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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炫《大樹之戀》
☆☆☆ ☆☆☆ ☆☆☆
「不知道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和你喜歡的人交往,不就知道了嗎?」
「可是對我來說,每個女人都差不多,要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特別喜歡哪一個?」
「不然你就找個最合得來的人交往看看不就得了?」
「那就妳囉。」
「我?」
「是啊,認識的人裡,就妳跟我最合得來啦,願不願意?妳也還沒有交過男朋友,難道對談戀愛不好奇嗎?再說,我的條件比起那些追求妳的人應該好上幾百倍吧。」
「嗯……那就試試看吧。」
那年他大一,她高一。
沒有任何承諾及約束,不太像是正常男女朋友的兩人就這麼開始交往。
☆☆☆ ☆☆☆ ☆☆☆
「妳跟張氏集團的老二交往得如何啊?」葛重男皮笑肉不笑,拄著枴杖擋在葛葉的房門前。
「不怎麼樣。」葛葉有著一雙清亮的單鳳眼,纖瘦但高身兆的身形,將她骨子裡的傲氣完全展現無遺。
但也是這份傲骨讓葛重男難以忍受,舉起枴杖就往她肩頭招呼。
「我是這樣教妳跟長輩說話的嗎?」他怒氣騰騰地道。
長年來,每次打了這個女兒之後,他心中的憤怒只會更為攀升。
「說!張氏集團的老二有沒有打算跟妳訂婚?」滿腦子只有利益的葛重男之所以任由女兒跟張樹人交往,都是因為張氏集團那金光閃閃的招牌。「都交往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拿到半點好處!」
葛葉感覺得到,近來父親對她逼得甚緊,沒辦法,張樹人已退伍,即將進入自家企業工作,父親只怕兩人若是沒有婚約,依張氏集團搶手的狀態,這隻到嘴的鴨子也可能飛了。
那可是結合了銀行、百貨公司、連鎖書城等金融及消費娛樂事業的張氏集團啊!多少人想跟它攀上關係,像葛家這樣只有幾間連鎖餐廳的小小家族事業,當然得想盡辦法與張家聯姻。
「在張樹人進公司工作前,一定要跟他訂婚!聽到沒!」
葛葉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讓葛重男更加光火,在怒吼聲中他又杖打她數次,但她冷然的眼神依舊,從頭至尾都沒有吭過一聲。
年紀甚大的葛重男打得氣喘吁吁,微微發顫的身子倚在枴杖上。
「爸,樹人那傢伙要是真對我有意,早就開口求婚了。我看你想攀上張家的這個心願是難成了。」
「妳……」葛重男費力地舉起枴杖,葛葉卻涼涼地盯著他的雙眼,讓他有些畏懼。
「再打下去,我年輕體壯是打不死,倒是爸爸你,小心自己的氣都打光了,提早去見媽。」
「妳……」氣得想再打人,卻又怕她一語成讖,他柱著枴杖的手放了下來,再也不敢舉起。
「我去找樹人。」見父親不再舉起手,葛葉心中著實鬆了口氣。
其實,她已被打得好痛好痛,但她強忍著,在父親面前撐著那口氣,撐著她身上唯一僅有的傲骨。
她轉過身便準備下樓去。
「這麼晚了還要出門?」
「你不是要我早點釣到樹人這個金龜婿,愈晚去找他不是愈好?」她揚唇一笑,聲音裡滿是諷譏。
這下,葛重男又說不出話來。
「說不定我明天早上才會回來,你可要幫我祈禱那傢伙在今晚突然中邪跟我求婚喔。」
一離開家門,痛苦的神情便浮現在葛葉清麗的臉龐上。想不到父親都一把年紀了,手勁還這麼大。
她深深地吐了口氣。沁涼的夜風襲來,她一點也不覺得冷,反而靜靜地站在路旁,閉上眼睛感受這份冰冷。
這樣的夜晚,是她的最愛。
而在這樣的夜裡,有一扇總是亮著的窗,更是她最愛駐足之處。
因為,那兒有著她所愛戀的男人。
睜開眼,葛葉立即朝著那再熟悉不過的方向前進。
☆☆☆ ☆☆☆ ☆☆☆
屋外的人撿起小石頭往二樓那扇亮著燈的窗子丟,未幾,有人開了窗,自窗口拋下繩梯。
帶著微笑,葛葉爬上那扇窗子,來到她最安心,也是最能讓她放鬆的地方。
「怎麼來了?」拉住葛葉的手,高壯的男子帶著爽朗的笑臉招呼她。「我之前邀妳過來還被拒絕。」
一跳進他的房間,葛葉自然地抱住他,「家裡待不下去。」
她的反應,男子早已習以為常,他粗壯的手臂環抱住她的纖腰,另一手則將繩梯收起。
他身軀輕晃,便將葛葉整個人往上一攬,讓她安坐在他的手臂上,而她,雙手摟住他的頸項,整個人柔若無骨地靠在他上身。
「這樣抱著你好舒服。」葛葉的頭靠在他的肩窩上,貪戀著嗅聞著他身上的氣味。
「妳心情不好?」兩人從小相識至今,對於她最幽微的情緒,張樹人總是能感受到。
葛葉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呼吸著。
張樹人沒有逼她,抱著她來到床邊,讓她安穩的坐在他大腿上。
抬起頭,她的雙眼對上他的。
在她眼中,張樹人見到了慾望。他笑了笑,伸手輕撫她的臉龐,想起她衣服底下姣好的胴體,身體便熱了起來。
「我想要你。」葛葉平素略微低沉的聲音此刻顯得慵懶無比,聽得張樹人渾身輕顫了下。
他不禁輕吻她的臉龐,當她正想送上芳唇時,浴室的門突然打開,裡頭走出一名身上只圍著條浴巾的女子。
「樹人,我……」羞怯垂眸的女子出浴的模樣顯得風情萬種。
然而,正當她以狐媚的角度抬起雙眼,卻在看到張樹人懷中的葛葉時瞬間臉色一青。
才剛出浴的美人魚,立時成了凍結得發青的冷凍魚。
「美美,很抱歉,今晚不行了。」張樹人朝出浴美人合掌道,但臉上依舊帶著爽朗的笑容,顯然沒有半點遺憾和歉意。
「葛、葛……」想不到會被張樹人的正牌女友遇個正著,美美不知該怎麼給自己一個下台階,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卻見葛葉冷靜異常,緩緩地開啟略薄的唇瓣,低沉的開口:「不好意思,今晚我來是個意外,害你們兩個約不成。不過,好歹我也是樹人的女朋友,所以現在只好麻煩妳先離開,謝謝。」
葛葉的聲音雖低沉,字字句句卻清晰得很,看著她那似是無所謂的堅強反應,美美瞬間眼淚直冒。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破壞你們,我半點也沒有要做第三者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哇……」蹲下身大哭的美美,展現出女人的嬌弱。「你們一定認為我是壞女人,對不對?哇……」
要壞也壞得有創意一點嘛。看著她自責的模樣及狂哭的伎倆,葛葉只想快快將人趕走。
「妳怎麼會這樣想呢?」張樹人見狀,不禁心軟,將葛葉放開,走到美美身旁蹲下來,「妳不過是忠於自己的感受,這怎麼會有錯?」
「真的?」美美像是聽到一線生機,開心地抬起頭來,臉龐上仍掛著晶瑩的淚珠,看來楚楚可憐。
「是啊。」張樹人微微一笑,那立體而完美的五官讓女人見了都幾乎失魂。「每個女人都有她美麗可愛的地方,就像每一朵花一樣。我不希望看到妳的美麗因失戀而枯萎,所以才會帶妳回來開導開導,想讓妳重新快樂起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之間會發展出比較親密的談話方式也很自然啊,這怎麼算是第三者呢?」
聞言,葛葉臉上冒出三條黑線。把人帶回家開導開導?然後就順理成章的開導到床上去嗎?
煩死了!
她今晚會過來,就是想找張樹人發洩她在家裡受的氣,想不到來到這裡還得吞下另一股悶氣!
葛葉眼神一斂,無聲無息地起身來到兩人身旁。
「美美。」她低沉的聲音插入兩人之間的談話。
美美怯怯地抬起頭,與葛葉的氣勢恰恰成了對比。「什……什、麼?」天啊!葛葉不會是想對她怎麼樣吧?
「妳應該才剛『失戀』,對吧?」
「呃,是……」
「看看妳,因為失戀而哭成了淚人兒,多讓人心疼。」說著,葛葉溫柔地扶起她來,讓她安坐在床沿。「女人因愛情而美麗,因失戀而憔悴。」她眼睫半垂,輕柔地為美美拭淚。
美美有些呆愣,不禁因她的舉動及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而臉紅心跳。
淚止了,很好。葛葉乘勝追擊,微微一笑,那清麗的臉龐教女人見了也心動。「但是,如果妳身邊沒有人陪伴,卻能擁有獨自站起來的勇氣,那麼,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擁有任誰也奪不走的美麗以及魅力。」
葛葉將手指上的淚水往唇瓣一抹,美美見著,整個魂都要飛了。
天啊,她怎麼從不知道葛葉是這麼迷人,連身為女人的她都不禁臣服!
看著美美的眼神,葛葉相當清楚自己已搞定一切。
她笑著將美美的衣物拿過來,替她穿上。
「妳很美喔,所以別糟蹋上天給妳的禮物,讓自己更有勇氣,更有魅力,好嗎?我相信,只要妳如此努力,一定會找到好對象。像樹人這種沒有定性又花心的男人,是無法理解妳的美麗的,跟著他,只會糟蹋了妳的真心。」
美美出神地望著葛葉,點點頭,由著葛葉幫助她穿衣。
「謝謝妳。」她的心中像是開滿了小花,看著葛葉,決定不讓她失望。「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更好,然後交個新男友。」
「嗯,我會為妳祝福的。」說著,葛葉已順利將人送出大門。
見葛葉沒兩、三下就將對方打發,張樹人十分佩服地點著頭,「葉子,妳好厲害喔。」
當他想抱住葛葉時,卻被她推開。
「你啊,看不出來嗎?美美根本沒有男朋友,她說失戀分明是騙你的。」
「啊?真的嗎?」可是方才她們兩人的對話很像是那麼回事啊!「她何必騙我呢?」
這個張樹人,完全不知道他強健的體魄、迷人的外表還有那張氏集團的背景到底對女性同胞們有多大的吸引力。
葛葉無力地搖頭,「每個女人都知道,接近你最快的方法就是假失戀、裝可憐,這樣你自然就會接納她們,跟她們談天,甚至上床。」
「沒辦法,誰教我是愛花人呢。」
愛花人……是啊,她對張樹人再了解不過了。
這個種花成癡的男人,不但喜歡培育各種珍奇花卉,更以花卉醫生自居,總是努力照料那些快要被種死的植物,讓它們重新開出美麗的花朵。
這樣的喜好,也同樣展現在他對女人的態度上,尤其是對那些受了情傷跑來找他哭訴的女人,他總是給予她們無限的耐心及溫柔,讓那些女人收起眼淚,再度擁有愛人的信心。
而當女人重新展現出她們的光彩後,也是張樹人跟她們道再見的時候。
就像他醫好了花朵便將它送回主人身邊一樣,他也同樣將那些重新振作的女人們介紹給親朋好友,甚至幫助她們與前男友破鏡重圓。
曾有人問張樹人為何這麼做,他只是笑著回答,「我喜歡的是經由我的手讓美麗綻放的過程,但要我獨佔它們,對它們負上一輩子的責任,那實在免了,畢竟,我無法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座花園。」
言下之意已不言而明,也因此,即使張樹人早已有了葛葉這號女朋友,而且幾乎無人不知,仍舊有不少女人認為他倆的關係肯定很容易被動搖,不怕死地朝他前仆後繼。
「你有多愛花,我比誰都清楚。」葛葉一語雙關。
張樹人嘿嘿笑了兩聲,隨即抱住她,「妳對我這麼了解,就別再損我了。」
「痛!」身上被父親打的地方刺痛了下,葛葉不禁低呼出聲。
張樹人見狀,趕緊拉開她。「妳爸爸又打妳了嗎?」他眼中有著濃濃的擔憂。
看著這樣的他,葛葉無奈的一笑,「不然我幹嘛來找你解悶?只是想不到一來還遇上方才那種事。」
「對不起啦。」張樹人揚起大大的笑臉,拍了下她的背。
「咳咳!輕一點啦。」
「不好意思。」忘了自己的力氣有多大,他看著厚實的大掌,傻笑了下。
「那要不要繼續方才的事?」
「妳身上有傷,不好啦。」見她主動約邀,張樹人當然難忍慾望,只是知道她被父親打的事之後,那份興致怎麼也提不起。
「你真的無動於衷,一點都不想要?」葛葉輕輕地貼在他的胸膛上,沙啞的聲音帶著些撒嬌意味,緩緩在他耳際縈繞。
這個女人,索愛的時候對男人而言簡直是個磨人精。
「我……我……」張樹人陷入天人交戰。「不行了!」
他手一伸,將葛葉壓倒在床上,使出蠻力一抓,就這麼將她的上衣扯開。
「樹人……」她閉上眼,將自己全然交給他。
「很痛吧?」看著她肩頭、背部及腰際的淤青,張樹人的心像是打了好幾個結。「葉子,妳爸爸怎麼狠得下心這樣打妳,難怪妳會心情不好。」
葛葉驟然睜開眼,看見他眼底的同情,臉色一青,起身推開他,並轉過身將衣服拉好,掩去身上家暴的痕跡。
「別看!我不要你的同情!」葛葉大聲地道。她有她的傲氣,而且,她想要的從來不是同情!
看著她的背硬撐得直挺挺的,張樹人心中一把火便燒了上來。
「撐什麼撐啊!」他手一拉,將她整個人翻過身,朗朗星目對上她傲氣十足的鳳眼。「痛就說,難過就哭啊!我們是什麼關係,在我面前還玩這種逞強的把戲,我真的會生氣喔!」
「你……」葛葉咬住嘴唇。
「我怎樣?」他揚起下巴問。
兩人像是鬥氣的孩子,誰也不讓誰,直至葛葉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每次都爭不過你。」
她低垂的雙肩看得張樹人心疼,不再多說什麼,他拿出房裡因她而常備的醫藥箱,為她上藥。
葛葉將自己的傷處全然袒露在他面前。那些從沒被別的男人看過,甚至觸摸過的地方,張樹人早已極為熟悉。
她靜靜地看著張樹人替她上藥,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這個男人啊,常常心情一起伏便忘了自己力大如牛這回事,造成不少人困擾,甚至有人因此受內傷。
但是,當他為她上藥時,力道竟控制得極輕,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觸碰。
他這份小心翼翼,亦撫平了她今日在家中被父親毆打的不愉快回憶。
「好啦。」
張樹人抬眸,見到她的微笑,也回以笑容。
他順手拿了件自己的T恤遞給她,「先穿上吧,不然我真的會受不了。今天妳的狀況不太適合做愛做的事,等淤血都散了再說。」
「受不了就不要勉強自己忍耐啊。」葛葉將衣服擺在一旁,笑得有些惡意。「現在穿上會沾到藥,我晚一點再穿。」
看著她只穿著內衣的上身,他全身的肌肉因慾望而緊繃,「妳……」
「我怎樣?」
張樹人用力拍了下額頭,重重地吐了口氣。「妳的身體太美啦!我真的會控制不了的!」
「那就來吧。」見自己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力,葛葉的心情倒是挺好的。
「來個頭啊!妳身上有傷耶!」
拉起被單往葛葉身上一罩,怕她掙脫,他索性像包春捲那般將她裹得緊緊的,攬在懷中。
「我的小祖宗,妳就乖乖聽話,不要再鬧我了。」他伸掌拍了拍她的頭。
即使他已經刻意控制力道,但這樣的動作還是震得葛葉頭暈。
「好啦,我不鬧了,不要再拍啦!」
哈哈,他就知道這一招治她最有用。
張樹人異於常人的力氣抱得葛葉有點難以呼吸,但這種緊密得幾乎窒息的感覺,她卻十分喜愛,覺得彷彿要被他揉入體內,與他成了一體。
因為這樣的感覺,她笑得有些甜蜜。
「怎樣,心情好一點了吧?今天妳老爸又因為什麼事打人啦?」
「還不是我又說了難聽的話。」父親要打她,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唉,妳說話有時候確實比較容易嚇到人就是了。」張樹人心有所感地點了下頭,看到她的白眼,他馬上打哈哈混過去,「啊,沒有啦,我一點也不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好。不過,妳最近不是都很乖了,平常沒事也都避開他,怎麼他還有機會跟妳說話?」
「他就堵在我房門前,我根本避不開。」到底要不要對張樹人說出她父親的打算呢?葛葉沉吟了會兒。試探看看吧,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張樹人的心意。「還不就是他想攀上你們張家,說什麼無論如何都要在你進公司前想辦法讓你向我求婚,以免你被別人搶走。」
「求婚?」張樹人整個身軀突然彈起,「妳才大三耶!現在就談這種事會不會太早啦?」
「咳咳……呼……放開……」
被捲成一團的葛葉,因張樹人突然加大的力道而窒息,透不過氣的她臉色漲紅,連話都說不出來。
注意到她的異常,張樹人趕緊放鬆力道。「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調息片刻後,葛葉總算能開口,「沒關係,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你身邊,我鬼門關來來去去也走了好幾趟。」
「有這麼誇張嗎?」他苦著一張臉道。
「當然,我剛才還跟好一陣子不見的牛頭馬面打了個招呼呢。」她逗弄著他,笑得有些壞心。
「別挖苦我了啦!」張樹人搔頭苦笑,「我知道自己力大如牛,不少人都對我抱怨過。」
「不少人?怎麼,那些跟你上過床的女人也曾被你這樣荼毒嗎?」葛葉銳利的雙眼裡帶著沉冷,看得張樹人打了個哆嗦。
「拜託,我對女人可是很溫柔的!女人就像嬌弱的花朵,不好好照顧怎麼行呢?」
「哼,你對我就沒那麼溫柔。」她轉開頭,擺明了就是跟他賭氣。
「妳可不是那些嬌弱的花朵啊!」張樹人拍了下她的背,「我們多少年的交情了,妳可是我這棵大樹的葉子耶!在妳面前,我怎麼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我是你的葉子啊?」她仍然沒有轉回頭,但心裡其實有些竊喜。
「當然囉!」張樹人用力拍著胸脯,說得毫不遲疑。
這聲保證終於讓葛葉回過頭來,笑看著這個高壯挺拔的男人。
張樹人,從她幼稚園時遇上這個大她四歲的孩子王後,生命中有他相陪的日子就佔了大半。
她在葛家那扭曲的成長過程中,是張樹人粗線條、少根筋的陽光個性,讓她的心得到平靜。
他是她的大樹,她這片葉子,是依靠著他而生存的。
張樹人此刻的保證讓葛葉心頭甜甜的,她微笑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的體溫與氣息。
她的柔順,讓張樹人的情緒亦跟著放鬆,他拍撫著她的背,享受著只屬於兩人的時光。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在如此旖旎繾綣的氣氛下,葛葉放縱自己問出這些年來從沒提過的話題。
「以後?」張樹人想了想,「就是進公司工作,然後有時間就種種花吧。」
「我是說我們兩人。」她蹙起眉。難道他從沒想過兩人的未來?「就這樣一直下去嗎?」
「難道還能怎樣?」張樹人疑惑地反問,「當初只是想試試談戀愛的感覺,所以我們才交往。這些年來,我倒覺得交往前後的差別只在於有沒有上床而已,其他的都嘛差不多。我們這麼合得來,這麼要好,跟有沒有交往根本沒有關係啊。」
「沒有差別……」憤怒突地湧上心頭,葛葉連想都沒想,便一掌往他身上招呼。「所以你才會一直跟別的女人上床,完全不理會我的感受!」
手刀直擊張樹人肩窩,他悶哼一聲,便彎起身軀哇哇叫了起來。
「痛啊!妳幹嘛發這麼大的脾氣啊?答應要試的人是妳,還說兩人可以保有選擇自由的也是妳,怎麼現在會為了這樣的事對我發脾氣?」
「我就是脾氣不好,怎樣!」葛葉大吼,眼中幾乎迸出淚來,但她強忍著,因為說什麼她都不會讓張樹人這個不解風情的呆頭鵝知道她的心情及心酸!「我在家裡一直被控制,到你這邊任性一下會死嗎!」
「那就讓妳打吧。」張樹人雙手高舉,做出投降狀,「只要妳心情能好一點,我被打得半殘都不會有怨言的。」
葛葉見他對她如此容忍,氣也消去了大半。
張樹人,是她唯一可以任性對待的對象,卻也是唯一能真正讓她心中黯然的男人。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我早就知道你對任何人都一樣博愛,誰在你身邊都沒有差別,只要不造成你的困擾就行了,對吧?」
「是啊,妳了解就好。」張樹人輕撫著她的臉龐,「我也知道自己的感情有缺陷,對任何人喜愛的程度都差不多。就像我培植的花朵一樣,即使喜歡,都還是要賣出去,雖然有點難過,但並不會捨不得。」
說著,他抓了抓頭,笑得有些無奈。
「大哥都說我太好命,身邊的人都對我太好,從小到大從沒遇過壞人,沒被騙過,才會對人沒有什麼差別。」
「我知道,我比誰都清楚。」
的確,相識十多年,她對他還不了解嗎?當初會假裝玩笑似的答應與他交往,其實不過是清楚知道,若她沒有點頭,他肯定會去找別人試試所謂戀愛的感覺。不想讓他跟別人試出真感情,所以她只得同意,並且在一次又一次目睹他的花心時,仍舊冷靜處理,死都不肯開口提分手。
她總是想著,撐久了,人就會是她的。只是,這個「久」,到底需要多少年呢……
「謝謝你讓我發洩。」能長年佔據張樹人女朋友的寶座並非簡單的事,葛葉知道,正是她冷靜而理性的個性讓他不至於厭煩。
愛上這樣的男人真是命苦。
「可是,我的心情還是不怎麼好。」雖已不氣,但她連笑都懶了。「所以我想不做了,晚安。」葛葉來到床邊,逕自躺下閉上眼睛,說睡就睡,再也不跟他多說一句話。
張樹人看著她佔據他的床,無奈地抹了下臉,「那妳好好睡,我明天再送妳回家。」
他上前替她蓋妥被子,心裡有些好笑地想,這個難以捉摸的女子,就只有裝睡的時候最乖了。
往地板上一躺,張樹人以臂枕著頭,向來未曾煩惱些什麼的大腦,今晚出乎意料的有些紛亂。
他與葛葉的未來?是啊,他怎麼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有她在身邊,像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她從來不是個柔順的女子,但在她身邊時,卻是他最為放鬆、最為自在的時候,這倒是所有女人都比不上的。
不過,她在與他做愛時,倒是比任何女人都還要柔順啊……
整夜,張樹人就因為這些紛亂的思緒而失眠。
☆☆☆ ☆☆☆ ☆☆☆
從張樹人的住處步行至葛家約莫二十來分鐘,一路上,葛葉不語,沉重的氣氛讓張樹人有些吃不消。
「這麼不想回去就別回去啊,幹嘛把自己弄得這麼悶?」
「你不懂。」她淡然地回道。
「我是不懂,不懂為什麼事情可以弄得這麼複雜。我想獨立,所以就搬出來租了間公寓,妳也能這麼做啊。」
看著他不解的神情,葛葉真覺得這傢伙的世界單純得可愛,也直接得幸福。
這樣的命,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有很好的父母和疼你的兄弟姊妹,而我沒有,問題其實就是這麼簡單,所以我不能搬出去住,而你可以。」
「啊……」張樹人猛然想起,葛家人丁單薄,葛葉除了父親,只有一個長年臥病在床的妹妹葛藤枝。在有暴力傾向的父親陰影下,葛葉的確放不下病弱的妹妹,無法說走就走。「對不起,我又忘了這些事。」
見他一副過意不去的神情,葛葉反倒笑了出來。
「沒關係,忘得好,這樣我跟你在一起才不會有壓力。你要是什麼都記得住,對待我的時候小心翼翼,那我才會受不了。」
這也是她喜愛待在張樹人身邊的原因。
只是,當葛家大門出現在視線中時,葛葉原本因他而放鬆了許多的心情又變得沉重。
那是道漆黑的鐵門,連圍牆也是沉重的灰黑色,顯得毫無活力。
圍牆裡是兩層樓高的日治時代灰暗的建築,厚重而沉悶的調性,更是讓觀看者感受到無限壓力。
那是一幢十分不討喜的房子,正是葛家人七十年來不曾改變過的住處。
不僅是建築物,想到屋子裡頭的人,葛葉便覺烏雲罩頂,眼前一片灰濛,壓力大得幾乎令她窒息。
此時,一道力量包覆著她的手。
是張樹人厚實的大掌握住了她的。
瞬間,籠罩著葛葉的窒息感已然退散。
雖然眼前的景象未曾改變,仍是那麼沉悶,但至少她能感受到些微溫暖,讓她在走進大門時無須嘆一口大氣。
「黃伯伯,好久不見!」
一走進大門,張樹人見到正在整理庭院的園丁,馬上熟稔地打了聲招呼。
他跑了過去,熱情地擁抱著那位已上了年紀的園丁。
「哎喲,哎喲,樹人少爺啊,我這身老骨頭禁不起你這一抱啊。」話雖這麼說,但黃伯伯臉上仍帶著笑意。
「別這麼說嘛,要不是黃伯伯,我也不會發現種花這麼有趣。你看,我現在也有一技之長了,說起種花啊,我可是有信心不輸給任何人喔!」
「我知道,你之前花卉展得獎的作品我也有看到,那盆蘭花種得真是好啊。」
「黃伯伯,你知道喔?」張樹人可高興了。
每個認識他的人,總認為他是堂堂張氏集團總裁的二公子,種花只是閒暇時的興趣,從沒有人正視他培育花朵的能力,更沒有人認為他能以種花的專長闖出名堂,反正他家業那麼大,靠家裡庇蔭就行了。
但張樹人就是不想依循著被安排好的路走,他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始終專注於自己的興趣。
幸好這條漫長的路他走來並不孤單,因為身邊有著兩個一路走來始終支持他朝興趣發展的知音。
葛家這位老園丁便是其中之一。
至於另一個唯一嘛……此刻正在他身後。
「我當然知道啊,你的每一份報導啦、新聞啦,小姐都有剪下來、錄下來呢。」黃伯伯呵呵笑道。
「真的?」張樹人轉頭看著葛葉,眼睛閃亮得像討糖吃的孩子。
葛葉剎時臉紅,偏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她的失態。
「妳臉紅了!」張樹人簡直不敢相信。「那黃伯伯說的真的是真的囉!」
他高興極了,衝過去一把便將她抱起。
「你幹嘛啦!」
「謝謝妳啊!」他抱著葛葉又跳又轉,「平常妳是很支持我,可是,對於我的成功,妳每次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害我都得不到鼓勵。我今天才知道,妳的的確確是我的頭號粉絲及死忠支持者!」
「放我下來啦!」她尖叫著道,被震得都快把肚子裡的早餐吐出來。
一旁的黃伯伯見狀,也笑得開懷。
而二樓正在房裡休息的葛藤枝,聽到姊姊發出從沒有過的尖叫聲,嚇得開窗往外看。
庭院裡情景也讓她笑了。
其他傭人們也都因這難得一見的歡樂景象,全揚起嘴角。
笑聲頭一次傳遍葛家。
當葛葉聽到那些笑聲,舉目四望,看到了許多笑容。
在這個扭曲的地方,還能見到這麼多笑臉……
張樹人,他一個人的活力,一個人的能量,就讓葛家長年籠罩的烏雲淡了些。
這個男人多麼奇特啊……
葛葉溫柔地笑著,忍受著他不停的跳動帶來的不適感。
只要他能不斷為她帶來陽光,為葛家帶來些許活力,那麼,這種小小的「折磨」根本不算什麼。
她正這麼想著,葛重男忽然從屋裡走了出來。
「是樹人啊,進來坐啊。」
張樹人停止跳動,放下葛葉。「葛伯父您好。」
「你很久沒來了,最近怎麼樣啊?要進公司工作了,有什麼打算呢?」
一聽到父親這麼問,葛葉馬上打斷他的話,「爸,樹人他只是送我回來,等一下我們還有事要出去。」
葛重男眉心皺了下,但嘴角仍帶著笑意,讓葛葉看了心驚膽戰。
「是這樣嗎?」
「是啊,葛伯父。」張樹人當然明白葛葉何以那麼說,不用她使眼色,他便接著她的話道。「我是陪葛葉回來拿東西的。真不好意思,今天還得再繼續佔用您的女兒了。」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年輕人好好的玩啊。」葛重男滿意地笑了。
「樹人……」
「去整理一下吧,我等妳。」
看著他溫暖的眼眸,葛葉也明白了他是想保護她,「嗯,我很快就下來。」
兩人之間那種不言而明的默契及旁人無法介入的氛圍,讓葛重男極為滿意,看來他們葛家要與張家牽上關係的日子不遠了。
☆☆☆ ☆☆☆ ☆☆☆
「謝謝你。」
「謝什麼。」張樹人搭住葛葉的肩,用力將她摟住,「我不可能眼看著妳被欺負而不伸出援手。」
那如果我家庭溫暖,父慈妹體健,這樣的我,你還會特別照顧嗎?
這句話,葛葉問不出口。
「怎麼了?」張樹人察覺她的沉默,低下頭看著她,關心地問。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我爸爸很煩,以後你還是別來我家,否則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逼你跟我訂婚。」
「那就訂婚吧。」
「什麼!」葛葉抬頭一望,只見張樹人溫柔的笑看著她。
「如果不訂婚,妳在家裡的日子一定會愈來愈難過吧,反正我也沒差啊。」
他溫柔卻不甚在乎的語氣,讓葛葉重重受挫。
「哪有人沒差到這種程度!」終於忍不住,她怒吼出聲。
從沒見過葛葉反應如此激烈,張樹人嚇得放開摟著她的手,後退兩步。
「聽著,婚姻不是兒戲,如果你想跟我訂婚,除非把我當成你生命中唯一的女人,鄭重地向我求婚,否則我們維持這種關係就行了!」從昨晚到今天,她真是受夠了他的隨便。
葛葉的迫力讓張樹人有些膽怯。
「可是……妳父親……」
「我應付他那麼多年,不都撐過來了。倒是你!」拉住張樹人的手,葛葉非常認真地看著他,「我知道愛情對你來說也許算不上什麼,也許你的感情世界中不需要一個特別的存在,可是,我多麼希望有一天能出現讓你真正動心的人,那麼你就會明白愛上一個人有多快樂。」
「我跟妳之間不算嗎?」
「算嗎?」葛葉苦笑著伸手輕輕捺在他的心口上,「問問你的心,當你跟別的女人上床時,這個地方會因為想到我而心痛,對我感到愧疚嗎?」
「這……」
「所以,我並不是那個唯一的存在吧。」
她許多年前便戀上了他,當初抓住機會成為他的女朋友,卻在努力了多年之後,更加看清了兩人之間原來是友誼成分多於愛情。
「如果,你遇上了會讓你心痛、愧疚的女人,跟我說,我會祝福你的。」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妳想跟我分……」
葛葉以手指輕點住他的唇,不讓他把話說完,「不要說出口,我們雖然跟正常的男女朋友不太一樣,但畢竟還是在交往中。」
「是啊……」張樹人的確也曾想過,如果身邊的人不是葛葉,他真的懷疑有哪個女人能在感情淡薄的他身邊忍受三個月以上。
「你走吧,我回去了。」
「妳要回去?那妳父親……」
「沒關係。」葛葉輕笑著擺擺手,要他放心。
見她轉身離去,張樹人突然有一股不忍湧上心頭,「葉子!」
「什麼事?」她問道,卻沒有回過頭。
「葉子,妳對我很重要,真的。」
「我知道。」她揮了揮手便離去。
很重要,但是,他所說的重要,並不是她想要的那種重要。
不明白葛葉的心情,張樹人看著她的背影,心底竟不禁感到十分鬱悶。
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的心境總是會隨著葛葉而起伏,這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心中似乎有種隱約未明的想法正在成形,但他總是無法弄個清楚。
畢竟,不管葛葉再怎麼氣他,仍始終在他身邊,不曾離他而去。
不論他去到哪裡,不論他做了什麼,不論過了多久,他總是相信葛葉會等著他、陪著他。
也許正因為有她相陪已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他從未用心的為他倆的關係想出個所以然來……
☆☆☆ ☆☆☆ ☆☆☆
自從那天過後,葛葉便沒再主動找過張樹人,而張樹人似乎也忙碌得很,連通電話也沒有給過她。
「那傢伙,肯定又在忙著培育新花種了。」葛葉喃喃自語道。
此時,上完課正準備回家的葛葉,被自小就認識的池珍珍喚住。
「葉子,我爸爸想跟妳訂一把拆信刀,妳有空做嗎?」
「如果是池伯父要的話,我可以優先處理。」
池珍珍高興地抱住她,「謝謝!我就知道葉子對我最好了,我愛妳,葉子!」
「妳這張嘴實在很甜耶。」葛葉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心想,嬌小可愛的池珍珍甜美又活潑,果然與她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當然囉。」池珍珍靈動的大眼眨了下,接著問:「對了,妳好像差不多一個月沒見到樹人了喔?」
「是啊。」
「他開始進公司上班後就會忙得沒時間約會了耶,妳居然還浪費了一個月的相處時間,難道都不擔心他跟別的女人跑了嗎?」
對於這般試探性的問話,葛葉全然不為所動,她神情依舊,淡淡地開口:「如果他有這個打算的話,會先跟我說的,不用妳操心。」
葛葉冷靜的反應讓池珍珍吃了個悶虧,但她仍舊不死心地以甜美可人的笑容反擊回去,「妳怎麼這麼信任他?一個月都沒有聯絡耶!要是他真的想亂搞……」
「他也不會背著我這麼做,我們之間還有最起碼的互信關係。」葛葉笑了笑,輕拍著池珍珍的頭,「妳啊,真的喜歡樹人的話就去跟他說吧,不用每次都從我這裡下手。」
「可是他只認定妳一個女朋友啊!」任性的池珍珍氣得直跺腳,「跟他告白也沒用,他都嘛回說他有友朋友了,那些接近他的女人要不成了他單純的床伴,要不就是讓他介紹給別的男人了,不從妳這裡下手的話,根本不可能跟樹人有進一步的關係嘛!」
「真的嗎?」這還是葛葉第一次從別的女人口中聽聞張樹人的形象。
「當然啊,我騙你幹嘛,雖然我很喜歡樹人,也很任性,但好歹我跟妳也是朋友吧。」
正因為池珍珍的直爽率性,所以葛葉討厭不了她,兩人的友誼也不曾改變。
「既然如此,那妳只好死心囉。」葛葉一笑,鳳眼中流露著喜悅。
雖然張樹人緋聞不斷,但至少他還認定她是他唯一的女友,這也算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了。
葛葉帶著好心情,她相信,等張樹人忙完後會來找她的,一定會的!
☆☆☆ ☆☆☆ ☆☆☆
葛家後院有個極不起眼的小工坊,此處是葛葉在家中唯一感到自在的天堂。
從高中開始,靠著每學期第一名的成績,她擁有了這座小小工坊,在裡頭,她可以自由地製作著各式精細的鐵製器具。
今晚,悶熱的天氣讓葛葉只穿著細肩帶上衣及寬鬆的工作褲,並以一隻細鐵棒將長髮盤起,露出迷人的頸部線條。
當她戴著護目鏡,一下又一下敲擊著拆信刀的刀身時,看似削瘦的她,展現出結實而有力的雙臂及柔韌的腰肢。
揮汗工作的葛葉,身上散發出一種原始的魅力,每一滴晶瑩的汗珠都勾勒出她滿是張力的身軀,挑逗著男性的感官。
站在門口看著她的張樹人,渾身躁熱了起來,他擦去臉頰邊流下的汗,口渴異常。
正專心製刀的葛葉,沒有察覺張樹人的到來,當工作告一段落時,她自水缸裡舀起冷水,豪邁地自頭頂淋下。
「啊!」她滿足地喟嘆一聲。
聽著她這聲低喊,張樹人心中怦然,不由得吞了下唾沫。
隨即,葛葉抽起盤髮的細鐵棒,流瀑般的烏絲披散而下。她帥氣地甩了兩下頭,水珠自髮梢飛散,滴滴打在張樹人臉上、身上。
悶熱的夜晚,那水珠顆顆冰涼,直透他心底。
順從身體的呼喚,張樹人輕輕地走到她身後。
「葉子……」
聽到熟悉的聲音,葛葉也不急著回頭,只是開口問:「你怎麼進來了,是黃伯伯放人的吧?」
「嗯。」伸出有力的雙臂,張樹人情不自禁地環抱住濕淋淋的她。「葉子,妳好美。」
「別這樣,你的衣服會弄濕的。」她低聲斥喝,但身子卻柔順地貼合著他。
「沒關係。」張樹人低下頭,將臉與她的頸項磨蹭。「這樣好涼,好舒服。」
他貪戀著她嬌美的曲線,捨不得放開雙手,無法自抑地想要更加貼緊她。
「我正在趕工作,不要吵我。」葛葉一旦專注於手邊的工作,任何事都會被她拋在腦後。
原本旖旎的氣氛立即被她的無動於衷破壞殆盡。
「唉,妳好沒情調喔。」張樹人說得有些無力。
「是誰害我這麼辛苦?」她拉開他的手,將一旁那些之前終於打好的小花鏟拿給他看。「你最近應該都在忙著種花吧,我想花鏟的消耗量應該會很大,所以趕緊先幫你多做幾個,以免你到時候要用沒得用。」
看著那些花鏟,張樹人眼睛一亮,高興地抱住她。「妳真是心有靈犀!我就是小花鏟壞了,準備來求妳幫忙的!唉,美麗的葉子啊,沒有妳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哪有這麼誇張。」聞言,葛葉臉都紅了。
「當然有!」張樹人笑看著她,「雖然我在種花的時候忙得沒時間想妳,但我有事的話,妳的身影是第一個跑進我的腦海中的。」
「那我還算忙得值得。」她嘴上雖然這麼說,眼角眉梢流露著無限風情,看得張樹人心旌蕩漾。
一股熱朝湧上他心口。他這陣子天天忙於種花,一個月來身邊沒有半個女人,如今見到她的柔媚,觸碰到她的軀體,他渾身便籠罩在一種極度的悶熱中。
不管了,他得讓自己清涼一下!
毫無預警的,張樹人握住她的手臂,眼神比打鐵的火爐更為熾熱。
「啊,你幹什……」
他立即吻上葛葉想問話的唇。
原想尋求清涼,但她吐出的氣息卻火熱無比,讓他體內的熱焰更加躁動,渾身難耐。
他十分清楚她的每個反應,在靈動的唇舌挑動下,她的聲音早就迷失在他霸道的吻中。
汗不斷被他的熱情逼出,葛葉身上每一處敏感地帶,都隨著張樹人熟稔的挑逗而緊繃、發燙。
這個該死的男人,明白各種取悅她的方式!她心中不禁嘆息。
葛葉早已無力的雙腿只能勾著他,任由他將她壓往牆壁,有力地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你……你還沒交代這一個月來的成果……」她幾乎無法思考。
「這個時候不要提這種殺風景的事。」
張樹人輕咬葛葉的耳朵,使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怕外頭有人聽見,她只得用力咬住嘴唇,然而這份壓抑,反倒帶給她另一種刺激感。
「那天晚上妳不是想要?今天我來實現妳的願望,高不高興?」張樹人在她耳邊輕哄,「現在不要想別的事,只要想我,這裡除了我們之外,再也不會有其他人了,嗯?」
他渴望著葛葉,極度渴望著。
從那一晚的失眠開始,張樹人就一直處在飢渴狀態。這一個月來,他吃了許多,也喝了不少,但就是解除不了那份沒來由的飢渴。
直至現在擁抱著她,他的身體才得到些微滿足,原先怎麼填也填不飽的胃似乎也得到了某種的安慰,而不再發酸、絞痛。
只是,抱著她還不夠,吻她、愛撫她、擁抱她……再怎麼激情,都只能填飽他三分空虛。
他強烈地想佔有她,本能地知道,唯有實實在在地與她結合,感受到她體內因他的存在而顫抖、收縮,聽到她因他的衝刺而自喉嚨深處喊出的嬌啼,他的不滿才能平息,他的飢渴才會滿足……
兩人擁抱著彼此,久久不語。
在他赤裸的懷中,葛葉重溫著被他擁抱的每一刻。不僅是方才的時光,還有這麼多年來與他共同摸索彼此的肉體,細心而體貼地帶給對方高潮的過往。
那樣的過程太過溫柔,張樹人帶給她的,不只是肉體上的歡愉,更多的是她內心深處渴望的暖和。
從沒有人如此溫柔地疼愛著她,也因此,儘管張樹人心思不定,花邊消息不斷,她仍心甘情願地陪伴在他身旁,任由他在她的身上縱情恣歡,而她也藉此從他身上汲取在家中永遠得不到的溫暖。
由於這份深埋於心底的渴求,葛葉從沒有拒絕過張樹人的求歡,有時甚至主動開口向他求歡。
只是,她這樣的心情,張樹人這個愛情白癡絕對不懂,而她也不打算讓他知曉。
畢竟,他從沒對她表示過這是不是愛情。
不知道葛葉心中的無奈,吸呼已稍微平息些的張樹人輕柔地將她臉上幾綹髮絲撥開。
她喘著氣對他一笑,雪白的肌膚因方才的高潮而泛紅,令他沉醉。
這全身帶著美麗粉紅色澤的葛葉,是他最愛看的葛葉,與平常那個冷靜、嘴利、愛硬撐的她全然不同。
在他懷中的她,尤其是歡愛後的她,有著全然的柔順,美得像朵出水蓮花,柔若無骨地依戀著他鋼鐵般壯碩的身軀。
他的粉色水蓮啊……
「舒服嗎?」張樹人柔聲輕問。
葛葉柔柔地點了下頭。
見她點頭,自一個月前延續至今的飢渴,這一刻像是嚐到了最美味的餐點,讓他極為滿足。
張樹人開心的笑了,像陽光那般耀眼。
看著這樣他,葛葉幾乎睜不開眼,見狀,他又乘機吻住了她。
在這樣的親吻中,葛葉心中又浮現出長久以來的期盼──
做愛、做愛,會不會有一天真的滋生出愛……
☆☆☆ ☆☆☆ ☆☆☆
這是張樹人最舒適愜意的時光。
使用著葛葉為他打造的園藝用品,在他個人的溫室中培育著新花種,傍晚時分,葛葉總是為他帶來她親手烘焙的料理,夜晚,更有美麗的葛葉與他共度。
許多時候,他真的覺得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無奈的是,世上很多事情未必能依照自己的想法進行。
畢竟他是張氏集團的二公子,雖然他大哥已投身於家族企業中,但那些長輩們依舊對他抱持著極高的期望,誰教他是家中智商最高的人呢?
「智商高又怎樣,又不代表從商一定會成功。」能把興趣及智慧投注在培育花卉中,並不斷開發新品種,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成就!
只是明日他就要開始進公司工作,可能再也沒有時間兼顧他的興趣了。
為了這一點,他實在頭大得很。
「樹人,你準備得如何?」
來者的長相與張樹人有幾分相似,但那斯文的氣息與張樹人陽光爽朗的印象完全不同,而且他的臉色略顯蒼白,是由於長期待在辦公室裡且缺乏運動的結果。
「不就是這樣?大哥啊,你真的打算把經理的位子讓給我?不怕被底下的人罵嗎?」
「只要你展現能力,不會有人說話的。」張火炎的神情平靜無波,沉穩的音調讓人感受不出他的情緒。
「我哪來的能力啊──」張樹人哀號著。
「在我面前再裝下去就不像了。」張火炎眼神沉靜地看著他,「兩年前林特助在法國分公司捅的樓子,要不是你第一時間處理得當,相信現在咱們法國分公司早就收起來了,這件事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
「林特助那傢伙!」真該死,他不是交代過不能把這件事跟大哥說嗎?他就是怕一旦被知道後,他更加跑不掉啊。
「樹人,你能力很強,什麼事到你手裡總能輕易解決,但你過得太隨性,『責任感』這三個字在你身上完全看不到半點影子,要是不讓你多承擔一點壓力,再這樣下去,你只會愈來愈不受拘束,愈來愈不願意負責任。」
兄長一針見血的批評讓張樹人感到困窘。
「大哥,我不是沒有責任感,我只是對沒興趣的事提不起勁啊。」
「對沒興趣的事提不起勁?」張火炎環視著溫室裡的情形,只見周遭百花爭放,繽紛萬千,顯見照顧它們的人有多麼用心。「看來,你把所有的聰明才智都花在這裡。」
順著兄長的話,張樹人笑得十分燦爛,「是啊,我所有的心血都放在這上頭了。」
「難怪你對其他事都這麼漫不經心。」張火炎在心中盤算著,淡淡地道:「看來,我得用別的方法刺激你,讓你的能力有機會好好發揮。」
他的喃喃自語,張樹人沒能聽清楚。「大哥,你說什麼?」
「沒什麼。記得明天早上八點先到我辦公室來。」張火炎朝他揮揮手後便轉身離去。
「喔。」
唉,真的要成為上班族了!一想到明天以後將要面臨的生活,張樹人就更加提不起勁。
☆☆☆ ☆☆☆ ☆☆☆
葛葉以「葉子」為名所製作的小件鐵器,是少數人才買得到的精品,舉凡拆信刀、雕刻刀到各式小件園藝用品等,都在她製作的範圍內。
除了鐵器本身的精緻度,她更貼心地為訂購人量身打造出符合其個人使用習慣的木質握把,並依其特質設計植物紋飾,這些在在成了她的作品讓人愛不釋手的原因。
也因此,雖然她從不在作品上落款,但內行人總是能一眼便看出那是出自「葉子」之手。
而「葉子」的產品雖有極高的評價,只可惜葛葉的產量向來很少,也因此要價不低。
今日,她帶著作品來到張家,與張家大公子張火炎見面。
接過葛葉遞來的銀色素面盒子,張火炎緩緩打開,裡頭是一把精緻而曲線俐落的拆信刀,木質握把上有著幾道淺淺的刻痕,勾勒出一株蒼勁芒草的形象。
「這把拆信刀做得真好。葉子,妳的作品總是有辦法讓我滿意。」他的聲音有著冷冷的調性。「坐吧,我有些話想跟妳說。」
將盒子蓋上,往書桌上一擺,張火炎招呼著葛葉坐在他辦公室裡特別設置的泡茶區,打算泡壺茶招待她。
「張大哥,讓我來吧。」他是何等身分,葛葉當然不敢勞駕他服務。
「那就麻煩妳了。」張火炎早已習慣被人服侍,因此她一開口,他自然將泡茶的工作交給她。
「張大哥,不知道你想談什麼?」葛葉輕笑著問,將泡好的茶倒入杯中後遞給他。
「這兩個月來,樹人在工作上表現得中規中矩,守成有餘,開創不足。」張火炎優雅地啜了口茶。「以他的能力來看,似乎是有點不太用心。」
「我想你也知道樹人的個性,他的任性誰都拿他沒辦法。」一提到張樹人,葛葉的眼神裡便滿是溫柔。
張火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位美麗的女子,垂眸喝了口茶。「他的任性,多半也要歸功於身邊這些過度寵他的人。」
這意有所指的話,讓葛葉心中略微升起防備之意。
她目光一凝,試圖從張火炎的神情看出他確實的想法,但他沉靜如常,絲毫沒有線索可供推測他的心思。
「張大哥,有話還是明說吧,我葛葉不過只是個小小的大學生,怎麼有辦法猜得到你在想什麼呢?」
「如果我是樹人的話,妳應該就能明白我的心思。」張火炎眼一抬,對上葛葉的是精明如刀的視線,讓她心頭一縮。
這名男子,無須任何語言及聲勢,光是他那一眼,就足以展現他身為張氏集團繼承人的霸氣。
難怪張火炎雖年未三十,已成了張氏集團的決策核心。
葛葉深吸了口氣穩定心緒,微瞇起鳳眼,「樹人不會有張大哥這樣的氣勢,而張大哥你也不會有他的那份隨性奔放。你跟他,始終不會是同一個人的。」
想不到葛葉竟敢與他正面接招,張火炎心中微訝。這個女子果然不同於他人,難怪她能待在樹人身邊那麼多年而不被樹人厭煩。
他微微一笑,深色的瞳眸中精明依舊,「妳是個聰明人,也對樹人極為用心,找妳談這件交易,看來是找對了。」
「交易?我區區一個大學生,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張氏集團的繼承人來跟我談交易?」
張火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我聽說,妳妹妹的病需要很多錢醫治,但令尊似乎沒有花那筆錢的打算。」
「你調查我葛家的事,目的是什麼?」葛葉冷靜以對。能撼動她情緒的,也只有張樹人一人,除此之外,想逼得她失控可說是極為困難。
「除了妳妹妹的情況,不知道妳清不清楚,近來葛家的餐廳經營有困難,台中以南的分店已經紛紛收起來了。」
這消息葛葉從沒聽人說過,她臉色微變,但馬上恢復鎮定,不讓張火炎察覺她真實的反應。「這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要成為張氏集團未來的龍頭,沒有兩、三下怎麼成。」張火炎放下茶杯,上身微微往葛葉的方向傾。「妳大概不知道,令尊之所以急著要妳早點跟樹人有婚約,就是因為葛城連鎖餐廳周轉不靈,他希望能藉由你們的關係,向張氏的華人銀行得到高額融資,以渡過難關。」
從沒聽父親提及這件事,葛葉雖然十分震驚,但仍然掩飾得很好。「很可惜,樹人並沒有向我求婚的念頭,也許我們葛家應該另想辦法解決困難。」
葛葉的反應,張火炎十分激賞,他微微一笑,看來滿是盤算。「像妳這麼冷靜又城府夠深的女人,其實很適合成為張氏集團的夫人,如果妳不是樹人的女朋友,也許我會考慮向妳求婚,這樣令尊應該也會很高興。」
葛葉淺嚐一口茶,看來仍十分平靜,「張大哥,我從樹人嘴裡聽說的你,喜歡的似乎不是我這種類型的女人。」
「喜歡跟結婚是兩回事。」他笑了笑。
「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有何打算?我不知道原來日理萬機的張大公子,時間居然多到可以跟人泡茶聊天,你的祕書不會抗議嗎?」
「有誰敢違逆我呢?」張火炎眼神一緩,反教葛葉感受到他掌控全局的自信。「葉子,以樹人現在的狀況來看,繼續待在公司裡,最後只會消磨他的創造力及熱情,讓他的才華枯萎。」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你們硬要他去上班,不讓他自由發展,現在你再來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要他進公司是長輩們的用意。」張火炎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那麼你的意思是?」
「如果他出個大差錯,讓張家丟盡顏面,我想,那些長輩們再怎麼喜歡他也沒有用,不是嗎?」
「你想設計樹人,讓他出錯?」葛葉想不到張火炎的心機如此之重。
「出一次錯就能免了張家的重擔,換來自由,讓他能專心朝花卉方面的興趣發展,妳想,這樣的結果到底是利多還是損多?」
張火炎適中的音量卻有著強大的說服力,動搖著葛葉的心。
「想讓他出錯,為什麼要找我談?」
見張火炎停頓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葛葉的情緒跟著波濤洶湧。
「下個月十號有一場很重要的簽約儀式,那是樹人負責的第一份合約,家族裡的長輩們全都會到場,如果到時候他放了所有人鴿子,讓長輩們臉上掛不住,我想,依那些老人家愛面子的個性,肯定將他撤職。」
「那麼大的差錯……」
「就是要夠大,才能讓他自由。」
葛葉的手輕輕顫抖著。以往,任何情況都未能動搖她分毫,但只要一提到跟張樹人有關的事,她便無法完美的掩飾自己的情緒。
「難道,你是想要我絆住他,讓他無法如期赴約……」
「聰明的女孩,回答了標準答案。」張火炎滿意的一笑,但他這份得意卻讓葛葉起了防心。
「張大哥,你設計這個局,難道是怕以後樹人在集團裡的地位愈來愈重要之後會威脅到你,所以要趁他羽翼未豐之前將他趕出集團?」
「妳啊,的確很聰明。」張火炎的雙眸中透露出對她的激賞。
他雙手交握,顯得十分從容,不因心中的盤算被看穿而有分毫動搖。
「我做任何事呢,所追求的不過是最大的利益,這一局若能成,當然我的地位可以坐得更安穩,但樹人同樣得到他想要的,那就是自由。而妳呢,我當然會給妳最大的好處。」
張火炎薄唇一揚,自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葛葉。
「與我同謀,妳妹妹的病,我會完全負責到底。這位心臟外科權威,若是沒有相當程度的關係,是不可能替一般人動手術的。另外,我還會給妳一大筆錢,讓妳有辦法滿足令尊所需要的融資額度。」
看著那張名片,葛葉眼神一亮。
張火炎見狀,滿意的一笑,「一舉三得,怎麼樣,這樁交易很划算吧?」
「划算?但樹人除了自由之外,還能得到什麼?」
喔,開始討價還價了嗎?張火炎唇角微揚。商場上打混多年,他早已明白一個鐵則,那就是只要對方開口談價,就表示用錢就可以解決問題,他只怕什麼都不求的人啊。
「妳放心,我替樹人在越南買了一塊地,到時候我也會給他一筆資金,讓他進行他種花的事業。我當然會以友愛兄弟的大哥形象出手助他創業,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及聰明才智是絕對會成功的。」
「好一個名聲財勢兩得的計謀。」
「三方得益,有什麼不好呢?」
「是啊,只不過我付出的成本很大。」她必須付出的,可是張樹人對她的信任啊。
呼吸漸漸沉重,想到當張樹人被她背叛時不知會出現什麼表情,葛葉便不禁渾身發顫。
張火炎見狀,立即乘勝追擊。對付敵人絕不手軟,是他慣用的手法。
「樹人進公司工作的這段日子以來,過得並不快樂,如果妳有機會去看看他那缺乏照顧的溫室,就知道他的狀況有多慘了。」
張火炎這最後一擊讓葛葉無力招架,只要一聽到張樹人不快樂,她便無法置之不理。
沉默持續在兩人之間蔓延,張火炎清楚知道,自己撒下的種子即將開花結果,因此很有耐性地等著葛葉作決定。
他十分確信,她的決定將會依照他的意思而行。
「你認為,我有阻止樹人的能耐嗎?」打破沉默再抬起頭時,葛葉的手已不再顫抖,眼神也恢復了慣有的堅定。
「以我對他的了解,天底下大概只有妳有辦法。」
「看來,我對他的影響力還是有的呢。」
下定了決心,再大的痛苦也變得可以忍受。撫著心口,葛葉再次為自己強韌的生命力感到驚訝。
為此,她輕輕的笑了,鳳眸中流轉著柔媚,秀麗無雙的臉龐蘊含著無限旖旎的光輝。
葛葉擁有令男人為之瘋狂的魅力,只是她從不以此作為玩弄人的武器,甚至總是以冷靜的神情及犀利的話語掩藏她的美麗。
這樣的個性總教她吃虧,但她卻不曾在意。
她的美好,只願為那唯一的男人展現,只要他快樂,要她付出所有的一切,她也甘之如飴。
「好,我接受這樁交易。」
看著葛葉,張火炎突然覺得,若有一名女子這般深深愛著他,也許是件幸福的事。
從沒想過要談戀愛的他,竟在此刻有點動心……
☆☆☆ ☆☆☆ ☆☆☆
晚上九點,距離張樹人出席那場重要的簽約儀式尚有十二個小時。
抬頭看向那扇亮著燈的窗子,葛葉的雙眼便痠得幾乎睜不開。
她閉起眼,深深地呼吸著,腦海裡記起了當初第一次來到張樹人這間租屋處的情景。
這是一幢屋齡約莫二十年的公寓,雖然有管理員,但常常不在崗位上,而有如頑童的張樹人,將所住的公寓幻想成周遭滿是荊棘的城堡,在搬入新居之夜,特地準備了一道極為堅固的繩梯,要她從窗子爬上來,與他來一場「公主與王子的幽會」。
她曾笑問到底誰是王子,誰是公主,為何要她爬繩梯?
他卻笑著回說,管他的,好玩就好。
這就是張樹人的個性,管他的,好玩就好。
雖然那只是一時興起的遊戲,但是,當葛葉一次次發現其他女人出現在房裡時,不想跟其他女人一樣從正門進來的她,選擇了從窗戶進入。
這是她的堅持,無論如何,這份獨特她絕不讓其他女人取代。至少,那道繩梯是他倆之間的默契,那扇窗也是專屬於她的出入口。
「真可笑,即使有我專屬的窗戶,他不是也能從別的地方帶女人進來?」
背叛了他,便得承受他的恨意吧,也許他倆的關係會因此終止……
這樣也好,她愛了那麼多年,兩人始終沒能開花結果,這也許是個機會,還給無法離開他的她一份自由。
不想失去張樹人,但也不願再因他的花心而心碎,這樣的她,應該要感謝張火炎的這份交易,至少在結束的同時,還能造福許多人。
「反正,我所付出的成本,不過是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的感情……」
葛葉心意已決,很清楚即將上演的不僅是背叛,還會是她多年愛情的斷絕。
拿了顆小石頭,她依照往例往窗子一丟,繩梯照往例很快的墜下,只是她知道,這一夜之後,這個專屬於她的出入口還有這樣的默契,都將走入歷史……
他是她的大樹,她是他的葉子。
大樹是葉子唯一可以任性的對象,卻也是唯一能讓她心傷的存在……
金炫《大樹之戀》/五月二日/愛已盤根錯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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