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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267 田畈《妳是我學生又怎樣》

 NO.267 201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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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朵花就陪它綻放
愛一個人就和她共同成長
一個充滿對愛情的嚮往、對幸福的憧憬
值得你我微笑看待的故事──


田畈
眾小說019《妳是我學生又怎樣》
晉江原創網 千萬積分、百萬點擊、萬篇書評 現代愛情佳作
7/27全家便利商店首賣

※關於故事※
十八歲的你在做些什麼?有沒有為青澀的初戀黯然
神傷?有沒有對前途舉棋不定?如果有一雙堅定的
手,給你力量,有一個人給你溫暖,毫無保留地呵
護你,未來是不是就會從此不同?
當十八歲的高中女生趙水光遇上二十七歲的英文老
師談書墨──
他說:「我大妳九歲又怎樣?這有什麼不好的呢?
所有的快樂我與妳分享,所有的苦痛我比妳先嚐。
所有的一切我都先經歷過,所以對於未知的未來妳
都毋須害怕,我會牽妳一起走下去。」
趙水光很清楚,這個男人將會拿生命來燃燒照亮她。
遇上他,是她一生最大的福氣,以後,不再有……

 

連載專區:

田畈《妳是我學生又怎樣》

★★★

三萬英呎的高空,一架尾巴上有一枚紅色楓葉標誌的客機在雲層中緩緩飛行。

趙水光再睜開眼的時候,機艙內的燈都被調暗了,遮光板也全都放下來了,昏沉一片,靜謐極了。她抬腕看手錶,才過了三個小時,有點懊惱,自己已經睡了八個小時了呢。

唉,這剩下的九個小時怎麼過?

趙水光抬手,打開遮光板的一條小縫,灰色的巨大機翼近在眼前,外邊是漂浮的綿白雲層,有點暈,她放下遮光板,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那人靠在座位上睡得正好,捲翹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淡淡的陰影,淡粉的嘴唇微張,淺淺的呼吸著,睡相煞是單純,與平日形象大相逕庭。

趙水光看著看著,「噗哧」一聲笑出來。

那人一下子就醒了,睜眼看她,眸子裡有孩子氣的被人打擾的不悅,但一看她的嘻皮笑臉,一下子又沒了脾氣。「怎麼了?」他問。聲音有著睏頓的慵懶,低沉得煞是性感。

她搖頭,伸出細白的手,抹了他的眼皮,「沒事,沒事,繼續睡!」聲音輕輕,淘氣得像在哄孩子。

他知道她向來古靈精怪,那麼安靜的空間,怕打擾到別的乘客也不多說,真的合了眼。

她斜了眼看他,安靜了一會兒,估計他睡著了,才繼續打量四周。

其實每人前邊的椅背上都是有小螢幕的,可以點播電影、電視、音樂,是航空公司提供的娛樂設施。趙水光手指點著螢幕,都是英文的,有點無聊。她聽了那麼多年的英文,實在不想再聽,也不看電視,就瞪大了眼睛東張西望。

走道旁邊的座位,是個帶孩子的母親,母親靠著椅背睡著了,打著呼嚕,手拉著毯子放在孩子的肚子上。孩子約是五六歲大,枕在母親的腿上也睡得正酣,小臉紅彤彤的,嘴撅著呼吸。

趙水光莞爾,回頭才看到前邊坐的是兩位年過花甲的外國老人,老太太在看前邊椅背上航空公司設置的螢幕。

是去年的片子「鴻孕當頭」,女孩子在小小的螢幕裡上竄下跳的,很是逗樂。老太太頭也不動,約是看得津津有味,過了不一會兒,拿下了耳機,拍拍身邊老頭子的肩膀,皺巴巴的手遞了另一邊的左耳機過去,老太太自己再換了右邊的耳機戴上。老頭子的頭側過來,姿勢有點困難,但還是欣然地和老太太擠著看一個螢幕;其實他自己的螢幕也是可以點播那部電影的。

從趙水光的角度只看到閃爍的狹小銀幕,座位前,兩顆頭髮花白的腦袋緊緊抵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她突然有種湧上心頭的感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能就是這樣的境界吧。

她正這樣想著,寬厚的手掌悄然蓋上她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她抬眼看向他,那人原來沒有睡著,眼裡是碎碎點點的光,在昏暗的空間裡,卻如星光般璀璨。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扣著她的指,緊緊相連。

她認真的看他,昏黃的小燈把他俊氣的臉渲染出一層淡淡的暈,他拉開眉眼朝她笑,如上好的宣紙撲上了水墨,一下子散開,墨香襲人。

前面是正看著電影的外國老人夫婦,耳裡是母親的微微鼾聲,手中他掌心的溫暖源源不斷流淌至心底,趙水光翻了掌面,與他掌心對掌心,緊緊相扣。

談書墨,我有時會想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現在會在哪裡,我的人生會怎樣?但是,還好,我是如此幸運,我是如此感動在此遇上了你。

 

★★★

 

高二的夏天漫長得讓人咋舌,趙水光趴在桌上,呼出熱熱的氣。

南京,真不愧是四大火爐之一,即使在這地方生活了十七年之久,每年夏天還是讓人情緒無比煩躁。頭上的電扇還在呼拉拉拚盡氣力地搖著頭,虧是「十中」還是省重點,連個空調都裝不起,這不是坑害「接班人」嗎?磨練人也不是這樣的啊!

難怪上星期那懷了孕的英語老師上課上了一半差點暈倒,給人抬出去了。

趙水光也很想暈過去,可惜她沒人家那麼大的肚子,更可惜她向來沒那個膽子。

「我剛在辦公室看到個大帥哥,也不知道是誰的親戚!」高蕁轉頭說。

「真的?不會吧,是哪個老師的朋友嗎?」

「長什麼樣子啊?」

「妳們這些女生就這麼無聊!」

「哈,男生就不無聊!」

於是好好的英語課在大肚子老師提前回家待產的情況下,又再度變成口水戰。

「噓,百合子來了!」

班級又全部安靜下來。

王莉莉是趙水光他們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人如其名,長得像個氣質百合,脾氣也很好,是十中少數有人氣的老師之一。

咦?百合子今天怎麼怪怪的,平日白皙的臉上紅撲撲的,天氣太熱了嗎?

「從今天開始大家的英語自習就到此結束了,我來介紹,你們的代課老師,談老師!」

門框邊的陰影一下子沒了,人走了進來。

「啊?大帥哥!」高蕁小聲來了句。

偏偏全班人都安靜得要命,聽這麼一咕噥全笑開了。

「大帥哥」挑了眼,微彎嘴角。

趙水光想高蕁講錯了,不是帥哥,是大大的帥哥,真是個漂亮寶貝呢!乾淨的輪廓,細挑的眉角,不厚卻飽滿的唇,不經心地上翹著。

這是趙水光從小的習慣,看男人愛看唇線。

薄唇的男人比較寡情呢!趙水光突然想起希妙的胡話。

「這是班長陳思揚。」

陳思揚站起來,點了下頭又坐下去。從趙水光的角度正好看到陳思揚的側臉,高挺的鼻,細巧的眼鏡,好看的線條,百分之百的乖孩子。

「這是副班長李佳然。這是學習委趙水光,也是英語課代表。」

趙水光趕緊站起來,露出她的招牌微笑。

「班委們要多配合下談老師。談老師,我們班就麻煩你了。」王莉莉滿臉羞怯道。

大帥哥頷首一笑,「不客氣!」

王莉莉淑女地抿著嘴笑,說:「談老師,我先回去了,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走出教室,帶出一陣香風。

談書墨走到講台側邊,把書一放。乾淨的長袖亞麻襯衫,精緻的鈕釦,小小的釦子上細細的金色圖騰,在抬首時一閃而過,除了第一顆釦子沒扣上,其他都扣好了,就連手腕的地方都平整地扣上。

趙水光想著,這個談老師就不會熱嗎?

「我是談書墨。」他輕笑,環視全班說了第一句話。

「書畫的書,紙墨的墨嗎?」高蕁插嘴,她對這談書墨是花癡得緊。

「是『書被催成墨未濃』的書墨。」他勾嘴一笑,輪廓越發好看。「好了,開始上課吧,誰告訴我上次講到哪了?」

趙水光心想,平時的老師都會先點個名認識一下,這談書墨真當自己來代課的了。

一節課上完,大家都發現這次來了不得了的老師了,語音地道,語法分析清楚,文章概括簡單明瞭。

連平時上課不在意,都是回家看書的趙水光都不由得聽得聚精會神,很快跟上了談書墨的講課速度。

「週一和週四下午兩點到五點,是我的office hour,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談書墨邊收書邊說了這話,然後走人。

天啊,這位談老師,你還office hour,大學教授也沒這麼玩的啊!

 

★★★

 

「聽說你們班來了個帥哥老師?」放學路上,劉嘉倫巴著趙水光的胳膊問。

「啊,頂極帥!」趙水光想起談書墨神氣的眉眼。

「哇,妳說帥,肯定就帥得不行了,可惜他不代我們班的課。」劉嘉倫一副扼腕的樣子。

劉嘉倫是趙水光的死黨,想來兩人還有段淵源。話說幼稚園時,趙水光在草莓班,劉嘉倫在香蕉班,為了蘋果班的王小明大打出手,等到劉嘉倫她爸和趙水光她爸去老師辦公室接人時,才認出對方原來是兒時玩伴。劉嘉倫和趙水光當場「吃」了頓爆栗子,被按著頭向對方道歉,從此引發一段孽緣。

本來這兩人除去小學,初中是不在一起的,但劉嘉倫考進十中後,兩人又膩在一起。

「哎,妳每天把我眼睛帶過去吧!」劉嘉倫說。

「好啊,我每天把妳眼睛黏屁股上帶去!」趙水光說得很正經。

「妳去死!」

「劉嘉倫,我今晚上去『蘇』,我媽問妳的話,記得啊,說我在妳家看書!」趙水光不忘交代她。

她們兩個從小就直呼對方的名字,這並不表示她們的交情不好──

「劉嘉倫,我如果喊妳嘉嘉,我會吐!」

「死小孩,我才會先吐!」

女生的友誼往往都很莫名其妙。

 

★★★

 

「一九一二」白天看上去只是一條樸實的街道,光滑的鵝卵石路,石砌的棟棟茶座、酒吧,就連KFC都不由得流露出古樸的韻味。拐了彎走幾步就是有六百多年歷史的總統府,再走就是孫中山當年的住處「梅園」。石子間,樹葉間,微風中,百年古韻淡淡流轉。

到了晚上,「一九一二」又搖身一變成了最喧囂的地方,茶座昏黃的光,酒吧妖豔的燈,門口服務生大聲的寒暄,混在一起的音樂,男人女人的眼,曖昧的姿態,晃眼的街燈,街上釋放出一股啤酒的氣味,莫怪曾有報導說南京有了「一九一二」後,把城市的夜生活平均推遲了一至兩小時。

「趙水光,妳下次要再穿校服來『蘇』,我就踢妳出去!」希妙抓到窩在角落,身上穿著夏季校服、捧著果汁喝得開心的趙水光。

趙水光抬首,半瞇眼,看清是那明豔得不輸身後那片燈紅酒綠的希妙。

希妙在趙水光的沙發裡窩下,很快就有服務生小函給希妙端來酒水。

「嘖嘖!到底當老闆就是不一樣。」趙水光側身看著希妙輕搖酒杯的手,紅瑪瑙的手鐲在昏黃的燈下一閃而過。

希妙放下酒杯,伸出指頭戳著趙水光的腦袋,「妳以為我願意啊,某些人當時是怎麼說的:『放心,我會幫妳的!』放屁,天天害老娘放了學就往這跑,自己連毛都不見!」

「蘇」這酒吧原來是單陽那一撥文化痞子開的,後來單陽和希妙分手去了武漢,留下「蘇」。趙水光記著單陽走時對希妙說的話:「有形的東西總是最先消失的,真正留下的都是活在心底的。」

希妙是在上了南藝後的一次期末演出時認識單陽,兩人關係一直吵吵鬧鬧,分手卻是雲淡風輕。

最終單陽有沒有上了希妙的心,趙水光是不知道的,也從來沒想過去問,誰沒有自己的那點小事呢,朋友間並不是什麼都要說白的,至少現在的希妙活得五光十色。

趙水光有點心不在焉,把吸管的一頭咬得扁扁的。

「希望要回來了。」希妙靠在沙發上,不知是對誰說,卻明顯感覺到了身邊人身體一僵,不由得默默嘆了口氣。

趙水光直著身子,在心裡默念那個名字。

希望要回來了。霸佔了她初中所有回憶的希望,笑著罵她呆子的希望,冬日握住她生滿凍瘡的手的希望,揪著她的鼻子說傻瓜是不會在夏天感冒的希望,她趙水光曾經的希望,出了國的希望,離開了她的……希望。

希妙看著眼前穿著名校校服大剌剌坐著的女孩,想起兩年多前的光景,她那自小驕傲得誰都不放眼裡的堂弟在「蘇」裡找到她,拉著旁邊那個穿白色滾邊連身裙的女生的手對她說:「希妙,這是我家小光!」

那女生邊笑著踢希望的腳,邊說:「誰說是你家的,豬頭!」抬頭對她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再後來,希望出國,希妙再次在街頭看到趙水光差點認不出她,那女生站在街邊等車,身上是白色T恤,下身黑色短褲,俐落短髮,那麼簡單地站在人群裡,卻和周圍那些時尚晃眼的女生截然不同,那麼一瞬間就注意到她。

後來希妙和趙水光混熟,知道趙水光其實穿衣喜歡越簡單越好,最討厭粉色、蝴蝶結的,最好就是單色,連有亮片或繡文的都抱怨半天。趙水光看著希妙又是褲子又是七分襪的混搭風總是皺眉,希妙也總是嘲笑趙水光的簡約風。

趙水光卻一本正經說:「我過了裝可愛的歲數了,內心平靜才穿得簡單,舒服就好。浮躁的人才裡三外三的把所有東西都恨不得穿上,想著今天穿什麼明天穿什麼,又要搭什麼墜子、耳環之類,人那樣過於在意自己,太累。」

希妙老是在妝點自己的時候想起趙水光這番話,也會想:希望的走,真的是給小光平靜了嗎?

「我上去了,要十分鐘不回來就原計畫行動!」希妙拍了下趙水光讓她回神,說著就又混進一片五光十色中。這是希妙和趙水光的暗號。希妙是個極愛玩的人,也敢玩,但難免會遇到愛鬧事的人,以前都是單陽幫著收拾,現在這任務就落到趙水光頭上,就像希妙說的:「某些人當初說了:『放心,我會幫妳的!』」

每次希妙講這話,趙水光都想抽自己,誰教當時嘴快,當著單陽的面前對希妙承諾這話。

可惜趙水光又沒單陽那撥痞子的本事,每次只好假裝和希妙是同性戀。

希妙還教她對著凶神惡煞的酒鬼要說:「我們是『蕾絲邊』,英文是lesbian懂不懂!」

過了一會兒,趙水光就收到希妙的簡訊,兩個字:C7

趙水光認命的脫了校服,整整身上的繫脖吊帶上電梯。

 

★★★

 

三樓是雅座區,微暈的燈光照在暗花的地毯上,由於是VIP區,每個包廂都十分隱密,所有的門都是玻璃的,但堅硬無比,更重要的是外邊完全看不到裡面發生的事,裡面卻能一清二楚地看到外邊走廊上的人。趙水光「叱」了聲,明顯滿足了有錢人要的刺激感。

嗯,C6C7……到了!

趙水光和希妙演這齣戲可是老手來著,所以她一點都不緊張,醞釀了下表情,推了玻璃門就進去了,掐著嗓子喊了句:「親愛的!」一看屋裡就愣了。

一群俊男靚女坐著,卻硬是沒看見希妙那賊人的臉。

那一干正在喝酒的男女也愣了,只聽沙發裡「叮」的一小聲,金騰的鈕釦閃了下,冰塊互相敲擊的聲音。

趙水光本來還想裝個酒瘋呢,仔細一看那沙發角裡那人,一手支著沙發座,一手正拿著酒杯不急不慢地晃著冰塊。

燈光暗得看不到臉,只能看到俊挺的輪廓,偏就這樣的輪廓,趙水光也是一下就認得了。

那不是上午的談書墨是誰,這下趙水光不知怎麼好了。

一名丹鳳眼的男人先笑開來,站起來說:「小妹妹,這裡哪個是妳親愛的啊?」

其他人都笑了出來。趙水光眼角餘光看了眼沙發角裡的那人,他似乎仍專注著手裡的酒杯。

鬆了氣,正想裝瘋賣傻混過去,卻聽到希妙的聲音:「Dailing,怎麼又走錯路了,就和妳說別喝那麼多不聽!」她邊說邊把趙水光往外揣,嘴裡還唸著:「我家的,一喝多就亂跑,大家繼續,擔待些,今晚上的記我帳上!」

趙水光直盯著希妙卡著她的手,恨不得抽上去。

希妙朝眾人陪了笑,關了門,也沒忽略門關上的當口,眾人驚訝的嘴裡可以飛出鳥來的表情。

但她和趙水光可是見慣了的,希妙每次都說我們採用快攻政策,單刀直入,趁人不備,關門就溜。

 

★★★

 

希妙賣乖問:「今天怎麼輪我救妳啦?」

趙水光沒好氣的說:「妳不在C7嗎?人死哪了!」

希妙奇怪說:「我在啊,等了好半天妳不來,我只好自己混出來了,一出來就看妳在對面廂聳著!」

趙水光看看左邊的C5,右邊的C6,悔得腸子都青了。

憋了半天才說了句:「誰發明的門牌按奇偶數排的!」

希妙和她邊走邊笑,賣乖說:「看,還好我出現拯救妳!」

趙水光看她一副自己應該要感恩戴德的臉,伸手掐了下,「我們班老師就坐裡邊哪!這下好,不良少女加同性戀!」

希妙一聽樂了,掉頭就走,口裡直說:「哪個?哪個?指我看看去!」

趙水光覺著告訴希妙這事,足以榮登她這輩子一晚上幹的幾大矬事的第二寶座!趕緊拖了希妙就走。

這準大學生是不會懂她趙水光這高考生要過多艱辛的生活的!

 

★★★

 

趙水光一邊跟全班人讀著英語課文,一邊不留痕跡地拿眼睛掃著正靠在講台那、把玩著粉筆的談書墨。

去泡個吧給新來的老師逮著,還上演了一齣「玻璃之戀」。

諒趙水光膽子再大,再會裝,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不抖和是不可能的。

但這半堂課下來了,談書墨除了點名回答問題叫了下趙水光,就什麼都沒發生了。

趙水光想,也許談書墨根本就沒有看到她呢!就放心地拿書遮著臉和前邊的米妮、高蕁小聲說話。

高蕁偷偷摸摸說:「昨天放學我爸來接,看見談書墨開的車,我爸說那是BMW530Li,要六十多萬呢,有錢人!」

米妮也把身子往後靠,小聲說:「我聽李佳然說他是海歸,家裡好像和省教委有什麼關係,校長請半天才把他請來的。我要是他,我也不來啊!」說完看看談書墨的方向。

趙水光壓低聲音,「李佳然是校長女兒,她說是好像就是了。」不由得想起昨晚上的事,這下恨不得拿腳抽自己臉!但還是安慰自己:像談書墨這種人物是不會記得自己樣子的。

正慶幸呢,卻聽談書墨說:「課代表來一下辦公室,下課!」

趙水光突然就有拋到冰水裡的感覺,大熱天的居然出了冷汗,還頂著米妮和高蕁欣羨的目光出了教室。

外聘教師是有專門的辦公室的,現在全校就一個外聘教師,這倒成了談書墨的專門辦公室了。

趙水光硬著頭皮敲了敲門,就聽到談書墨清清淡淡的聲音:「進來。」

開了門,看見談書墨一手拿了杯子,一手挑了筆,站在桌子旁邊低頭改作業,能看到俊挺的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的陰影。

趙水光想自己真是潛力無窮,這時還不忘發花癡,開口:「談老師。」喊得禮貌至極。

談書墨沒抬頭,一會兒「啪」的一下摔下筆,把本子往旁邊的一疊一搭,才抬頭說:「作業本回去發下,上頭那摞是要訂正的。」黑亮的眸子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又說:「謝謝。」

趙水光連忙說:「不客氣,您還有什麼事嗎?」

談書墨說:「沒有。」拿了杯子仰頭繼續喝水。

趙水光抱了本子樂顛顛地出去了。

 

★★★

 

離高三開學還有一個禮拜不到,學校終於放了這群準備生的假,趙水光本是想去「蘇」混著的,看到那火辣辣的太陽,人就沒了力氣,也怕再遇見談書墨,乾脆窩在家裡,白天復習,晚上看電視,倒讓她老爸老媽驚訝了下。

過了兩日,禁不住希妙的簡訊轟炸,她還是趁沒開學溜去了「蘇」。

 

★★★

 

任何一個女生都會在分手後至少有一次想像和前戀人再見的場面,不論是以多麼憤恨不平的心,還是抱以祝福的感慨。趙水光曾無數次想像過和希望的再一次相見。或許在街上他挽著女朋友,那女生有著趙水光曾經也有的明淨笑靨,而她是上前微笑抑或是轉身離去。或許是在辦公的地點,他的眉眼依然自信飛揚,帶著驚訝再次相遇,而她,或許會牢牢抓住他的手,也或許,他們只能默默的點頭,然後祝對方幸福。

然而,趙水光透過半掩的門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只能忘了呼吸地站在那裡,望著那人的每一個動作,她曾經笑過的他白皙的皮膚,他習慣地在不滿意時撩額前柔軟的髮,他抓著酒杯開口笑。

「小光。」她聽到希妙的叫聲。

趙水光看見希妙打開門看到她後微訝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尷尬。

她也看到了希妙身後他的表情,清晰的臉突然模模糊糊起來。

那時她說:「我不是那種人,談不了遠距離的感情。」

然後就聽他說:「屁的距離,距離根本就不是問題!」

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最後他掐著她的手,彷彿入了骨頭,他說:「我留下來,小光,我留下來?」

她抬頭,看到男孩堅定的眼,他長得本來就是比帥氣還多了分漂亮,傲氣至極的臉不曾出現如此的懇求。

她差點頭就答應了,可是可能嗎?他們都才十五歲,能做什麼?他全家都移民去了加拿大,他媽媽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留下來。

她說:「我們還都只是孩子。」

他耷拉著頭,慢慢放下他的手,他也是知道答案的。

那是他們最後的爭吵。正如她所說的那時他們都是孩子,除了對方不曾喜歡過誰,誰也沒說了分手就這樣過去了,想著或許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吧。未來還很長,生命中總會出現美好的插曲,下一個路口說不定就會出現讓自己深愛的人,然後就牢牢抓住。

卻不曾想到,人生中美好的人或物總是有限,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下一個會更好只是安慰自己的藉口。

於是趙水光安全上了高中,依然做個好孩子。

希望跟著媽媽去了一個寒冷的國家,那裡有著最長的冬季,是趙水光最喜歡的季節。

希妙瞧瞧門外的,再看看門內的,著實受不了,一把拉了趙水光進屋,指著希望說:「你們倆就說個清楚吧!」

屋裡有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臉,有的人一看就認出是趙水光來,氣氛有些微微的尷尬。

希妙嚷著:「過去,過去。」排開眾人,一把把趙水光按著坐下。

趙水光再一抬頭就看到希望的臉,漆黑的眼,辨不出的心緒。希望的右邊還坐了個女生,伸出手拍了拍希望的膀子,對趙水光一笑露出兩顆虎牙,趙水光心裡有些刺痛。

她轉了頭,索性放開對大家說:「幹嘛呢,喝酒啊!希妙,我要『子彈頭』!」

希妙看她就像看不爭氣的孩子白了眼說:「還『子彈頭』呢,只有綠茶!」就小光這沒酒量的,還喝「子彈頭」。

大家看看沒事就繼續鬧,趙水光就和著平時鬧慣的人喝綠茶,身邊還有希望和那女生低低的說話聲,背景太吵了,連聲音的輪廓都抓不住,喝著喝著就變成綠茶對芝華士,喝著喝著又變成紅酒,眼角被酒精熏得火辣辣的,不敢看旁邊人的臉。

趙水光在半瓶紅酒下了肚時,站起來一把拽住希妙說:「我醉了!」爾後的事她都記不大清。

過了一會兒,睜眼發現自己賴坐在露台上,身邊有人抽煙,她閉上眼,不去想了。

那人知道她醒了,問:「妳還好嗎?」聲音一下子散在風裡。

趙水光想笑,以前看電影「情書」的時候,不明白裡邊那女的找了半天藤井樹,最後只是對著大山大喊一句:「你好嗎?」

現在是有些明白了,時間的痕跡太深,連想像普通人一樣的寒暄都是尷尬。

憋了半天只想了一句:「你好嗎?」

其實已不在乎答案,因為我的好與不好再與你無關。

趙水光撐著頭站起來,她很想對希望微笑說:「我很好。」

可惜今天的一切都措手不及,她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說出想了好幾遍的台詞。

「希望!」虎牙妹妹在走廊上喊。

趙水光別開希望的手,轉身下樓,一路上只覺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後腦勺無比之重,心跳又快,每走一個台階都像要栽下去。

想著想著也真的栽下去了,幸虧樓梯下有人,一把接住她,後邊是希望的聲音,喊得很急:「小光!」

趙水光再聽到那聲音喚自己的名字,心緒更加複雜,頭也沒回說:「我沒醉!」

一口氣踮起腳,看都沒看嘴巴貼上接住她的那人。

在一片靜默中趙水光想,難怪酒鬼都說自己沒醉。

其實就是嘴唇貼到了嘴唇,牙齒磕到了牙齒。

趙水光不記得那黏合的狀態持續了多久,開始貼上去只是氣自己,氣希望,後來就真的醉迷糊了,被人箍著手臂拉開,耳裡有音樂聲,女人的叫聲,男人低低的聲音,太多的雜音。

她站著想努力瞧瞧被她抓到的冤大頭是誰。

望進一雙晶亮的眼,趙水光咕噥說:「這位哥哥好熟悉啊!」

接著只覺得臂上一鬆,金色袖釦一花眼,她頭嗡嗡的往後一倒。

跌入黑暗時想,說自己醉了沒人信的,現在好了吧!

 

★★★

 

趙水光第二天醒來,一開機,十多個未接電話提醒。

手機還在震著,希妙的電話就進來了。

這女人劈頭蓋臉一頓罵:「妳小姐能喝啊,知道我昨兒個怎麼把妳折騰回家的啊,還和妳媽說昨天是我生日玩得太high了,這不抹黑我在咱媽心中美好形象嗎?妳一睡就沒事了,真是!啊,說到妳昨天獻吻的帥哥,極品啊!」

趙水光頭疼起來,掛了希妙的電話。

吃早飯時,免不了被老媽說了一頓。

趙爸爸是某銀行分行經理,趙媽媽是會計主管,一輩子和數字打交道,絕對的傳統家庭。

兩人平時是忙了點,但覺得這女兒還是讓人省心的。

念叨了下,在趙水光說好不再犯的情況下就算了。

趙水光喝牛奶的時候,想到希望的臉,心裡一陣難過。

過了一會兒,她「啊」地一聲掉了筷子。

「幹嘛呀?這孩子。」趙媽媽從廚房裡提了鍋鏟就出來了,看到一臉癡呆的女兒。

趙水光突然想這輩子都不去上學了,因為她想起來最後看到的那張臉,金色袖釦,金色圖騰,所幸離開學還有兩天。

 

★★★

 

過了假期,趙水光還是老老實實背起書包回學校做她的好學生,一開始心裡是害怕的,尤其是英語課,去辦公室送本子還要抖和下,但一個月的觀察下來,談書墨並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的。

趙水光這年紀是不無風花雪月的幻想的,只是現在的情況亂得她都來不及去幻想什麼了。

趙水光不笨,她知道自己是個準考生,在這風頭浪尖上,忙於學業是首要的。雖然她是愛玩了點。平時胡混,但她知道學習好才是以後一切美好日子的保證。「蘇」在學期間,她是不會去了。

至於談書墨,這輩子被人投懷送抱的機會可不少,吻過的美女從東方到西方,乾柴烈火的也不是沒有。趙水光這齣只是唇碰唇、牙齒撞下牙齒,在他看來根本不是個吻,簡單來說,他是被個酒鬼非禮了,巧的是,那個酒鬼還是他的學生。

他難道要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計較?到了談書墨的這種境界是不會關心這些,充其量記住了班上這個叫趙水光的女生。

 

★★★

 

下課時,希妙打了電話來。「希望下週回去。」

趙水光站在走廊上靠著扶手,旁邊是高蕁和米妮趴那唧唧喳喳說話的聲音,趙水光「哦」了聲。

希妙有點惱,「趙水光同學,妳真當我是八婆啊。妳看看這幾年你倆都變什麼樣了,就不能好好談談嗎?算了,我不管了。」喀嚓一下掛了。

「怎麼啦?」

高蕁點了下肩,趙水光才回神,希妙是真氣了才那麼大的聲音。

米妮笑說:「碰著情敵了,老實說啊!」

趙水光很無奈的說:「什麼啊。欠錢了!高利貸。」

三人哄笑著回教室。

 

★★★

 

放了學和米妮去車棚推了車出來,老遠看到了熟悉的人。

自從接了希妙的電話,趙水光的心就躁動起來。

已經不記得多久前了,希望也是這樣在校門口等著,邊和朋友打招呼說話,等她走近了總是能立刻回頭笑,「走吧!」

走了十幾步就接過車龍頭,他抱怨過:「這樣多麻煩!」

她說:「這樣不容易發現。」

他勾了手擰她耳朵,「就那麼委屈妳。」又壞心笑,「呆子才沒發現!」

初中的戀愛總是和打游擊戰一樣,怕老師發現,家長知道,同學之間的指指點點,於是想盡辦法的躲避眾人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呵護,卻……終究難抵得過時間。

今天,他走到她面前,接過車龍頭回頭說:「走吧!」

趙水光還在琢磨要說什麼,聽希望這麼一說,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走著走著,她仔細一想,這個希望現在也太狡猾了,沒有尷尬,沒有寒暄,沒有爭吵,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算了,就當是個老朋友,也是會牽掛的。

「加拿大好玩嗎?」想了下,她問。

希望愣了愣,淡淡的說:「在哪都一樣。」他有點哭笑不得,這個趙水光,還是一樣脫線,正常人都會問問「你還好嗎?」「什麼時候走啊?」之類的吧。

旁邊有女生經過,隱隱約約聽到:「那不師大附中的希望嗎?他那時……」一片低語。

趙水光抬頭看希望的側臉,不馴的眉眼,高挺的鼻,這是大家眼裡的希望吧。

看起來很傲氣的男生,其實一笑起來會有兩顆小虎牙。

「為什麼到十中?」他轉頭看她,這樣的眼神是如此熟悉。

「待得太久了,換個地兒。」這是真話。

希望很想問:妳……真的要把什麼都忘記嗎?

十中和附中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同樣出色的兩所學校,所以學生初中升高中都不會選擇離開原來的學校。她卻跑到這來,離開有他們共同回憶的地方,他問過,連當時班上的交好女生她都不怎麼聯繫了。

希望很氣,但不能做什麼,因為先離開的是他。

這次回來,他是想見趙水光的,但想想是她不要他的,十七八歲的男生,又傲氣如他,不是拉不下身段,而是怕她忘記他。

「上車。」他跨上去,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生騎在女式自行車上,微弓了腰特別好笑。

趙水光還在猶豫,希望說:「妳再不上來,我帶妳車子、書包全跑了!」

她無奈,只好斜坐上車。

兩人一路無語。

其實想的是同一件事,初中時他也騎車載她,她一坐上去,他就說:「最近有胖啦,重啦!」

可每次她一說要減肥,他卻鬧騰著要吃什麼,揪了她一起去。

「妳沒把家也換了吧?」希望問。

「什麼啊,沒有!」她嚷嚷。

兩人笑。總有點沒變的東西吧。

他慢慢地說去加拿大的事,第一年學校旁邊的森林發現一隻小棕熊,鎮民趕緊放回去,因為熊媽媽肯定在附近。他說前年從圖書館出來在操場上看到極光,他說在他家旁邊有個每天都一大早遛狗的胖太太。

她安靜的聽,這才是真正的希望啊。

到了她家前邊的巷子,停下。兩人都沒有下車。

趙水光在後邊說:「謝謝。」

不是謝謝你載我到這裡,而是謝謝你陪我度過的那一段青澀時光,謝謝你無私的支持過我,關心過我;謝謝你讓我知道另一個從來沒去過的感情世界;謝謝你回來看我,勇敢地面對過去的我們;謝謝你……陪我長大。

她知道希望是懂她的謝謝的。

希望沒有回頭,「小光。」

三年後再聽他喊她的名字,她突然有流淚的衝動。

「將來,我是說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妳要我幫忙,我不論在哪在做什麼都會立刻來的!」

趙水光從後邊伸手抱了抱他,「希望,你幸福!」

這是她最後一次擁抱希望,多年以後想到希望,她會溫暖地笑,那是一個少年多麼固執的承諾,雖然過了一兩年後到了大學,她就明白這是永遠不可能的承諾;既然不和你在一起,連聯繫都是一種多餘,無法對你回報,又怎麼可能再要求你為我去做些什麼。

就這樣,希望再一次走出趙水光的生命,劃下很深的痕跡,至少這次好好說了再見,以後的一切就交給時間。

 

★★★

 

趙水光的頭髮長長了,還是微微的捲,蓬蓬地在耳朵後面,不同於時下高中生流行的柔順直髮,但對於趙水光而言舒服就是流行。希妙還是白天學校、晚上酒吧地打混。

劉嘉倫,今天週三我要去謄分,不和妳一起走了。

趙水光邊發簡訊給劉嘉倫,邊往談書墨的辦公室走。臨近模擬考了,學校的測驗也多起來,每週三下午老師都去交流學習,各科的課代表都要留下來。

談書墨的辦公室是獨門獨立,所以每次都是趙水光一人被發配過來。

天色漸晚,夕陽散在紅漆的辦公桌上,紅紅的光暈在女孩微微蒼白的臉上,微嘟的嘴,蓬蓬的捲髮被陽光漆成金黃色。

談書墨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發現辦公桌上睡倒了隻小倉鼠。

談書墨和趙水光的淵源除了那次的「惡作劇之吻」,就只是幾次的錯身而過。

上課的時候她會開下小差,被點名了又在周圍同學的擠眉弄眼下安全過關。她作業寫得很工整,字不是很好看,但卻很認真。見了老師都很恭敬地喊:「老師好。」走過老遠又聽到她唧唧喳喳的聲音。有幾次車子從學校旁的小路駛過,看到她邊吃霜淇淋邊和班上幾個女生打鬧。這樣的一切都是所有十七八歲高中女生平時所做的。

趙水光微微動了動醒了,抬頭一下子看到一雙黑亮的眼,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喊了聲:「談老師好。」

談書墨覺得有點好笑,被一隻小倉鼠一本正經地喊了下。

愣是憋住了,挑了挑眉問說:「寫完了嗎?」

「快了!」趙水光趕緊坐下繼續寫,暗暗罵自己昨天看漫畫看過了頭,今天居然跑這來睡覺了。

「趙水光。」她一抬頭,看到一張逼近的俊顏。

和喜歡裝酷的小鬼不一樣,到了談書墨的年紀所有的一切都是渾然天成的,被這樣的男人深深的凝視,這並不是勾引,卻會造成致命的吸引力。

趙水光氣都不敢出一下。

骨節分明的手指抽出一張紙巾,他說:「口水擦一下!」

天啊,囧死她算了!

胡亂接過紙巾,她突然想起記憶中某人也曾在她睡醒的時候遞上純白的餐巾紙,那個人現在已遠走他鄉。

談書墨從書架上抽了本書,在沙發上坐下。他不是沒發現趙水光失神的模樣,有些好笑這個十七八歲的女生會有什麼化不開的煩惱,現在的煩惱在以後想來,肯定都是好笑的事情了。但談書墨又隱隱覺得這個女孩是不大一樣的,在人前是愛笑愛鬧的普通女生,在老師前是規規矩矩的好學生,她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但在談書墨這種道行面前,也不就是地鼠精比如來佛的等級,看看都很好笑,但他會想起在「蘇」喝醉後,她那雙晶亮眸子背後無聲的傷感。

「老師,做好了。」趙水光把卷子分號類堆好。

談書墨放下書,看了看錶六點多了,說:「家住哪,我送妳。」

 

★★★

 

談書墨把車開來的時候,看到趙水光站在停車場門口的身影,背個大書包,頭上戴著大絨球的紅色毛線帽子,低著頭站著,看到他的車停在身前,她打開前門坐了進來,對他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想,其實趙水光是個極有靈性的孩子,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很是沉穩。本來他是叫她在教學樓下等的,她還是一路說話跟他走到停車場,選擇座位的時候也是禮貌地坐到前排,規規矩矩繫上安全帶。

其實他不知道,趙水光是個典型的兩面派,在家的時候老趙同志說:「丫頭,來,到前面陪爸爸坐。」趙水光都是賴在後面說:「不要,難過死了,要繫安全帶。」

趙水光其實坐到前排也很是無聊,看看方向盤上的藍白標誌,就看到談書墨骨節修長的手指,突起的腕骨,視線往上,嘖,這男人真是好看得沒道理。

不過說也奇怪,大家都知道才調來的英語老師帥得透頂,每次他們班一上英語課,從窗口路過的女生機率就會大大上升。花癡之心人人皆有,但大家都是憋在心裡意淫下就好,從來沒人敢花癡到談書墨面前去。

趙水光有點坐立不安,一路上能說的就那麼多,她又是個不習慣冷場的人,只好問:「談老師,你是到哪個國家留學的?」

談書墨說:「英國。」

趙水光再接再厲問:「英國是不是真的有九又四分之三月台?」

談書墨雙手握著方向盤,側頭睇了眼小女生好奇的臉,「有。」只是他沒無聊到去實地考察。

她問:「那福爾摩斯的家去過嗎?」

他說:「去過。」

她問:「那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家呢?」

他說:「沒有。」

她問:「那馬克吐溫呢?」

他說:「那在美國。」

趙水光暴汗地閉上嘴。

談書墨揚起嘴角,這女生並不是那麼聒噪的人,但還是絞盡腦汁地想話說,裝乖巧活躍。

趙水光心裡都難過死了,摸摸大書包,掏出個小鐵盒,哐哐地搖。談書墨斜了眼看去,原來是一盒糖罐,盒子上畫著兩個卡通的奶牛什麼的。

趙水光倒了一大堆糖出來,前面正好紅燈,她就伸手到談書墨面前,問:「談老師,吃糖嗎?」

談書墨踩了煞車,低頭,一隻白白淨淨的小手捧著五顏六色的糖珠。

趙水光加了句:「不甜,都是水果味的。」笑得酒窩一閃一閃。

談書墨本不喜從別人手上拿東西吃,不衛生,今日卻鬼使神差地挑了顆黃色扔進嘴裡,繼續開車。

甜膩的檸檬味就蕩漾在舌尖,果然,哪有糖是不甜的,他早就知道。

一會兒趙水光的家到了,她抱著大大的書包跳下車,忙道:「謝謝談老師,談老師再見。」

談書墨倒車,遠去,一車的水果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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