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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柔《純情寡婦誘郎君》
☆☆☆ ☆☆☆ ☆☆☆
進去?還是該在這裡繼續等待?
駱懷松兩道如墨黑的濃眉,隨著時間的過去,眉頭緩緩的往中間蹙起。
他實在搞不懂女人,不過就是沐浴,為什麼可以待在浴池裡兩個時辰還不出來?泡了兩個時辰的水,難道肌膚不會變皺嗎?偏生樓凝瑤每次沐浴最少都要一個時辰才肯出來。
上個月,有名採花賊採闖進袖珍樓,意圖染指樓凝瑤未得逞,又撂下狠話,非採下她這朵嬌豔花兒。因為樓凝瑤和日帝私交甚篤,日帝遂命駱懷松這個總捕頭保護她的安危,在聖命難違下,他只好像個護衛似的跟前跟後的保護她。
只是他覺得樓凝瑤根本是故意為難他,要他日夜跟隨在她身旁就算了,連她沐浴也需要在外守候。
他本不願意,但她拿採花賊一事來逼他,甚至還把日帝抬出來,最後他也只能妥協。
駱懷松現在只盼望能早日捉到採花賊,他就可以早日脫離樓凝瑤這個惡質女人所設的苦海。
「夫人還沒好嗎?」
輕聲的詢問自身後傳來,駱懷松轉身望著樓凝瑤貼身侍女青兒一眼,無奈的點頭,「青兒姑娘,麻煩妳進去瞧瞧,請她該出來了。」再不出來的話,他真的懷疑她會不會暈倒在浴池裡。
青兒微微一笑,「駱爺,您認為夫人會聽青兒的話嗎?」
駱懷松臉色一沉,經過這一個月來的相處,對於樓凝瑤這個任性驕縱的女子,多少也有些了解,單憑青兒這個小丫鬟,她根本理都不理,搞不好還會將青兒轟出來。
「那妳覺得該怎麼做?」他問,心想青兒伺候樓凝瑤多年,必定了解主子的心思。
「駱爺,依青兒之見,還是請你去喚夫人吧,我還要到偏廳請劉掌櫃再等一會兒。」
「他還沒走?」駱懷松訝異的揚起眉。
劉掌櫃是布莊的老闆,每次布莊有進新貨,都會拿來給樓凝瑤瞧瞧。他見過劉掌櫃數回,今日來好像是有其他事,只是行事全憑心情的樓凝瑤,可能是心情不好,都讓劉掌櫃等了三個時辰,就是不肯見他。
真是一個任性的女人。
「還沒有,劉掌櫃說一定要等到夫人。」也不管駱懷松答不答應,青兒話說完轉身就走。
不是她故意拿喬,沒把駱懷松這位總捕頭放在眼底,而是要駱懷松去叫夫人,才是夫人的本意,她這個小丫鬟,可是很盡責的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駱懷松望著青兒漸行漸遠的背影,心想求人不如求己,還是快請她出來,他不想再這樣下去。
好歹他也是日月城的總捕頭,如今卻盡做些奴僕的事情,而且根本是在伺候女人。
深吸一口氣,壓下不滿的情緒,駱懷松對著屋內喚道:「高夫人!」
渾厚的嗓音透過房門,穿過內室,直通往她專屬的浴池,傳進正在玩水的樓凝瑤耳裡。
瑰麗的唇瓣揚起甜美的笑容,她就不信他還能在外面等到什麼時候?
樓凝瑤清了清喉嚨,嬌滴滴回應,「什麼事?」
「妳該出來了。」他的語氣平板無波。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到,進房來吧。」她佯裝聽不清楚。
不用看她的表情,駱懷松很清楚她在睜眼說瞎話,雖然他只用半成的內力,但聲音絕對可以傳到浴池那裡,如果他用一成功力,保證袖珍樓上上下下都聽得到他的聲音。
偏生他不能將她此刻正在沐浴一事,嚷得人盡皆知,可他又不能當真進屋去,這於禮不合。
沒再聽到任何聲音的樓凝瑤,不再說一句話,逕自玩起水來,反正她有時間和他慢慢磨。
站在屋外的駱懷松,沒再聽到任何的聲音,越等心越煩的他,不自覺的雙手環抱著胸,開始思索該怎麼請她出來。
就在他認真思索時,驚恐的尖叫聲自屋內響起,駱懷松心頭一驚,顧不得於禮不合,身形如箭的闖入屋內,直奔浴池。
「高夫人……」未完的話語在見到坐在浴池內,只露出雪白肩膀的樓凝瑤時,有那麼一刻駱懷松幾乎是屏住氣息,說不出話來。
黑白分明的眸子,嫣紅的雙頰,似菱角的檀口,鑲在一張細緻的臉蛋,再加上無辜的神情,相信只要見過的人,都會動了憐惜之情。
駱懷松暗吸一口氣,壓下胸口被她挑起的沸騰情緒,別開目光,語氣刻意冷靜的問:「採花賊呢?」
「什麼採花賊?」樓凝瑤一臉莫名。
駱懷松一臉錯愕,「不是採花賊侵入?」
「有你守在屋外,採花賊哪敢進入,除非是不要命了,駱爺,你說是吧?」她笑著回道。
「那妳剛才在叫什麼?」他沒好氣的問。
「我忘了把衣裳拿進來。」樓凝瑤一臉無辜地朝他眨眨眼睛,一副「我也不是故意」的表情。
駱懷松聞言氣結,她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他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壓下想掐死她的衝動,不滿的別過臉,硬著聲道:「衣裳放在妳的右手邊。」要騙人也找點好藉口。
聞言,樓凝瑤一點愧疚也沒有,她只是轉過頭去,作戲的驚呼一聲,「哎呀!我的腦子怎麼突然變得不靈光,衣裳在這竟然都沒瞧見?駱爺,真是對不起,害你擔心了。」其實她是故意的,不這麼做,他恐怕會在屋外守到天黑也不會進來。
駱懷松再次深吸一口氣,聽得出來她根本是故意的。
他按捺住被她撩起的怒火,轉過身,冷冷道:「把衣裳穿好,劉掌櫃還在廳上等妳。」
樓凝瑤微笑的望著寬闊修長的背影,完全不把他的冷言冷語當一回事,相反的,她心底可樂著,因為她是故意要惹他生氣。
誰教他碰到事情還八風吹不動,撩不起任何情緒,才會讓她動了捉弄之心,好好的跟這根悶木頭玩玩。
「他愛等就讓他等吧。」樓凝瑤一臉的無所謂。
劉掌櫃這個人有色無膽,每回見到她,眼睛都瞪得大大的,腦袋裡在想什麼壞主意,她心知肚明,要不是她開的是酒樓,不宜得罪客人,她早就把他轟出去了。
「妳會不會太過分?」如果她不想見,怎不早點說?讓人家等這麼久,擺明了是在欺負人。
「等的人又不是你,你不高興什麼?」她反問。
「妳……」
「其實要我去見他也是可以,只要你叫我一聲凝瑤,我就馬上去見他。」她壞心的說出刁難的條件。
「妳還有沒有羞恥心?妳的名字只有妳丈夫才能喚。」駱懷松義正詞嚴的斥責。
樓凝瑤輕笑了聲,彷彿他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我丈夫五年前就死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雖然他從邊關調回日月城不到三個月,但好歹他也保護她一個月了,每天跟在她身邊,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的身分。
駱懷松一時語結,心頭浮現一抹不捨與憐惜,她才雙十年華,理當讓她丈夫疼惜,而不是孤孤單單的過日子,但她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放浪形骸,不知羞恥。
「妳若真的愛妳丈夫,就該為他守節,而不是亂勾引男人。」這是他對她沒好感的原因之一,就算她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也該謹守禮教,不該對男人做出勾挑的行為。
「守節」兩個字,像是根針扎進樓凝瑤的心,讓她想起這一生最不願意再想的往事,不由得動了氣,「守節就叫愛,沒有守節就是犯了滔天大罪,這是什麼鬼說法?」
如果她真的愛過她「丈夫」,那她一定為他守節,偏偏她不但沒愛過,而且他們連成親都沒有,她的家人卻硬逼她守節,只不過是想利用她,看能不能博得貞節烈女之名,好光耀門楣,榮顯家族。
駱懷松一時沒聽出她諷刺語氣中的恨怒,只覺得她不知羞恥,「不起來就算了。」反正跟一個不知廉恥的寡婦,說得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站住。」樓凝瑤喚住正要離去的他,「你要上哪?」
「到外頭守著。」哼,她愛洗多久隨便她。
「你對我很不滿?」她突然道。
駱懷松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聽得出他不但不滿,還非常的不屑,樓凝瑤沒有生氣,笑道:「你似乎很怕跟我共處一室。」
「妖婦。」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駱懷松逕自離開。再繼續待在這,他會被不知羞恥的她氣死。
樓凝瑤不在乎的笑了笑,只是笑容裡帶著一絲詭媚。
既然他都叫她妖婦了,那她也用不著做個良家婦女給他看。
再說,良家婦女這詞,早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 ☆☆☆ ☆☆☆
劉掌櫃雙眼暴睜的瞪看著眼前的美人,一顆心怦怦怦的跳,周圍的聲音完全沒進到他耳裡。
樓凝瑤媚眼含笑的喝著茶,完全不理會劉掌櫃色迷迷的目光,還有一雙利如刀的眼睛,帶著鄙夷的眸光直瞪著她。
哼,誰叫這根悶木頭要說她是妖婦。
「劉掌櫃,真是對不住,十五那日袖珍樓已經讓尚書大人包下來,不能做您的生意,您還是找其他酒樓吧。」樓凝瑤聲音狐媚得讓男人聽了就會酥軟,她是故意氣駱懷松的。
「這樣呀,好可惜。」其實他不一定要包下袖珍樓,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是想見這個嬌媚的寡婦。
「其他家酒樓的菜色也不錯,如果劉掌櫃信得過我的話,我倒是可以介紹幾家給您。」她笑靨如花。
「這怎麼好意思。」色迷迷的目光直盯著樓凝瑤胸前那一片雪白無瑕的肌膚,劉掌櫃腦海全是不堪入目的畫面。
樓凝瑤從他眼中看出他不懷好意的企圖,也不戳破,媚眼望向掌櫃柳斯,「帶劉掌櫃到雅房去,好生的向劉掌櫃介紹。」
柳斯頭一點,立刻請劉掌櫃移駕雅房。
劉掌櫃不願意,也捨不得,但在駱懷松凌厲的目光下,不敢多逗留,只好跟著柳斯離開。
駱懷松在劉掌櫃走後,冷眼望向正喝著茶的樓凝瑤,深覺得她是害人不淺的妖婦。她不會不知道,她穿這樣會讓男人想入非非。
樓凝瑤知道悶木頭在看她,但她故意裝作不知道,逕自品嚐茶香。
「妳是故意的?」駱懷松指控。
「不知駱爺指的是什麼?」她抬起頭看著他,一臉無辜。
「良家婦女不會穿這樣子。」駱懷松別開眼,不想再看見會讓人血脈僨張,呼吸也會變得紊亂,誘惑聖人變登徒子的畫面。
「我說你也真是死腦筋,不懂得欣賞,難道你看不出來,這不是日月皇朝的衣裳?這是北方那邊女子所穿的服飾。」這可是月后賞給她的,她平日珍藏著不穿,要不是這根悶木頭太不解風情,她豈會穿上這套衣裳?
「這裡是日月皇朝,不是北方,請妳穿著我朝該有的衣裳。」駱懷松義正詞嚴道。
「不管是日月皇朝,或者是北方,都逃不了一句『女為悅己者容』,我只不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請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嗎?」樓凝瑤聲調酥軟,神情無辜,頗有一副「我哪有說錯」的表情。
「有。」駱懷松轉回頭,瞪著笑得千嬌百媚,但看在他眼中卻是充滿勾引人的笑顏。
「洗耳恭聽。」樓凝瑤偏頭笑看著他。
駱懷松壓下自胸口蔓延至全身的燥熱,冷聲道:「明人不說暗話,妳應該知道妳的裝扮會引誘男人想入非非,妳這樣等於是為自己招來禍端,就如同採花賊會找上妳的道理是一樣的。」
樓凝瑤完全不把他的訓話聽進耳裡,嫣紅的唇瓣揚起捉弄人的笑,「你說會讓男人想入非非是真的嗎?」
「當然。」難道她看不出劉掌櫃那副想把她生吞活剝的色鬼模樣嗎?
「那你呢?」說話同時,樓凝瑤身子故意往前傾,讓他能夠更清楚的看見她豐滿的酥胸。
她突如其來的勾引之舉令駱懷松瞪大雙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愣愣的看著她那雪白肌膚上,正透著淡淡玫瑰色的春光,直到一聲輕笑聲響起,才猛然回過神。
他望著她明亮雙眸中帶著一絲詭異的光芒,驀地知道自個兒剛才竟被她無恥的誘惑行為給亂了心。
一想到他的自制力竟然被這個妖婦打亂,怒火自胸口竄起,「妳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
不在乎他的疾言厲色,樓凝瑤嘴角微微往上彎,帶著一絲得意,「駱爺,所謂色不迷人人自迷,別自己把持不了,就怪罪到他人身上,那被你怪罪的人豈不冤枉委屈?」
「妳……」駱懷松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不過有一點,他確實無法欺騙自己,他剛才的確被她的誘惑亂了心,不管她是有心或者是無意,他都不能否認一件事──樓凝瑤是個嬌豔美麗的紅顏。
「我什麼?妖婦是吧?」不在乎他怒目瞪視,樓凝瑤逕自道:「駱爺,如果你對我真有那麼多的不滿,袖珍樓的大門在那,你隨時可以走出去。」纖指指往大門的方向,頗有一副「要走請自便」的態度。
駱懷松瞪著她那張笑得甜如蜜的嬌顏,每看一回,他就懷疑一次,明明是豔麗無雙的美人,為什麼總會說出刻薄惡毒的話語?
深吸口氣,再吸口氣,他告訴自己,她就是孩子氣,就是愛捉弄人,別跟她計較,那只會氣死自己。
只要捉到採花賊,他就可以脫離苦海,不用再跟她生氣。
樓凝瑤見他一句話也不說,打算休戰的姿態,突然起身往大門口走去。
「妳要去哪?」駱懷松喚住她。
「當然是出去。」樓凝瑤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大驚小怪。
「穿這套衣裳?」駱懷松瞪著她露出一大片酥胸的華服。
「當然。」她點頭。
如果讓她穿這樣子出去,外頭的男人不暴動才怪,不行,他不能任由她胡來!
樓凝瑤瞪著攔阻她去路的男人,臉上浮現疑惑,「駱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妳是存心將自己陷入危險中嗎?」難怪採花賊會找上她,都怪她自己行為不檢點。
「你不是想早點捉到採花賊嗎?我這是在助你一臂之力。」樓凝瑤笑咪咪道。她可是很好心在幫他。
「我看妳根本是存心找我麻煩,把衣裳換了。」駱懷松冷聲下令。
「要我換掉這身衣裳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誠心誠意的跟我道歉,我就換掉。」她開出條件。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他沒理由道歉。
樓凝瑤搖了搖頭,「駱爺,你此言差矣,你剛才罵我妖婦,不該向我道歉嗎?」
駱懷松哼了哼,「我只不過實話實說。」
她又笑了,「我管你是實話還是謊話,總之你的話已經嚴重的傷了我,你若不道歉,我就穿這樣出去。」
駱懷松瞪著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樓凝瑤,深吸口氣,再深吸一口氣,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道歉,「對不起。」
樓凝瑤滿意一笑,「既然駱爺道歉了,那小女子我就寬宏大量接受你的道歉。」
雖然她膽大歸膽大,但要她穿這樣上街,其實還是有一點害怕,她可不想看到滿街的男人都像劉掌櫃一樣,用著色迷迷想把她吃下去的目光看著她。
她只是想逗逗這根悶木頭,因為她相信他不會讓她這樣子出去。
看著她得意的表情,駱懷松握緊雙拳,跟在她身後,護送她回房。
☆☆☆ ☆☆☆ ☆☆☆
國師府
曲仲堯瞄了眼向來不輕易動怒的駱懷松,此刻卻一副氣到想殺人的模樣,不用多想也猜得到惹他生氣的人一定是樓凝瑤,那個和他一樣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
「瞧你氣的,又怎麼了?」打開扇子,曲仲堯一派優閒的搧了搧。自從駱懷松奉命去保護樓凝瑤後,幾乎兩三天就往他這兒跑,大吐苦水。
駱懷松臉色很難看,過了一會兒,提出他近來對樓凝瑤的看法,「她為什麼要找我麻煩?」
「她?她是誰?」曲仲堯故意裝傻。
駱懷松給他一記白眼,「別裝蒜,你明知道我指的人是誰。」
「她性子愛捉弄人,不是真心找你麻煩的。」
「我不懂,這個人為什麼是我?」
曲仲堯笑了笑,想起樓凝瑤說的,捉弄駱懷松是想看看八風吹不動的他,惱起來、氣起來是什麼表情。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著駱懷松的面說出來。
而且,他對樓凝瑤的答案有些疑問,不相信就這麼單純,她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
「我曾問過她,可她不願意告訴我,所以我也不能給你答案。」他避重就輕回答。
駱懷松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你和她相識多年,一定猜得到她的心思,她到底在想什麼?」
曲仲堯看著他那副「答案就看你肯不肯說」的態度,嘴角揚起淡淡的微笑,「或許是……」
駱懷松見他要說不說的,濃眉一蹙,帶著警告的意味,「或許是什麼?」
曲仲堯笑了笑,「或許是你和她那短命的丈夫有點像吧。」
駱懷松愣了愣,沒料到會是這答案,更不解為什麼在聽到這話時,胸口微微一揪?
「你見過她丈夫?」所以她對他是移情作用?他在她眼中不過是個替身?思及此,駱懷松的臉色更冷了,胸口的怒火比剛進國師府時還來得熾盛。
「沒見過,我認識凝瑤時,她已是寡婦的身分。」
「那你怎麼能斷定她愛捉弄我,是因為我像她丈夫?」他挑出疑點。
「猜的。」沒理會好友投來疑問的目光,曲仲堯笑道:「要不然你覺得一名女子特愛捉弄一個男人,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不是仇視,那就是喜歡。」
駱懷松沉下臉思索,不得不說曲仲堯的話有那麼一點道理。
曲仲堯瞧好友眉頭深鎖,似乎很苦惱,臉上那抹笑簡直可說是幸災樂禍。「別想太多,反正捉到採花賊後,你就不用保護她,那她也就找不到藉口捉弄你。」
「最好是這樣。」駱懷松哼了一聲。依樓凝瑤惡劣的性子,他才不相信她會放過捉弄他的機會。
「我知道你很不滿、很生氣,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她可是日帝最疼的妹子,能不跟她對上,就不要跟她對上,免得自找苦吃。」要不是她背後有這麼大的一尊靠山,憑她一介女流之輩,哪有法子開袖珍樓,只不過她是日帝認的義妹這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
「果然是女人和小人難養也,盡使這種卑劣手段。」駱懷松不屑的撇撇嘴。
「既然知道女人難養,別去招惹她不就好了。」不是他愛說,駱懷松這人有時候還真的不知變通。
「她不來惹我,我豈會去惹她。」他又不是沒事找事做。
曲仲堯站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道:「別說得這麼可憐,可有不少男人羨慕你。」
駱懷松嗤之以鼻,滿是不敢苟同,「不知死活。」
「別忘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死有餘辜。」
曲仲堯挑了挑眉,看來好友很生氣,不過要駱懷松保護樓凝瑤是日帝親口下令的,他也無能為力。
「你還是快回袖珍樓保護她,忍著點。」
雖然曲仲堯的話他不愛聽,但是他說得很對,在採花賊還沒捉到前,他也只能忍著點。
☆☆☆ ☆☆☆ ☆☆☆
自國師府回來後,接連幾天,駱懷松一直思索曲仲堯說的「或許是你和她那短命的丈夫有點像」這句話。
他不曾聽到她說過她丈夫的事,也不曾聽袖珍樓的人提及過,他很好奇她的丈夫是怎麼樣的男人?又怎麼敢娶這麼一位行事大膽、不知廉恥的女子?
想起了她穿著暴露的樣子,難怪高家人不承認她這個敗德的媳婦。
不過,她那抹吹彈可破的肌膚,讓他偶爾想起時,不免口乾舌燥,甚至渾身發熱。
心思晃蕩中,一抹讓他微訝的倩影緩緩朝他走來。
駱懷松定眼看了半晌,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眼前這個不施脂粉,一身素衣的女人,真的是和平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樓凝瑤是同一個人!
只是,她今日穿得這麼素雅是怎麼回事?他可不認為她是改性了,想當良家婦女。
不過,沒有胭脂點綴的她,雖不是絕豔嬌媚,卻是清靈脫俗,就連她嘴角的微笑,看起來天真爛漫,不帶有讓人防備的警戒,讓他的目光不自覺緊緊的鎖住她,移不開來。
樓凝瑤笑望著他愣住的表情,「怎麼,不認得我了?」
充滿戲謔的話語,拉回駱懷松的心神,她帶著輕佻的笑容,就算換了身樸素衣裳,還是改不了惡劣的性子。
他沉下臉,冷冷道:「只是有點訝異。」
樓凝瑤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訝異什麼?駱爺。」
「妳一說話什麼訝異也沒有了。」
「你對我似乎很不滿?」
駱懷松哼了一聲,算是給她回答。
樓凝瑤也不生氣,今天的她才不想生氣。
淺淺的微笑,休戰似的姿態,令駱懷松覺得奇怪,「妳今日的行為有點反常。」通常她不把他惹到生氣,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駱爺這麼說,真讓我吃驚,原來駱爺一直在注意我啊。」不理會他的瞪眼,樓凝瑤嘴角的微笑更甜了。「算了,懶得跟你計較,今日就請駱爺在樓裡歇息吧。」
「妳要出去?」
「是的。」
「去哪?」
「駱爺,我不是犯人,你有必要用問案的口氣跟我說話嗎?」他就不能溫柔一點嗎?口氣這麼凶做什麼?
「妳是採花賊欲下手的對象,基於日帝所託,總捕頭的職責,我必須保護妳。」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會在這。
樓凝瑤佯裝傷心,「駱爺說得好委屈呀。」
駱懷松不滿的瞪她一眼,認定她擺明就是以欺他為樂。「職責所在,請高夫人明言。」
樓凝瑤張口欲言,青兒快步走來。
「夫人,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去外頭候著。」
「是。」
駱懷松在青兒退下後,懷疑的目光望向樓凝瑤,再次詢問,「高夫人,妳要上哪?」他真的很好奇。
樓凝瑤沒說話,轉身就走。
駱懷松沒再問,跟了上去。
☆☆☆ ☆☆☆ ☆☆☆
駱懷松隨著樓凝瑤來到目的地,才知道今天是她丈夫的忌日,她是來上香祭拜的。
沒想到她還有一點良心,他還以為她早忘了自個兒的身分。
不理會駱懷松的冷臉色,樓凝瑤上完香後,要轎夫先到山下等候,她則是用步行下山。當然,駱懷松也跟隨在旁。
她以著欣賞風景的心情,慢慢的走在山間小道上。
難得見她有恬靜一面的駱懷松,實在該高興才對,但此刻他卻不由想起曲仲堯那句猜測的話。
難道,他真的因為長得像她的丈夫,她才會捉弄他?
很想問,很想知道她的答案,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更令他心煩的是,每次想到曲仲堯說的話,他的心就會無端揪緊,悶得他好難受。
不曾有過的情緒讓他百思不解,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充斥胸口的煩躁,一抬眼,看見一頂四人轎子停了下來,一名老婦人自轎內走出。樓凝瑤一見到老婦人就停下腳步,看來她們似乎是認識。
樓凝瑤怔怔地看著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接著恭敬有禮的向她彎身請安,「老太君。」
高老太君目光越過樓凝瑤,望向朝著她們走來的偉岸男子,心裡嘆了口氣,目光望向清靈脫俗的嬌容,語重心長道:「近來日月城風波不斷,妳要小心。」採花賊撂下狠話一事,在城裡傳得沸沸揚揚,她多少有耳聞,也知道駱懷松正保護著她的安危。
對於高老太君一開口就是關懷話語,樓凝瑤心頭一暖,十分感動,「謝老太君關心。」
看著態度恭順的晚輩,高老太君很後悔,如果當初她能夠接納她,或許她就不會變得如此離經叛道。「好好保重身子。」
「老太君也是。」
高老太君目光轉向站在樓凝瑤身後的男人,「駱總捕頭,凝瑤的安危就勞你費心,也辛苦你了。」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老婦人怎麼會知道他的身分,但是她的請求,樓凝瑤的恭敬之姿,讓他猜想她們可能是親人。
「職責所在,老人家無須言謝。」駱懷松態度不卑不亢。
高老太君笑了笑,又看了樓凝瑤一會兒,縱然心有愧疚,但錯已鑄成,再多言有時反顯得矯情。她沒再說話,轉身走回轎子,一會兒後,轎夫抬起轎子,往山上行去。
樓凝瑤神態恭敬,目送轎子直至消失眼前,她才繼續往前走。
頭一回見到她恭順模樣的駱懷松,跟在她身旁走了一段路後,突然道:「真令人意外。」
「意外什麼?」她漫不經心的回應。
「妳也會有恭敬的時候。」他看得出來她對那位老夫人的尊敬是出自於真心的。
樓凝瑤沒有說話,突然停下腳步。
駱懷松也跟著停下。
她別過臉,望著一臉納悶的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她是高老太君。」
高老太君!這個答案令駱懷松有一瞬間愣住。
「如果妳仍待在高家,妳應該稱她一聲奶奶。」
「不錯。」她點頭。
「她很關心妳。」他明明記得黃捕快告訴他,高家人對於她開袖珍樓很不滿,也不承認有這個敗德的媳婦兒,可是剛才高老太君對她的態度,慈祥的宛如在對待孫女。
樓凝瑤沒說話,清澈的眼眸掠過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傷痛。
審視的眼光沒放過她細微的表情變化,駱懷松怔了怔,此刻的她像是克制著椎心刺骨般的傷痛,那硬撐起的堅強姿態,反倒讓他的心湧上一絲憐惜心疼。
沒聽見任何聲音,樓凝瑤轉過頭,這才發現駱懷松正盯著她,她沒有任何喜悅,反倒十分不開心。
「不准你用這種可憐的目光看著我。」她的語氣蠻橫。
駱懷松並沒有生氣,相反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刺中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痛處,她的反應才會這麼激烈。
「妳不喜歡?」他問得小心翼翼。
「廢話,只有沒用的人才需要別人可憐。」
駱懷松瞇起眼,覺得她的反應太激動,可又沒有太多時間細想,只見樓凝瑤氣沖沖的往前走,他立刻追了上去。
「高夫人。」他擋住她的去路。
「做什麼?」她沒好氣道。
「妳不是容易生氣的人。」通常是他被她激起怒火。
樓凝瑤瞪著一臉疑問的他,不想在他面前展現她的脆弱,雖然她喜歡他。
思及此,她美麗的臉龐揚起一抹嬌媚的笑,「駱爺,若不是親耳聽聞,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了解我這個妖婦,莫非我在你心中已經不是妖婦了?」
駱懷松心一驚,她的話觸動他某些情緒,他還來不及想明白,淡淡的馨香味撲鼻而來,心神一晃,待他回過神來時,映入眼裡的是一張絕豔動人的臉龐,清澈的眼眸閃爍著挑情的魅惑,直直瞅著他,一時間他移不開眼睛,呼吸甚至開始急促起來。
見他失了神,樓凝瑤心頭一喜,他對她也不是全然無動於衷,或許連他自個兒也不知道,他對她其實是有感覺的。
她得意的神情讓駱懷松倏地回過神,這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連忙推開她,跟著想起了她為何一身素衣來到這。
樓凝瑤腳步踉蹌的退後數步,幸好她閃得快,要不然被他這麼一推,豈不跌得四腳朝天。
看她差一點跌倒,駱懷松知道是自個兒不對,「對不起。」
樓凝瑤白他一眼,「不希罕你的道歉。」
駱懷松看著她嘟嘴的俏模樣,心頭莫名一盪,他連忙別過眼,不敢再看她,同時也為這種莫名的異樣情緒感到奇怪。
「妳似乎忘了自個兒的身分。」他話中有話,意在提醒她不該做出勾引的舉動。
「我的身分就是我自己。」既然是她自己,那她何須理會別人的看法,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只不過這根悶木頭除了悶以外,還真的有點笨,虧他還是總捕頭,竟然想不出她會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當然是喜歡她,要不然她沒事何必花這麼多心力在一個男人身上!
駱懷松望著她那率性,不想受拘束,像是想展翅高飛的樣子,心頭莫名的又是一動,突然覺得她整個人散發出燦爛耀眼的光芒,讓人幾乎快睜不開眼。
這般只想當她自己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她嗎?
樓凝瑤見他突然不說話,怔怔地瞪著她,覺得有些奇怪,這根悶木頭絕對不會是因為她的美色而失神。
「駱爺,該不會是小女子的話嚇著你了吧?不過你的膽子有這麼小嗎?」她故意調侃他。
諷刺的話語拉回駱懷松的心神,目光盯著她臉上惡作劇似的笑容,一股從未有過的疑問湧現心頭,若她剛才的率性是最真實的她,那麼此刻的她,為什麼帶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本想深想,但她衝著他笑的燦爛笑容,讓他想起了盤旋腦海多日的疑問,決定要問個明白。
「仲堯說我和妳丈夫很像,所以妳才愛捉弄我。」
樓凝瑤愣了愣,沒料到唯恐天下不亂的曲仲堯,竟然會對這根悶木頭開這種玩笑。
「你們不像。」
「真的?」他訝異,可是更不解為什麼在聽到她的答案後,心裡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點點頭,表情很認真,「他姓高,你姓駱,你們怎麼會一樣。」
駱懷松怔了怔,「我指的不是這個。」
樓凝瑤故意想了一下,又道:「你是穩重中帶著霸氣,他則是斯文有禮,而且你屬武,他屬文,你們之間也沒有相像的地方。」
駱懷松面色一沉,不知為什麼,在聽到她的話後,他心裡更不舒服了,她比他想像中還要了解她丈夫。
「聽得出來妳很了解妳丈夫,想必妳對他的感情很深。」語氣裡飄出連他自個兒也沒發覺的醋意。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很多種,親情、友情、愛情,我和他……」突然止口,她沒再說下去,不願再去回想那段悲慘的往事。
「妳和他如何?」她為什麼不說了?而且她的神情為什麼突然變得憤恨?
「沒什麼。」她淡淡回道。
駱懷松瞪著刻意偽裝平靜的笑容,想探索她真實的情緒,完全沒有想到,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他從來不浪費任何心思在女人身上,唯獨這個率性妄為,又三不五時勾引他、氣惱他的俏寡婦。
「妳的表情和妳的答案不一樣。」他的語氣很認真。
樓凝瑤抬眸看他,嘴角噙著甜如蜜的笑容,「真是讓小女子受寵若驚啊,向來巴不得不要見到我的駱爺,竟然也會注意到我的表情,莫非明日的太陽會打從西邊出來?」
駱懷松沒有動怒,也不把她的諷刺當一回事,他只想知道嬌媚笑容下的她,最真實的情緒。
「答案。」他堅持。
「為什麼要告訴妳?」她反問,不理會他鐵青的俊容,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他生氣。「駱爺,別忘了,雖然你是總捕頭,不過此刻只是個保護我安危的護衛,沒資格知道我的過去。」那段悲慘往事,她巴不得全忘得精光,連提都不想提。
駱懷松挑起眉,在聽到她的話後,一股怒火自胸口揚起。他不知道這把火為什麼會來得又急又狂又旺,他只知道打從心底討厭她將他排拒在她生命之外。
「到底是什麼?」明知道不該問,話就是不受他控制的脫口而出,卻又讓他心頭因為這份莫名其妙,極力要得到答案的情緒而懊惱。
樓凝瑤對於他慍怒的神情滿心欣喜。難得這根悶木頭會注意到她,而且又這麼緊張。
「你真的想知道?」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粉臉漾著甜美之中有一絲頑皮的笑容。
駱懷松怔了怔,被她清澈雙眼裡的燦亮光芒撥動了隱藏在內心深處、從未讓人觸動過的弦。
他心驚的別過臉,卻怎麼也揮不開胸口乍起的異樣感覺。他告訴自己乾脆回答不想,但說出口的話卻是違背心意。
「若是真心相愛,豈會有恨意?」雖然先前她沒有把話說完,小臉迅速閃過一抹恨意,但被他捕捉到了。
「不愧是總捕頭,心思果然細密,只不過你猜錯方向。」她從來就沒有恨過高漸。
「什麼意思?」他的語氣有些急躁。
樓凝瑤嫣紅的唇瓣揚起絕豔動人的笑,明亮的瞳眸轉動著捉弄人的頑皮光芒,纖指指向他的頭,以著嬌滴滴的語氣道:「駱爺,請你發揮辦案的冷靜,有條有理的思緒,你就能找到答案。」
駱懷松愣了下,隨即從她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知道自個兒被耍了。
想到本是關心她,卻慘遭她捉弄,怒火一揚,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厲聲道:「捉弄人很好玩嗎?」
「好玩。」樓凝瑤回答得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妳……」他收緊大掌,渾然忘記此刻他正捉著她的手,直到她痛呼出聲,他才趕緊鬆手。
坦白說,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向來自傲的自制力,一遇到她就會失控?這個俏寡婦為什麼總有辦法把他搞到快瘋掉?
「好痛!」悶木頭捏這麼緊做什麼?差點就要捏碎她的手。
「很痛?」見她皺著眉,一副快哭的模樣,一股不捨的憐惜油然而生。
「廢話。」樓凝瑤狠瞪他一眼,「要不要我也捏你一下,看你會不會痛?」這根悶木頭,怎麼連憐香惜玉也不會。
看著她氣憤難消的樣子,駱懷松突然伸出手。
樓凝瑤瞪著他修長的手,滿是不解,「做什麼?」
「讓妳消氣。」他說得理所當然。
樓凝瑤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你一個大男人皮粗肉厚,我怎麼可能捏得痛你,搞不好還會手痠。」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好,妳真的太難伺候了。」她以為他是隨隨便便伸手讓女人捏的嗎?她可是第一個。
瞧他又惱又無奈的表情,樓凝瑤反倒被他逗笑了,「老實說,我真的很懷疑你是怎麼當上總捕頭的?這種事情仔細想想就知道。」
駱懷松遲疑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道:「女人的想法比辦案還難懂。」這是他這些日子和她相處後所下的結論。
望著他無可奈何的俊容,樓凝瑤難得大發善心的道:「只要你願意用心去想,你就會發現女人比那些錯綜複雜的案子還好懂,女人其實是很單純的。」
駱懷松還來不及思索她話中之意,卻被一抹美麗、單純的笑容給怔住了,等到他回過神來,她已經走得老遠。
沒再多想,也不去理會胸口因為她的笑而起的波動,他大步追了上去,渾然不覺這個俏寡婦已經徹底撩亂他的心弦。
☆☆☆ ☆☆☆ ☆☆☆
回到袖珍樓,樓凝瑤換下一身素衣,蓮步生媚的踏出房間,映入眼裡的是駱懷松那張冷得不能再冷的臉,他正站在院子裡,等著她出來。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轉呀轉的,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慢步的走到駱懷松面前,揚起一抹絕豔的笑。
「駱爺,你怎麼了?好像不開心。」
駱懷松哼了一聲,別過眼去,不想再看她。
實際上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地,一見到她絕美的臉,他的心竟莫名的翻騰,甚至有一種無法冷靜下來,控制不住情緒的驚悚感覺。
向來善察言觀色的樓凝瑤,不用深想也知道,他八成是因為早上她頑皮捉弄他而在生氣。
也不能全怪她啊,誰叫這根木頭要這麼的悶,讓她忍不住想逗逗他,看看他不一樣的情緒。
「有心事就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為你解悶。」樓凝瑤移動腳步,隨著他的眼神走,就是要逼迫他看著她。
左閃右避,最後實在躲不過她的糾纏,駱懷松也只能正面迎戰。
他瞪著她,雖然她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但是她眼中那抹賊兮兮的光芒,讓她整個人透出一股古靈精怪的氣息,卻惹惱了他。
「高夫人,請自重。」他幾乎是咬著牙的把這話擠出口。
「自重?」樓凝瑤故意搖頭晃腦,一副很苦惱的樣子,「這兩個字好難,該怎麼寫?駱爺教教我好嗎?」
她擺明就是故意要氣他的!
駱懷松又哼了一聲,決定不理她,不想再因為她而動怒。
逗他是她這幾年來最開心的事,樓凝瑤哪肯放過難得的機會,張嘴欲言,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青兒就走到她面前。
「夫人,偏廳有人要見您,請您趕快過去。」
「是誰這麼急著要見我?」她逗這根悶木頭逗得正樂,就算是日帝來,她也不想見。
青兒猶豫不決,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
樓凝瑤見青兒瞥了駱懷松一眼,咬著唇,一副傷腦筋的樣子,覺得奇怪,「是誰妳就說呀。」
「是……他。」青兒小小聲道。跟在樓凝瑤身邊好幾年了,她多少也知道有誰是樓凝瑤不想見的。
樓凝瑤臉色一變,「把他趕出去。」
青兒一臉難色,「夫人,您還是去見見,他在外頭鬧了好一陣子,引來許多圍觀的人,柳掌櫃就是擔心會影響生意,才只好把他請到偏廳去。」
「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要來找我麻煩嗎?」樓凝瑤惱火道,隨即走出院子,往偏廳方向走。
為了保護她,駱懷松當然也跟了過去。
不過,他更好奇這個人是誰,竟然可以讓樓凝瑤大動肝火,彷彿是積怨甚久的仇人。
當他隨著樓凝瑤來到偏廳,聽到一名男子叫樓凝瑤妹子時,甚感驚訝。
樓凝瑤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逕自走到上座坐下來,抬手拿起青兒端來的茶。
樓瑞祥見她不理他,彷彿他不存在似的,覺得尷尬,但是又有求於人,也顧不得自尊,忙揚起一抹討好的笑容,「妹子,哥哥碰上一件難事,妳可不可幫幫我?」
樓凝瑤沒說話,逕自喝她的茶,似乎沒聽到他的話。
樓瑞祥見她擺明給他一記軟釘子,若他還要臉的話,就應該轉身走人,免得丟臉,可這事攸關他的性命,他也顧不得她冰冷的拒絕態度,可憐兮兮道:「事情是這樣的,哥哥說話無禮,不小心得罪了丞相,可是當時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丞相。」
樓凝瑤冷笑了聲,「聽說上個月有個不知死活的人,竟然為了名青樓豔妓,和微服出府的丞相起了爭執,臨走前還撂下要讓丞相好看的話,這個人的膽子還真大呀!」她根本不想知道這件事,奈何這事在日月城鬧得沸沸揚揚,讓她不想知道也難。
樓瑞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沒想到這事她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聽說妳和丞相的交情不錯,妳就在他面前為哥哥我說幾句好話,請他高抬貴手,大人有大量的原諒我的冒犯吧。」丞相府那邊已經放出狠話,說要讓他好看,也因此樓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沒人敢上門,再這樣下去,樓家三代基業就會毀在他手裡。
「敢做就要敢當。」來求她,只會她更加看不起他。
「凝瑤,我是妳哥哥啊。」樓瑞祥完全忘了他早已經跟這個妹妹恩斷義絕。
樓凝瑤冷眼看著所謂的親人,只覺得可笑,他也不想想當初他對她做過什麼事,竟還厚顏無恥的說他是她哥哥!
「這件事我幫不上忙,你另找他人。」雖然她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為他解決這件麻煩事,但她不想因為他而欠丞相人情,再者,她也覺得他應該受點教訓,免得不知天高地厚,仗著家裡有錢,眼睛長在頭頂上。
「妳可以的,妳就大發慈悲的幫哥哥這一次吧。」要不是知道她有這能力,他豈會拉下臉,矮下自尊來求她。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明白,如果你聽不清楚,那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幫、不、上。」
樓瑞祥不死心,「不管怎麼說,我總是妳哥哥,我──」
「夠了,我不想聽。」樓凝瑤出聲打斷他的話。
「凝瑤……」
「住口,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妳……妳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親人有難,妳竟然可以見死不救。」求了許久,還無法讓她動搖心意,樓瑞祥惱羞成怒的指責。
聞言,樓凝瑤更想笑了,甚至還想哭。「我沒有親人,我的親人早在湖畔的那一日全死了,你忘了嗎?」那些要和她恩斷義絕的話,至今仍猶言在耳,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那是逼……」下面的話全凍結在一雙冷冷的眼裡,樓瑞祥被樓凝瑤散發出來的恨意,震得退後一步。
不想再和他囉唆下去,樓凝瑤喚來護衛。
「送客。」
護衛聽到命令後,也不管樓瑞祥嚷嚷呼聲,拚命掙扎,硬是將樓瑞祥架出偏廳。
自進偏廳後,就不曾開口說一句話的駱懷松,雖然不知他們兄妹倆的恩怨,但是對樓凝瑤見死不救的行為,很不苟同。
「妳有必要對親人這麼無情嗎?」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樓凝瑤回答的語氣很冷,若不是問話的人是他,她連開口都懶。
「這回妳不救他,總有一天妳會後悔的。」保護她也有一段日子,他多少清楚她和朝中官員都有些交情,這事只要她肯開口,丞相絕對會放了她哥哥。
「我不會。」樓凝瑤回答得斬釘截鐵。如果她真救了他,那她才會後悔。
駱懷松瞇起眼,看著越過他身邊往外走的樓凝瑤,語氣森冷道:「沒想到妳不但無情,還冷血。」
樓凝瑤停下腳步,側身瞪著一臉鄙夷不屑的他,「你什麼事都不知道,憑什麼批評我?」
駱懷松愣住,因為她眼神裡的悲憤恨意,竟和早上是一模一樣的,莫名的他心底泛起一絲疼意。
「就算有天大的恨意,也改變不了血親的事實。」這回他軟下語氣,不想再苛責她。
樓凝瑤嗤哼冷笑,「對我而言,血親只不過是想要達成想要目的的最高手段,就算是骯髒、齷齪,也用不著感到愧疚。」
聞言,駱懷松有些心驚,「難道他們曾經做了什麼讓妳氣憤的事?」
「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相信嗎?」她反問。
「會。」駱懷松毫不考慮的回答,至於他為什麼如此肯定,他自個兒也不知道。
「答案很肯定,但是在世人的眼中,他們對我所做的事情是人之常情,一點錯也沒有。」
「是什麼?」
「跟你說也只是自取其辱。」話落,樓凝瑤轉身走出偏廳。
沒有開口喚她,駱懷松只是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不明白她那看破紅塵的語氣,為何會讓他的心揪疼?
☆☆☆ ☆☆☆ ☆☆☆
因為他必須保護她的安危,所以他在她屋子的隔壁院落住下,萬一採花賊半夜侵入,他才可以快速趕來。
所以,只要他有心注意她的舉動,不難發覺她在做什麼。
此刻,他人在屋裡,卻可以聽到青兒的腳步聲。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剛剛青兒對她不知說了什麼話,惹得她斥罵青兒一頓,要青兒再去拿酒的嚷聲。
說真的,女人還真難懂,變臉比翻書還快!
不久前還笑得花枝招展的與客人們有說有笑,怎麼一打烊,馬上變了個臉,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得罪她似的走回屋裡,像是在生悶氣。
說來好笑,不幫忙是她自個兒的決定,她在生什麼氣?
可她這些怪異的情緒,卻不是此時他想探索的,就算他努力的想,也想不出女人心思為何,他擔心的是她的身體。
他起身走出屋子,正好看見端著酒的青兒。
「這是第幾壺酒?」不待青兒開口,他問。
「第三壺。」青兒輕聲回答,神情擔憂。
「她常這樣子嗎?」望向她的屋子,駱懷松覺得胸口又悶又緊,甚至泛起一絲心疼。
「每次只要樓家的人來過後,夫人就會這樣子。」青兒嘟著嘴,不滿道。
「樓家的人常來?」
「來過幾回,每次都是碰上麻煩事才來的。」
「夫人也像今日一樣,將樓家的人轟出去?」
「當然。樓家的人真的很無恥,平日看到夫人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活似夫人有多麼骯髒,出了事就把夫人的名號抬出來,那些人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才給樓家面子,不與他們計較。這回是樓家的人活該,自作自受。」為主子抱不平的青兒,氣得吐出不曾對外人說過的抱怨話。
駱懷松聽了有些心疼,可是這也不能怪樓家,男主外,女主內,女人本就該在閨房裡,不該四處拋頭露面,難怪樓家的人會覺得她敗壞門風。
想是這麼想,胸口卻升起一絲憐惜,讓他下了決定,「這酒我送就好。」
青兒愣了愣,還來不及反應,手上的酒已經被拿走,她本想說不行,卻見駱懷松已經走到夫人的屋前,敲門後就走入房裡。
她心一驚,馬上轉身就跑,怕待會會被夫人罵,夫人最不喜歡別人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模樣。
屋內的樓凝瑤,終於等到青兒送酒來,卻沒聽到青兒的聲音,抬起頭正想問,卻見來人是駱懷松。
她嚇了一跳,隨即揚起嬌媚的笑,「怎麼是你,青兒呢?偷懶去了?」
那丫頭明知道她最不想自己脆弱的模樣讓別人瞧見,竟然還讓駱懷松送酒來,看她明天不剝了那丫頭的皮才怪。
駱懷松不說話,將酒放在桌上。
早已習慣這根不愛說話的悶木頭,樓凝瑤拿起酒壺,斟了一杯仰首飲盡。
駱懷松皺起眉,看著她喝悶酒的舉止,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擔憂,開口道:「妳喝多了。」
「不過才兩壺酒,醉不了人的。」說完,她又再倒了一杯,再次一口喝光。
「酒入愁腸愁更愁,借酒澆愁是最不智的法子,反倒會讓妳更加清醒。」
樓凝瑤抬頭瞪他一眼,討厭他那超乎理智的勸言。
不過有一點他說得很對,此刻的她比平日更加清醒,想遺忘的往事反倒更加鮮明,恍如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為什麼?
都這麼多年了,就算有恨、有怨、有怒,也該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慢慢消失,不該再盤據心中。
難道這些年來,她的瀟灑是假的?她還是忘不了自小敬重的親人,反倒是傷她最深的人?
樓凝瑤苦笑了聲,抬起眼,正好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心頭飄起一抹不快,「這世上怎麼會有像你這種惹人厭的人?」
既然看出她心煩,就不會陪她喝酒,或是說些好聽的話嗎?盡說些她不愛聽,又接近事實的話。
「不是我惹人厭,而是妳聽不下實話。」駱懷松說得一針見血,雖然知道她鐵定會生氣,但是總比她傷害自己要好。
「既然你知道我聽不下實話,為什麼還要說?你是存心想氣我嗎?」她怒瞪著他。
「如果說話可以氣死人,我早就被妳氣死。」論可以氣死人的功力,他跟她比起來還差得遠。
樓凝瑤氣窒,他肯定是上天派來剋她的。「你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實話實說。」駱懷松回答得理直氣壯,渾然不覺得自個兒有哪一點說錯。
「什麼叫做實話實說?我聽不懂。」他根本是在她的怒火中再丟下柴火,讓她的怒火燒得更旺。
「妳之前不是最喜歡惹惱我,但妳何時見到我被妳氣死過?」駱懷松冷冷的反問。
錯錯錯!他根本就沒有一句話說對。
「我會惹惱你,是看不慣你這根總是面無表情的悶木頭,我只想逗你開心,可是你現在卻是藉機報復,故意氣我。」他以為她是吃飽撐著沒事做,才去找他麻煩嗎?
「我沒這麼小人,不會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駱懷松望著她氣得雙頰鼓鼓的小臉,不明白她為什麼想看他有其他的情緒?絕不是如曲仲堯所言,他和高漸有某地方相像,從白天她給他的答案可以聽得出來,她把他和高漸分得很清楚。
然而,這也讓他心裡湧現從未有過的醋意。她真的很了解高漸,她的丈夫。
「明明就是一副小人嘴臉,小人心腸,還敢說自己不是小人,你知不知道羞字怎麼寫?」他明知她心頭正火,還擺出陰沉沉,像是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要拿她問罪的臉色。
駱懷松眉頭微攏,有些生氣,卻是氣自己比較多。明知她心情不好,跟她說話只是自找氣受,可他就是離不開這屋子,除非她不再喝酒。
「妳該早點歇息。」
「我的事你管不著。」不理會他眼底的怒氣,樓凝瑤皮笑肉不笑道:「倒是駱爺平常不是最遵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這麼晚了還在我屋裡,不怕傳出去遭人非議?」
「只要妳不喝酒,我就出去。」他開出條件。
「如果我偏要喝呢?」她一副挑釁的神情。
「那就算遭人非議,我也會待在這,我不想一大早要召仵作來驗屍,原因是妳喝太多酒。」
樓凝瑤臉色一變,怒不可遏,「出去!」
不理會她那可以灼傷人的怒火,駱懷松慢條斯理道:「怎麼,惱羞成怒要趕人嗎?」
「沒錯,出去!」見駱懷松八風吹不動,動也不動的模樣,樓凝瑤心頭一火,突然站起來猛推他。
駱懷松被她推得有些心煩,長臂一揚,卻聽到嘶的一聲,她的右手袖子硬生生被他猛力扯下,露出雪白的藕臂。
他又急又慌的想跟她道歉,不料目光在看到雪白肌膚上那不該存在的豔紅小點時,整個人僵住不動,雙眸瞪得大大的,彷彿看到的是什麼毒蛇猛獸。
她的手臂上怎麼會有──守宮砂?!
「這是什麼?」眨眨眼,再眨眨眼,他確定自個兒沒有看錯,那的的確確是守宮砂!
樓凝瑤抽回手臂,沒好氣道:「這是什麼你會不知道?」他這根木頭雖悶,但還不至於連男女之間的事也不知道吧?
真的是……
駱懷松說不出話的愣在原地。
她是不為亡夫守節的俏寡婦,
也是為愛掙脫宿命的真女人。
初見那眼,他的心早已淪陷……
宛柔《純情寡婦誘郎君》/10月24日/狐媚娘子、木頭「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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