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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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大殿,劉歇看到那幾根棟樑又像往常一樣蹲在個小角落唧唧歪歪,於是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徑直離去。
這一瞥,凝結了劉歇多年政治生涯和眼力的精髓,瞥得十分藝術。這一瞥,就像一盆涼水,把興奮八卦中的凌、呂、周三人澆了個透心涼,連淡定的符大丞相都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劉歇在心裡冷笑。這朝廷棟樑四人組一直在琢磨著對付他,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放在眼裡罷了。
一個故弄玄虛的老頭,一個橫衝直撞的莽夫,一個要死要活的腐儒,一個吟風弄月的浪子,四個人湊在一塊兒,能成什麼大事?
其實他劉歇的女兒能不能當皇后,他還真是不太在意。
以他的地位,並不需要再多一個國丈的名號了。可是既然太后都提出來了,他也不好拂了太后的意。
劉歇唇角浮現一抹邪佞的殘笑。(作者鞅:請注意此處精到的用詞)
想起他的女兒,他收回了邪佞的殘笑,嘴角抽起筋來。
只因劉歇想起,他確鑿是有個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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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的朝廷,以威國公劉歇領首輔大臣之職。威國公和先帝段秉日、皇叔段攏月三人是至交好友,情誼非比尋常。先帝乃是庶子,當年多虧了劉歇和段攏月鼎力相助,才能順利繼位。
先帝薨的時候,小皇帝段雲嶂只有七歲,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劉歇便當仁不讓地接管了朝政,自此之後,權傾天下。
至於皇叔段攏月,每日拿把扇子在皇宮裡晃來晃去,跟太后搗點小亂,跟太傅下幾盤棋,又或是調戲幾個宮娥,總之是不理朝政的。
太后垂簾聽政,劉歇首輔領政,棟樑四人組參政議政,當中放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皇帝,外頭游離著一個閒散的皇叔和若干更閒散的皇親,這就是當今朝堂上的平衡。這平衡中的每一方,都在試圖打破這個平衡,也都不敢隨便打破這個平衡。
小皇帝立后之事,或者是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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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歇家裡有七個老婆,三個兒子,一個遠房姪女兒劉白玉,唯獨沒有女兒。
只因為劉歇在很多年裡頭,一直都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個女兒。而其他各房,自然也順著劉歇的意思,選擇性地忽略這個女兒的存在。
這事,要從十二年前說起。
話說十二年前的某日,劉歇下了朝回家,路遇大雨,轎子都淋透了,轎裡的劉歇身上也濕了大半。劉歇一進門,一邊抖著袍子,一邊看見府裡新請的一個繡娘正在屋簷底下繡花。那繡娘低頭弄繡線的樣子不知觸動了劉歇哪根筋,劉歇忽然就萌動悸動衝動了。
於是就把人家給動了。
動了整整一夜,劉歇意猶未盡。
然而第二天早晨,劉歇險些把自己的眼睛挖下來。
原來那繡娘長得一張黑黝黝的臉,身材也是豐腴得很,再加上細細的瞇縫眼,傻笑起來,真個教劉歇痛不欲生。
劉歇反覆回憶,自己昨兒個是如何被這麼個東西觸動了心思,卻無論如何回憶不起來。
大概是雨天天暗,錯把母猴看成了嬋娟。
於是劉歇自認倒楣,並將此事塵封在他的記憶裡,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這件事,名列他奇恥大辱事件第二位,僅次於少年時偷鄰居家新媳婦的花內褲被抓一事。
事後,那黑胖繡娘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既沒要名分,也沒要財產。她只揣了劉大夫人給的五十兩銀子,便從府裡離開了。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在劉歇的生活裡出現過。
這事兒,發生在劉府四夫人入府之前,後頭的五六七夫人,都沒聽說過這事兒。
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劉歇在正房劉大夫人房裡過夜時,大夫人淡淡地提了一下,說那繡娘生了個女兒。劉歇也就「哦」了一聲,沒有多管。
想不到如今這女兒卻要派上大用場了。
劉歇思量,這個女兒畢竟是親生的,可靠許多。
況且那個娘是個沒有心機的下等人,女兒只怕也一樣。就算當上了皇后,今後要搓圓捏扁,自然也隨他的意。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做皇后,比十萬八千里外的姪女兒劉白玉合適一百倍。
越是思量,劉歇越覺得此事甚妥,於是回府,將事情與大夫人詳細說了。
大夫人正在挑過冬裁衣的料子,聽了這事,轉臉淡然一笑:「那母女二人,就住在城西的黃家巷子尾,公爺若是願意,明天便可以去見上一面。至於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妾身來辦吧。」
劉歇讚許地點點頭。這位大夫人,一向十分地讓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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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女兒這件事,劉歇不欲聲張,於是第二天,他穿了件灰色布袍,帶了個貼身隨從張千,便往城西去了。
到了黃家巷子,敲開了好幾家的門,方才找到繡娘母女居住的所在。這些人家的女人們聽說他們要找這對母女,都用帕子捂了嘴,咯咯地笑。
站在一扇長著青苔的木門前,劉歇深吸口氣,便示意張千敲門。對劉歇這樣的男人來說,要面對自己過去做過的荒唐事,是需要很多勇氣的。
門裡傳來清亮的聲音:「門沒閂,進來吧。」
劉歇遲疑了一下,推門進去。
進門是個小院,頭頂上搭了一方蔥蔥蘢蘢的葡萄架,綠得俏生生的,牆邊擺了些盆花,都開得十分好看。地上平整地鋪出一條青石小徑,青石的那頭,有一個女人穿著小花襖,在曬衣裳。
劉歇一時有些迷亂,彷彿他少年讀書時作過的那個歸隱田園的夢,成真了。
女人將袖子捲到肘邊,耳邊的頭髮有些散亂地墜下幾綹。她轉過身來,用手腕擦了擦額上的汗,咧開嘴笑:「這位客人,您要找誰?」
女人黑黑的,胖胖的,可是整個人透著股爽快勁兒。
劉歇忽然覺得自己又有些衝動了。
他咳了一聲:「妳認識我是誰嗎?」
女人走過來,從上到下打量他一遍:「不認得。」
劉歇有些狼狽。
張千道:「這是當朝威國公,劉大人!」
女人愣住了,手腕停在額頭上,手指滴下水來。
「妳……」
「永福,我叫永福。」女人垂下眸子,聲音卻很有力。
「永福。」劉歇清了清嗓子,「我要見女兒。」
永福露出一口白牙:「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黑胖上學去了,很快就回來了。要不您二位先坐坐,我去泡茶。」她轉身回屋,匡當一下關門,將兩人扔在院中,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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