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女將與笑門神~女兒國七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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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負起維修希孤城城門責任而暫在城內停留的兩個月,大概是云薴六年征旅生涯中,睡得最舒心的日子。
沒有那形影不離的頭痛,沒有那刻不容緩的軍情,沒有那一件追著一件的加急文書與夜以繼日的急行軍,有的只是充足的睡眠、輕鬆的心情,以及一場馬球賽……
上蒼,一場馬球賽?
對於馬球迷來說,這簡直就比大勝十回還鼓舞人心啊!
「薴將軍。」
為免擾民,也為不暴露自己身分而一身白衣白袍、男子裝扮的云薴在聽到那個老氣橫秋的熟悉聲音響起後,一邊俐落地飛身上馬,一邊不耐煩地說道:「你能不能站著跟我說話?」
「將軍跟前,小民不能放肆。」跪在臨時將軍府石階旁的鞠滕郗低頭說道。
「我命令你站直了腰跟我說話!」云薴忍不住地瞇起眼瞪向馬旁的鞠滕郗,「更何況你再跪下去,是希望所有希孤城的城民都知道我是誰嗎?」
「小民不敢,小民謹聽將軍教誨。」鞠滕郗終於緩緩地站起身,但臉還是低垂著。
「呿!」雖有些詫異鞠滕郗站起身後那傲視群雄,甚至還高了自己一個頭的頎長身形,但云薴還是輕啐一聲後,便迫不及待地輕揚馬鞭,縱馬向臨時馬球場奔去。
只不過,儘管刻意低調了,但如此一名白衣白袍、英姿煥發、身騎白馬的少年將領,依然吸引了希孤城城民的所有目光。
「不管看幾回,這白副將的俊俏與英姿還是讓人移不開眼啊!」
「是啊!光只看著,我都覺得自己也跟著年輕了好幾歲……」
「不過我至今都還沒瞧見過那個虎臂熊腰、爆牙嘴、血盆口的將軍大人呢!」
「那是因為大人自入城後,便日日忙著在屋裡進行著她夜以繼日的採陽補陰之術,努力地療養身心,加強戰力呀!」
「唉!當將軍著實辛苦啊……而這回我們希孤城竟能迎來這樣一位不搶、不拿、不欺民、不管事,而且還會幫著修城門的將軍大人,真真是菩薩保祐呢……」
是的,儘管入了城,但除了鞠滕郗等幾名知情人士外,根本無人知曉如今這白衣白袍的白副將,便是這群老邁蒼蒼,拄著杖倚在路旁觀看少年英雄英姿的老者們口中那「虎背熊腰、爆牙嘴、血盆口」的協和將軍。
任耳語由耳畔如風飄過,云薴縱馬如飛,向來淡漠的眼眸如今變得晶亮,而這,全為了一場其實或許不會那樣精采,卻是她渴望已久的馬球賽事。
只可惜,云薴晶亮的眼眸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場馬球賽事的戰況竟那樣的慘不忍睹。
「什麼跟什麼啊……」雖早有心理準備,但望著場中混亂又一面倒的賽事,原本心情雀躍的云薴忍不住低聲喃喃,「我一個擅騎的輕騎兵都沒敢上,派的全是老步兵,還能弄成這個樣……」
是啊!為了怕太欺負這滿城的老弱病殘,她不得不忍痛將包括自己在內那些心裡瘋狂想上場,但騎術實在太過精湛的人馬捨去,找來一群平常只能在一旁喊加油的步兵。
但這希孤城會不會太教人喪氣了啊!竟連個會揮馬球桿的人都找不著!
「鞠先生,您快想想辦法啊!再這麼輸下去,萬一弄得將軍不開心……」聽到云薴的抱怨聲後,倪老頭一臉憂心地望向身旁的鞠滕郗,低聲說道。
「知道了。」
自然也看出云薴臉上那清晰可見的失望,因此鞠滕郗二話不說地趁著休息時間,喚來了場上那些臨時拼湊,根本還搞不清東西南北的中高齡及低幼齡馬球手。
而這樣的球隊組成,自是由於希孤城中的年輕男子本就不多,會騎馬的更少,能組成一隊已是萬幸,何能苛求……
不過或許是鞠滕郗的奇襲奏效,待這幫臨時組成的馬球手再度上場後,場上的局勢有了驚人的變化,而在鞠滕郗的臨場指導及指揮下,希孤城隊終於不再手忙腳亂,而開始有了基本戰法。
「漂亮!」
而當總算熟悉了賽事,以及有了組織與戰技的希孤城隊頻頻展開攻勢,並多次逼近協和部隊球門時,云薴的眼眸由原本的百無聊賴變為驚訝、有趣,最後,更在希孤城隊終於在一個不知是妙傳,抑或是誤傳的機會下攻破協和部隊球門時,激動得站到了椅子上瘋狂舉拳叫好。
「將軍,您這聲好把咱氣勢都叫下去啦!」望著云薴少有的歡快模樣,一旁的中年包參將笑言道。
「叫下去又怎麼樣?他們這球打得多出人意表啊!」云薴邊叫邊毫不在意地吹起了手指哨,「更何況妳也不瞧瞧,一幫新手都能打成這樣,多讓人振奮哪!」
「將軍,容我提醒您,您可是咱們協和馬球隊的統領。」
「啊!妳不提,我還真忘了。」驀地一愣後,云薴眨了眨眼,收回唇旁吹手哨的手指,然後由座椅上輕盈且優美地翻飛落至地面,「那是得改變一下戰術才行了。」
「鞠先生,差不多就行啦!再進球,我怕弄得將軍不開心啊!」趁著云薴比手畫腳下達著指令之時,倪老頭又連忙對鞠滕郗說道。
「這時讓他們停,將軍才會不開心。」望著自入城後一直一臉寒霜,但此刻卻眼眸晶亮、雙頰輕紅的云薴,鞠滕郗低下頭淡淡笑了笑。
而笑,是因為他這回這個投其所好的戰略看樣子是奏效了,畢竟要討好一名不圖財、不慕名、不求權,甚至根本無所求的進城者,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這樣下去決計不是辦法,因為一直以來都以主動歸降、奉上珍寶來求取遠離強奪、殺伐,令全城城民可以安然苟活的希孤城,其實供不起這樣一名不圖財、不慕名、不求權的軍頭──
因為他們無法提供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來交換她的保護。
目前,她雖因修繕城門而暫留城中,卻從未提及收編之事,而如此曖昧不明的態勢其實比歸降更讓人感覺棘手!
畢竟向來無任何兵力,且城中居民多為念舊老者的希孤城,若此時有流匪抑或割據軍閥到來,甚或她的宿敵得知了她的所在,突然進襲,這老邁的凋零城池,如何抵擋得住那漫天烽火?
而最重要的是,無論她面對的是她的敵人,抑或是欲搶奪財物,甚至自立為王的流匪、兵頭,無論她的選擇是回防抑或是開拔避戰,現今依然未懸掛任何旗幟的希孤城,與城門口她那一大群不知何時才要離去的軍士與追隨者,怎麼都讓人覺得詭譎。
看樣子他得趕緊想想法子突破這個僵局才行了……
這場馬球戰,就在鞠滕郗一邊在場外與云薴鬥智鬥勇,一邊深思應對之策的情況下,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
「鞠先生、鞠先生!」
而就在馬球大戰正式宣告結束之時,突然,一名中年人邊叫邊向鞠滕郗急奔而來,然後在他的耳畔喁喁低語著。
「大人在上,請恕小民有事先行離去。」
半晌後,當場邊人潮緩緩散去之際,鞠滕郗像往常一樣恭敬地對云薴行禮過後便緩步離去,但他低垂著的臉上,嘴角卻出現了一抹淡淡的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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