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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503 紅櫻桃頂尖作家主題書【總裁們的戰爭】Ⅱ

 NO.503 2015/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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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辦公室成為總裁們的愛情戰場,
淡定祕書是心如止水,還是深陷誘惑?
她該如何選擇,才不會愛了他,卻傷了他?




禾馬 二○一五‧二月大人物
紅櫻桃頂尖作家主題書
──【總裁們的戰爭】──

喬 寧《獅心總裁開戰》 盤 絲《狼子總裁迎戰》
吉 梗《熊壯總裁怯戰》 萬里晴《驕犬總裁停戰》

2/6 & 2/13 如果愛情有選擇,冷祕書的決定是……?


 
 

連載專區:

紅櫻桃頂尖作家主題書【總裁們的戰爭】Ⅱ

 

☆☆☆   ☆☆☆   ☆☆☆

 

吉梗/紅櫻桃1302/熊壯總裁怯戰~總裁們的戰爭之三

 

「我不談辦公室戀情。」

冷薔,是個將感情冰封高牆的總裁祕書,

辦公室戀情這種事,絕對不會在她的職場發生,

面對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總裁的追求,她逃了,

將心酸炫耀文說給溫厚大熊般的酒保先生聽,

而她對總裁的恐慌症讓他不敢輕易示愛,

只因為他是她的——新任總裁(汗!)

──默默守護的暖心男,2/13上市

 

☆☆☆   ☆☆☆   ☆☆☆

 

昏黃的燈光灑落在高高的吧檯上。

吧檯裡,身材高大的酒保,正動作俐落帥氣地將手中搖酒杯往上方擲去。

銀亮的搖酒杯在半空中畫了個漂亮的半圓形,之後又穩穩地落回酒保的手中。

這精彩的表演讓吧檯附近的客人們驚呼聲與讚嘆聲不斷……

酒保對客人們微微頷首致意,眼角餘光卻不受控制地瞥向距離吧檯不遠處的角落。

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一男一女正坐在那桌交談……

「你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樂趣?跟著你的女人實在是太倒楣了!我告訴你,我不是找不到條件更好的男人,我們兩個玩完了!」

說完,她隨手拿起桌上的調酒,就朝男人狠狠潑過去。

之後她露出一抹痛快的報復性笑容,隨即態度驕矜地轉身離去。

這突來的騷動自然引來坐在他們附近客人們的驚呼與討論。

就在這時,酒保拿著一條毛巾從吧檯裡鑽出來。

「先擦一擦吧!」酒保將毛巾遞給被潑了酒的高大男人,並打趣道:「你這套手工西裝算是毀了吧?」

男人聞言無奈地搖搖頭,好脾氣地接過毛巾,卻依然沒有要發怒的樣子。

「那個小妞真是沒眼光,像你這樣好脾氣的高富帥她都看不上,我看她這輩子是不可能找到什麼好男人了。」酒保忍不住評論了一句。

「不,大概是我自己有問題,都把她氣到失控了。」男人以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好聽嗓音調侃自己,話裡並沒有責怪女伴的意思。

酒保聞言,不禁打量起面前的恩人兼老朋友──

老實說,齊震曦的外在條件相當不錯。

他並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身材瘦削、氣質斯文的花美男。身高一八三的齊震曦身材高大健碩、矯健修長,五官剛毅俊朗、富有陽剛味,加上性情敦厚又不失魄力,其實是個很man的男人。

以他的角度來看,他覺得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欣賞這種有肩膀又不浮誇的真男人才對!

「我說你,明明長得夠帥,工作時也很有魄力,怎麼就是不會追女人呢?」酒保深感困惑。「你對女人示好、示愛都溫吞又不積極,難怪那些嬌嬌女會生氣。」他態度認真地分析,「她們就是喜歡被男人哄、被男人捧在手掌心裡疼,結果你要人家說一句才肯動一步,她們不翻臉生氣才怪。」

聽到他的分析,齊震曦性感的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隱隱表達出他的不以為意。

「欸,老闆,你不能這樣!活像隻冬眠的熊,老窩在自己的洞裡。」酒保語重心長的勸著,「你不肯主動出擊,對喜歡的女人示愛、表達心意,她們怎麼可能懂你?」

聽到他的話,齊震曦微微搖頭,「都叫你別叫我老闆了。」他表情嚴肅認真地對老友陳述,「這家酒吧,我只在開店時幫忙出了點錢,整家店都是你耗費心血、精心經營起來的。」

見酒保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他又接著道:「況且,你後來也把欠款統統還清了,我們早就互不相欠。你才是這間酒吧確確實實的老闆。」

酒保皺起眉頭,不贊成地反駁,「話不能這麼說。若沒有你當初的幫忙與支持,我絕對開不了這家店,更別說這間店後來也受到你不少幫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裡都幫我打點好了。」

說到這,酒保的語氣轉為堅定,「所以在我看來,你就是這間酒吧的老闆沒錯。」但他也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過一家酒吧的靈魂人物是酒保,可不是老闆。我才是這裡的王!」

齊震曦不禁微笑點頭,掀唇應和,「以你調酒的技術,的確可以在酒保界稱王了。」

酒保很得意地挺了挺胸,隨即感到不太對勁……

「等等,差點被你拐了,你不要故意把話題扯遠。快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齊震曦好整以暇的問。

「喂,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耶!」酒保不死心地追問著:「你對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真的不想交個女朋友、不想討老婆嗎?追求人的態度怎麼會這麼不積極?」

聞言,齊震曦不禁嘆了口氣。「你真是不肯放棄。好吧,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你。」

酒保聽了雙眼一亮,連連點頭。多難得啊!他這個感情太過內斂的老朋友終於願意述衷腸。

見到酒保這麼期待的模樣,齊震曦不禁勾唇苦笑。「我想可能是還沒遇到真愛,我才這麼不積極吧!」

酒保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方才那個小妞是?」

既然不是真愛,為什麼要和她交往?

「那是和我父母有交情的長輩介紹的,為了不讓他們失望,我就試著交往看看……不過我和她的性格真的不合拍,我也實在不擅長伺候嬌嬌大小姐。」

齊震曦性感的唇角微勾,「所以老實說,她說要和我分手時,我真的鬆了一大口氣。」

酒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連她對你潑酒,你都不生氣!」

「如果潑酒能讓她出口惡氣、乾脆的放棄我,我沒有什麼損失。」齊震曦的語氣始終溫和有禮。「況且對我父母,我也有交代──是人家看不上我。」

看著老友氣定神閒的態度,酒保不禁挑起一邊眉毛。

「我開始懷疑,你那天是故意不去參加那個慶生會。」

因為女子後來的嗓音不小,加上他們的座位離吧檯不遠,因此他「被動地」聽到他們的對話。絕對不是他偷聽喔!

對老友的質疑,齊震曦一臉誠懇地回答:「我那天確實有要事在身。」

酒保一點都不相信地翻了個白眼。「最好有要事在身啦!」

不過,那個嬌嬌女讓人看了就滿反感的,他還是很替老友開心,擺脫了一個大麻煩。

「我說你還是快點去後面換套衣服吧。幸好我們身高差不多,你應該可以穿我留在店裡備用的制服。」

見齊震曦不動,酒保又催促,「快點,趁現在人比較少,我緊急處理一下你的西裝,至少清洗一下酒漬再烘乾,這樣你穿回去也舒服點。」

「這樣好嗎?」齊震曦對麻煩老朋友感到猶豫。

「有什麼不好?這裡是我的地盤,我來處理比你方便多了。」酒保豪爽的又拍拍自己的胸脯。

為了減輕齊震曦的心理負擔,酒保笑著提議,「剛好你可以重溫一下我剛開店,你來客串酒保時學的技藝。」他故意酸溜溜的抱怨,「不過你也太真人不露相,學了沒多久竟然就有模有樣,把基本的調酒都學會了。老天爺也太偏心,給你一顆這麼好的腦袋。」

見老友的態度真誠,加上被這麼一說,他也有點手癢,齊震曦遂頷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對他來說,調酒是件滿有趣的事。

今晚可以回味一下,過去在這裡幫忙時偶爾充當酒保的日子……好像也挺不錯的。

 

☆☆☆   ☆☆☆   ☆☆☆

 

一身OL打扮的冷薔,下班之後帶著緊繃的心情,來到了夜生活最繁華的地區,停在一間酒吧的門口。

沿著以深色木地板建成的懷舊樓梯爬到二樓,她看到一間外牆以灰白色的岩磚裝飾,風格極簡,卻讓人不由自主產生安心及歸屬感的酒吧,那舒服愜意的感覺,令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招牌──At Bear

看到店名,她緊抿的唇角微微放鬆,腦海裡不禁浮現一隻憨厚的大熊站在吧檯後調酒的趣味景象。

心情瞬間放鬆了不少,她不禁在心裡讚許,老友舒瑜這次真找了間不錯的店聚會,看來值得期待。

推開大門走進酒吧,她的目光立即被吧檯後那一大面的酒牆給吸引。

在特殊燈光襯托下,一瓶瓶裝盛著各式酒液、色彩繽紛的漂亮酒瓶陳列在紅磚牆兩列深色的木櫃上,相當引人目光,帶著種溫暖人心的感覺……

對照店裡刻意暗下的昏黃燈光,吧檯那處就像冬日暖和的太陽一樣,使人看了心情都跟著放鬆舒緩。

嗯,這是間不喧嘩吵鬧、讓人感到頗為自在的酒吧。

在心裡做了評論,冷薔拿出手機快速地發了一則訊息給舒瑜,告知老友她已經抵達,並會在吧檯處恭候大駕。

不知道舒瑜這個遲到大王,今天會創下遲到多久的紀錄呢?

心裡有些無奈地發完訊息,她緩緩挪動腳步走到吧檯前。

在看清楚吧檯裡身材高大、樣貌陽剛英俊的酒保瞬間,她竟然有些失神。

因為這名高大俊朗的酒保,身上散發出一股溫厚可靠的氣質。

這與她方才站在店外時的遐想幾乎相同……吧檯後真有一隻溫厚的大熊在調酒耶!

她美眸微瞠,有些詫異地直視著吧檯裡的大熊酒保,心裡突然冒出一股好像只要坐在這裡,就什麼都不用擔憂的奇妙安心感。

哪怕天塌下來也沒有關係,因為這兒有一隻大熊會幫忙頂著。

這奇異的聯想讓她緊抿的唇角瞬間勾起,綻出一抹瑰麗的笑花,但很快又恢復原來的弧度。

她並不曉得她這抹曇花一現般的笑顏,正巧落入吧檯後頭的男人眼中。

齊震曦精銳的目光定定凝視著那名從門外走進來的年輕女子。

她有一頭漆黑亮麗的長直髮,五官精緻秀麗,可臉上表情有些淡漠;身材高身兆而纖細,帶著點舞者般飄逸靈巧的美感。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窄裙、黑色高跟鞋,長短適中的窄裙下露出一雙修長而勻稱的美腿。

只不過……這名美麗的女子看起來防心很重,並不好親近。

奇怪的是,她就是很吸引他的目光。

他感覺心臟劇烈地震動著,一下下重擊著胸膛。

這奇特的反應使他有點吃驚。這名第一次見面的女子,為什麼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不禁觀察起她的一舉一動……

就見她微蹙眉頭左右張望,似乎正在打量酒吧的環境。

她臉上帶著淡淡的憂愁,奇異地使他的心跟著微微揪起,並荒唐地冒出想替她分憂的衝動。

真是太奇怪!他不禁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接著,他看到她拿出手機,好像在發訊息給誰。

他又忍不住猜想起來。她是不是約了人在這裡見面?是約了誰?會是她的男朋友嗎?

腦中正浮想聯翩時,他意外發現,她竟然朝著他直直走過來。

她每踏近一步,他的心就跟著悸動一下。

這從未有過的奇特反應使他困惑,但也讓他無法控制地感到興奮並期待起來……到底她還會引發他什麼樣的特殊心情?

齊震曦生平第一次產生一股強烈地、想與一個女人攀談的衝動。

就在這時候,她目光不期然與他對上,就見她美眸微閃,唇角綻出一抹絢麗的笑花。

齊震曦墨瞳瞬間緊縮,腦袋也變得一片空白。

他覺得剛剛那一刻,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重物給狠狠搥了下。

在那一瞬間,她從無法接近的冷淡系美女,一下子轉變成眼神溫柔、鮮豔而生動的暖陽系美人。

雖然她臉上美麗的笑顏一閃即逝,卻已在他腦海裡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象……

他差點就收不回自己的理智,直至她坐在吧檯前,表情有些困惑地向他點酒,他才清醒過來。

「好的,請稍等。」

發現自己太過失態,齊震曦連忙在心裡警告自己穩住,隨即動作俐落地為她調酒。

調好酒,將酒杯送到她面前,發現她依舊一臉愁容,他忍不住開口,「妳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聽到那個讓她覺得像溫厚大熊般的英俊酒保,用異常好聽悅耳的沉醇嗓音,問她是否有煩心事,冷薔不禁愣了下。

她平時跟朋友去酒吧喝喝小酒、聊聊天,並不會和陌生人般的酒保多聊什麼,但他溫厚的詢問,讓她不禁向他傾訴。

「嗯,我今天心情確實不怎麼好。」

聽到她的回應,齊震曦心裡漫起一股沒有被她拒絕的淡淡喜悅,語調柔和地接著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見她表情有瞬間僵硬,怕自己的追問會讓防心看起來很重的她不高興,他連忙補充,「如果妳不方便說也沒有關係。」

他的話讓冷薔的心一動。她想他大概是發現她態度遲疑,猜到她不想洩漏個人隱私,因此體貼地退了一步,不再追問。

真是個體貼的好人!

對方這種善意與體貼的表現使冷薔的胸口漫起一股暖意。

她忍不住把一直壓抑著的心事向他傾吐……

「該怎麼說呢……因為前任老闆的追求,逼得我不得不在上班時間關手機。但他是個不輕言放棄的人,我怕他會影響我現在的工作。」

「他為什麼要纏著妳?」

聽到他充滿關切的詢問,冷薔不禁抬頭打量起這名長相陽剛英俊,卻讓她感到安心的酒保先生。

既然他輕易就讓她放下對陌生人的戒心,或許這個善於聆聽的酒保先生能給她感情上的建議……

「大概是職務上的關係,讓他誤以為我是適合他的女性,於是對我日久生情。不管我怎麼拒絕,他總是認為沒交往過怎麼知道彼此不適合,所以在我離職後仍糾纏不放……」說著,她忽然抬起頭,想看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可他只是態度沉穩地點了點頭,又以嚴肅正經的口吻沉聲問:「妳的老闆又老又醜嗎?」

聽他用這麼正經的態度問出這麼……奇妙的問題,冷薔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好氣又好笑的瞥了他一眼。「重點不是這個!」

這話一出,她意外發現自己胸口積壓的鬱氣好像消散不少。

她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他剛剛是故意逗她開心?

見英俊的他表情依舊沉穩溫柔,她心裡升起想繼續和他傾訴的渴望……

「我的前任老闆是米穆爾的總裁。」她向他解釋,「是個年輕英俊而且精明強悍的男人。除此之外,他的性格非常強勢霸道,就像狂傲的獅子王者,走到哪裡就征服到哪裡。」

聽到「米穆爾」這個熟悉的名字,齊震曦的心一震,很快從記憶庫裡調出她口中男人的相關資訊。

嗯,那的確是個自信張揚、能力不俗的男人。

連這樣的天之驕子都拜倒在她的裙下嗎?

不知為何,他胸口突然感到一陣窒悶,覺得不是很舒服。

表面上,他的態度依舊沉穩,以篤定的語氣回答:「我知道他,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

「是,他是很優秀。」以為酒保曾在報章雜誌上看過對那人的盛讚與介紹,冷薔表情有些複雜地同意他的話。

「那麼……他追求妳不是件好事嗎?」齊震曦帶著莫名緊張的心情問出這句話。

「怎麼會是好事?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交總裁男友!」冷薔目光一凜,有些不滿地瞪著他,連聲調都提高了不少。

發現自己惹惱了佳人,齊震曦連忙致歉,「很抱歉,是我失言了。」

聽他這麼謙和有禮地道歉,冷薔愣了下,反而覺得是自己太過分了,她好像在遷怒他一樣。

「不,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反應過度了。」她悶悶地回答。

她有一個非常堅持的原則,就是不談辦公室戀情,尤其不和上司有任何曖昧關係。她絕對不要經歷母親曾有的痛苦,體會那些流言蜚語!

因此,身為祕書卻被老闆看上並展開熱烈追求,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困擾。

偏偏老闆太過強勢霸道,根本就不接受她的拒絕。最後她只好辭職。

可就算她被前任老闆糾纏到快要爆炸,還是不該把這股火氣發在不認得的人身上。她覺得自己剛才實在太情緒化了。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無故受到她轟炸的酒保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或不滿的表情。

不但如此,他還對她露出一抹笑容,她不禁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好修養、好脾氣。

他和她那個強勢霸道又狂傲張揚的前任老闆完全相反,也與她遇過的其他男人都不太一樣。

她發現這個像溫厚大熊的男人,總是會讓她忍不住從心裡升起一股想依賴的感覺,好像不管什麼事,他都可以幫忙擔起來。

大概是受到這種心情的催動,冷薔自然而然地將心裡積壓許久的煩惱,全都向他傾訴出來……

 

☆☆☆   ☆☆☆   ☆☆☆

 

在酒吧昏黃燈光的映照下,面對一臉溫柔的齊震曦,冷薔腦海裡浮現了平時不願去回想的事情。

那幾張熟悉的臉孔,讓她一想到就很想搖頭嘆息……

她不禁開口訴說:「其實我身為祕書卻被總裁追求並不是第一次。之前我曾在捷思沛生技和星采娛樂工作,那時也發生了一樣的狀況。」

聽到捷思沛生技和星采娛樂,齊震曦很快在腦中調出這兩家集團總裁的相關資訊,然後一陣沉默。

他覺得對她感興趣的人實在有點多,而且都是些很難應付的人。

「這讓妳感到非常困擾吧?」

從他充滿關懷的語氣裡聽出了理解與善意,冷薔不禁露出一抹苦笑。「的確。這讓我非常困擾。」

她目光轉為黯淡的陳述,「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奇怪。我自認上班時態度很正經也足夠認真,穿著打扮也保守得體,絕沒有任何令人誤會的言行舉止。而且就算我離職,前任老闆仍是不肯放棄……

「總之,我並不喜歡公私不分,也絕對不談辦公室戀情。」她話中顯露出難以掩飾的無奈。

齊震曦表情溫柔地對她頷首,傳達自己能理解她心情的支持態度。

見到他如此溫柔可靠的回應,冷薔感到一陣暖意。她一口飲盡殘剩的半杯調酒,彷彿想藉著酒意把心裡的鬱悶統統吐出來,「我真的受夠了這些男人老把我當成女人,而不是把我當作專業的祕書看待!難道我的工作能力很差嗎?」

齊震曦始終神情專注地傾聽她的心事,聽完她一番宣洩,他眸裡透出淡淡的柔色。

發現她的酒杯見底了,他動作俐落地又調了一杯酒送到她面前。「這是我招待的,請不要客氣。」

看了眼面前色澤澄亮的調酒,冷薔拿起高腳杯啜飲了一口,眼眸一亮,開口讚賞,「這個真好喝!是用什麼調成的?」

齊震曦沉聲解釋,「這杯調酒是用蘭姆酒、鳳梨汁、檸檬汁和接骨木花糖漿調合成的。它的口感頗為清爽,我想妳可能會喜歡。」

「嗯,我確實喜歡。」感覺方才猛然喝下的調酒酒意上衝,冷薔有些微醺地再次讚美著。

見她雙頰微紅,精緻的小臉上露出放鬆的柔和表情,齊震曦的心一動。

他轉身從冰櫃裡拿出老友精心挑選的法國起司,仔細切成小塊放入白色小碟,遞到她的面前。

見她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笑著解釋,「這也是招待的。這種調酒很適合搭配起司一起享用。」

「呃……你這樣做生意會虧本的。」興許是之前聊天的氣氛太好,冷薔對眼前酒保的防心大減,語氣也自在輕鬆很多。

「妳不會讓我虧本的。」齊震曦淡笑回答。

「你怎麼這麼肯定?說不定我很愛佔人便宜。」冷薔打趣著。

齊震曦搖頭,語氣沉穩的回答,「妳不會。太過認真的人,不會想佔別人的便宜。」

他的話讓她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你看穿了?」

齊震曦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心裡百感交集。

一開始,他只是對她印象深刻,也對自己受她吸引的心情感到好奇,因此動了與她攀談的念頭。

可與她聊著聊著,他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欣賞她。

欣賞她的獨立自主、欣賞她的堅定有主見,甚至心疼起她來……

她是個很倔強的女人,對自己要求嚴格,因此不能容忍職場上的男人無視她的專業,只想要追求她。

她渴望一展長才,並得到尊重與理解;他覺得自己能夠懂得她這種心情。

「如果是一個愛佔人便宜的女人,怎麼可能像妳一樣困擾又煩心,最後選擇辭職。」

見到她略微詫異又帶著些許感動的表情,他心一動,語氣更加溫柔的分析,「我覺得妳是個不要男人老把妳捧在手心裡寵愛的女人,妳也不甘於當一隻被關在籠裡欣賞的金絲雀。」

他的陳述相當篤定,因為他知道她不但是個美麗的女子,更是個自我要求很高的女人。

「因此妳不會佔別人的便宜,可妳也不隨便給別人佔便宜。」他沉聲為自己的話做了總結。

冷薔表情有點複雜也有點感動地看著他,「明明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怎麼你就把我看得這麼透。」這種被人理解並欣賞著的感覺實在很好,讓她的心微微蕩漾。

齊震曦雙手一攤,做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厲害」的打趣表情。

冷薔不禁被他這動作逗得綻出一抹無防備的嬌豔笑顏。

這意外的一笑讓齊震曦的腦袋再度空白,也使他痴痴地看了她許久……

 

☆☆☆   ☆☆☆   ☆☆☆

 

酒吧裡迴盪著女性慵懶而沙啞的迷人嗓音,瞇著美眸聆聽歌曲的冷薔手裡端著齊震曦招待的調酒,覺得自己的意識有點飄飄然。

她轉過頭,正巧對上齊震曦溫和而專注的眸光。

同樣是被人專注地凝視著,可奇怪的,她對他就是升不起防備心。

她想可能是他的氣場太過溫厚,讓她感到安心,所以防備不起來吧。

她不禁好奇的問,「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難道我有哪裡不對勁嗎?」

意外發現自己又看她看到出神,齊震曦心情複雜萬分。

他從沒有過這種經驗,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輕易牽動他的心。

一股想要更了解她的衝動,在他心頭激盪。

向來不打聽旁人隱私的他不禁開口問:「剛才聽妳說,因為前任老闆的騷擾,逼得妳不得不在上班時間關掉手機,那妳現在工作的地方可能出現一樣的麻煩嗎?」

想到她現在的老闆也可能受到她吸引、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齊震曦的心情就有些悶悶的。

聽出他的關心,冷薔目光一柔,有些得意地回應道:「這回不會了。我後來想想,接二連三遇上總裁的追求,會不會是因為單身女祕書太靠近以權力慾望為主的男人,他們將信任交給祕書,連帶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決定不再應徵祕書的工作,我這次應徵的是行政助理。」

聽出她的得意,齊震曦不禁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覺得這樣神采飛揚的她更加耀眼。

他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心情對她說:「看來妳從祕書轉任行政助理後適應得很好。」

「剛開始是有點不適應,不過工作熟悉後就沒問題了。而且我現在工作的地方薪資與福利都還不錯。你知道嗎?我們每個月還有新鮮的有機蔬菜和水果可以拿。」

聽到這,齊震曦突然產生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他們集團也有這項特別的福利,畢竟有機農產品正是他致力推動的新事業體,因此也列入員工福利。

「真是挺特別的福利。妳公司是經營有機農產品的嗎?」他不禁好奇的問。

冷薔點頭應道:「嗯。聽說這是我們總裁現在最重視的新事業體,正在極力推廣,所以我們才有這種特殊的福利。」

齊震曦的心情更加微妙了。他開始思索他所知的競爭對手,是哪家的老闆和他的步調這麼相似?

「請原諒我的冒昧,可以請問妳現在是在哪間公司工作嗎?」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你說話不用這麼客氣。我現在在恆曄集團工作,你應該聽過。它成立很多年了。」

他何止聽過,這根本就是他家的啊!

齊震曦先是一怔,隨即一股狂喜從他心底迸出來。

她竟然就在他的集團工作!所以之前讓他有點吃味的老闆,就是他自己!

齊震曦忽然有種中了大獎,但不知該不該高興的複雜心情。

因為他想到她方才曾堅決的表示絕對不談辦公室戀情,她最痛恨被老闆糾纏!

他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這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本來近水樓台是個最好的開端,但這在她身上完全不成立,他還怕近水樓台會死得更快……

察覺自己心情躁動不安、完全冷靜不下來,齊震曦忍不住開口試探,「雖然妳說妳不談辦公室戀情,但若是妳現任老闆是個懂得尊重女性的好男人,這樣條件好的男人也想追求妳,妳會怎麼做?」

他的疑問使冷薔挑起一邊的秀眉,「你真當我是萬人迷啊?我現在在行政部門當助理,很難有機會遇上總裁。你放心,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我是說如果。」他抱著微薄的希望問道。

「如果?嗯……」冷薔沉吟著。「如果我真的又被總裁看上,那我只好再換一間公司工作。不過我真的不希望這種事情再度發生,因為我還挺滿意現在的工作。」

不出所料,還沒上場就被三振出局!

齊震曦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果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怎麼了?你的笑容這麼古怪,是我說錯了什麼嗎?」冷薔露出疑惑的表情。

齊震曦緩緩搖頭,飽含感情的深邃墨瞳定定凝視著她。

他忍不住又問:「妳對他們真的一點都不心動?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不是妳的上司,妳考慮過接受他們的追求嗎?」

這句問話隱含著他無法說出口的請求:如果我不是妳的上司,我有機會追求妳嗎?

聽到他的疑問,冷薔美麗的臉蛋很快泛起一層冰冷寒色,目光也變得有些痛苦。

雖然她很快就恢復正常,仍被眼尖的齊震曦發現了。

他不禁感到困惑以及難以抑止的介意與掛懷──為什麼她會露出那麼教人心疼的表情?

「酒保先生,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冷薔不答反問,目光有些警戒地看著他。

察覺到她身上升起的防備之意,齊震曦不禁懊悔方才的失言。他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很抱歉,看來是我越界了,可我並沒有惡意。」他態度誠懇地向她致歉。

他解釋起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覺得,如果妳是為了不談辦公室戀情而拒絕他們,那在妳離職後已經沒了這層顧忌。因此我很好奇,妳會不會接受他們的追求?畢竟他們的條件都很好。」

冷薔皺起秀麗的眉,嘴裡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他們的想法嗎?」

發現齊震曦露出不解的神情,她搖搖頭後解釋,「你剛剛幫我點出了一個盲點。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死不放棄,原來他們是認為我已經離職,沒了那層顧忌,才會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難道沒有希望嗎?」齊震曦心情複雜的問。

「當然沒希望!如果會在一起,就不會在乎彼此的身分。況且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困到痛苦糾結的感情當中?」

困到痛苦糾結的感情當中?齊震曦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裡帶有特殊含意的字句。

是誰或什麼事讓她覺得感情是痛苦糾結的?

不過,他也從她充滿防備的態度和堅決否定的話語中判斷出,她似乎對感情早築起一道冰封的高牆,冷漠地拒絕所有想接近她的男人,並將他們阻擋在她的心門之外。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攻破那道冰封的高牆,再加上身為集團的總裁,他無庸置疑地已經登上被她拒絕的黑名單。

這麼一想,他原先滿腹的希望與期待,都化成了滿滿的失望與落寞。

罷了,他並不是個情場高手,天時地利人和又全都不利於他。

還是趁自己的心尚未淪陷得那麼徹底,趁還來得及回頭,及早放手吧。

只是,這個決定讓他的心臟陣陣緊縮,失望與落寞的情緒也不停從心底浮現。

可這也沒辦法啊!

換個角度想,能以與她難得的邂逅當作今天的句點已經很不錯,總比以被人潑了酒當收尾好。

這一晚美好的記憶,應該會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底,這輩子都忘不了……

雖然決定放手,他還是很珍惜與她短暫的相處時光。

他這時才驚覺自己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將來回想起這個讓他難忘的美麗女子,卻連她的姓名都不曉得,好像有點悲哀……

或許是受到這種心情的驅使,在感情表達上一向被動內斂的齊震曦,升起一股詢問她芳名的衝動。

剛好冷薔抬頭叫了他一聲,「酒保先生。」

他深黑濃密的劍眉一挑,隨即回道:「我姓齊,妳可以叫我威廉。我應該虛長妳幾歲,妳也可以叫我齊哥或齊大哥。」

後面這兩種稱呼是他和老友學來的,老友和美眉說話時最喜歡讓人這樣叫他。

「呃……」冷薔愣了下,隨即點頭。「也是。一直叫你酒保先生好像也滿奇怪的,那我就叫你齊大哥吧!」

聽到她用柔和的嗓音叫自己齊大哥,齊震曦的心猛然一震,有些飄飄然的暈眩感。

隨即他用無比真誠、帶著些許熾熱的目光看著她,那專注和隱隱期盼的模樣,讓冷薔有種眼前男人化身為充滿期待的憨厚大熊之感。

他是在期待什麼?為什麼要用充滿熱切的眼神看著她,讓她覺得拒絕他的請求好像很殘忍……

「我可以怎麼稱呼妳呢?」齊震曦小心翼翼地將心裡最強烈的渴望問出口。

原來是想問她的名字啊!

冷薔心裡不由得漫起一股柔軟的笑意,覺得這個酒保先生真是認真憨厚到讓人怎麼都沒辦法討厭。

「你該不會是怕我不喜歡被人打聽個人隱私,所以連名字都不敢問吧?」她忍不住出言調侃,「你這麼老實,當酒保真的沒問題嗎?」

「有個老實的酒保,客人不是更放心?」齊震曦帶著淺淡的笑意回答。

「也是。比起油嘴滑舌的酒保,老實誠懇的酒保好太多了!」冷薔點頭應和。

聽到她的讚美,哪怕只是對酒保這個身分的認同,還是讓齊震曦心裡有種抑制不住的興奮與喜悅感。

就見她對他舉起酒杯致意,「我叫冷薔。薔薇的薔。請多多指教。」

冷薔,冷薔……齊震曦在心裡反覆唸著她的名字,只覺得胸臆間彷彿有股暖意沖刷而過,讓他的心彷彿浸在熱水裡一樣。

他不禁開口稱讚,「很美的名字。」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他這樣認真的讚美,冷薔突然有點羞赧。她不自在地偏過頭去,想掩飾自己的心情。

見她臉上掠過一抹嬌美的羞色,齊震曦的心情更加無法平靜了。

真可惜,他們只有這一晚的緣分……

抱著依依不捨的心情,他把握機會和她談天說笑。

正當某個話題引得兩人都笑出聲時,一道陰影突然落到他們之間。

「什麼事這麼開心?也說來讓我聽聽。」低沉霸道的男人嗓音突然從冷薔身後響起。

冷薔被嚇了一跳,很快轉過身,隨即驚愕又不敢置信地瞪著突然出現的男人。

 

☆☆☆   ☆☆☆   ☆☆☆

 

萬里晴/紅櫻桃1303/驕犬總裁停戰~總裁們的戰爭之四

 

「搞砸了!在最後一秒。」

冷薔以應屆畢業生應徵總裁祕書一職,

野心不小、敵意不少,這他都知道,

原以為當年意外早已過去,卻讓她誤會多年,

像頭長了乳牙的小白鯊潛游到身邊,

破壞力有限,可迅速縮短的距離讓人心驚,

而沒了祕書頭銜,她又要如何靠近他身邊?

──為愛低頭的天驕男,2/13上市

 

☆☆☆   ☆☆☆   ☆☆☆

 

人資部主管胡大為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座位,戴上老花眼鏡,整了整收進來的資料。

為了讓每位進來相談的同仁感到舒適,他的辦公室採用暖色布置,棕色地毯,米灰沙發,活潑綻放的花朵抱枕,營造出宛如居家一般的輕鬆氣氛,就連他自己也很喜歡。

他往椅背上一靠,清點手上的資料。

這個時節,十月初,是他服務的捷思沛生技集團完成新進員工訓練的時候,在此之前,他責任重大。捷思沛重視這個訓練,所有新進員工必須在各單位受訓過一段時間,了解流程,才會按照個人意願與部門需要,進行分發。

分發完後,他的階段性任務也就告一段落了。

今天是收志願單的日子,不久前,掌管幾個部門的老同仁跟他打過招呼,都希望把今年最優秀的新人納入手下。

別說他們,就是他,也看中了那個新人,想把她暗槓起來,培養成人資部的第一把交椅。

多人來搶,誰也說項不能,那個新人究竟會被派到哪,就得由她的志願來決定了。

真希望她花落人資部!胡大為迫不及待的找出她那張來看。

不看還好,一看,他臉色都青了。

他馬上打電話下去,把人叫進來。

五分鐘後,冷薔來了,一踏進來就乖乖站著,臉上沒有表情,似乎對自己造成的困擾一無所覺,胡大為頓時有點惱。

照他本來的想法,眼前這個應屆畢業生應該是得力助手,不該是麻煩的製造者。

可她讓他頭痛,大大的頭痛了。

「冷小姐,坐。」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間。「妳的志願單,我看過了。」

「是。」她拘謹回應。

「妳只填了一項。」

「是。」

「總裁祕書?」他的聲線微微不穩。

「是。」她還是秀秀氣氣的回應。

「我們開出來的職缺,沒有這一項。」

「我知道有。」那張雪白小臉充滿篤定,「我要應徵。」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妳怎麼知道總裁在找新祕書?這消息沒有對新人發佈。」

冷薔頓了一頓,選擇避重就輕,「實習時,我曾聽前輩們提起。」

「哪個前輩?」

「忘了。」

知道她不願意吐實,胡大為也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無法補救的事情上。他嘆了一口氣,才說:「好吧,妳的消息沒錯,總裁現在的祕書金女士有退休的打算,這兩年來,總裁在物色新祕書。」

一抹小小暢意出現在她眼中,但隨即掩起。「是。」

「但首要條件是經驗老到,所以我們請獵人頭公司幫忙。冷薔,妳資歷太淺,不在考慮之列。」此話說完,他拿起志願單,就要打發她出去。

「如果我接下來說錯了什麼,請您指正。」冷薔立刻開口,「這兩年來,獵人頭公司提過一些人選,也請來試用過,但最後都告吹。」

奇怪,她怎麼知道?這應該是中階主管級以上的人才會知道的訊息。

胡大為的疑問閃過一秒,隨即專注於眼前,「沒錯,但這不會提高妳被錄取的可能,總裁要找的是老手。」

冷薔有些不服氣,「老手也是從新手開始磨練起。」

「是沒錯,但新手扛不起金祕書的工作量,也沒時間慢慢磨,有經驗的人能比較快上手。」

「但花了兩年找人,依然沒著落,從現在開始培養新人,說不定更快。」冷薔細聲建議,語調柔柔,卻不容忽視。

好像有道理……欸,等等,怎麼換成他被說服了?「總裁不是這麼想。」胡大為正了正臉色,繼續遊說,「說真的,不管上司多高階,祕書的工作不會相差太多。當祕書,要比上司更早進辦公室、更晚下班,雜務多,事情又瑣碎,升遷管道不明,對於一個表現優秀的有志青年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

「妳知道什麼才是好的選擇嗎?」他略顯激昂,企圖激發她的鬥志,「選定一個部門,把頭埋進去苦幹實幹,磨出專業,創造自我優勢。現在,業務部、生產部、總務部都搶著要妳,妳到哪邊都吃香,就是我人資部,也非常歡迎妳加入,妳怎麼說?」

冷薔回以疏遠的淡淡一笑,胡大為一看就明白,她沒把他送出去的那頂高帽子放在眼裡。

「選一個吧!」胡大為有些挫敗了,「我們真的不打算從新人中拔擢。」

冷薔不慌不亂,心中篤定。要是一絲機會也沒有,她不會被這樣遊說。

胡老固然抱著擋她的決心,但也可能轉變為她敲開門的貴人。這種時候,要達成心願的唯一辦法就是撐下去,撐到對方改變主意為止。

「我相信在受訓期間,我的表現足以證明自己有資格提出這個要求。」她挺直背脊,溫和但堅定的說:「我所要求的,不過是一個面試機會,就像其他被獵人頭公司找來的人選一樣。」

「我剛剛講了半天,妳都沒在聽嗎?」胡大為嗟嘆一句。當一個有才能的人同時擁有自信,就是難搞。他嘖嘖幾聲,揉了揉額頭,最後決定──「把志願單拿回去,多填幾個。」

冷薔小臉一肅,抿緊的唇線表明了無聲的拒絕。

「我會去幫妳說說看,」胡大為保證,而他一諾千金是出了名的。「但祕書是總裁要用的,他會親自作決定,不是妳有意願,他就會用妳。」他把志願單往前推,「拿回去多填幾項,確保之後可以分發到妳比較想去的單位。我人資部真的不錯,妳參考看──」

話還沒完,冷薔開口吐出一個字,「不。」

胡大為愣住了,「……什麼?」

眼見勝算逐漸失去,冷薔說出準備已久的底限──「如果不能當總裁祕書,我不留在捷思沛。」

胡大為瞠大眼睛。他有沒有聽錯?

「我不爭取其他職位,無論如何不爭取,我只想當總裁祕書。」複述自己的決定之後,她離座,鞠了個躬。「等總裁決定面試時間,再請您通知我。我先出去做事了。」

門板輕輕關上的聲音,震醒了發懵中的人資主管。

他剛剛接到的這個是最後通牒吧?

胡大為霍然醒悟。

好啊!現在的新人,一個比一個大牌就是了,上頭都還沒說啥呢,她撂什麼狠話?

正待發作,他才發現冷薔已經走掉了,這……

算了,她把話說絕也好,他當自己已經盡完職責本分,這顆燙手山芋就由總裁伸手去接。

 

☆☆☆   ☆☆☆   ☆☆☆

 

「連你也沒轍?」聽完手下老臣的報告,富靖凱笑了。

他的笑聲很悅耳,男中音穩穩的,不帶半點譏誚的酸味。

前陣子他就聽說有個應屆畢業生進入捷思沛集團,成了主管間的話題,似乎還有傳聞,在業務往來時,米穆爾集團總裁黎君樺也對她很有好感,特意招呼過幾次,但她沒怎麼動搖。

對於這人,他有點好奇,但也就只是好奇,不至於親自去見。

捷思沛經營醫藥生技業,從醫美產品到疾病用藥都在營運範圍內,要打理如此廣闊的版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知人善任、充分授權是他的祕訣。

雖然貴為總裁,但他並非無所不管。他交給自己的任務,是帶著這塊金字招牌往前衝,與政府協商,找上下游合作,在外開疆闢土,內部事務則交由資深幹部處理。集團裡,經理級以上的主管個個都是老臣,十幾年前便隨著他父親打江山,對於捷思沛未來的發展藍圖及他的經營意念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他們從來不會拿不重要的事來煩他。

「也不是完全沒轍啦。」胡大為有點被糗到,吶吶辯駁,「畢竟是個可用之才,直接回絕了多可惜,就呈報到你這裡來。」

富靖凱笑了笑。一個小小娘子軍,竟然能把頭髮灰白的老前輩弄成這樣,真是不容易,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能由你決定她的去處就好?」

胡大為搖頭,「我也想,但她挺堅持的,我看那個性子,不是容易屈服的人。」

「她為什麼想當我的祕書?」富靖凱問。捷思沛裡不是沒有其他主管的祕書職缺,但指名要當他的手下,就值得玩味了。

胡大為又搖頭,「試不出來。」

「也有你試不出來的人?」

「那女孩沒啥表情,話不多,激她也不說,一張嘴緊得像蚌殼。」胡大為思索了一下,「要是以口風緊做考量,她倒是可以勝任,那張撲克臉唬得了人,什麼消息都不會走漏。」

「但不能因為這樣,就用她當我的重要助手。」富靖凱思緒明晰。

胡大為以商量的語氣說:「我是想,她表現不俗,幾個部門主管都想用她,是不是請你先把她留在身邊一陣子,之後再以不適任為理由,轉調到其他單位?」

倘若新人的性子真有胡老說的這麼硬,怕是不會接受之後的轉職。

富靖凱拿起擱在桌上的腕錶把玩。

他一早進辦公室的習慣是,先解開兩手袖釦,將袖子捲到肘際,摘下腕錶,平放在桌前,滴滴答答往前走的秒針隨時提醒他,時間有多可貴。

那個新人說,她只想當總裁祕書,否則寧可離去──以他的解讀,這是挾著幾位高層幹部的欣賞,衝著他來的無聲戰書,這個新進員工非常想引起他的注意。

為什麼?

疑惑閃過,他看了眼錶面,差不多要下班了。「剛好有個空檔,叫她進來吧。」

「現在面試?」

「速戰速決。」

「那倒是,你不喜歡拖延任何事。」胡大為點點頭。他跟過富家兩代,前任富總裁做事慢慢來,凡事都要斟酌再三,可富靖凱完全不同。

業界都知道,再艱難、再重大的選擇,他彈指決定。

富靖凱剛上任時,他有過質疑,這個後輩上司是不是沒全盤思考過,只是單純的愛搶快。可幾年下來,他已經了然,富靖凱是腦筋動得快,反應才快。跟他父親不同,他認為凡事得先有個決定,敲定方向,後續行動才能展開。「下決定之後」是更漫長的征途,所以他從不在一開始就浪費時間。

看來,那個新人能不能如願,半小時內就有答案。

胡大為鬆了口氣,步了出去,「我去叫人。」

富靖凱雙手交疊於腦後,往椅背靠去,放鬆一下。

雖說給出一個機會,但他知道,自己九成九不會錄用這個新員工。資歷不足是原因之一,另外,他也不能接受敢獅子大開口的員工,除非她真有那麼行。

召她上來,不過是好奇心作祟。

他翻開胡老帶上來的履歷資料,眼睛掃過表格第一欄位──

姓名:冷薔

這名字有點熟悉,他似乎在哪見過,可一時想不起。

側頭思索間,頂樓專屬電梯往上的鈴聲敲響,電梯門左右滑開的機械聲在靜謐空間裡響起,他揚起頭。

原本該坐鎮在他辦公室外的金祕書有事,提前離開,整層樓只剩下他一人。

透過接待處與總裁室的玻璃隔牆,他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她的個頭很嬌小嘛!他還以為各部門爭取、讓胡老傷腦筋的,會是個精明外露,銳芒逼人,如有三頭六臂的女強人,可實際上看到她,才發現她只是個弱質纖纖的小女人。

不急著看清她的長相,他先觀察她的舉止。

前陣子金祕書容易過敏,他讓人把頂層地毯統統除去,一開始,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有些惱人,後來他注意到,聽腳步聲可以了解一個人。

走路喀答喀答的人,通常比較性急,容易出包;拖著腳步的員工,要不是懶散、優柔寡斷,就是身體出了毛病;心虛或不安的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踩壞了什麼,或許是他們不敢說出來的真相。

本來以為,這個新人越級爭到了機會,會三步併作兩步,衝進來求表現,卻沒想到她穩穩當當,像籌謀已久,這個機會早已在握。

這個小女人,不是簡單人物。

後頸寒毛豎起,戰意被觸動,他忽然有點了解一干老臣欣賞她的理由。

此外,她也沒有東張西望。第一次來到頂樓的人,多少會好奇空間格局,被觀景窗外的高樓景致吸走注意力的也不在少數,可是她目不斜視,心定得很。

他不禁在想,這樣的她,不可能沒感受到他的注視,沒跟他對上眼,是因為她在刻意迴避,但,迴避什麼?

強化玻璃門上傳來輕敲。

「進來。」他放下手裡的紙張,沉聲令道。

她推門而入,自報姓名,「打擾了,我是冷薔。」說完方抬起小臉。

雪白的肌膚,削尖的下巴,微染胭脂的唇,一雙黑黝黝的眸子,承載了無數心緒,卻又靜而無波。

富靖凱如遭雷殛,在一瞬間想起了某些事。他對這張臉有印象,記起了她是誰!

十年前,初見那天,她連鞋也沒穿。

從計程車上跳下來的時候,她差點因為車沒停好而摔倒。那時天還沒亮,天是深深藍,看得到幾顆星子,遠在雲層之後的日陽慘茫茫,她穿著紅色外套,哭得全身顫抖。

那個女孩穿越了十年,來到他面前,不再哭泣,不再歇斯底里,稚氣盡褪,水盈盈的眼眸依舊直視著他,一像初見。

她曾經衝到他車前,對他撂下狠話,早晚會來收拾他。

這段記憶上心,他立刻明白她的來意,這次相會,當然不是偶然。

他起身走出座位,伸出手,要與她握手。

這不是他對待女性下屬的慣用禮節,一時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為什麼要特意這麼做。

她也怔了下,遲疑了千分之一秒,才將小手遞出來。

那短暫的遲疑,他注意到了,大掌隨即包覆住她。

她的小手柔軟,掌心溫熱,但指尖寒涼,說明了她不似表面上那麼平靜。似是意識到他的查探,她不甘示弱,也回握住他,但力道小小。

十年前,這雙手推開了一撥又一撥阻擋者,執意要衝向擔架認屍,要不是更多人過去阻擋,恐怕她會衝破人牆。

那件事情的後續,他交代專人負責。這十年來,他很少想起當年的女孩,對於她在哪裡,在做什麼,過得好不好,都不在意,難得會想起的,是這細白小手曾經使盡全力,要排開人群。

他以為,這雙手一定強悍粗糙,充滿力道,卻沒想到如此細柔。

「總裁?」她輕喚。

富靖凱回過神,當那一切不曾發生過。「坐。」

冷薔在他對面坐下。

儘管心潮起伏,可坐回辦公桌後,他便切回辦公模式。「聽說妳想當我的祕書。」

「是。」

沒有寒暄,沒有問候,更不可能相認,面試開始了。

「為什麼?」他把問題拋給她。

她也進入狀況,「我想磨練自己。」

「在任何單位都可以磨,為什麼非到這裡不可?」他問得更細。

「總裁祕書的挑戰來自四面八方,磨出來的是大局觀,如果被派到單一部門工作,視角會被磨成單一角度,無法看清全局。」她聲線平穩的答:「我不喜歡用同一個角度想事情。」

很官樣也很漂亮的回答,既然這場會面是她極力爭取,他相信,這答案也是早就準備好的。

在工作上,她很有自信。富靖凱背往後靠,流露出閒適的神態。「那樣不好嗎?」

「沒有不好。」

聽出了她的保留,他順勢追問,「不過?」

「相對狹隘。」她答得俐落。「如果到業務部上班,會培養出八面玲瓏的性格;到人資部上班,就能學會協調複雜人事。我不排斥任何一個,但也沒有偏愛。這是我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我想站在中間立場,看看各種可能。」

「野心不小!」他笑了。這番話當然也是設計過的,但如果自身沒有這種抱負,她不可能信口談開,這小女人對工作很有熱忱。

瀏覽她的履歷後,富靖凱以讚賞的口吻說:「妳的暑期經驗很豐富。」

冷薔沒得意忘形,「大學期間,我都在生技產業實習或打工。」

「去的都是很不錯的公司。」目光掃過列舉出來的集團名稱,他隨口一問,「怎麼沒把捷思沛列入考慮?以前對這裡不感興趣嗎?」

聽來尋常的問題,其實藏了陷阱。

「這十年,捷思沛不徵短期工,不提供暑期實習,將人員流動率降到最低。」冷薔答得一板一眼。「據說是基於資訊安全考量。」

「連『十年』這麼具體的數字都說得出來,不錯。」富靖凱淡淡讚賞,明白她已經識破他在試她。

這時,冷薔才輕吐出一口氣,彷彿也知道自己又過了一關。「我做足了一切功課。」

富靖凱不禁莞爾。

儘管她坐得端莊,但他感覺得到空氣中的躁動,真實的她不若表現出來的這麼冷靜,她在壓抑真正的情緒。

再拋出幾個問題往返之後,他切回正題,「我的祕書不好當,這個職位必須兼顧公務與私務,一定要簽保密條款,行差踏錯、言行不慎都要負法律責任。」

「我明白,但是我……」

富靖凱手板一豎,她聲音倏停。「另外,當祕書不可能正常上下班,不能在想放假的時候放假,工作只有淡旺季之分,有時候一忙,大半年沒休假,一週上班七天,還要配合出差。」

他聲音才停頓,她立刻應諾,「我可以。」

這些都能答應?可見這個小女人非常想要這個職位。

更正,她非常想靠到他身邊。

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他猜得到她在打什麼主意,感覺得到從她身上輻射出來的敵意,儘管她是那麼小心的按捺與壓抑,他還是感覺到了。

有意思的是,他不覺得不舒服。他有那麼點輕微的感覺,像被什麼毛毛細細的東西撩到心口,有點發癢。

有一說,人體沒有「癢」這種感覺,所謂的「癢」是輕度的疼痛。他心口那種微微的搔癢感,是被她密密麻麻又小心掩飾住的敵意刺出來的吧?

他看了她好一下子,神色不動。

兩人像在比拚誰比較冷靜,片刻之後,她毫無波動的神情,因為他的不置可否而漸漸起了變化,眉心悄悄攢起。

「同意得快,變數也多。」他終於又說:「妳再回去仔細衡量。」

冷薔眉間抽了一下。早已耳聞他不是會思索再三、舉棋不定的人,富靖凱以果決明快聞名,人資部胡老叫她上來時也預告了,她要的答案很快會到手。

但此時,見他沒給出結論,她忽然急了,真心話衝口而出,「我早就一遍又一遍又一遍的衡量過了,我確定我可以!」

喏,胡老試不出來的真性情,這不就被他釣出來了?富靖凱微微一笑,「一遍又一遍又一遍?」

見他笑了,冷薔便明白,自己沒把那口氣沉到底,露餡了!

富靖凱倏地斂起笑意,「不是妳說可以就可以,我說的才算。」

 

☆☆☆   ☆☆☆   ☆☆☆

 

搞砸了!在最後一秒。

冷薔抱住雙臂,站在捷運出口旁等人。

入秋了,台北街頭開始颳晚風,將她的絲絲長髮吹得飄揚。

微寒,加上心中忐忑不安,讓她有點哆嗦。想到離開辦公室之前,富靖凱那充滿總裁威嚴的結語,她不禁懊惱再懊惱──早就提醒過自己,這人不好應付,偏偏還是大意了。

他先來一套規規矩矩的面試必考題,講解了下未來的工作內容,這些早在她的預期之中,少數沒想到的是,一向決策明快的他,沒有當場拍板定案。

她研究過富靖凱,他延宕的事,九成九告吹。

因為這樣,她急了,一急就露出絕望之態,那句「我早就一遍又一遍又一遍的衡量過了」真的太超過了,她等於在哀求這份工作。

她討厭自己必須「求」著這個男人,而他當時倏地收起來的笑意也明白揭示,他充分握有掌控權。

可惡!她本來可以雲淡風清,賣個神祕,揮一揮衣袖,任由他自行上鉤,卻在不知不覺間中了他的招,把自己暗地裡的算計全托了出來,可惡!

「冷薔。」一隻帶著護手霜芬芳的大掌拍上她的左臂,驚喜聲隨即傳來,「哇,妳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女人了耶!」

冷薔回過頭,看著來到身邊、打扮入時的男子。他剛從地下街鑽出來。

「妳開始上班啦?穿黑窄裙、西裝外套,怎麼不配一雙高跟鞋?平底鞋看起來很沒勁耶。」因為彼此很親近,那人開口不是寒暄,反而是微微數落。

「志杰哥。」她乖乖叫人。「在台北街頭穿高跟鞋會摔死的。」看著坑坑疤疤的路面,她的心情也坑坑疤疤的。「我都是進辦公室才換鞋。」

「怎麼啦?不開心嗎?」他勾住她的手,走入巷弄間的小火鍋店。

冷薔任由他挽,一部分原因是,陳志杰是哥哥生前的換帖,陪她走過喪親之痛,兩人認識十幾年了,他待她就像自家妹妹。另一部分原因是,這個兄長般的男人,內心深處其實是個女人,對她沒有輕薄的意思。

「最近怎麼樣?」才剛點好菜,陳志杰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這陣子想找妳出來聊聊,但我的造型工作室才剛開張,有太多事要忙,沒時間關心妳。妳工作那些什麼的怎麼樣了?」邊問,他手勢邊誇張的漫開。

「我進了捷思沛集團。」冷薔鄭重宣布。

陳志杰愣了一下,「……富靖凱的那個捷思沛集團?」

「嗯。」

他哀號起來,「小薔,妳怎麼還不死心?」

聽到這個綽號,冷薔都快翻臉了。「不要叫我『小薔』!很難聽!」

「妳的恨意跟蟑螂一樣生生不絕,要妳放棄,講都講不聽,叫妳『小強』哪裡錯了?」

「我不會死心的。」她一字一字慢慢說,「除非替我哥討回公道,否則,我永遠不會放棄。」

瞧她這副沒得勸的模樣,陳志杰咬住舌尖,按捺著不碎唸她。

他是冷家兄妹的朋友,當年冷子葉過世時,就是他陪冷薔挺過來的,將她受到的影響全看在眼裡。

冷家兄妹相依為命,冷子葉離世時,他曾經好擔心冷薔會崩潰,但是,她不但沒有,反而更堅強。她說,總有一天要為哥哥報仇,所以自己不能倒;非但不能倒,還要表現得更好。

見她擦乾眼淚,積極投入學業與生活,他偷偷鬆了口氣。

本來以為,報仇只是一時氣話,冷薔早晚會轉移心思,卻沒想到這變成了一道執念,貫徹十年,愈來愈強大。這妮子不止嘴巴上說說,還付諸行動,到捷思沛集團工作,甚至還……

「富靖凱是什麼樣的人?」他略感不安的問:「妳該不會已經見過他了吧?」

「今天第一次見到。」冷薔更沒精打采了。

見她這樣,代表計畫不順遂,陳志杰反而放下心來。「來,說給我聽聽。」

冷薔從自己進入捷思沛集團開始說起。

她負責說,陳志杰負責聽。服務生上菜後,他把食材丟進小火鍋裡,招呼她用餐。

在志杰哥面前很自在,不像在公司一樣,要低首伏耳,藏起真正的心意。冷薔心情鬆懈了,任由他餵食,忙著吃,又忙著將這陣子的流水帳一一說出。

吃到一半,陳志杰忽然問:「妳那鍋牛奶湯好不好喝?」

「不錯啊。」她隨口答,立刻切回去,「然後受訓結束,交志願單……」

「給我喝一口。」陳志杰趁她不備,湯匙探了過來。

「不要!」冷薔立刻放下話題,護著自己的鍋口。

「為什麼?那是我幫妳煮的耶!」

「我喝過了,不衛生。」她皺皺鼻子,一臉嫌惡。

「我不介意啊。」陳志杰相當豪邁。

「不要啦,很奇怪耶,湯裡有我的口水。」

「小氣。我不是說我不介意?」碎碎唸著,陳志杰將鯛魚片放進網杓裡川燙。「妳剛剛講到哪裡了?」

確定他放棄之後,冷薔才繼續說:「進了捷思沛之後,我非常努力,就是為了提出當總裁祕書的要求。這招果然有效,人資主管雖然為難,但還是讓我爭取到了面試機會。」

「怎麼爭取的?」

「我告訴他,如果不能當總裁祕書,我就不留在捷思沛。」

「什麼?」陳志杰大驚,「妳居然對人家下最後通牒?那如果最後富靖凱不用妳,妳不是被自己說過的蠢話甩出門?到時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冷薔懊惱極了。要不是自忖十拿九穩,她不會說這個話,話出口如風,要收也收不回來了,後來因為沉不住氣,在最後一刻破功,完全出乎她自己預料。

整個晚上一想到這件事,她就煩得不得了。

「早就跟妳說過了,人家堂堂總裁,見慣大風大浪,不是妳對付得起的。」陳志杰碎碎唸,「要是妳沒想著要報仇,進捷思沛工作就很不錯,福利好、薪水高,有傳聞說他們的新藥如果研發順利,股價會飆漲。唉,等妳被踢出來,妳會後悔自己錯過一個這麼棒的機會。」

「我是去報仇,又不是求榮華富貴,這次失敗,大不了捲土重來。」冷薔賭氣的說。

「還要重來?」陳志杰拉高音調,「冷薔,放過這一切吧,妳以為妳可以怎麼報仇?妳只是一個小人物。」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辦法啊!」她從來不小看自己的能耐。

陳志杰故意露出不恥下問的神情,「是什麼?」

「見機行事。」冷薔不以為被冒犯,固執的說:「當他的祕書,我對他的了解會更深,也能掌握捷思沛的動向,只要他有任何弱點,或捷思沛有任何不法,我都可以利用,大至讓交易告吹,小至在他的咖啡裡吐口水,都在考慮範圍內。」

「範圍設得這麼大,勝率當然高,無論如何,妳都找得到解恨的辦法。」陳志杰一邊說,一邊提醒自己,不要開罪冷薔。這妮子記恨良久,回擊又是密密麻麻,讓人難以招架。天佑富靖凱。

但是……「在他咖啡裡吐口水?」他個人比較介意這一點。「妳有沒有想過,他會成為第一個吃到妳口水的男人?」

冷薔直覺搖頭,臉上有被他提點到的震驚。

「妳剛剛連火鍋湯頭都不讓我喝一口,說有妳的口水,結果,妳居然想讓富靖凱佔這個大便宜!」陳志杰不滿的指出,「我還以為第一個吃到妳口水的人,就是我要祝妳跟他幸福到永遠的男人。」

「不要再說了!」她快崩潰了!「我是要討回公道,不是去戀愛!」

「但這兩個有時會搞在一起,妳分得清楚嗎?」陳志杰很懷疑。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她的腦袋容不下她跟富靖凱來電的可能。「要是我被錄取,立刻就展開復仇,一刻也不拖。」報仇完畢,馬上撤退,省得夜長夢多。

那麼他會用力祈禱,富靖凱毫不容情的將她掃地出門。

停了一下,陳志杰又問,「妳有幾分把握?」

「本來有八分。」冷薔垂頭喪氣,「但跟富靖凱第一次交手,我亂了方寸,有點操之過急了,所以現在是怎樣,我也不知道了。」

冷靜想想,堂堂總裁怎會聘用這尾小蝦米當重要助手?陳志杰聳聳肩,放鬆了,以藏著竊喜的惋惜語氣說:「我猜我們也只有等了。」

 

☆☆☆   ☆☆☆   ☆☆☆

 

「聽說昨天你面試了『那個』公司新人。」端早晨的第一杯咖啡進總裁辦公室時,金祕書打趣道:「一早開車進停車場,就有好幾個人跟我窸窸窣窣。」

富靖凱剛進來,正拔下手錶,將袖子往上捲,捲完左手換右手。

「她表現得怎麼樣?夠格當我的接班人嗎?」雖然這麼問,但金祕書猜想答案是No

要是富靖凱動念,早就指示人資部處理了,不可能任此事沉澱一個晚上。

只是,她不免好奇,一個應屆畢業生怎麼敢開口要這個位置?還讓人資部胡老親自為她說項。

富靖凱將昨天放在桌上的履歷遞給她,「猜猜她是誰?」

「冷薔?」金祕書翻開來看,露出思索之色,「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

富靖凱直說了,「她是冷子葉的妹妹。我認得她。」

笑意瞬間凝結在臉上,金祕書瞪大眼睛,「『那個』冷子葉?」

「『那個』冷子葉。」富靖凱臉上有嘲弄之意。

「她怎麼會進到捷思沛?」她驚訝低語,飛快的翻閱冷薔的履歷,及各部門主管對她的評估。「這些年我們都有派人在追蹤她呀。」這感覺像一頭長了乳牙的小白鯊潛游到身邊,雖然破壞力有限,可迅速縮短的距離還是讓人心驚。

重點是,他們完全不知情。

富靖凱回到位置上,笑笑的將雙手交疊成塔。「我也想知道。」

一早剛進公司,先閒聊片刻的愜意一掃而空。「我去了解一下,等會回來報告。」金祕書難得以稍快的步伐,倉促走開。

十五分鐘後,她回到富靖凱面前。

這一刻鐘內,她打了幾通奪命連環call,讓幾個正在吃早餐提高血糖的傢伙動起來,拿到了她要的資料。

「十年前,冷子葉身故之後,你指示我撥一筆款項給冷家。」她話說從頭,「我試過好幾次,但冷家人只剩下冷薔一個女孩子,當時只有十五歲,她拒絕接受,說她不要凶手的錢。」

富靖凱長吁一口氣。

「別想多,不知她聽信了什麼傳言,才會認定是你逼車,逼死了冷子葉。」事情要緊,情緒閃邊,金祕書接著說下去,「這一段,那時我向你報告過。」

「我有印象。冷薔也曾親自找上門,跟我對上。那時我還在熟悉捷思沛,學著管理,有太多事要忙,不能分心,就把這件事交給妳全權負責。」

金祕書神情緊繃,一邊看手上的資料,一邊追想,「因為冷薔的拒絕很堅定,錢一直送不出去,後來我改用獎學金名目,定期定額補助給她,她只知道有善心人士在幫她,但不知道是誰,所以沒再拒絕過。

「一年兩年下來,她的狀況漸漸穩定,我把追蹤她的工作下交給柴先生。」

富靖凱作為商業集團的領導人,於公於私,有許多情報必須追蹤,這些動作不見得適合放在檯面上,所以需要一支專門團隊為他處理,金祕書則擔任他跟調查團隊之間的橋樑,同時也是能對他們發號施令的第二號人物。

柴先生就是這支調查團隊的領軍。

「我剛剛跟他聯繫。你撥的那筆錢,支付到她研究所畢業剛剛好,柴先生對她的追蹤到今年六月底,她畢業為止。」金祕書說著說著,露出惱色,「冷薔這個案子,他在六月底回報,要徹底結案,不再追蹤,我也同意了。」

必須說,柴先生的作法沒錯。補助金花完,冷薔有了謀生能力,富靖凱就算再同情再有心,也已經仁至義盡。

而她擅自簽結,沒再向富靖凱提出報告,這麼做也沒錯,她的職位讓她有權這麼做。富靖凱畢竟是一個大集團的總裁,要關心的事太多,相形之下,冷薔這等事太遙遠、太渺小,也太瑣碎。

這十年來,冷薔之於富靖凱的意義,只是每年資產報表上的一筆支出項目,到今年六月底為止,此後不再有干係。

「結果,她七月初到捷思沛報到。」說著,富靖凱忽然有些想笑。

金祕書可笑不出來。「我問過柴先生了,他說追蹤時,知道冷薔對你依然不滿,但一再評估後,他不認為冷薔有能耐對你造成威脅。」她的神情繃得死緊。「他甚至不認為她進得了捷思沛,更別說傑出到足以爭取總裁祕書的職缺。根據他的原話:『那個小女生翻不出什麼浪來』。」

富靖凱忍不住縱聲大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金祕書惱火了,啪的一聲把手上資料合起來。

「我把這件事派給妳去做,妳把細節交給柴先生處理,從我到妳,從妳到他,都是精良人才,眼力也犀利,一輩子沒看走眼過,而我,對於捷思沛的安全防護更是徹底,連守門警衛都要定期身家調查,」他笑得更大聲,「結果,這樣的層層把關,卻沒攔下一個小小的、剛出社會的冷薔,還是被她硬鑽進來了。」可見這個小女人的心意多堅決!

「這不好笑。」在金祕書看來,這事可比辦公大樓竄出火苗,灑水系統卻沒有及時運轉。他們竟然疏忽成這樣!

「安全規章定得密密麻麻,結果大網杓扣不住一隻靈活的小老鼠,妳不覺得又諷刺又有趣嗎?」富靖凱徹底被取悅了。

「聽完下面這個消息,你就不會這麼說了。」金祕書丟出重磅炸彈,「柴先生說,這些年來,三小姐跟冷薔偶有聯繫。」

「姑姑?」富靖凱的臉色果然變得凝重。「她們怎麼會湊在一起?」

「三小姐有時會與她聯繫。」

「多常?」

「一兩年一次,不頻繁,但還是有。」

富靖凱眼神發冷,「我猜,姑姑不是在照應她。」那個女人沒這麼好心。

「當然不是。三小姐沒資助過她,她只是要找個人消磨時間。」富三小姐是什麼德行,他們心知肚明。「在冷薔進捷思沛之前,柴先生認為這只是兩個不成氣候的人久久相聚一次,抒發對你的不滿,他評估為不重要,但……」

「但冷薔為自己爭取到總裁祕書的面試,改變了這一切。」富靖凱幫她說完。

金祕書口中的三小姐,他的姑姑,富錦媛,是富家人與捷思沛的困擾。

姑姑的年紀與金祕書差不多,他父親有心栽培,原本讓她進業務部,但她卻將機靈用在歪路,向集團內部拿了比較低的折扣,在外以較高折扣,甚至原價銷售。

由於她是總裁的近親,很多廠商視此為攀交的一大捷徑,讓她承攬到極大的業務量,但她搞假帳、賺價差,一通瞎攪和下來,業務部的紀律被打亂了,搞得人心不定,捷思沛集團的名聲也受到連累。

屢勸不改,一再故犯,他父親後來決定,讓姑姑頂個高層幹部的頭銜,坐領乾薪,無須做事。由於這是父親退休前的重大決定,為了表示尊重,他接任總裁以來,沒做任何更動。

若不是他事忙,暫時管不到那一處,他會摘了姑姑的職銜。沒做事的人,不能領錢吃飯!父親對她的這番縱容,是對胞妹的寵溺,卻也是在員工面前示範何謂公私不分,早晚會讓他們心生不滿,這不是他的統御之道。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竟然……竟然膽敢接近冷薔!

鬧出十年前那起事件後,她竟然敢接近受害者的妹妹,而且不是為了補償自己鬧出來的事,而是為了無事生非,興風作浪。她怎麼敢!

一股怒意往上衝,他差點遏制不住,要拍桌案。

「總裁,這女孩子是衝著你來的。」金祕書憂心忡忡的進言,「這樣不好。」

富靖凱及時拉住情緒,回過神來。

他之所以延宕一晚,就是在思索冷薔該何去何從。他當然可以不納她為祕書,任由她離職,但是,他看過她的履歷,真的很優秀,對照金祕書剛才那番呈報,他肯定了冷薔至今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

如此堅持著要靠到他身邊的小女人,會因為他的回絕而打退堂鼓嗎?

不可能!

「你該不會想用她吧?」金祕書也聽說了冷薔那番「不當總裁祕書,就不留在捷思沛」的話。「就算各部門主管想用她,但她懷抱敵意,放在哪都是顆不定時炸彈,還是讓她走人吧。」

走?走去哪裡?放著讓她跟富錦媛攪和在一起,不理不管,那才糟糕。

「不。」他下定決心,「下週三,叫她上來報到。」

金祕書臉色一沉,「明知道她來意不善,為什麼還要讓她上來?」

富靖凱想了想之後才說:「因為她懷抱的是敵意,不是惡意。」

 
 

他們是王,不輕易給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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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們的戰爭】──
2/6 & 2/13
面對四名總裁同時追求,她的決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