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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492 夏娃《媽啊!狼來了》

 NO.492 2014/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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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啊──故事開始……
他叫林大礜,外表像王子,內心是漢子的高人氣校草
原本想拆穿家裡破產、父母離婚、房子沒了
還一副開朗少女樣的好學生何必勤的假面目
卻在他國三青春期男孩轉高中狼人男人這幾年
總是跟著圓圓臉、圓圓眼、西瓜頭的開朗何必勤身邊轉
她那「幸福滿人間」的笑容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初嚐情滋味就徹底淪陷,一路苦苦癡纏追求
鐵錚錚的一條漢子在她面前沒了原則、沒了面子
為她失去理智,為她行為變得幼稚,
為她月圓之夜被引誘,還裝成君子不是男人的蠢狼樣
只因攜手和她長長久久才是夢想
但那個早已遺忘的「媽啊──」卻重新回到他的生命裡
他只能殘忍的拋棄她,任由相思折磨,數著和她重逢的日子
可再重逢時,她身邊已經有另一個男人深情守候……

月光下的傻事之一
夏娃/媽啊!狼來了(上下)
12月5日 愛過,傻過,不再等待的青春故事……


 



 


 

 

連載專區:

夏娃《媽啊!狼來了》

 

☆☆☆   ☆☆☆   ☆☆☆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嗚嗚嗚……」

哭。

「嗚嗚……嗚嗚嗚……」

哭哭啼啼,吵死了!

「嗚……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還哭!

臭小鬼,才幾歲就要死要活,煩死了!

「嗚嗚嗚,好想死,我好想死……」

想死?還不容易!

河邊趴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在那兒哭,小男孩一個勁兒的哀號,以為清晨林子裡只有他一人,他看不到樹上正倒吊著一個女人在瞪他……

倒吊?

是的,倒吊。

有著火辣身材,穿著緊身皮褲,黑色馬甲的女人彎著膝蓋勾在三公尺高的樹枝上,一頭有近百公分長的頭髮在樹梢下晃啊晃的,露出白皙的頸子,倒掛著小頭顱,像鬼似的陰森森的極為恐怖……

是人,是鬼?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正悶著、煩著還被吵,就有人要遭殃了。

「嗚嗚嗚……讓我死了吧!嗚嗚……」小男孩撲在岸邊仍然天真地哭得死去活來,渾然不知已經大難臨頭。

女人……女鬼?從樹上翻下來,她踩著草皮無聲,一步步接近還在哭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後,聽到他還要死要活的哭聲,她相當爽快──

「要死就去吧!」一腳踹下去。

正抱頭痛哭的小男孩翻了一圈,像顆球般滾了一圈……

撲通一聲!

落水了。

「媽啊──救命啊──」小男孩掉進水裡猛吃了幾口水,拚命掙扎拚命想要活命,努力拍打揮舞著一雙小手,好不容易把小頭顱冒上來,費盡力氣吐出聲音。

岸邊站著女人……女鬼?打著呵欠看著他。

「不是想死嗎?幹嘛還求救?」她張開手掌,很帥氣地蹦出一支釣竿,釣竿一甩,魚線遠遠拋去,一勾,魚鉤勾住小男孩的衣服,「別動啊,再亂動沉下去就死翹翹了。」

小男孩一聽,停住掙扎,慢慢發現背後有股力量在把他拉出水面。

他仰頭看,一條金絲細線繫在魚竿上……順著長竿看過去,岸邊站了一個……

一個頭髮很長,瀏海也很長蓋去一張臉,五官看不清,穿著黑色露肩緊身衣,豐滿的胸口印著一幅圖案,圖案上有一道閃電,閃電下是拿著大鐮刀的死神,而她看起來就像隨時要取人性命的──

「你知道我是誰嗎?」

女……死神……

小男孩半個身子浸在水裡,生命靠一條細線撐著,他雙眼驚恐,臉色又青又白,被水嗆著了,不住的想咳嗽,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

「漂亮姊姊?」

站在岸邊的女人……女鬼?不動了起碼十秒鐘,被長長的瀏海覆蓋去面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瀏海底下那雙眼睛終於肯正視小男孩那張臉,仔細一看……她忽然瞇起了眼,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

「想活嗎?」

想活,當然想活!

被一根釣竿釣著的小男孩拚命點頭。

「你長大以後,願意娶漂亮姊姊為妻嗎?」

鬼才……

小男孩才皺一個眉頭,身體馬上往下沉。

「願意、願意!」要命關頭,保命要緊。

「你叫什麼名字?」

「……林大礜。」

「大礜,記住,等你長大以後,你要娶的妻子名叫唐論。此生你只能娶唐論為妻,若是娶了別人……敢娶別人的話……」

夢,這一定是夢,見鬼了的惡夢……

媽啊──

 

☆☆☆   ☆☆☆   ☆☆☆

 

二十多年後……

 

四胡醫院

 

八樓走廊特等病房門口站了兩名保鏢,病患名字插著「林大礜」的名牌,門上掛了「謝絕訪客」的牌子。

病房裡頭,沙發上正窩著一個看電視的女孩在剝橘子吃。

茶几上是她吃剩的披薩、炸雞、可樂,她是病人的妹妹,憑著搶眼外型在哥哥的公司裡作威作福……不,是擔任服裝模特兒,她叫林顥潔。

病床上躺著的是早期從自創品牌「林勤服飾」網路購物起家,近幾年蓋起「林大集團」事業王國大樓,白手起家的林大集團總裁林大礜。

他是事業有成、有著高帥的外表,三十三歲的黃金單身漢,時常搶攻媒體版面,時常進出醫院……

這回住進醫院是因為被自家辦公大樓旁椰子樹的果實和落葉砸中,肩膀受傷,手臂骨折,頭部輕微腦震盪,又一次有驚無險。

「電視關掉。」電視吵雜的聲音吵到心情很不美麗的病人了。

林顥潔往病床上瞟一眼,還以為老哥睡了,原來還沒。

她把遙控器對著電視調到靜音,反正她看的是服裝走秀的節目,主要是想看那美美的衣服打發時間而已。

才剛按靜音,畫面就跳入廣告,遙控器還拿在手裡,她就順便轉看看還有什麼節目看……突然有個畫面很吸睛。

雖然她剛吃飽,不過看見養眼的帥哥主廚在介紹她最愛的豬排咖哩,還是忍不住流口水。

她看了一下字幕標題,是有線電視台的美食旅遊節目在介紹一間美食與閱讀結合的餐廳,坐落湖畔邊,店名很長,叫「老倉庫\咖哩咖啡\愛讀書房」,簡稱「老倉庫」。

不過最吸引林顥潔的還是長得又酷又帥又有型的年輕主廚,旁邊的字幕打著李在仁。

帥哥主廚正在說話,電視靜音不知道在說什麼……林顥潔瞄向病床上的老哥,看他閉著眼睛在休息,一張臉很臭,少惹為妙。

她轉回頭,帥哥主廚身旁多了一個臉很圓潤、皮膚白皙的女人,年紀看上去比她還大,身上繫著深綠色圍裙,圍裙口袋上用橘粉色的娃娃字體印著「老倉庫」的店名。

字幕打出來,她是這間店的老闆何必勤。

美女老闆和帥哥主廚的組合,就像咖啡和咖哩一樣對味……兩人應該是情侶或夫妻關係吧?

可惜,會做豬排咖哩的帥哥完全是她的菜說,如果聲音也很好聽的話,她就立刻上網去查店址跑去倒追──

……耶?

林顥潔的焦點一直落在帥哥主廚李在仁的身上,冷不防一個名字跳入腦袋裡,和電視畫面上打出來的名字重疊,她張大了眼睛看──

何必勤!她叫何必勤?同名還是……

是她!

林顥潔沒見過何必勤,但也認得出來電視裡的美女老闆和老哥辦公室裡那張照片的女生是同一人!

不知道什麼原因老哥還把那張照片擺在辦公桌上,她經常看到,所以印象很深刻,照片裡她有一張肉肉圓圓的臉,一雙黑得發亮的瞳孔和幸福滿人間的笑容。

電視裡的她下巴尖了一點,臉頰還是很有肉,不過穿著合身的衣服身材看起來要比照片裡纖瘦很多,比起照片裡的她多了抹成熟韻味,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是那雙圓亮的眼睛和擁有全世界的笑容沒有改變……

真的是她!

「哥!快起來,你看你舊情人上電視了。」林顥潔比發現新大陸還驚奇,理所當然認為老哥會跟她一樣跳起來,轉頭卻發現老哥沒半點反應。

病人被椰子砸到頭,又被媒體寫成近來衰事連連的衰神很不爽,聽到舊情人上電視也悶不吭聲──

當然不是這回事。

都是和她老哥傳緋聞的女星眾多,疑似交往過的舊情人成打,經常見報,常被她拿來調侃,所以這會兒老哥不知道她說的是他唯一默認並且提起名字都咬牙切齒的那個舊情人──何必勤。

看老哥緊閉著眼睛眉頭深鎖,一副被鬼纏身的霉樣還孤家寡人……對比舊情人和年輕帥哥主廚攜手上電視的畫面,看見那圓圓滿滿的笑容,老哥看了一定很不爽。

算了,她自己看就好。

出現在電視上的這個何必勤,就是和老哥共創「林勤服飾」品牌,從網拍做到網路專賣店,一路打拚過來的夥伴。

林顥潔很小就出國去了,幾年前才回來,有關老哥的情史和創業過程都是聽公司元老說的。

她聽說兩人從學生時代就交往,創業時期開始同居,一路甜蜜恩愛互相扶持,但是某天卻突然分手了。

那段時期老哥為了公司的貨款和員工薪水四處奔波忙得焦頭爛額,而原本應該最挺他的情人兼夥伴卻挑在緊要關頭扯後腿,抽走大半資金,公司差點就倒閉。

所以公司元老提起何必勤都搖頭,為老哥抱屈。

也多虧有這一票元老相挺,和老哥一起咬牙打拚,辛苦奮鬥,才有今天的「林大集團」。

是啊,兩人都分手那麼多年了,現在老哥已經是大公司老闆,雖然本人走了點衰運,小意外不斷,健康欠佳,不過事業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她老哥林大礜有腦袋、有才幹、有外表、有身價,已經是炙手可熱的鑽石單身漢,這個何必勤算什麼,開一家餐廳有什麼了不起的,笑得好像擁有全世界一樣甜……

嗯,老哥還是別看好了。

林顥潔默默拿起遙控器要轉台,畫面上突然蹦出一雙小孩,字幕打出兩人的名字,小男孩叫何曉米,小女生叫何荳荳。

何?……跟何必勤同姓的小孩,帥哥主廚姓李……

聽不到聲音,不知道這雙孩子跟這兩人的關係。

兩個孩子看起來差不多是要入小學的年齡,小女生臉圓圓的,臉頰豐潤,和何必勤有幾分像。

但是停住遙控器,吸住林顥潔目光的,是那個叫何曉米的小男孩!

那張粉嫩、粉嫩的小臉,從膚質、深邃的雙眼皮、直挺的鼻子、略薄而紅潤的嘴唇到微捲的髮絲,甚至閉著嘴巴一副小大人模樣的神韻,都和家裡客廳牆上那張舊照片裡的小男孩──

像得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那張已經泛黃的照片本尊正是眼下躺在病床上的林大礜昔日舊照!

「哥……你有……偷生小孩嗎?」林顥潔緊緊盯著電視裡的小男孩那張臉,一看再看,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哥……」

她回過頭去,只見她老哥放她一個人對空氣說話,一個人在緊張,當事人根本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哥!出大事了,快起來啦!」

林顥潔手忙腳亂的,急著叫老哥起來看──因為電視上那個女生是老哥的舊情人,身邊的小男孩和他老哥小時候一模一樣,有著林家出產的招牌臉蛋,很有可能是……

是相當嚴重的事──

萬一是的話……

這可是──

搞出人命的大事!

林顥潔一急,手上的遙控器不小心按到最大音量,頓時整個病房……

鏘鏘鏘──

砰砰──鏘鏘──叩叩──

吵雜聲響震耳欲聾。

電視裡,小女孩正把一雙大筷子當鼓棒,大鍋大碗當鑼鼓敲得震天響,玩得不亦樂乎,差點震破病人的耳膜。

「林顥潔──」林大礜從床上跳起來暴怒。

「哥,你快看,那是你小時候的樣子吧?」在被剝皮之前,林顥潔趕緊叫他看電視。

螢幕上,小女孩正在東敲西打大展才氣,小男孩很淡定的站在一旁,對著攝影機的鏡頭露出一臉抱歉的表情,似乎正在對自己的家人製造出的噪音請觀眾多包涵,一動一靜的兩個小孩形成有趣的對比。

林大礜充滿火氣的眼神瞥去一眼隨即轉開,指著大門方向正要把林顥潔轟出去,眼角餘光吸入螢幕裡一抹身影,打住他喉嚨裡的吼聲,他轉回電視畫面上……

大湖邊的老倉庫,不變的一景一物,是最初打拚的地方,曾經堆了滿滿的「林勤服飾」,曾經堆滿他和她的夢想的倉庫……

現在變成──閱讀餐廳……

林大礜瞇起了眼,看見一雙吵鬧的小孩有他和她的形影,而在小孩的身後有一個煮咖啡的身影……陌生,而又熟悉──正是她,他人生裡的絆腳石──何必勤!

他瞪著畫面上的她和一對小孩和……一個男人,感覺……快要窒息了。

「哥,你快算算你們分手的時間,那是不是你的小孩?」林顥潔撲到病床前,比他還緊張。

萬一真的是林家的種流落在外頭,何必勤偷生了哥的孩子養這麼大了,被家裡長輩知道的話,那家裡可要著火了。

這把火要是燒起來,連她都沒平靜日子好過了……

媽啊──

 

☆☆☆   ☆☆☆   ☆☆☆

 

一條國中 三年四班

 

「安靜……」

上課鐘聲才響起不久,全班鬧哄哄的,沒人理會站在講台上說話輕聲細語的班導師。

「大礜,課本還你。」

「……剛才那個是你堂妹?……長得還不賴嘛,幾年幾班的,介紹一下吧?」

「各位同學,大家先安靜一下……」

「你幹嘛摸走我課本?」

「一年二班。介紹是沒問題啦,不過她喜歡林大礜……」

「隔壁班的美花哭說你不借她,眼淚掉了一把,看起來怪可憐的。」

「那關我什麼事!……臭女人,又在我課本上亂畫!」

「同學,安靜一點,今天有轉學生,先讓新同學自我介紹……」

「馬的……誰偷吃了我的洋芋片!」

「安靜──」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叫……」

「我啊,誰叫你把我課本拿去借臭女生。」

「同學!安靜、安靜──」

「……來自……請多指……」

啪地一聲──

「喂,妳蚊子啊!要講話就大聲點,嗡嗡嗡妳說給蒼蠅聽啊?」林大礜把那本被亂畫的課本狠摔在桌上,朝講台上的轉學生亂發飆,看轉學生那片蓋頭蓋臉的瀏海他就忍不住氣,好好的一個人弄得像鬼一樣,正是他最討厭的髮型。

轉學生頭低低的,剪了一顆西瓜皮,瀏海過長已經蓋過眼睛,圓圓的臉,圓圓的身材,只見她抬起頭來,用兩手撥開過長的瀏海,露出一雙圓滾滾眼球黑得發亮的眼睛……

被林大礜一吼,全班終於安靜下來,同時注意到他們又圓又胖、因為新婚穿得喜氣洋洋的女導師身旁多了一隻小圓小胖的小動物……

當她抬起頭來,伸出小舌頭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咧嘴笑的時候,臉更圓了,又圓又滿的笑容,好像一隻胖胖的小狗在陽光下飛躍跳起來,成功跳過火圈後的燦爛笑容,讓人好想……丟一塊骨頭獎賞她。

趁著全班都安靜下來,轉學生趕緊自我介紹──

「同學們大家好,我叫何必勤,我是從三筒國中轉學過來的,我父親的座右銘是『人生何必太勤快,隨意就好』,我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他本來希望我媽能夠幫我生一個弟弟,取名叫何隨意,不過這個願望可能永遠不會實現了……因為我爸爸投資失利,我們家破產了,我媽跟我爸吵翻,上個月離婚,媽媽為了賺錢出國去工作,所以我跟著爸爸。我們的房子被銀行法拍了,爸爸的好朋友把房子借給我們住,就在這附近,所以我轉學過來這裡讀書,希望能跟大家變成好朋友,請多指教。」

笑容……又圓又滿。

卻是來自一個剛剛破裂的家庭。

這女生是何方神聖,是沒神經,還是另外有原因?為何家裡破產,父母離婚,房子都沒了,她仍然一雙圓圓的眼睛生輝,笑容閃閃發亮……

三年四班頓時鴉雀無聲,連第一排第二個桌位掉了支筆都能聽到清脆的聲音。

全班看著轉學生感覺好神奇……怎麼看都笑得很爽朗,是那種能夠洗滌人的心靈,讓人不知不覺跟她一樣振作起來、愉快起來,忍不住咧嘴跟著笑,忍不住要把手裡的骨頭給她的……散播歡樂散播愛的笑容。

「嗚嗚……真是辛苦妳了,好孩子,妳真是勇敢。」班導師因為新婚,感情特別充沛,事先已經知道她家裡發生變故才轉學過來,聽到她如此堅強能親口說出來相當心疼,馬上給了她一個擁抱,才拭去眼角的淚光說:「何同學,班上每個月調整一次座位,明天就到調整座位的日子,今天妳先坐林大礜後面的空位好嗎?」

三年級上學期,開學一個月,一條國中三年四班來了轉學生,名叫何必勤。

「好……」

「老師!我不習慣有人盯著我的後腦杓看!」

「林大礜──」

「老師,我是說她那麼矮坐在我後面會看不到黑板!」林大礜不只手長、腳長,腦筋也很靈活,舌頭轉得很快。

「那麼你把桌子往後搬,讓新同學坐前面好了。」全身紅得喜氣洋洋的班導師一頭浪漫捲髮,長裙飄逸,看著班上最帥最有人緣的孩子露齒笑。

「馬……家的四神湯不錯喝。」林大礜髒話差點飆出來,他也不喜歡盯著西瓜皮的後腦杓看!

馬的,明天就換座位,他忍下來!

「嘿嘿……」把他的課本拿去借臭女生的林大荷坐在他前面,這時候幸災樂禍回頭對他笑,因為全班都知道林大礜周圍不能坐女生的,女生都很愛圍著他,找他聊天,藉故借東借西,搞到他很不耐煩,搞到他很討厭前後左右有女生坐,最後他的惡勢力發威,把周圍的女生都趕跑了。

林大礜扛起桌子踹了林大荷的椅子一腳,朝轉學生吼:「還不過來搬!」

「哦……」一雙小胖腿趕緊跑過來。

國三這一年,林大礜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家族遺傳曬不黑、吃不胖的體質和小臉蛋讓他看起來白皙粉嫩,可口誘人,靜靜坐著不開口時像來自神祕國度的王子風采堂堂,開口暴躁本性畢露,罵人當飯吃,像怕人不知道他是鐵錚錚的漢子。

同年,何必勤身高一百五十三公分,家族晚熟的基因加上何家出產初期必備的胖圓臉、小象腿,讓她藏在寬鬆的制服底下其實不是很胖、全部胖在一張臉的身材也看起來像個小矮胖。

林大礜和何必勤,兩人在這一年相遇了。

西瓜皮小矮胖來到風靡一條國中全校女生的校草身邊,把桌子往前移,笑容靦覥朝他致謝……

「林大礜同學,剛才謝謝你。」

「……謝我什麼?」砰地一聲,他把桌子擱下,長腿蹺起。

「多虧有你整頓秩序,我才能順利做完自我介紹,讓全班同學認識我。」她字正腔圓,笑容很真……只是一頭西瓜皮,一張臉圓,平板未發育的胖身材遮去內斂光華。

「……妳頭殼壞了?有在吃藥嗎?」他剛才整頓秩序?他剛才是看到課本被亂畫無處宣洩找人來罵,她蓋頭蓋臉的瀏海剛好得罪他才會被他罵。

她無緣無故被罵還這麼開心謝謝他,有正面想法是好事,卻不代表她不蠢不笨不是白癡不是花癡!

該看醫生就趕快去。

想釣凱子他就宰了她!

林大礜內心的想法全部寫在臉上,被花癡女生追到火大的表情也一古腦兒丟出來,全發洩在西瓜皮的後腦袋猛瞪──想到人家家裡破產,父母離婚,親媽出了國,連家都沒了,還得寄住別人家,想想怪可憐的。

他抿了抿嘴,也不打算當她的面說得太難聽,所以他口氣不是很差,以他的修為來講算說得很收斂了,罵她的表情也只是背著她……

何必勤把桌子放好,打開書包拿出課本來,她在這時候突然轉過來,好巧不巧把他罵她的嘴臉全盡收眼底──

蓋頭蓋臉的花癡白癡又蠢又笨又胖又腫是看妳可憐才讓妳一天,明天就從我面前消失!

林大礜臉上的斜眉瞪眼、磨牙切齒來不及抹掉,和她圓滾滾黑得發亮的瞳孔對個正著,他像背後罵人被逮到,忍不住的心虛……

忍不住挺起腰桿──

他就是罵她,怎樣?花癡笨蛋白癡,哭啊!去告狀啊!怕妳咧!

林大礜用下巴看她,冷冷哼聲……卻在這時,她像一頭小象撲過來,身子壓過界,趴到他桌上來,而他閃得極快,後背貼到椅背上,肩膀整個往後挺……這時,心臟猛一撞,不知道她是……

「妳……幹什麼?」光天化日想幹什麼?

班上的導師是國文老師,正在寫黑板要講今天的課。

何必勤趁老師沒注意轉過身體湊過來,攀著他的桌子手繞圈小聲跟他講:「其實我本來很緊張,你突然吼那一聲好親切,我阿公也是大嗓門,嘻……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很高興我們有緣同班,大礜同學。」

她笑嘻嘻地自個兒說完就回過頭去認真上課了……

表情很爽朗,沒哭也沒情緒,明明看見他一張凶臉在罵她瞪她,她全沒放在眼裡,依舊開開心心的,還說「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很高興我們有緣同班,大礜同學」。

字正腔圓,口齒清晰,聲音冷靜,沒有心跳聲,不像笨蛋,沒有花癡的表情,反倒像……充分的理解他包容他……

林大礜整個後背還貼在椅背,肩膀往後傾斜,瞪著西瓜皮那頭黑亮柔順的短髮看……

愈看愈覺得這隻小動物應該關到動物園稀有動物保護區去……

關在石洞裡,做一道密密實實的木門,用三把大鎖鎖起來,任誰也進不去、看不見……

免得那雙圓亮、圓亮的黑色瞳孔撞了其他人的心臟……害人中了邪──

妖精啊!

如果只是一瞬間的錯眼,他也就算了,他堂堂男子漢犯不著跟西瓜皮計較!

但是,一到下課時間,班上幾個調皮搗蛋的同學圍過來,對她問東問西,問她──

以前住哪裡?

她爸以前做什麼?現在又在做什麼?

她媽到哪一國去當台勞?

她以後要怎麼辦?

破產了她現在吃什麼?

……換成正常青春期的小孩,不管這幾個同學是惡意還是出於好奇,這時候都難免心生感傷,悲從中來,滿面愁容說不出話,甚至嚎啕大哭掩面跑出去都屬合理範圍。

畢竟家裡破產了啊,還被人問東問西問到氣死人,煩不煩啊!

但是轉學生……

「我們家以前在三筒鎮大馬路上,那條路很熱鬧,賣了很多好吃的東西,我最愛吃對面那家蚵仔煎了,轉角還有一個阿伯在賣雞蛋糕,也非常經典呢。」

「我爸本來開一家運動用品店,生意還不錯,後來轉投資失敗了。他現在正在找工作。」

「我媽到日本一位遠親家裡幫忙。」

「現在把房子借給我們住的叔叔人非常好,我們應該可以在這裡住很久,所以我希望明年能考上公立一條高中,就近上學,晚上或假日能找到一份打工減少家裡的開銷。」

「我媽媽在離開之前,帶我去市場買菜,教我洗米煮飯,我現在會買菜,會炒青菜,還會煮湯了。家裡沒什麼錢,所以要挑便宜的菜買,還要會殺價呢。」

轉學生不太正常,口條清晰很有耐心一個一個回答,偶爾還聽得到笑聲,讓班上其他人也很好奇圍過來和她聊天……

「哇啊……一條高中分數要很高耶,我們學校今年只有五個人考上,妳成績很好嗎?以我們班上的成績沒人考得上耶!」

臭小子,全班沒人考得上值得炫耀嗎?幹嘛拿出來講?轉學生就厲害嗎?考上再講!

「以前學校的老師評估我的成績應該可以進去,離考試還有一段時間,我們一起努力互相學習,不懂的地方互相幫忙,拚一拚吧!」

轉學生的聲音很柔軟很親切,有一股洗腦的魔力,聽了好像感覺可以拚一拚就能考上好學校了,一下子就和人打成一片,馬上有人問她──

「那以後不會的可以問妳嗎?」

「可以啊!」

轉學生點頭如搗蒜,聲音很誠懇,聽起來就像是「助人為樂」那一掛的,她又順利和幾個同學切斷距離的那條界線,馬上就有人發自內心說……

「妳好勇敢哦,我們家要是發生這種事,我一定哭死了,哪還有心情念書。」

這倒是真的,所以說這個轉學生不正常。

「小寶貝,妳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我會幫妳的!」

……妳同性戀啊!噁心死了。

「我們家開早餐店,我可以幫妳帶早餐哦!」

……大漢,我從一年級跟你同班到現在,怎麼沒聽說你要帶早餐給我吃啊?

「妳要不要米?我爸在種田,家裡最多米了!」

不會吧,現在連米都要扛過來了?

「那我明天帶青菜給妳好不好?都是我阿嬤自己種的,沒灑農藥!」

青仔,你阿嬤種那幾棵青菜自己吃都不夠……

「嗯嗯……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大家都好善良,我好感動……能跟大家成為同班同學真是我的福氣。我想不到什麼好報答大家的……如果你們不嫌棄,我可以教你們念書……老實說哦,我還挺喜歡念書的,也只有這個在行而已。」

林大礜坐在後頭抱著胸膛看一群同學圍著轉學生,看激動又感動說得好謙虛的西瓜皮頭頂上冒出了天使般的光圈照亮了同學們的眼睛──

妖孽啊!

接下來短短一天的時間,轉學生順利用她那雙閃閃發亮的黑色瞳孔、用她頭頂上的天使光圈收服了全班學生,和大家打成一片相處得和樂融融……

唯獨他。

轉學生每節下課都被團團圍住,每節上課都像她說的她喜歡念書,所以上課都很認真,不曾再轉過來看他一眼──

而他耿耿於懷早上對她擠眉瞪眼、小鼻子小眼睛看她,被她逮到的畫面,本來想找個機會說聲不好意思誤會什麼的……

然而在她一整天下來完全把他漠視以後,他心裡的不好意思拿掉了,確信──

這個西瓜皮小矮胖一定心裡在嘲笑他,把他的行為看成小孩子般的幼稚,所以無視他!

他更確信──

這隻看起來很無害的小動物果然是小妖精幻化而成,轉來班上造孽的,看他不揪出她的原形!

等著瞧,他林大礜一定斬妖除魔,替天行道!

 

☆☆☆   ☆☆☆   ☆☆☆

 

隔天,到了換座位的時候……

三年四班是從二年四班整個班級升上來的,導師沒變,照慣例每個月換座位也沒變,這個月輪到按照星座和身高換座位。

而按照慣例……

林大礜不只女生喜歡他,他義氣海派挺兄弟給面子,讓班上的男生都很團結,不只是幫他擋掉鄰座的女生,還讓他不管怎麼換座位,他都還是老位子。

他的說詞是喜歡靠在窗口邊享受微風輕拂,大家多包涵,禮讓了。

不過全班同學都知道他挑這個最靠近後門的位子,是方便他偶爾沒心情上課時,隨時都能翹頭不被老師發現。

「水瓶……第二排……」何必勤看著一張表格,數著人數和位子,準備整理書包離開桌位時,頭髮被人扯住了。

「水瓶這排,妳的位子就這裡了。」林大礜扯住她的頭髮,奪過她手裡的表格撕了,用全班都聽得到的音量,等於是直接對著全班宣布新來的和他固定老位子了。

「大礜,那我坐哪裡?」林大荷跟他焦不離孟,兩人連名字都只差一個字,他一向坐他前面的。

「老位子啊。」林大荷坐老位子,而林大礜是退了一個座位空出來給西瓜皮坐。

意思就是,這三人都不換位子了……

全班拿起書包看著表格走來走去,數著自己的星座排列,再按照身高換到新座位去。

林大礜說了算,沒人理林大荷和轉學生。

一向和林大礜肝膽相照的林大荷,本來對轉學生印象也不錯,但是這會兒他感覺被拋棄了,他從幼稚園開始就和林大礜同班到現在,兩人的座位沒有分開過,他竟然被一個才來一天的轉學生搶了十年同窗的老位子──

妖孽啊!

「……我跟你換位子好不好?」聲音輕柔親切,出於何必勤,說給林大荷聽。

該怎麼說呢,前頭有林大荷對她吹鬍子瞪眼,後頭有林大礜在扯她頭髮,前有虎後有狼……就是這個感覺吧?

何必勤想要換位子,讓他們狼虎一家親,她好專心上課去。

但是狼虎一家親,反應也很一致──

「不必!」

「不准!」

林大荷不屑,林大礜大喝,一對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又因為她一句話劃出裂縫來──

妖孽啊……果然是妖孽!

林大礜因反駁她而出口,無心卻傷了好兄弟的心,被好兄弟翻了臉,這筆帳當然是算在小妖精的頭上!

所以,國中三年級上學期,同班短短幾個月,林大礜一直坐在何必勤的後面,偶爾踹踹她的椅子,手癢拉拉她的頭髮,無聊拿筆桿在她背後寫字,心血來潮搶過她的筆記研究她的字跡……

這隻小妖精有練過的,寫得一手精雕細琢的美術字,不論數字、國字、英文字,每字每句、每道公式、每條文法看起來都賞心悅目,看千遍也不厭倦,看到他都會背了,看到莫名其妙……

林大礜的成績突飛猛進,一度還被師長懷疑他可能作弊偷看轉學生的考卷,考試時還特別站在他後面盯場,發現他真的有讀書,考試憑實力,才哈哈大笑誇獎他。

林大礜後來知道他的人格遭到老師質疑,全因為他前面坐著全校第一名的轉學生,他吞了滿腹委屈──

小妖精!

這筆帳繼續記在何必勤的頭上。

到了國中三年級下學期,林大礜還在斬妖除魔,替天行道,不准西瓜皮的後背離開他的視線,而他時不時搖晃她的椅子,玩弄她的頭髮,這回連筆也不拿了,直接用手指貼著她的背寫字,偶爾還會不小心勾到她的內衣肩帶,把她嚇一跳回頭瞪他……

林大礜不停在找碴,認定她是戴著天使面具的妖精,要逼她現出原形,頻頻探她底限,他卻很樂看她每次回頭瞪他時,薄臉上淡淡紅暈……

黑得發亮的瞳孔朝他睜得圓滾滾的,兩朵彩雲飛在豐潤的面頰上,菱唇嘟嘟的,看起來……

看得他……

又撞了心臟──

她說她要考那間很難考進去的公立一條高中,去年學校只有五人考上。

今年呢?

他呢?他考得上嗎?

感覺……可以拚一拚。

 

☆☆☆   ☆☆☆   ☆☆☆

 

放鞭炮了!

一條鎮林家銀樓門外大放鞭炮,大大的紅色布條高掛街上,用光芒萬丈的金漆寫著──

賀 林大礜高中一條高中!

高中啊……

何必勤舔著冰棒,站在文具店騎樓下,仰頭望著橫掛在大馬路上好不招搖的大紅布條。

不過據她所知,林大礜是吊車尾以最後一名的成績擠入一條高中。

她還聽說林大礜是備取,本來是進不了一條高中大門的,是在一個打雷閃電的夜晚,淳樸的一條鎮上……

有個一條高中正取生從小就想出國去念他有興趣的東西,但是家裡負擔不起他出國念書的費用。

就在這個晚上,後門一記響雷,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後院就這麼下起了金條銀條……下足了學生出國留學的費用,讓他飛到國外去了。

所以才有今天的大紅布條──

賀!林大礜高中一條高中。

何必勤舔著冰棒,站在林家銀樓對面的騎樓下,看林家銀樓展示窗裡珠光寶氣、金光閃閃,林家銀樓裡最多的就是金條銀條了。

……連林大礜高中一條高中大派整條街的冰棒都做成金條形狀。

她也托林大礜高中一條高中的福,在這大熱天裡有不花錢的冰棒吃。

何必勤舔著金條冰棒,真心覺得林家銀樓如果生意不好想轉行的話,來改賣金條冰棒生意一定嚇嚇叫。

金條冰棒整枝吃得到鳳梨和芒果的果肉,用料真實在,真好吃……可以「續枝」嗎?

阿爸也愛吃芒果冰,這麼講究用料的冰棒,還做成金條形狀,阿爸看見會很驚喜,她想帶回去給阿爸嚐嚐。

「西瓜皮!」

何必勤聽見來自大街車流裡的聲音,她舔著冰棒充耳不聞,兩眼依然盯著林家銀樓熱鬧滾滾的大門口人來人往,街坊鄰居爭相通報,紛紛走來恭喜,走時人手冰棒……林家應該準備很多吧?會有剩吧?

嘰!

伴隨林大礜國中三年的鐵馬猛地停住,在何必勤面前發出刺耳的剎車聲,然後……

林大礜用很帥氣的姿勢騎在車上,用很跩的表情給她看,她和他對上了眼。

林大礜看見她把最後一口冰棒吞掉,棒子還含在嘴裡,回頭朝家門口看一眼,隨即笑容填滿了臉,朝她笑得很開心,以為她……

「來找我啊?我一大早跟大荷去打球,大荷那渾蛋約了一幫妹來當啦啦隊,中午還被拖去聚餐,搞到現在才脫身,煩死了!」

午後的太陽很大,何必勤把吃光的棒子含在嘴裡舔著捨不得丟,眼睛慢慢聚焦在全校公認的校草臉上。

她看著校草,眼裡沒有星星月亮太陽,心口沒有小鹿亂撞,她沒有全校女生統一一致的反應,看見校草近在眼前趕緊往前撲,反倒──

努力把兩腳釘在地上,撐住不讓後腳跟往後退。

每次看到林大礜就反射性的想「倒退嚕」,然後就被殺人的眼光掃射,耳朵被轟炸到受不了。

情願得罪路邊野狗也不能不給校草面子。

何必勤動作溫吞吞的看著林大礜那張說煩的嘴,嘴角咧得很開不知道在笑什麼,深折的雙眼皮勾著眼角深邃直直盯著她看……

根據同班相處快一年的經驗告訴她,林大礜是在等她接話,但是……她沒有話跟他說啊。

唔,那不然就──

「林大礜,你們家的冰棒好好吃,我在等人潮散去,那時候如果還有剩,可以給我帶回家嗎?」何必勤瀏海是自己剪的,一片瀏海參差不齊,還歪斜了一邊,露出半個額頭和左眉毛,那雙滾圓黑亮的瞳孔、圓圓的雙頰對著他笑得好「夭鬼」。

當事人當然不知道一年來,她都很無心的在跟林大礜玩真心話「大冒險」──

此時此刻,林大礜正笑咧了嘴,以為她是來找他的。

還問了她──來找我啊?

還交代了他──一早跟林大荷去打球,中午順便去吃了飯,所以現在才回來。

還炫耀了他──被一幫妹纏著不放,好不容易才脫身,她才有幸見到他。

而她站在他家對面文具店的騎樓下,一個勁的往他家看,嘴裡吃著他家派出來的冰棒,還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並不是去過他家找他,知道他不在家以後站在這裡等他──

只是因為他阿嬤親手做的冰棒很好吃,她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黏在這裡捨不得離去想再要一枝冰棒──

她只是在等人潮散去,不是在等他。

……當然不是來找他!

頂頭烈日照下,騎著單車衝回來的林大礜滿頭的汗,身上背心都濕了,本來是臉熱心也熱,青春男兒的血液滾燙得沸騰,一顆心花兒都冒起泡泡了,只為小妖精飛來停在家門口,卻不料……

「妳──瞧瞧妳這張臉,這堆肥肉捏都捏不掉妳還這麼貪吃!就算有剩也不給妳!」

小花兒又枯了,心花兒裡的泡泡來不及飛上青空就被她拿起細針一個一個戳破了。

他滿頭大汗,臉熱心也熱,被她提了一桶冷水潑上來,青春男兒的血液凍著了,打了個冷顫,隨即反擊,一手牽著腳踏車,越過身子伸長手掐住她的臉頰,狠狠的掐,死命的掐,非要把他男人的面子討回來不可──絕不承認他掐她只是因為看到她肉肉的臉就想捏一把,出於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癢難耐。

何必勤痛得嘴巴一張,含在嘴裡的小木棒掉了,她唉了一個……無聲的表情,忍住痛,圓滾滾的眼睛瞋怒他,眼底裡盡是情緒──

所以說嘛,同班一年座位緊鄰又怎樣?

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嘛……

林大礜這個人喜怒無常,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掐她、捏她、損她,對其他女生也是看心情給臉色,他對班上男生態度反而還比較好,像他的死黨林大荷老是在虎口拔毛,他也頂多吼兩聲就沒事了。

全校女生風靡的校草,又高又帥又曬不黑的白馬王子,外型滿分──這一點,遠遠觀賞她點頭同意。

但是,他跟她的距離太近,她看得太清楚了。

在她去年轉學過來的第二天和接下來的每一天,在她還沒看到他的帥,還不知道林大礜的鼎鼎大名和校草連上等號之前,她先看到並且看透他的鴨霸,擾人,黑社會,兄弟的一面。

一年來,她的校園生活籠罩在他的惡勢力底下,雖然她想著百年修得同船渡,同班同學緣分得來不易,所以努力想要和他結善緣。

她曾經花時間學習用他的方式和他溝通,但成效不佳,被他瞪眼踹椅,說她怪模怪樣,她實在找不到兩人能好好相處的那條路,最後──

在畢業前夕,她鬆了一口氣,拜天謝地。

她終於畢業脫離苦海,不用再傷腦筋了。

何必勤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上了一條高中,在那間借來住的大倉庫裡,阿爸摸摸她的頭,跟她說「晚上加菜」。

那天晚上,她就多炒了兩個菜跟阿爸一起吃。

隔天,太陽一樣升起,阿爸出門去開計程車,而她做家事,對他們家來說她考上一條高中是多了加菜的名目,吃一餐豐盛的小幸福,不是件大事。

中午她做完家事,就到她應徵的打工處來面試。

剛剛順利拿到工作,看到外面在發送冰棒,她抬頭瞧那條來時有瞥到一抹紅的布條,這麼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上面寫的不是某黨某號某候選人準備參選的布條,而是林大礜考中一條高中,林家人掛出來揚眉吐氣、光宗耀祖,跟左鄰右舍、大街小巷的街坊鄉親招搖……不不,是分享喜悅的紅布條。

她也才知道林大礜家裡開銀樓,而且……就在她打工地方的斜對面。

話說回來……

賀 林大礜高中一條高中啊……

橫掛鎮上最熱鬧的一條街上,好大一塊紅布,好閃的金漆字,這字……運筆如刷,筆力雄健,她一看就知道這是特別請書法家來寫的,看得她……

好忌妒!

「妳翅膀硬啦?敢瞪我!」被她一雙黑瞳直視過來,林大礜心臟硬是漏跳半拍,體內滾熱的血液差點又竄到臉上。

他趕緊輕拍了一下她的臉,捲起碰觸她的手指緊握成拳……手掌心裡收著她臉頰上的餘溫,默默搔著他跳動的心。

「對,我就是瞪你。」何必勤瞪著他,她本來已經滿腹牢騷又被他捏痛臉頰,讓她忍不住看著那大紅布條有意見──

「太陽一樣升起,照在考上一條高中的榜首和榜尾兩家屋頂上,是不一樣的光芒……我很不平!」一年來飽受他荼毒的壓力一次洩放出來,有如洪水暴發瞬間可觀。

林大礜傻眼。

西瓜皮說什麼?……她說了什麼?

西瓜皮說她……不平?

「兒子啊!你在那兒做什麼?叔叔、伯伯們都等著你呢,快過來給大家看看我們家的狀元!」

林家阿嬤親手做冰棒在銀樓門口請大家吃。

林家媽媽從皮包到鞋子,從衣服到配飾,全都是自己家裡賣的精品,她還燙著時下流行的波浪捲,手上大鑽戒,在門口招呼。

她還特地請一條街上有名氣的百年老店──「一條餅店」用金條模子做出狀元糕來。

老店生意好,看在林家媽媽的面子上,才接了這張臨時訂單,趕不及早上交貨,這會兒才送到,林家媽媽出來點貨,看到兒子在對面,笑得合不攏嘴的喊他,同時趕緊回頭向滿門賀客介紹。

「呵呵呵,他就是我們林氏家族十三代以來第一個考上一條高中的狀元郎,我生的──咦……人呢?」

林家媽媽才回一個頭,再轉回來,只見馬路邊丟著「狀元郎」騎回來的鐵馬,林家十三代以來第一個考上本地名校一條高中的傑出子孫已經消失不見。

 

☆☆☆   ☆☆☆   ☆☆☆

 

頂頭烈日下,林大礜丟下腳踏車,拉起西瓜皮的手鑽進文具店旁的防火巷,火速逃離家門。

「林大礜……你媽在叫你……你幹嘛跑?」何必勤這一年來也只長高了一公分,一百五十四公分的身高腿還是一樣短,他長腿一跨,她就得多跑兩步,一下子就喘了。

「我一想到那麼多人對著我口水噴來噴去,黏在我臉上乾了發臭噁心死了,當然要趕快跑。」

「林大礜……你自己跑就好,幹嘛拉我一起跑?」

跑出防火巷,視野立刻變開闊,林大礜緩下步伐,何必勤才有時間喘口氣,四下左右看……

雖然搬來鎮上快一年,他們借住的地方離這條熱鬧的主街比較遠,平時也很忙,很少出來逛,所以對鎮上很多地方都還不熟悉。

沒有林大礜拉她跑過來,她還不知道一條街後面有這麼安靜優閒的椰林大道,兩旁種的椰子樹都長得好高好大……她又多認識一個地方了。

那裡又是……

對向的椰子樹貼著一道磚牆,視線從磚牆上鏤空窗花的空隙穿過去可以看到操場……這裡還有所學校啊。

「那是因為剛才話講到一半……」林大礜順著她黑溜溜的眼睛方向轉過頭去,順便跟她介紹說:「這間是『一條小學』,我的母校。」

林大礜連她的手都沒放開過,拖著她穿過椰林大道,從小學側門進去,邊走邊說道:「以前念這裡時超方便的,每天可以睡很晚,趕在打鐘前穿過防火巷就到了。」

何必勤正到處望著、看著,聽到他的話,撞掉她臉上的好奇和尋寶的興奮目光,她半張著口,仰頭看著他的後腦杓……

「所以你們的住家跟店面合在一起?」

「沒有,是分開的,前棟是店面,後棟才是住家,中間隔著庭院。前棟樓下是我阿嬤開的銀樓,樓上我媽拿來開精品店,穿過庭園後棟是兩層樓的日式建築,我的房間在二樓左邊後陽台,可以看到後街的馬路。」林大礜喋喋不休的,連他的房間位置都清楚標示出來。

他是想到說萬一哪天深夜她睡不著想找個人說心事,或者臨時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人幫忙時,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她可以到後街馬路上朝二樓左邊窗口丟石頭,他就會出來了。

「唔……」何必勤卻是緊緊閉著嘴巴,只吭了一聲,悶悶的,看起來比起剛才的「很不平」,現在是情緒更低落了。

林大礜回頭瞥見她的表情,把她臉上的落寞都搜刮進眼底,心口莫名緊了一下,他趕緊轉回頭,當作沒看到,拉著她的手在校園裡晃。

林大礜心裡始終擱著她剛才忿忿說的「很不平」,這時候又想起她……

因為家裡破產,父母離婚,房子沒了轉學過來,她說好心的叔叔把房子借給他們住,他繞去看過,看完心裡酸酸的,喉嚨熱熱的,幾天都睡不著……

她住的那地方,是在市鎮西邊外圍廣大田地裡,一處荒涼沒人整理的人工湖畔邊的一間大倉庫,倉庫裡堆了許多雜物,只有前門、後門,沒有窗戶也沒有隔間。

他們父女在倉庫裡整理出一塊地方來,搬來簡陋家具,就此落腳。

她轉學過來第一天笑嘻嘻的介紹自己,她坦蕩蕩,對自己的境遇毫不遮掩;不自卑也不委屈。

她的思想正面又積極,用美好的笑容和真誠的態度和同學打成一片。

每次下課她的時間都被同學佔去,有人問功課,她細心解說,有人找她幫忙,她熱心盡力。

她散發出來的能量也起了傳遞散播的作用,同學搬來家裡的二手家具、電器用品,女生們還和她分享衣服、物品,她總是滿懷感激,拿回家快快樂樂的使用,再用她能力所及去回饋,不曾自卑和感嘆。

一直以來他看到在她的生活裡只住著充滿關懷充滿愛的小天使,他都快忘記了最初盯上她的理由就是要揭開小妖精的真面目,斬妖除魔,替天行道──

終於……

終於被他抓到了吧!

他就說吧,人都有情緒,人都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家裡破產了,父母離婚了,成為單親家庭,要上學,要做家務,自己做飯帶便當,生活水深火熱。

正常人誰還會像她一樣每天以熱心出發,以助人為樂,天天笑呵呵的快樂似神仙,就是被他捏臉也從來不喊痛,從來不抱怨她無可選擇的環境、她無緣無故被捉弄的委屈!

一直以來,他就是看不慣她那張笑容,不信她沒有情緒,沒有痛苦,沒有悶在心裡!

他非要揪出她內心的小惡魔,讓她發洩出來不可!

終於,聽到她喊不平了……

終於讓她看到他和她的生活之間的差距,看到她悶悶不樂的一張臉──

沒錯!

他家裡開銀樓,他母親一身珠光寶氣,他還跟她說他們家還分前棟、後棟。

但是,唉……

他並不是要炫耀他家有多大,有前棟、有後棟還有一條長長的庭院,庭園裡有魚池、有種花,有綠色草皮還有籃球框,他只是想告訴她,她要找他時,可以到後街,那裡看得到他房間後陽台。

他並不是要把她的心情逼到谷底,只是……唔,只是什麼他也不知道,心裡覺得就是要公平,既然他很熟悉她的家庭環境她周圍的一切,她也該對他家有所了解不是嗎?

只是……

他沒有心理準備會看到她沒了笑容的臉。

 

☆☆☆   ☆☆☆   ☆☆☆

 

暑假的午後,操場上沒半個人,場邊的遊樂區空蕩蕩的,單槓一摸,燙得嚇人。

林大礜背對著她,拉著她走了一會兒,等到可以面對她了,才把她帶到校園中庭大樹下乘涼。

小時候常在這裡玩,水泥砌成的雙人椅也還在,可愛的花朵形狀,貼著馬賽克磚,中間有小天使的圖案。

他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他則站在她面前,兩手扠在腰上,兩腿開開站得筆直,很習慣性地擺出頂天立地的架式來……

何必勤水平的視線只到他扠在腰間的兩隻手,看到他的手指又白又修長,校草就是不一樣,連手都長得那麼好看……

不過他在幹什麼?

她仰起頭看林大礜,他神色怎麼……怪怪的?

看他那架式……是要找她打架嗎?

從她猶疑又遲疑的眼光林大礜低頭看自己,看見自己不自覺擺出來的動作,隨即放下手來。

「剛才妳說的……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說什麼……哦,說我很不平嗎?」何必勤本來看著發現的新環境心情已經轉換,一提起來她又嘟起嘴,不平的心情在臉上。

「嗯!……唔……對,就這事!」

看他直點頭,不知道為何情緒看起來比她還激動……何必勤點了點頭承認,「唔……嗯,想想我還是很不平。」

林大礜嘴角蠕動了幾下,咬住下唇忍住發酸發軟的一顆心,他忍不住想要誇她──這才對啊,這才是人嘛!

一樣的太陽,不同的光芒,他家門口排著人龍,人人恭喜他這個吊車尾的,高掛在大街上的紅布條也沒有她的份,然而她才是考上一條高中的榜首啊!

很不平──說得好,說得對,不枉費他特地把她拉來這裡聽她說,這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她有任何不滿就是應該對他說,他絕對會當一個稱職的垃圾桶讓她吐個痛快。

快,快,心裡有不滿,有委屈就要講出口,才不會在心裡悶出病來,快說、快說!

繼續說!

林大礜知道自己只會吼人,不善於哄人,怕一開口會打斷她的情緒,她又龜縮回去,他炯炯有神的眼底裡閃爍著隱隱的激動看著她,鼻孔擴張對著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是不停在心裡催促她──

說……說吧……繼續說……

「林大礜,我可以說嗎?」同班快一年,兩人一前一後的「老位子」始終停在那兒,彼此的距離也在那兒,她和他的心從來沒這麼接近過……所以每次都得罪他。

不過這次……好像有點眉目了,雖然眼下他的表情給她感覺「很猙獰」,她仍看得出來他是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是吧?

林大礜知道自己的笑容很管用,立刻白牙閃閃露齒給她看,鼓勵她勇敢說,趕快說。

只是何必勤看著他滿臉懷疑……

但是按照往例──過去所有的例子,她真心話說出口都得不到好下場,像剛剛就被他捏了臉頰。

能繼續說嗎……

「是你要我說的,不准捏我。」何必勤兩手貼著臉做出防衛動作,才不吐不快把她腦袋瓜裡一直骨碌骨碌轉不停轉到快打結的心裡話一古腦兒全倒出來,一條一條的說──

「我為了節省交通費,學雜費,就近念書,所以考一條高中。你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非常想不透……」

「我們家借住的大倉庫其實門都開開的,前門通後門,又大又寬,好來好走,不必選在打雷閃電的日子,就算大白天下一場金條雨然後出彩虹我也很歡喜很樂意雙手捧著金條讓出一條高中的名額,看在──」

她說到激動處從椅子上站起來,湛亮的黑瞳撞進林大礜眸裡,圓圓的臉貼近他,清亮的嗓音刺穿他耳膜說道……

「同班同學一場的份上!有這麼好康的事你居然不考慮我、不先通報我,讓別人家的後院下起了金條銀條!看得我……」

她低下頭,嘴嘟嘟的,悶悶地吐出:「又妒又羨。」

到這個時候,林大礜完全面無表情,站在大樹下,一道猛烈陽光穿透稀疏樹枝照在他背後,他庇蔭出來的涼爽倒在可愛花朵的石椅上,剛好是何必勤還沒站起來之前的位置。

林大礜此時此刻在想,他是在做什麼?

站在這裡做什麼……

聽這傢伙說心裡話,但這傢伙現在說的是哪一國話,他怎麼都聽不懂?

他腦筋還沒轉過來,西瓜皮清晰的聲音又出來了,這回帶著感嘆的口氣說……

「林大礜……雖然我是轉學過來的,我們當同學也快一年了,就算沒什麼交情,我想你考上一條高中我的筆記多少有幫上忙吧?我阿爸的債還沒還清,如果有金條銀條幫忙,可以減輕很多負擔,而我不念一條高中,也還有其他學校可念。但你想都沒想到把這麼好的名額留給我,你說我心理能平衡嗎?」

何必勤很不平,她不平的原因──太陽升起落在不同屋頂上的那道不同的光芒只是最後引爆的導火線,大紅布條刺紅了她的眼,真正的理由是……

反正是他們家一定要潑出去的肥水,為何不潑到她家來?

她怨他,怪他,同班一年沒有同學愛,肥水落了外人田。

林大礜終於弄懂了,臉色一拉下來手就掐過去──

「動口不動手!」何必勤趕緊護住臉提醒他。

但是林大礜火氣已經冒上來,手伸過去沒掐到她的臉,就掄起拳頭朝她額頭擰轉了一下……輕輕碰了一下,才開罵──

「什麼時候妳也學人八卦了,聽到小道消息就以為我家為了讓我上一條高中拿金條去砸人!馬……」

「家四神湯很好喝。」何必勤聽不慣他開口髒話,每次都火速截斷他的話。

林大礜每次被她搶白嘴巴就閉上了,但總會扔她一個白眼保住男人尊嚴。

「但是……是你的死黨林大荷站出來證實有這回事。」何必勤直接就把林大荷抖出來,都是林大荷不停的說,死命的說,在她耳邊嗡嗡嗡的拚命挑撥離間,她才會按捺不住被他臉頰一掐就爆發了。

所以當然要把林大荷拖下水,反正這兩人翻臉也只是一節課的事情,下了課照常去打球。

「大荷說的──臭小子!不跟他去一條高工就給我記恨到現在,活得不耐煩了!」林大礜一聽到是林大荷在背後搞鬼,馬上破口大罵。

原來如此啊……何必勤就是想知道這一對肝膽相照的兄弟有了什麼過節,才把林大荷抖出來的。

林大礜看她終於明白點了點頭,他卻愈想愈火大,不能容忍她誤會曲解,他把真相還原。

「我媽娘家那邊的親戚有一個跟我同年的叫阿星,他家裡幫阿星報考一條高中,高中三年要借住我家,我媽已經答應了。阿星成績很好,他們家想培養他當醫生,但是阿星喜歡畫畫,他想去巴黎留學,家裡不讓他去。他來拜託我媽去當說客,後來他父母就說反正家裡只支付他上一條高中的費用,他如果要出國去學畫就自己想辦法。我媽還滿喜歡阿星的,而且她也支持他有自己的理想,所以有條件的資助他出國去留學。哪知道外面的人亂傳,大荷還來搗亂,真是他馬……」

「家的四神湯很好喝。」何必勤聽完他的解釋,看他氣得白皙的臉都漲紅了,火氣非常大。

她放下護著臉頰的兩隻手,把臉偏一邊湊向他,指著自己的臉頰……

「給你捏吧,不要生氣了。」說歸說,她其實希望他手下留情,他捏人很痛的,光想她就忍不住皺眉頭閉起眼睛。

林大礜本來一肚子火,她突然把臉頰湊過來,他熱血一下子飆高,臉色更紅了,聽到……

心臟撲通、撲通跳。

又看到她閉上眼,他猛吞口水,莫名緊張起來,靠近她的臉……

腦袋糊成一片……

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眼裡只剩下她……他貼著她的臉頰……

吻了她。

國三畢業後的暑假,鐵錚錚的漢子林大礜終於驚覺了自己早已萌芽的初戀。


愛過,傻過,即使不再等待,依然……
夏娃《媽啊!狼來了》/12月5日/青春無懼,深情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