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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482 安祖緹《你是誰》

 NO.482 201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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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沒錯,
這個故事的英俊男主角──是叫阿狗無誤。


話說這場鬼附身(=穿越)的開始是在那一天
與吳家女兒吳思辰自小婚配的爛賭鬼慕阿狗
為了搶家裡所剩唯一值錢的玉珮去典當做賭資
不小心一頭撞在慕家門檻上──嗝屁了
正當吳思辰為了不用嫁這不學無術的竹馬鬆了口氣
卻不想死透了的慕家阿狗,竟又活過來了……
只是……醒來之後的他,似乎換了一個人?
先是吊兒郎當的態度,變得沉穩還姿態端正!
以前逢賭必輸的他,興趣竟然是(靠賭)賺大錢
還說要先有資本,錢滾錢,才能做大事(=當員外)?
更讓人摸不透的是……

 

史上最見鬼的歡樂系列作
安祖緹/你是誰~有靈異之二
10月3日 魂穿=鬼附身?!


 



 


 

 

連載專區:

安祖緹《你是誰》

 

☆☆☆   ☆☆☆   ☆☆☆

 

木工師傅慕老爹的兒子阿狗死了。

剛聽到這消息時,吳思辰的心情不可不謂複雜。

阿狗,是她剛出生時,就被訂下的娃娃親。

小時候的阿狗活潑機靈,小小的臉蛋五官端正、外型俊俏,雖然很愛調皮搗蛋,但是會幫忙父母家務工作的好孩子,也是因為這樣,與慕家私交甚篤的吳家兩老才會在吳思辰出生後,就與阿狗訂下了親事。

然而,長大之後的阿狗,卻是個不學無術的地痞流氓。

他偷竊、打架、賭博,進出官府地牢多次,家中房產被他賭得一乾二淨,慕老爹最後一個安身立命的房子下個月就要被債主收走了,但阿狗還是不懂教訓,不知悔改。

聽說,他會死,就是跟慕老爹搶訂親玉珮時,不慎摔跤,一頭撞上門檻,才死的。

吳思辰拉出掛在頸項的訂親玉珮,小小的雲狀飾品,與阿狗的正是一對,因為是重要的訂親證物,所以慕老爹堅持不肯讓阿狗拿去當掉,怎知,一條人命就因這玉珮而喪失。

對於這門親事,在阿狗變壞之後,吳思辰就十分抗拒,吳母亦十分後悔當時訂下的娃娃親,尤其在上個月慕家正式下聘,訂於年底娶親後,偶爾情緒一來,還會抱著她哭喊:「我苦命的女兒啊。」

想到自己往後的命運,吳思辰偶爾蒙被痛哭,眼淚沾濕了枕頭,這段時間一直鬱鬱寡歡,然而這都是她的命,她又能怎麼辦?

怎知,阿狗竟然死了。

她望著玉珮發呆時,吳母急急忙忙走進來。

「辰兒,阿狗死了!」

吳母的臉上說不出是悲是喜,或許也跟她一樣五味雜陳吧。

「嗯,」她有些茫然的點頭,「我剛聽隔壁的陳伯母說了。」

「唉。」有些話在人剛死的時候,是不能說出口的,吳母僅能輕嘆一聲。「咱過去探望慕老爹吧。」

「好。」吳思辰乖順的跟著母親出門。

行到半路,號稱小道消息最多的鄰居陳伯母瞧見沉默行走的兩母女,立刻喳喳呼呼的跑來。

「阿狗活過來了。」

母女倆一愣。

「活過來了?」吳思辰的腦子一片空白。

「是啊!」陳伯母既興奮又激動,「慕老爹還在愁不知要上哪去找錢幫阿狗買棺材,怎知,他忽然就醒來了。」

吳母望著旁邊面無表情的女兒,微蹙的眉頭這會兒鎖得更緊了。

「那……他現在情況怎樣?」吳母問。

「看起來精神挺好的,好像沒啥大礙,不過,」陳伯母扁了扁嘴,「阿狗清醒後就怪怪的。」

「怎樣怪怪的?」吳思辰問。

「他好像認不得人了。」

 

☆☆☆   ☆☆☆   ☆☆☆

 

阿狗,是小名,他的本名叫慕薄雲。

慕老爹年輕時在街口聽一名說書的講著三國時代關雲長的故事,稱他是義薄雲天,也就是十分有義氣之意。

當時,他的妻子正有身孕,故他當下就決定了要替孩子取個有正面意義的好名字,慕薄雲,就是阿狗的本名。

可慕老爹的娘,嫌這名字太文謅謅,怕不好養,就又取了一個通俗的別名──阿狗,久了,大家都習慣叫他阿狗,反而忘了他原本有一個氣勢磅礴的好名字。

頭頂腫了一個包,流了血,因為人已死掉所以沒有做任何處理,復活之後才草草纏了布條的慕薄雲已經下床,站在大門口,一臉匪夷所思的端望眼前景色。

慕家住在一個胡同的大雜院內,這兒的屋子小且雜亂,隨時都可聽見小孩的嬉鬧哭笑聲、大人打罵聲、鄰居聊天聲,除了深夜,幾乎沒有片刻是安靜的。

風一起,地上即揚起漫天灰塵,角落髒亂,再回頭端詳慕家小屋,窄小的前廳,一間大通舖,廚房與茅廁在後頭與其他住戶共用,實在不是什麼居住的好環境。

慕薄雲撫著疼到想殺人的額,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張眼時,眼前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對他激動的喊,「阿狗!阿狗,你醒了?」

阿狗是誰?

他困惑蹙眉。

這個動作牽引傷口,痛到他差點落下男兒淚。

「阿狗啊……我兒啊……」慕老爹抱著他又哭又笑。

慕老爹身上有股怪味道,應該好幾天沒洗澡了吧,慕薄雲無法忍受,抬手插入兩人之間,把慕老爹推開。

「你是誰?」他忍痛問。

這是在唱哪齣戲?

眼前的男人穿著短打,頭上還紮了個髻,下巴鬍子紛亂,臉上淚痕未乾,粗估應該四十來歲,粗糙的掌心顯示是做工的。

但他卻衝著他喊──我兒?

「我是你爹啊!阿狗,你摔壞腦袋了嗎?」

「爹?」

「是啊,爹啊!」慕老爹用力點頭。

還真的是在唱戲啊。

他可是……

他一愣。

他是誰?

他忽然想不起來,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不曉得自己來自何方,是在做什麼的,關於自身的事情,他腦子一片空白。

拉開補丁多處的被子,顛顛撲撲下了床,搖搖晃晃走到門口,前方的景象真是要把他驚呆了。

再破落的村莊都不會是眼前這副模樣啊!

「阿狗啊,你怎了?」慕老爹擔憂的過來詢問,「是不是摔壞腦袋了?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慕老爹現在就剩阿狗一個家人了,阿狗再怎麼不肖,也是他的孩子,剛以為他死的時候,慕老爹哭得死去活來,求上天可憐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妻子與高堂也都過世了,若上天真的要收條命去,那麼就收他的吧,把他的兒子還來。

他並發誓,以後不管兒子要什麼,他都給,再也不會跟兒子吵架爭執了。

沒想到,上天竟真的聽見他的請求,讓兒子醒了。

謝天謝地啊!

只是,兒子清醒後似乎有點奇怪,好像……好像認不得人了?

「阿狗?」剛回去跟吳思辰報訊,又趕忙過來幫忙,跟慕老爹交情不錯的陳伯母訝異的看著慕薄雲,「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嗎?」

死了?!

慕薄雲詫異瞪向陳伯母。

阿狗劣跡鄰里皆知,賭博、打架、偷竊樣樣皆有份,故他一雙厲眼瞪來時,陳伯母感到畏懼的縮了肩。

「陳嬸啊,」一旁的慕老爹開心的道,「我家阿狗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陳伯母心想她明明親眼看到他一頭摔上門檻,斷了氣的啊。

「真的沒事了。」慕老爹開心的老淚縱橫。

「我叫阿狗?」慕薄雲不敢置信他竟有這樣一個難聽又俗氣的名字。

雖然他身處的地方與他記憶中截然不同,但現代人誰會取這樣一個名字啊?

「阿狗怎麼了?」陳伯母納悶的問慕老爹,「他怎麼這麼說話啊?」

「阿狗可能摔壞腦袋,所以變得怪怪的了,好像不太認得人了。」慕老爹道。

「真的假的?」陳伯母詫異上前,看著阿狗,「阿狗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妳哪位?」

「喝!」陳伯母大驚失色,「真是不認得啦!」

「我真的叫阿狗?」這個地方有戶政事務所可以改名嗎?

「呃……」慕老爹想了一下,才想起他二十二年前幫阿狗取的好名字,「阿狗是你的小名啦,你本來叫慕薄雲,記得嗎?」

他搖頭,「慕薄雲?」

「對啊,義薄雲天的薄雲,我聽說書的講關雲長的故事,幫你取的好名字。」

慕薄雲心想,這阿狗跟慕薄雲也差太多了吧,這位老爹是怎麼取名的?

還有,他真的是這位老爹的兒子?

一個看起來非常貧苦的人家的兒子?

雖然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但他的直覺中,沒有任何勞苦的印象啊。

「哎呀,不說我都忘了阿狗本名叫薄雲呢。」陳伯母呵笑,「阿狗沒事了,我去告訴吳家一聲。」

「好好好。」慕老爹連忙點頭。

陳伯母走後,慕薄雲又問了慕老爹一些問題,顯見他真的什麼都忘記了,慕老爹心裡覺得恐慌,趕忙去請大夫了。

慕老爹走後沒多久,吳思辰母女倆就來了。

「阿狗,你真的沒事了?」吳母望著阿狗,臉上神情複雜,身旁頭微垂的吳思辰亦是。

慕薄雲見這名突然出現的婦女臉上的表情毫無任何欣喜,那模樣彷彿恨不得他死一死的感覺太強烈了,即使她極力想掩飾,但是那雙眸說清楚了一切心思。

而在婦女旁邊那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與母親同樣擁有一雙會說話的眸,她沒有那股明顯的怨氣,但看得出來她很不願意接近他。

「妳們是我的仇家?」只能這麼解釋這兩位的身分了。

聞言,母女倆皆訝異瞪眼,面面相覷。

「仇家?」吳母笑得可尷尬了,「咱們是親家啊。」

阿狗還真的是認不得人啦?

吳母無法斷言這到底是福是禍,但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認不得她了,還是讓她有種莫名的悵然若失感。

「親家?」這親家該不會是……「我跟妳訂了親?」

他問這話時,是看著吳母的。

眼前女子約莫三十五歲左右,歲月雖然在她臉上留下些許痕跡,猶然是個漂亮的女子。

吳母的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是、我是你未來的岳母!」吳母氣急敗壞。

三十五歲的婦女是他未來的岳母,那麼……

慕薄雲望向一旁同樣滿臉驚詫的吳思辰。

「她是我未婚妻?」這麼稚嫩?

「當然。」吳母指向糾纏在他手指上的玉珮,「這是訂親物,」她又勾出吳思辰頸間的細繩,拉出同款玉珮,「一模一樣的。」

慕薄雲端詳掌中的玉珮,這玉珮小小的,他清醒時就纏在他手上,因為眼前的景物讓他太過驚訝也存了太多疑問,故一時之間無暇管這玉珮的來歷,想不到竟是訂親物。

「妳們欠我錢嗎?」不然幹嘛把這麼年輕的女孩嫁給他?

「我們欠你錢?!」吳母差點要跳腳了,「是你欠我錢,慕阿狗!」吳母怒氣沖沖,「你賭博輸了一堆錢還跑來跟我借錢,還敢說我欠你錢!」

原來他還會賭博?

「既然是我欠妳錢,為什麼妳要把女兒賠給我?」

「你們從小就訂的親,你以為我願意嗎?」被慕薄雲這麼一「誤會」,氣惱的吳母一時忘情,喋喋不休說出積壓多年的不滿,「我看你小時候乖巧又聰明,還以為是辰兒未來可託付的對象,才讓你們訂了親,怎知你長大後不學好,把家產都輸光了,要不然現在怎麼會搬到這麼破舊的屋子?好歹你爹也是鎮上鼎鼎有名的木工師傅,多少戶人家的家具都出自他手啊?家產都被你敗光了,現在連這棟小屋子也不保了,我女兒年底還要嫁給你,你是要拿什麼給她吃給她喝給她穿?你說啊!」

「娘。」吳思辰連忙扯扯罵得忘情的母親。

吳母這麼一罵,倒讓慕薄雲終於知道自己的「來歷」了。

簡言之,他是個敗家子,而通常敗家子也都是跟不肖子畫上等號的。

「既然我這麼壞,那妳就別把女兒嫁過來。」

都曉得良人不良了還要硬嫁,這不是鄉愿嗎?

「你以為我願意嗎?」罵得激動,吳母哭了,「都訂了親了,能悔婚嗎?悔了婚,辰兒的名聲也完蛋了,誰還肯要她啊?」

一名鄰居拿著金紙過來,看到慕薄雲好端端的站在門口,驚得手中的金紙都掉了。

「阿、阿狗?」鄰居許大嬸詫異的瞪著他,「你不是死了嗎?」

「我好像又活過來了。」不過他總覺得他不是慕阿狗,這跟他失去記憶沒關係,因為除了跟自己相關的事,其他的事情他都有印象的。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住在一個繁華的都市,路上有車,行人匆忙,衣著與眼前的人們穿著大相逕庭……

這兒的環境跟氛圍他覺得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得像他這輩子根本不曾在這居住過。

但他們卻又信誓旦旦說他叫慕阿狗,是一名木匠的兒子,就住在這間破落的屋子裡?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腦子雖是一片混亂,但他還是很有條理的藉由跟他人的談話,慢慢的了解「自己」,跟所處的境地。

感覺真像是在夢中啊……

許大嬸喳喳呼呼的喊來其他幫慕老爹準備兒子後事的鄰居,大夥看他還好好的,可都是驚呆啦,知道他失去記憶更是錯愕,七嘴八舌的,吳母也加入了討論,四周亂哄哄的。

慕薄雲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著他們,他注意到他的「未婚妻」很安靜的站在人群外圍,兩手交握在身前,微垂著頭,看不出心思。

他推開其他民眾,走上前。

「喂。」

抬睫的水眸赫見是他,下意識倒退一步,面色有驚懼。

這不是他的「未婚妻」嗎?

怎麼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妳怕我?」他問。

吳思辰咬著唇,低頭不語。

「我對妳做了什麼嗎?」

貝齒咬得更緊,須臾鬆開,嗓音微顫,「你都……你真的都忘了?」

看樣子這個「阿狗」真的曾做出讓她害怕的事情,讓她對「未婚夫」心生恐懼。

這個阿狗,還真不是個好人。

「我看起來像記得的樣子嗎?」他好笑反問。

眼前的男人臉上有著戲謔的神色,不知為何,有種超越他年齡的沉穩氣質自他身上散發而出,原先屬於阿狗的那副吊兒郎當的氣質彷彿在突然間憑空消失,原本就好看,只是氣質不佳而讓人不舒服的感覺也因此不見了。

雖然他頭上還亂七八糟纏著布條,頭髮亂得像稻草一樣,但是吳思辰卻情不自禁望著他出神了。

一個人喪失記憶,感覺可以差這麼多嗎?

「嘿。」慕薄雲大掌在她面前晃了晃,「醒過來。」他彈指。

吳思辰眨了下眼,小臉猛地通紅,連忙垂下頭去。

在阿狗還沒變壞之前,她是喜歡阿狗的,即使他後來不學好,她的心意也未改變過,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她對他徹底失望,內心終於掙扎了嫁不嫁的決定。

嫁,是一條悽慘的苦路;不嫁,是一條沒有未來的死路。

不管嫁不嫁,她都注定苦命的未來了。

頭疼得緊,但慕薄雲想多「了解」自己一些,故隨意的在一旁的桶子上坐下來,這讓他與嬌小的吳思辰差不多高,視線幾乎平視。

「妳好矮,」他比了下高度,「有沒有一五零?」

「一五……零?」她大惑不解,「那是什麼?」

「一五零公分啊,妳的身高。」

她搖頭,「我的身高……我之前量是六尺四寸。」她摸了摸自己頭頂。

「喔。」很好,她聽不懂他的,他也不太明白她的。

不過這個尺跟寸若跟他所知的算法差不多的話……

他抬手在空中心算。

吳思辰納悶的望著不曉得在幹嘛的他。

「是一五零左右沒錯。」真嬌小。

「一五零是什麼?」他為什麼一直說她一五零?「我叫吳思辰,不是一五零。」

「噗。」慕薄雲忍俊不住噗哧,這一笑,牽動頭上傷處,痛得他幾乎要抱頭哭喊媽了。

「你怎了?頭很痛嗎?要不要叫大夫?」吳思辰驚慌的問。

「它一直很痛。」他是做錯了什麼,才要受這種罪?

他不過是錢賺得比人家多一點,日子過得好一點……

咦?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印象?

再怎麼說,阿狗這一家住的房子,絕對不是過好日子的樣子啊。

他真的是慕阿狗嗎?

他的腦中有很多紛亂的影像互相碰撞,閃過來又閃過去,卻沒有一樣抓得住。

「你……」她咬了咬唇,「為什麼會活過來了?」

「妳不希望我活過來?」聽起來,她真的很想要他去死一死。

吳思辰臉上閃過一絲窘,別開頭去,「沒,我沒這意思,你活過來很好,」她乾笑,「很好啊,不然慕老爹會很傷心的。」

「即使,」他亮亮手上的玉珮,「這個兒子不學好,壞事做盡,敗光家產?」

吳思辰很尷尬的牽了牽嘴角,一直不敢正眼看他,「總是……自己的兒子,總會希望他好好活著的。」

「那對於未婚妻的妳來說,妳希望我好好活著,把妳娶進門嗎?」他看她,分明就是對這樁婚事老大不願意。

吳思辰像是鼓起了勇氣般抬頭,「如果……如果你從今以後能夠勤勉向上,幫著慕老爹做工掙錢,我是……我是很願意的。」

「那我若不勤勉向上,妳就不願意了?」

吳思辰蹙緊了秀眉,眸中隱約淚光閃爍,「那也是……我的命。」

她不知道勸過他多少次了,可他從不曾聽入耳,甚至還……

吳思辰用力閉眼,不願去回想當日的情況。

「認命,」他點頭,「古代女子都認命……」古代?

為什麼會跳出「古代」這兩字?

難道他現在在「古代」?

這是什麼情況啊?

「什麼?」為什麼阿狗說的話,她聽不太懂呢?

阿狗是怎麼了?

喪失記憶不僅改變了一個人的氣質,連說話方式也會變嗎?

但至少值得欣喜的是,以往一看到她,就會面露淫邪,說話不正經,一被她勸解得煩了就會變臉動粗的阿狗,不僅好聲好氣的與她交談,而且姿態端正,沒有半點踰矩。

「這個家,應該也沒什麼本錢吧。」他嘆氣的回望。

破敗的小屋子,聽「岳母」說,都抵押給人了,他真好奇若這女孩子嫁過來,是要一起在野外搭帳篷過日子嗎?

認命嗎?

傻子。

「你又想幹嘛?」聽到錢字,吳思辰立刻緊張起來。

他忽然朝她伸出手,她驚愕的大喘口氣,速速後退,這麼一退,正好讓手指尖勾住訂親玉珮的他扯掉了頸上的細繩。

兩塊玉珮都落到他手上了。

「這應該是真貨吧。」他拿高玉珮對著太陽,瞇眼細看。

「你……」吳思辰氣怒的全身發抖,「不會是想把歪主意打到玉珮身上吧?」

他朝她露齒而笑,「放心,會還妳的,加倍……不,十倍!」

 

☆☆☆   ☆☆☆   ☆☆☆

 

賭徒的台詞都是這樣的。

只要身邊的親友是賭徒,他們執迷不悟的台詞幾乎都是諸如此類的,以為上了賭桌,就可賺一大筆錢,故就算輸得要脫褲子了,仍會想方設法找來了錢,再被吃乾抹淨。

「我不相信你!」吳思辰伸長手想把訂親玉珮搶回來,「還給我!」

無奈的是,吳思辰高度只到慕薄雲肩膀,他只要將手抬高,輕輕鬆鬆的就可閃過,他甚至還很惡劣的把另一手擱在她的頭頂,壓制她的動作,根本是欺負她矮。

「真的是一對的。」他將她的玉珮放在陽光下端詳仔細,「對稱的圖案跟紋路,應該是特別訂製的吧?」

「那是我們小時候訂親時,慕老爹特別請人家雕的,選的是上等的好玉,你千萬不可以拿去當!」吳思辰雙手在空中狼狽揮舞。

可惡的阿狗,就會欺負她!

「上等好玉?」他眼兒發亮,「那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不可……」

「大夫,這邊這邊,我兒子清醒啦……你看,就在那裡。」胡同的入口,慕老爹帶著提藥箱的大夫,急急忙忙的回來。

吳思辰一看到慕老爹回來了,立刻收手不搶了。

「妳不搶了,是要把玉珮給我了?」慕薄雲直接將玉珮塞進衣襟內。

吳思辰瞥了藏物的衣襟一眼,氣急敗壞的低喊,「你頭上的傷口,就是跟你爹搶玉珮才撞來的,我若跟你搶,萬一你又撞傷或死掉了怎麼辦?」

「喔?」慕薄雲頗帶興味的盯著吳思辰,「妳性子還挺溫柔,很替我著想嘛。」

他猜,這位「未婚妻」就算不喜歡慕阿狗……喜歡他,至少也是不討厭的吧,不過,若是如此,那為啥她在他接近時,眸中會有恐懼與驚慌呢?

「才沒有!」吳思辰生氣的抬首瞪他,「你千萬別把玉珮拿去換錢了。」

「這我可就不能答應了。」總得要有資本,才能錢滾錢啊。

「慕阿……」

「阿狗。」慕老爹帶著大夫進屋卻找不到人,出來才發現他跟吳思辰躲在角落講話。「你快過來給大夫看看。」

「我人好得很。」除了頭痛得要命。

「過來過來!」慕老爹拉著他,壓根兒沒把他的拒絕放進心上,「要大夫看過才準,要不然萬一等等又出事情怎麼辦?」

慕老爹喋喋不休的唸著,慕薄雲一臉無奈的被拉走。

一會兒,吳母走過來吳思辰這,這時,看戲的鄰居也散得差不多了,原本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要給阿狗殯葬使用的物品也都帶回去了。

「阿狗他怎樣?」吳母問女兒,「他真的沒事嗎?」

「看起來好像沒事。」

「唉,」吳母重嘆了口氣,「人還活著真不知該說是喜事還是災禍,我看慕老爹又要不得安寧,還有……」她深深望著女兒,想說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吳思辰明白母親未竟的話語,操煩的,不就是她的婚事?

誰家的父母願意將女兒嫁給阿狗這樣的男人,可親事從小就訂下了,人家也提親了,能怎麼辦呢?

吳思辰原本跟慕薄雲聊天時,意外發現他人似乎有所改變,心底因此燃起了小小希望之火,以為是上天垂憐她跟慕老爹,故讓慕薄雲失去記憶,重新來過,當個好人,怎知,一切都是她癡心妄想,他依然是個敗家不肖子,而且這次連她的訂親玉珮都搶走了。

她拽緊衣領,不敢讓母親知道這事,那只會讓她更發愁而已。

「人沒事就好。」她淡聲道,「娘,我們先回家吧。」

「嗯。」

 

☆☆☆   ☆☆☆   ☆☆☆

 

聽說,慕阿狗兩天沒回家了。

聽說,他待在賭坊賭個昏天暗地,連慕家最後一項值錢物──訂親玉珮,都賭掉了。

從八卦最多的陳伯母口中,聽到這消息,吳思辰始終是面無表情。

不只慕家那一塊,連她這一塊,也一起被賭掉了。

一旁的吳母跟陳伯母義憤填膺的不斷咒罵慕阿狗,吳思辰不想再聽下去,交代了聲,便走出了織布坊。

她與母親一起在鎮上最大的布坊工作,每日踩著織布機,從早晨忙到日落時分,除了吃飯時間,沒得休息。

她們都只是勤儉的普通平凡人,沒有付出勞力,就沒有飯吃。

但阿狗那個人卻妄想一步登天,以為靠賭博就可以翻身,卻是把自己輸得精光。

吳思辰重重嘆了口氣。

慕家因為阿狗造成的財務大洞,靠她跟慕老爹補得起來嗎?

她無所目的的走著,忽然,有道陰影擋住了她。

她好奇抬頭,愕然驚見眼皮下掛著兩道陰影的慕薄雲出現在她眼前。

「一五零。」他喚她,眸中有不變的戲謔。

「我叫吳思辰。」幹嘛叫她一五零?而且她到現在還不懂那是啥意思。

「這個,」慕薄雲拉起她的手,因為太過突然,她來不及抽開。「還給妳。」

一塊冷涼的物事置於她掌心,她納悶定睛,訝然看著那塊應該已經被賭掉的玉珮。

「你沒有拿去賭?」

「怎可能,」他咧嘴笑,「我拿去當舖押了個好價錢,拿去當賭本了。」

「那怎麼……還會在?」她腦中靈光一閃,「贗品?」

「真貨啦。」真是豐富的想像力。

「你沒有把錢都賭光嗎?」這一點都不像是慕阿狗的作風啊。

「開玩笑,妳以為我是誰?」

「慕阿狗。」

「……」不要再叫他那難聽的小名好嗎?「我天生就有橫財運,賭博從沒輸過。」他的直覺是這麼告訴他的,事實證明也沒錯。

「你把你家都賭光了。」需要她帶他去看證據嗎?

「那是以前的阿狗。」不是他。

「以前的阿狗也是你。」都一樣好賭成性。

她猜他這次贏錢一定是偶然,下次再見到他時,他一定又輸得脫褲子,又要想方設法從她這騙走玉珮了。

賭徒都是這樣的,一直以來,阿狗也是這樣的。

「嘿,」他充滿興味的看著她,「妳真是個正經的小老頭,難怪我跟妳說話時都不覺得妳還未成年。」

小老……頭?

他說她是小老頭?

「我已經及笄了,今年十七了!」什麼未成年,那是啥玩意兒?

「及笄?」他好像有聽過,但沒研究,「那是啥?」

「失去記憶連這個也會忘記嗎?」

「我只記得二十歲才叫成年,十八歲可以看限制級電影,十七歲嘛……就青春少女囉。」

「你在說什麼?」她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好,不管。」來自不同的時空,聽不懂也是正常的。

他這幾天在外頭走走晃晃,大致了解了這個小鎮,混亂模糊的記憶隨著時間越來越清晰明朗,即使仍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也大概明白自己應該是莫名其妙來到古代了。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是來自於科技更進步的未來,這他很確定,但怎麼會來到這穿著麻煩衣服,出外大都靠雙腿(慕家窮得連輛牛車都沒有,不過據說這也是「阿狗」敗光的),非常不方便的時代?

他死了嗎?

他是個鬼,附身在這個身體裡?

那怎麼不找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附身在一個一窮二白還名聲敗壞的男人身上,這是上天故意整他的嗎?

要說有一點驚喜嘛,大概就這個十七歲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有張與未來岳母相似的臉龐,岳母人長得漂亮,女兒自然不會差到哪去,杏眼桃腮,肌膚白裡透紅,是個如假包換的小美人,就不知她笑起來是怎樣?

話說,他還沒見她笑過呢。

對著他時,老是氣呼呼的一張小臉,一板一眼的教訓跟囉嗦,道道地地的小老頭啊。

「所以你只賭掉了自己的玉珮嗎?」吳思辰問。

「我當初承諾過妳,要還十倍給妳的。」他說到做到,「手過來。」

「不!」她將手縮進袖裡。

「妳不是我未婚妻嗎?妳怕我什麼?」

「不可以……我還沒嫁給你,不可以在大街上有任何親暱行為。」她結結巴巴的回道。

他已經失去記憶了,想必也不記得她怕他的原因了,但她的身體很本能的拒絕他,害怕靠近他,就怕舊事重演。

「規矩可真多。」慕薄雲翻了白眼,「那我放在地上妳自己拿好了。」

他將從衣內摸出的東西放到地上,轉身便走。

賭她五秒內會喊他。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默數時間。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四秒鐘。

還不喊?

五秒鐘……

靠,這女人是怎樣?

他納悶微慍的轉頭,卻見吳思辰像石化般,整個人原模原樣僵立在原處,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是垂著頭死盯著地上的金環。

「喂……」

慕薄雲尚未喊出聲,吳思辰有動作了。

她迅速撿起金環,東張西望確定無人看向他們這邊後,小手緊緊捏著金環藏在袖裡,快步朝他跑來,滿臉盡是憤怒。

「你從哪裡偷來的?」怕被旁邊的路人聽見,她盡力克制嗓音的音量,「快說啊。」

「我買的。」

「別傻了,你哪有錢買,這金環很貴。」她剛拿起來時,那重量幾乎要讓她嚇暈了,「玉珮你也是用偷的偷回來的對不對?你又想進官府了嗎?」吳思辰氣得眼淚都掉了,「你到底要讓你爹有多傷心?你想看到他在你面前氣到嚥氣才甘心嗎?」

「一五零……」

「你快拿去還!」剛要將金環塞回去,倏忽又想到他絕對不可能拿去還的,把金環給他,跟丟進池子裡差不多,「跟我說是哪家,我拿去還。」希望主動歸還不會得到刁難或者賠錢。

「我……算了,走走走,我帶妳去。」慕薄雲沒好氣的轉身便走。

吳思辰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後頭,金環在懷中拽得緊,就怕有個閃失。

來到董記銀樓,吳思辰上前想「自首」,哪知銀樓掌櫃竟對著慕薄雲眉開眼笑,朗聲招呼。

「慕公子,還有喜歡的飾品沒買嗎?」

吳思辰愣了愣。

這店家的模樣,怎麼好像認識慕薄雲?

「我家小娘子,她不相信我買了禮物給她,硬是要你來證明。」慕薄雲一把將吳思辰推上前,並對吳思辰道:「妳問問店家,那金環怎麼來的?」

「這個,」吳思辰拿出上頭雕有花鳥的精緻金環,「這個是……」

「慕公子說要挑個金飾給姑娘您出嫁時戴上風光的,我就替他挑了這金環,上頭雕的是鸞鳳和鳴,祝兩位白頭偕老。」掌櫃的臉上滿是巴結的笑意。

真不是偷的?

吳思辰詫異仰頭看慕薄雲。

趁其不備,慕薄雲一把拿過金環,套進纖白小手中。

「剛剛好呢。」掌櫃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謝啦!」慕薄雲朝店主人擺了下手,帶著吳思辰離開了。

出了店門口,吳思辰才難以置信的問,「你的錢打哪來的?」

「人無橫財不富,沒聽過嗎?」

「但是,你從沒贏過錢啊。」要不也不會將家產敗光光了。

「那是以前的阿狗。」關他屁事。

「以前的阿狗也是你啊。」

「……」這是不是叫對牛彈琴?「反正我跟以前的阿狗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

「我贏錢啦。」這點就大大大大不一樣了。

「最後還是會輸回去的!」吳思辰正色道,「賭坊的做法都是這樣的,我聽人家說,他們不會讓你手氣旺太久的,他們只是把你勾著,等你玩得喪心病狂了,就把你贏的錢連本帶利統統討回去,要不是這樣,你家的房子怎麼會賣掉,還住進大雜院裡?」

她越說越氣憤,神色激動的小臉通紅。

「妳還挺了解的嘛,有研究過?」

「你一直在賭,一直在輸,欠了一屁股債,我當然要了解一下啊。」他是她未來的歸宿耶。

「真有好學精神。」他非常讚賞的摸了下她的頭。

「不要碰我!」吳思辰惱怒的揮開他的手,「我們還沒成親,你不可以碰我!」

「小老頭!」慕薄雲撇了下嘴,「摸個頭而已,又不是會傳染瘟疫。」防成這個樣子,一定有問題。

這個阿狗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讓她這麼討厭他?

「總而言之,你這次贏錢了,要見好就收,不要再繼續賭下去了。」

「不行。」

「什麼?」

「我錢還贏得不夠。」這點錢只夠買點小禮物而已。

「啊?」贏得不夠?

「這麼一點錢只能塞牙縫,能成什麼大事?」他覺得肚子餓了,起身往飯館方向走。「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

「大事?你能成什麼大事?」吳思辰跟上。

「我怎麼不能成大事?」少看不起他了。

「你除了打架、偷竊、賭博,你還會幹嘛?」吳思辰沒好氣。

「我還會打未婚妻啊。」他玩笑道。

「啥?」吳思辰吃驚瞪眼,「你要打我?」

「我還會打老爹。」

「不肖子!」憤怒的手用力拔掉手上的金環,朝他身上丟,「你越來越不像樣了,金環還你,我不要你賭博得來的東西。」

吳思辰轉身氣呼呼的走了。

「喂,一五零!小老頭!」還真不理他。「吳思辰!」

「不要叫我!」她頭也不回的吼。

小老頭脾氣真大,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慕薄雲將金環扔在半空中拋接,好似那不過是顆彩球,不是什麼貴重的金屬物品。

他在家裡養傷的那幾天,想了很多,也考慮的很多,因為失憶,他不曉得原本的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有怎樣的背景跟經歷,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絕對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但老天爺都惡作劇了,他能跟老天爺抗議嗎?

就算想抗議也找不到對象啊。

那麼,他就只有在這裡活下去了。

但要他過著最底層生活(而且聽說這棟破房子下個月就不保了),貧賤悽苦的過日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既然要活,就得活得風生水起,要活得轟轟烈烈,但若是參加什麼科舉考試,對他來說也是不可能的,數學跟文字,他熱愛數學多了,尤其是金錢上的數字。

他要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再叫他慕阿狗,而是慕薄雲、慕公子、慕員外、大富豪,哈哈哈……

 

☆☆☆   ☆☆☆   ☆☆☆

 

吳思辰將金環還給慕薄雲後,沒一會兒她就後悔了。

好歹也是個金環,拿給慕老爹,多少可以撐點日子,或者還阿狗的欠款,說不定房子還要得回來。

唉,她怎麼這麼意氣用事呢?

爭一口氣有什麼用?

金環還給他,還不是拿去賭,跟丟進水裡有什麼兩樣?

吳思辰,妳真是笨!

她忍不住痛罵自己。

回織布坊的路上,她躊躇了一會兒,彎來到大雜院所在的胡同。

嫁不嫁給阿狗,對她來說,都沒有活路,都注定艱難的未來,但至少她嫁給阿狗,還可以照顧慕老爹,要不等慕老爹年事高了,誰來伺候他?

阿狗還沒變壞之前,慕老爹十分疼愛她,每次來看她都會帶上新奇小玩具或是糖果糕餅甜她的嘴,所以她一直很喜歡慕老爹。

在她的心裡,慕老爹已經是她的公公,將來要事親至孝的。

來到慕家,慕老爹正專注的雕刻椅腳上的花紋,一朵牡丹在他嫻熟俐落的刀工下逐漸成形。吳思辰不敢打擾他,靜靜坐在一旁觀看,對她而言,看慕老爹像變戲法般在木頭上雕出花朵動物,就像在看一齣精采的戲般,讓人目不轉睛。

雕好了牡丹,慕老爹這才發現一旁不知坐了多久的吳思辰。

「辰兒,妳什麼時候來的?」

吳思辰笑,「一會兒。」

「吃過飯了嗎?」剛過中午呢。

慕老爹這一問,吳思辰才感覺到肚子早餓了,正飢腸轆轆呢。

但不想為慕老爹帶來麻煩,於是她點頭道:「我已經吃過了,剛剛……」

肚子在這個時候傳來咕嚕聲,小臉不由得難為情紅了起來。

「跟老爹客氣什麼?」慕老爹橫她一眼,「我去下碗麵,一起吃?」

「我幫你。」吳思辰連忙跟著起身,到後頭共用的廚房煮麵。

很簡單的料理,除了素麵外,就撒點蔥花,有點寒酸。

吳思辰想著過去,若是來慕老爹這吃麵,裡頭還會有一些肉片、筍子啥的,現在卻什麼都沒有了。

她想得鼻酸,連忙眨了眨眼,怕被慕老爹看出情緒。

「咦?你們在吃麵啊?」

慕薄雲的聲音傳入,吳思辰神色一凜。

「阿狗,你吃飯了嗎?」慕老爹關心的問。

「我吃了,還有我累死了,我先去睡……一五零,妳也在?」她竟然跑來跟慕老爹一起吃麵?

吳思辰別過頭去,不想理他。

「小老頭,我哪裡招惹妳了?開個玩笑妳也當真,是妳沒幽默感,少擺臉色給我看。」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吳思辰不僅別頭,連身子都轉了。

「愛生氣!」慕薄雲撇嘴,「不理妳,我去睡了。」

慕薄雲踩著重重的步伐,生怕別人不知他真的要去睡似的。

「你們怎麼了?吵架啦?」

「他……他又去賭了!」吳思辰生氣咬牙,「老爹,他還是把訂親玉珮拿去賭了。」

「玉珮?在我這啊。」慕老爹拿出玉珮。

「他不是拿去當了?」

「他昨天突然拿來還我了,還說什麼賭博本暫時借用。」

「我知道了,他贏錢了所以贖回來還你了。」跟她的一樣。

「他也會贏錢?」習慣兒子天天輸錢回來的慕老爹感到不可思議。

他還贏了可以買金環的錢呢。

吳思辰沒好氣的想。

「那都是賭坊的把戲啦,過一陣子他又會輸光光的。」吳思辰嘆氣,「真是死性不改。」

慕老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可是我覺得阿狗不太一樣了。」

「因為失去記憶的關係吧,但是賭性這種從身子骨爛掉的東西,就算失去記憶,也沒有用。」一樣的無可救藥。

「嗯。」慕老爹頓了頓,「那如果再讓他失去記憶一次,會不會連賭性都忘記?」

「啊?」慕老爹該不會是想……

「我開玩笑的。」慕老爹呵呵笑,「他上回差點就死了,怎麼可能再來一次。」

「對啊,犯不著這麼冒險。」再怎麼壞,總是一條人命,是吧?

慕老爹又頓了頓,「辰兒啊,其實妳並不想嫁過來,對吧?」

吳思辰喉頭一噎,差點被湯水給嗆到。

「老爹,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沒有這意思。」她忙否認,雙眸卻不敢正視慕老爹。

「我懂得。」慕老爹嘆氣,「阿狗現在這樣,要是我家有閨女,我也不敢嫁。」

「老爹,你別想太多,我嫁過來才好照顧你啊。」吳思辰朝慕老爹溫婉的笑笑。

「像妳這樣的好姑娘,嫁給阿狗是糟蹋了。」

「不、不會啦,你真的別想太多了,我們吃麵,好不好?」吳思辰有些不知所措的笑。

「嗯……嗯!」慕老爹抹掉眼眶的淚,埋首吃麵。

吳思辰看著慕老爹紅紅的眼眶,胸口覺得好痛,卻又莫可奈何。

阿狗啊阿狗,你到底有沒有改邪歸正的一天呢?

吳思辰低頭喝著麵湯,心頭很是沉重。

 

☆☆☆   ☆☆☆   ☆☆☆

 

慕薄雲靈魂出竅了。

他浮在半空中,望著底下的身體。

當靈魂脫離了身體的時候,他的腦子忽然清明了起來,過去的混亂記憶重整,一片一片,像拼圖般回歸原位。

他想起了自己是誰。

慕薄雲。

很該死又剛巧的和阿狗同名同姓。

他本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負責人,年紀輕輕三十出頭就已經賺得上億資產,就在他三十五歲那年,他的公司準備上櫃時,他發現自己得了腦瘤,而且已經是末期。

早先,他就有不明頭痛、莫名就有噁心嘔吐感,但他忙著擴張公司,哪有時間讓他去想上醫院檢查的事。

先緩著吧,等正式上櫃了再去檢查,而且負責人身體出狀況,對股價有嚴重影響,故他即使好幾次痛到忍不住拿頭去撞牆,還是一樣止痛藥吃一吃暫先忍耐。

直到他人在辦公室暈過去了,被送到醫院,才知道為時已晚,腫瘤長在無法手術之處,他的人生已宣判死刑。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僅剩的日子,為公司設定接班人,將大好江山全部拱手讓人。

他怨。

好怨。

躺在安寧病床上,他惱恨的詛咒上天。

他將所有的精力、時間都奉獻給公司,他沒有朋友,更別說是女朋友或老婆了,他的人際關係除了公事上的應酬,幾乎是一片空白。

他犧牲了所有的私生活,好不容易打下一片大好江山,他卻沒有辦法好好享受努力所得到的美好果實。

他咒罵,沒日沒夜的咒罵,直到他嚥氣的那一刻。

也許是上天垂憐,也或許是上天被他罵得怒了,開了他一個大大的玩笑,將他的靈魂穿越時空,附身到一個素行不良、無惡不作的敗家子身上。

但,這名敗家子有他前世沒有的東西──父親以及未婚妻。

也就是孤兒出身的他未曾擁有過的家人。

多可笑啊。

上億富豪的他,變成負債累累的窮光蛋,但他的父親卻無盡的包容,未婚妻即便討厭他的所作所為,還是認命的願意嫁給他。

在前世,陪伴在他身邊可說是只有「錢」而已。

然而,那位慈祥包容的父親,現在卻是拚死命的扼緊他的喉嚨,要不是因為這樣,他的靈魂也不會出竅。

「兒啊,你去吧……你去吧……」慕老爹痛苦的淚水成串滴落在慕阿狗掙扎的臉頰上,「爹馬上就會跟你去的。你走了,辰兒才能重新開展她的人生,不會毀在你的手上……你去吧……」慕老爹更用力掐緊慕阿狗的脖子。

原來慕老爹為了被婚約所束縛的吳思辰能獲得解脫,不惜掐死無可救藥的親生子嗎?

慕薄雲像個局外人般,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天,你就該去的……你就該去的啊……」

慕薄雲悚然一驚。

莫非,那日的意外,不是單純的事故?


他斤斤計較要她喚他老公,不要叫他阿狗,
但她覺得阿狗來、阿狗去很可愛,哪裡不好?
安祖緹/有靈異之二/你是誰
10月3日,做鬼(?)也不放過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