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霜城主~王道之怒雪篇
就在圍在老遠的下人都看不過去時,那奉命傳話的小三子總算從裡頭走了出來。
「請少夫人跟我來。」
寶音啐了一聲──她差點睡著啊!
吉雅跟著小三子進入昏暗的廳堂。
霜堡的前身是一座巨型碉堡,幾座主要議事大廳都在地底下,後來擴建的則以凜霜群山特有的黑色巨木為建材,格局豪邁闊氣,對自小生長在小山城的吉雅來說,在讚嘆霜堡的雄偉之餘,也忍不住感到一絲壓迫感。就算故鄉的房子相較起來低矮許多,但至少當她抬起頭時不會因為頂上黑壓壓的、幾乎看不清天花板上有些什麼,而感到喘不過氣。
在每一處廳堂四周,都有需要兩個大男人合抱的火盆驅趕堡內的幽冷與昏暗,但吉雅一進到屋子裡,除了門邊兩座火盆之外,其他的都沒點上,可依稀可以看出這座別苑顯然是用來招待貴客所用,玉石屏風隔開她所站的外廳,裡頭看樣子還有個內廳。
「少夫人請在這兒稍候吧。」霜堡的夏季只能算宜人,小三子也不知為何沁出一頭汗,戰戰兢兢地說完這句就縮著身子走了。
該不會只是要她們換個地方待吧?
寶音沒好氣地想,趕緊找了張椅子,用自己的布裙拍兩下,說:「公主,坐一下吧。」誰知道那大牌狼城少主想讓人等到什麼時候呢?
吉雅還沒開口,兩個裸露一對「香肩」、略微高大的風塵模樣女人,從玉石屏風後走了出來。
「唷,被冷落了三天三夜的少夫人,終於殺過來下馬威了呢!」
「還威脅小三子非要進來通報不可呢,真是好大的架子。」
「唉!姊姊別說了,人家獨守三天三夜的空閨,火氣可能大了點……」
吉雅面無表情,寶音當然沉不住氣,她擰起眉,搓著下巴,「欸,妳們兩個是哪裡的鴇娘?妳們的姑娘在哪?也叫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什麼?」兩個女人愣住。
「姑娘啊!伺候那個花柳……呃,狼城少主人的姑娘,總不會是妳們兩個吧?」寶音一臉驚恐,「妳們的妓院能開到現在也是奇蹟了,狼城的男人該不會是飢不擇食吧?怪不得老城主這麼希望我們公主嫁過來──被妖怪嚇久了,確實很需要看看美女壓壓驚啊!」
「妳說什麼?」
「寶音。」吉雅忍住笑,「兩位姑娘,麻煩妳們替我通報,我並不想掃你們的興,只想盡快和少主談完要事。」
「少主說他不想見妳呢!」
吉雅深吸一口氣,不願動怒,「那還是請妳們替我傳話,問他何時想見我?」
「真是不死心吶。」大概是下馬威不成反遭羞辱,兩女臉色好不到哪去。
「公主,」寶音實在看不下去,一臉惋惜地大聲道,「我看那狼城少主眼疾應該挺嚴重的,這種貨色也吃得下。」
「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馳。金珠和銀珠兩位姊妹當然不是靠色誘。」又一個穿著天朝服飾、臉孔卻又迥異於中原人的女人,自屏風後走出來。
吉雅依然不動聲色,心裡卻不禁為自己的丈夫果真如傳言般好色又縱慾而感到厭惡,但想起族人的安危,仍然只能撇下個人好惡。
來人帶著審視和敵意打量著吉雅,「多羅吉雅公主,果然不愧為西域第一美人呢。」
來人刻意揚聲道,也不知是恭維,或說給別人聽的。
吉雅突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堅持見辛別月了。在此之前她對他並無好惡,但現在她只覺得他好色下流而且噁心至極!
「姊姊過獎了。如果少主不想見我,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只是想傳達我並沒有到狼城來改變任何人的意圖,並希望和少主結成盟友,取得對族人的共識,他的事情我不想過問,姊姊們也不用如此敵視我。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事情終究是該面對該解決的,希望姊姊早日替我把話傳到,我們也不用再浪費這些工夫。」
好不容易被請至內廳,結果還是連人也沒見著,吉雅真是失望又疲累,再者,她對丈夫的聲名狼藉,一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有所體會,不由得連面對這頭惡狼的勇氣也沒了,「既然少主沒空,那我們也不多打擾了。」
吉雅領著寶音離開了別苑。
良久,屏風後傳來訕笑聲。
內廳處,肩上圍著紫貂毛的單鳳樓抖著肩膀,趴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悶笑不止。
濃妝豔抹的「銀珠」面色鐵青地扯掉身上俗豔的風塵女子衣裳,露出精壯結實的上身,胸前可是一片平坦,還有幾撮黑毛呢!
「這種鬼樣子說是狐狸精,誰信?」「金珠」也一把扯掉假髮,咕咕噥噥地抱怨,「這樣也叫易容術……」那他家老奶奶臉上多塗兩層白粉、多抹兩把胭脂,也能叫易容了!
倚在柱子邊,一頭凌亂長髮隨興束起的單鷹帆嘿嘿笑著,「金珠」和「銀珠」可是他的「傑作」呢!瞧瞧那兩顆似假還真的饅頭,哈哈!
「這你們就不懂啦,讓美人兒跟美人兒爭得妳死我活多沒品?那美人兒光瞧你們頭兒的品味就嚇傻了,而且還這麼飢不擇食地連吃三個,你們看她這不是飛也似地落荒而逃了嗎?我保證她從今天起,不會想再來跟你們頭兒打交道──至少逼不得已不會再來,嘿嘿嘿……」
太師椅上的單鳳樓可是笑出眼淚來了,只有她一眼就看明白這壞心眼的師弟打的什麼主意,總之就是硬要損人啊!
穿著天朝服飾,三個假狐狸精之中唯一的女人惡狠狠地瞪了單鷹帆一眼,臉色忒難看。
玉石屏風後的內廳,稍早的議事已經結束,「貴客」已從地道先行離開,只留下兩個想看戲的,自然就是分據太師椅和門柱邊的壞心眼師姊弟──喔,還有早該隨貴客離開,卻心有不甘地留下來探查敵情的女人,那張高鼻深目的異族容貌不屑任何修飾,滿臉鄙夷地瞥視另外兩名從剛剛就窩在窗邊長案旁取悅男人的美豔歌妓。
不像「金珠」和「銀珠」畫了妝只能嚇人,正牌的狐狸精們哪怕濃妝豔抹也是絕代妖姬。她們哪有空叫陣,正香肩半露、玉腿橫陳,忙著讓支著額、望著窗外沉默不語的男人,把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