的手繼續睡。
蕭疏無聲而笑,想了想,自懷中拿出那條專門買給她,卻一直沒機會相送的七彩蠶絲,湊到她的鼻翼旁,用尾端輕拂。
白夏覺得癢,從被裡伸出手撓撓鼻子,卻只是翻了個身仰面躺著,仍是未醒。
蕭疏無奈了。
她睡得這樣香甜,實在不忍強行拖起,只好撐著額頭坐在一旁等著,打算過半個時辰再試試看。
去府衙的途中半道折回,只因滿心都是她蒼白的面色、紅腫的雙眼,都是她強行裝出的笑容,都是她裹在林南衣袍下的單薄和脆弱。只因,放不下她。
從何時起,他竟也會因私而廢公。
從何時起,她占了這樣重的分量。
蕭疏勾了勾唇,寂寂笑嘆。又看到白夏睡得不老實,大半肩膀露在了外面,恐著涼,便傾身為她蓋好。
心中忽地一動,橫豎閒著,不如趁這會兒代其將絲線換好。
然而看了看她的頸項,空無一物。又探手摸了摸枕下,仍是空空蕩蕩。
本以為,她會把他送的禮物,隨身攜帶不離左右……
蕭疏驀地覺得有些煩亂,正想離開靜一靜,心口處卻猛地傳來一陣劇痛,彷若利器透胸而過。
伏低身子死死嚥下喉頭的悶哼,用了全副精力忍耐,轉眼,汗濕重衣。
所幸這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後便迅速消失。又無聲喘息了一會兒,方勉強恢復。
抬手慢慢拭汗,蕭疏雪色的唇角一點一點抿緊,唇線如刀。
直起身,轉動輪椅,至門口時,稍頓。回眸望一眼白夏,見其未受打擾仍在熟睡,蹙起的眉心於是打開,神情間頃刻柔和滿滿。
白夏一覺睡到正午,起來後卻沒顧上吃東西,胡亂擦把臉便跑去了林府。
蕭疏得報後,淡淡「嗯」了一聲,仍舊專心處理公務,只是落筆時微微頓了一下,墨跡有些暈染。
 
※※※
 
白夏火急火燎跑來的時候,林南正舒舒服服斜躺在軟榻上吃飯後水果。
一個美姬為他剝桔子,一個美姬為他彈琵琶,一個美姬為他唱小曲,還有一個美姬用柔弱無骨的粉拳為他嬌弱無力的捶腿,真真兒是驕奢淫靡得一塌胡塗。
見了白夏,鳳眼半瞇的林南懶懶一笑,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股子不倫不類的戲曲風:「哎呀呀,這是哪家的漂亮姑娘,怎的如此急迫慌張,莫非是來尋心上人的不成?」
幾個美姬很捧場齊聲嬌笑,可惜白夏顯然沒什麼配合的心情,衝上去一腳踹在榻沿:「給我正經點!我不是來尋人的,是來尋東西的!」
林南見狀,只能無奈嘆氣,揮揮手清了場:「白小蝦,妳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哪裡是來尋東西,根本就是全武行的抄家風範好不好?」
「少廢話!我問你,有沒有看到我戴著的那塊石頭?」
「什麼石頭?」
「就是約莫半個巴掌大小……」
「是妳的巴掌,還是我的巴掌,還是胡三那種蒲扇手的巴掌?」
「……」
面對著白夏的怒視,林南翻身坐起表現得一本正經:「不問清楚,怎麼知道有沒有看見?」
「反正就是這麼大,白色的,橢圓形,穿了一根紅色的絲線……」有求於人的白夏只好壓下火氣,邊比畫邊耐心描述道:「只是粗略打磨了一下,沒經過什麼特別的加工,瞧上去就跟尋常的小石頭差不多。」
林南嗤了一聲,興趣缺缺再度躺下:「既然不過是塊普通石頭,妳幹嘛如此著急?我還以為妳丟了什麼最緊要的寶貝呢!」
白夏氣急敗壞撲過去又將他揪起:「對我來說就是寶貝,最最緊要的寶貝!我一直都是掛在脖子上從沒取下來過,可剛剛起床時發現不見了,房間院子都找了個遍也沒找著,所以肯定是昨天和你在一塊兒的那段期間丟的,因為一開始坐下來吃米線的時候我摸了一下,那會兒還在。」
林南眨眨眼,忽地往前一傾,上勾的唇險些觸到她的鼻尖:「這麼說來,碰到我之後,妳就沒有再注意過了?」
白夏一愣。
林南低低笑了一聲:「若那真是緊要的寶貝,是不是就可以說明,在妳的心裡,我比緊要的寶貝還要緊要?」
白夏推開已經近到快無間隙的他:「呸!你的自我感覺未免也太好了!」
林南雙手向後撐著,長腿交疊,歪著頭,聲音是漫不經心的慵懶隨性,笑容卻含著些許銳利:「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當真很重要,妳又怎會時隔那麼久才發現不翼而飛了呢?」
白夏又是一愣。
「看來,也不過是個尋常玩意兒,丟了就丟了吧!一會兒我與妳出去逛逛,重新再買條項鍊戴。妳若偏偏只喜歡石頭,我便將全天下的奇珍異石都放到妳的面前,任妳挑選,如何?」
伸手將呆呆不語的白夏拉到身旁坐下,林南親手為她剝了個橘子,知道她不愛吃那些白色的絲,便又一瓣一瓣細細摘除乾淨,才放到她嘴邊:「這是嶺南千里快馬剛送來的柑橘,最是皮薄汁甜,已經準備了兩箱打算下午去蕭宅的時候帶給妳。現在正好先嘗嘗,保證合妳的胃口。」
白夏看著剔透飽滿的橘瓣,卻沒有張嘴,擰眉想了片刻,忽地像是豁然開朗似的展顏:「我沒能及時發現石頭丟了,是因為昨天我又累又睏心情也很糟糕,這才會疏忽的,所以根本就是一件特別簡單特別單純的事兒。同樣道理,諍言那天回來後又傷又病心裡又煩,沒能注意到我手指頭弄破了這樣的小細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推己及人,我有什麼資格去埋怨他呢?」說著,搶過林南手裡的橘子丟進口中,一嚼,唇齒香甜:「謝謝你啊,讓我想明白了這一點!」
謝什麼謝啊,誰要妳往這方面想的啊,誰要幫妳想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林南看了看另一隻手裡剩下的橘子,只覺得還沒吃,嘴巴裡就瀰漫著一股酸苦酸苦的滋味兒。
因為昨天白夏一直暈暈乎乎的,記不清究竟走過哪條路去過哪些地方,所以林南便當仁不讓地陪著她按照原路大街小巷的摸了個遍。
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折騰到太陽偏西,一無所獲。
「肯定是被人給撿走了。」
「又不值錢,誰會要啊?」
「也許是小孩子拿去打架了,也許是小狗叼去做窩了。」
「你說幾句好聽的行不行?」
「行行行!」
林南將鬱悶至極的白夏強行拉入一家茶點舖子,挑了個臨街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就這麼大點兒的地方嗎?我馬上就命令手下統統出來幫忙找,實在不成,就重金懸賞,還就不信了,憑我堂堂九王爺能找不到區區一塊破石頭?」
被白夏一瞪,連忙改口:「不是破石頭,是大寶貝,行了吧?」一邊斟茶一邊又道:「哎對了,妳應該找蕭侯爺幫忙啊,讓他調幾隊官兵來將這坤城翻個底朝天,保準什麼寶貝都無從藏身了!」
「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兒……」白夏悶頭喝了一口茶:「況且,他才不會像你這樣濫用職權勞民傷財。」
林南冷冷一哂:「為了喜歡的女人,便是烽火戲諸侯又如何?」
白夏撇嘴:「你這明顯只是不負責任的隨便說說,有朝一日,如果你真的手握重兵身繫社稷,就一定不會再口出這種妄言了。」
林南正色:「白小蝦,若真有這一天,我願以烽火萬里,只為博妳一笑!」
晚照斜射入窗,給他淺棕色的長髮加入縷縷金絲,褐色的眸子彷若琥珀,異彩閃耀。
白夏驀地覺得呼吸有些不暢,胡亂塞了兩塊茶點,含混著道了句:「你也就剩胡說八道甜言蜜語這點本事了,還是留著給你的那群紅粉佳人吧!」
「白小蝦,難道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我的心意妳還是看不清嗎?」林南的聲音一頓,再開口時,浮華盡斂,唯餘澀然:「妳究竟是不願看清,還是不敢看清?」
白夏不答,只管拚命喝水,無處安放的視線亂瞟,落到窗外時,定住。
街道的盡頭有一個不起眼的拐角,很偏僻很安靜,但是恰好在白夏這個位置的視線可及範圍內。
那裡有兩個人,一坐一立,一男一女,一個玄色長衫寬袍大袖,一個火紅衣裙颯爽英姿。兩人對面默然無言,少頃,女子緩緩蹲下,趴伏在了男子的膝頭。男子始終沒有什麼動作,低垂的側臉也沒有什麼表情。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