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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455 艾思《浪子要試婚》

 NO.455 20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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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的定義有多寬?又有多窄?
當她丟下「告白」這顆震撼彈後
換來的是,他的失聯……


他是經手破億,收入千萬的投資顧問
但他的人生不是一開始就一帆風順
在即將從男孩轉變成男人的那年
父母親的離異造成他對婚姻不信任
身邊的女人變來變去,只有「她」始終不變──
她是他可以傾吐心事的青梅竹馬,也是最重視的好友
卻在一次酒後對他告白!
所以他,逃了……不是被嚇跑,也不是不能接受她
而是身經百戰的男人也會擔心,也會害怕
想要守護一輩子的人是否哪天會對他說:
「這只是習慣和依賴,不是愛……」

艾思/浪子要試婚
紅櫻桃1213 三月十四日發行
再一次……換他告白?


 




 


 

 

連載專區:

艾思《浪子要試婚》

☆☆☆   ☆☆☆   ☆☆☆

 

週五夜晚,台北東區的某間知名Lounge Bar

「一杯龍舌蘭日出。」藍呈凱將手上的西裝扔到一旁空位,在吧台角落的老位子上坐下,熟門熟路的態度一看便知是常客。

外型走硬漢路線,綽號Rock的光頭酒保點點頭,雙手俐落地動作起來。

藍呈凱是這間Lounge Bar的股東之一。身為知名投資顧問公司的負責人,他名下的投資多到數不清,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腦中有一個金算盤,投資跟著他,絕對穩賺不賠。

「今天沒跟女朋友一起過來?」調好酒,Rock將杯子滑上吧台。

藍呈凱伸手接住,勾起薄唇一笑,先啜了口龍舌蘭潤潤喉,才滿不在乎的回答,「吹了。」

「又吹了?」Rock挑眉,表情看起來卻不怎麼意外。

「她吵著結婚,我不想,一拍兩散。」藍呈凱放下酒杯,扯鬆了領帶,慵懶地靠著在昏暗中閃爍著淺藍螢光的吧台。

從他進到Lounge Bar的第一時間,就引起了不少女人對他行注目禮。他的臉型偏削瘦,下顎的線條收得俐落,一雙細長的單鳳眼嵌得深邃,鼻梁挺直得將俊臉分成兩半。

別說是女人了,就連男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加上他身形又是高人一等,很多人總會忍不住在心中猜測,是不是模特兒或偶像明星,否則怎會有如此特殊的氣質?

Rock從廚房拿了一盤小菜招待藍呈凱,目光一掃,看見各個方向的單身女郎都在觀望這方,獵豔的意味濃厚。

「來,本店今日特別招待失戀的單身漢。」Rock打趣的瞅著他們店裡的超人氣熟客。

每回只要藍呈凱一光顧,女客的反應都會特別High,靠來吧台點酒的機率大增。

「失戀?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藍呈凱抿起唇,淡淡嘲諷的笑著,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

幾分鐘後,一個打扮妖豔、身材惹火的性感美女走向吧台,向Rock點了一杯藍色夏威夷。

美女刻意撥開覆在臉旁的波浪長髮,姿態撩人的斜瞅,目標當然是鎖定整間Lounge Bar最受女人矚目的藍呈凱。

「等人?還是一個人?」美女對藍呈凱放電,嗓音媚得酥骨。

藍呈凱回了抹淡笑,薄唇抵住杯口,兀自喝著手中的酒。聰明人都看得出,他對美女的搭訕並無興趣。

美女倖倖然的端起酒杯,扭頭離開的時候,一名背著花色拼布包包的短髮女孩,急急忙忙地衝進來,不小心與她擦撞了一下。

拿穩差點灑出來的酒杯,美女瞪了短髮女孩一眼,「搞什麼,走路不看路!」

打扮得這麼俗氣,一點都跟不上流行,還來Lounge Bar,笑死人了。

短髮女孩抬起頭,吶吶道了個歉,無辜的模樣很像誤闖叢林的小白兔,怎麼看都和這種地方格格不入。

她穿著一身純棉材質的寬大洋裝,下面搭配一件褲口車著一圈布質蕾絲的綁腿褲,腳踩一雙鏤花娃娃鞋,森林系的裝扮,給人一股清新舒服的感覺。

燙過的劉海短短的,只到眉毛上方,秀出一張稚氣的臉蛋,俏麗的短髮往上翹,因為趕時間的緣故,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兩頰泛著紅潤的光暈,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的布娃娃。

「抱歉,我來晚了。」金珍英喘得要命,一在藍呈凱身旁的位子上坐定,也沒看清他手邊那杯是什麼,拿起來就往嘴裡送。

咕嚕嚕,她喝了一口後,又全吐回杯子裡,「我的天!好難喝的東西。」

藍呈凱大笑,幫她點了一杯可樂,「差點忘了,我們家的小清新不會喝酒。」

金珍英心臟猛然跳了一大下,小鹿般的圓圓眼睛眨了眨,趕在臉紅之前低下頭吸她的可樂。

什麼我們家?

誰跟他同一個家了?

真會亂說話。

「幹嘛每次都約在這裡?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這種地方。」等心跳恢復正常,她抬頭瞋了藍呈凱一眼。

一綹頭髮垂落在他額前,領帶鬆開了,這模樣跟平常俊雅精明的他不太一樣,她的心跳不由得漏跳了幾拍。

藍呈凱大手往她尾端往上翹的短髮揉了幾下,她回過神,一邊咕噥,一邊撥掉他的手。

他低笑兩聲,執起Rock重新調過的龍舌蘭日出淺啜著。

「心情不好?」青梅竹馬十幾年,她太懂他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窺出他當下的心情狀態。

「我跟郁雯分手了。」

他的口氣淡淡的,卻像是在她心上撒了一大把針,刺得她每條神經都麻痛。

神經哪,又不是第一次聽他說他跟女朋友的事,她反應幹嘛這麼大?

金珍英咬住吸管,垂下眼眸,強迫自己若無其事的問︰「你們發生什麼事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

藍呈凱抿唇,吐了一口氣,「她想結婚,逼我給個答案,我不想。」

金珍英滿嘴苦澀的說︰「我記得你稱讚過她結婚後一定是個好老婆。」

他交往過的女人都是大美女,又聰明能幹,哪像她,做事缺心眼,老是迷糊闖禍。

越想心越酸,她用力吸光杯中的可樂,刺激的氣泡飲料,緩和了低落的情緒。

「珍英,妳覺得我這種男人適合婚姻嗎?」

「說得你好像很糟一樣,拜託,你可是全台灣最夯的投資顧問,一堆大企業老闆捧著錢想僱用你。」

她故意用誇張的口吻說,但內容並不誇大,他與朋友合夥經營的創意投資公司,如今已經是北部最知名的公司之一,大企業或中小企業都搶著找他。

投資顧問滿街跑,可是真正厲害的沒幾個。這一行要講實力,也講人脈,藍呈凱的交際手腕圓滑,精明腦袋人人讚羨,政商界都很吃得開,儼然是女人眼中的金龜婿首選。

「那又怎樣?」藍呈凱冷冷一句,對自己的外在條件似乎不置可否。

「事業,房子,車子,面子,你全部都擁有了,再來就是要娶一個會持家的好老婆,這樣才叫十全十美。」天曉得,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有多煎熬。

昏暗的燈光中,她抬頭看著他那雙深邃細長的眼,心中蕩著淺淺嘆息。那個答應會陪她一輩子玩扮家家酒的男孩,在長大以後,眼中似乎看不見她的存在,對他而言,她就只是一個可以傾倒心事的……青梅竹馬。

好洩氣。

金珍英招來酒保,替自己點了一杯酒精濃度比較低的氣泡調酒。

「嗯?妳也心情不好?」看她大膽嘗試,藍呈凱挑起眉,好笑的問。

「對,昨天晚上趕訂單,累得半死,還被臨時找去社區大學的家政班代課,現在又要來聽成功人士的戀愛甘苦談,我心情超、級不好的。」

金珍英大學念國貿,但是她對複雜的貿易沒興趣,反而迷上了拼布與手作小物,學著學著,後來竟然還搞出一番名堂。

她跟在拼布班認識的朋友一起合作,開了一間工作室,專賣拼布小物,還架設網站販賣。

精緻的做工,細膩優雅的配色,小小工作室出奇地引起廣大的迴響,甚至有出版社找上門,替她們出了幾本拼布教學書。

「被妳酸得我都心虛了。」藍呈凱沒什麼愧意的笑了笑,帶出了眼角的淡淡笑紋,看起來更有男人味。

她看著,眼底蒙上一層霧氣。他連微笑都能牽動她的心,唉,她真的沒救了……

「來吧,今晚我請客,盡量喝。」藍呈凱也替自己加點了一杯酒,舉杯與她的輕叩。

「哪一次不是你請客?」金珍英輕哼,皺著白淨的臉,將氣泡調酒喝下肚,感覺胃部煨熱了,心口似乎沒這麼悶了。

就這樣,兩人一邊聊,一邊續杯,到後來金珍英根本記不得自己喝了些什麼,反正酒杯一入手就往嘴巴送,咕嚕嚕喝下去就對了。

凌晨一點,金珍英不勝酒力,喝掛了,整個人趴在吧台,眼睛一瞇,似乎就要進入睡眠狀態。

「珍英,起來,我送妳回家。」買好單的藍呈凱一回來,就看見她這副惹人笑的模樣,伸手去扶她,卻被她軟軟的推開。

「走開……唔……」她喃喃,眼皮要掀不掀的輕顫。

「你家的小朋友喝醉了?」Rock一邊擦酒杯,一邊抬頭笑。

「我才不是小朋友咧……不是……」

藍呈凱丟了個好笑的眼神給Rock,伸手扶起身子軟綿綿的金珍英,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語,「該回家了。」

金珍英忽然翻了個身,像隻無尾熊似的抱住他,「藍呈凱……你到底有沒有看見我?」

「看見了,看得好清楚。妳站好了,我扶妳上車。」藍呈凱當她醉了,沒把話放心上,折騰了半天,才走出酒吧,到達停車場,半扶半抱的將她弄上車。

替她繫好安全帶,藍呈凱凝神盯著她可愛的醉容一會兒,不由得唇泛苦笑。

跟女朋友分手的是他,怎麼反而是她喝醉了?

灑脫的甩頭一笑,啟動引擎,藍呈凱轉動方向盤,銀色BMW休旅車奔馳在入夜的台北街頭。

 

☆☆☆   ☆☆☆   ☆☆☆

 

該怎麼界定兩人的關係呢?

開車送金珍英回家的路上,藍呈凱的腦中忽然跳出這個問題。

小時候,兩人是住隔壁的鄰居,因為年紀相仿,很自然的就玩在一起。等到年紀稍長,兩個人打打鬧鬧,兩小無猜,時間就這樣過了好多年,直到上了高中。

高二升高三那年,他父母離異,因此協議把房子賣了,兩人的鄰居關係就這樣斷了。

他的母親婚前就是個花蝴蝶,身邊圍繞著眾多追求者,婚後一直嫌棄在大學當教授的父親太沒情趣,一天到晚只會埋首書堆做研究,後來因為和父親個性不合,母親要求離婚,決定改嫁旅美富商。

他的人生在那年遭逢巨變。

原本一心跟著父親的腳步,選擇踏入紅牆學院內鑽研學問,在知道母親鬧離婚的原因之一,是嫌棄父親只是個領死薪水的窮教授,他毅然決然棄文從商。

大學念第一學府的財經系,畢業那年,他已經擁有會計師、股票分析師等相關執照,一堆證券和投資公司早跟他接洽,想聘用他,但最後他選擇與好友一起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事實也證明,他們辦到了,他和好友合創的「RW」創意投資公司,成績亮眼得跌破一堆老字號投顧公司的眼鏡,憑著精準獨到的眼光,大膽的遠見,他們幫客戶錢滾錢,同時也幫自己迅速累積驚人的財富。

也許是痛恨母親的勢利與絕情,他潛意識裡一直有不能輸給任何人的意念,這股意念造就了今日的成功。

在建立自己的事業的這段時間內,雖然不再是鄰居了,但他跟金珍英的聯繫一直沒斷過。

原本,他是打算斷了聯繫的,只是……

「藍呈凱,你搬家就不理人了喔?」記得搬家之後的某一天放學後,金珍英特地來校門口堵他。

她穿著S中的水手制服,一頭尾端翹翹的短髮很顯眼,夏日的風吹動了藍色百褶裙,裙下一雙纖細的腿很吸睛。他念的是男校,一出校門就看到很多男生在她旁邊打轉。

他眉頭一皺,想也不想就過去拉走她,「妳是來這裡招蜂引蝶的嗎?」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臉微紅的反駁,「我又不是校花,才沒人想看我哩。」

他側著臉斜睞她,嘲謔的說︰「我們學校只有男生,只要是年輕女生,長得不要太抱歉,那些男生可以一秒就變豬哥。」

他這是什麼意思?所以,是她很糟的意思?這麼久沒見,他嘴巴還是一樣毒辣。

「好熱喔,我剛剛看到附近有一間新開的冰店,我們去吃吃看,好不好?」不想跟他計較,金珍英反過來挽住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另一頭走。

藍呈凱怔了一下,不習慣與人距離太近的他,每次跟她在一起,就會打破這個原則。

可能是習慣了吧。他對疑惑的自己這樣說,然後不再追究原因。

「來,芒果牛奶冰。」金珍英燦笑,將一大盤黃澄澄的小冰山推向他,然後握起湯匙就朝自己那份開挖。

「妳來找我幹什麼?又要找我幫妳惡補數學?還是生物理化?」藍呈凱橫她一眼,手中的湯匙也跟著挖起冰來。

「一定要有理由才能找你嗎?我想找你一起吃冰,所以就來啦。」

「妳聽說了吧?我爸媽離婚了,所以我爸才會決定搬家。」他撇唇,一副話題很無趣的樣子。

青春期的少年心思變化大,敏感又早熟,而他已經學會把父母離異的痛苦壓抑下來,不表露在臉上。

挖冰的手頓了一下,她瞅著他,「你很難過?」

他沒回答,垂下細長的眼,一口口地吃冰,良久,才開口,「我早猜到了,不意外,倒是我爸一直走不出來,已經有一陣子沒跟我說話。」

「他不跟你說話,你不會先跟他說話嗎?笨蛋。」她斥責,「藍伯父就是沉默寡言了一點,你要自己找話跟他聊。」

他扯唇,「那是我爸,我會不知道嗎?我只是給他一點私人空間沉澱一下。」

「那……藍伯母還好嗎?」她覷著他的反應,心跳快了一拍,就怕這會是個禁忌話題。

他沉默了幾秒。

「她現在不是藍伯母,應該要喊她賴小姐。」他嘴角嘲諷一勾,露出不符合年紀的冷笑,「昨天我阿姨有打電話過來,說我媽昨天已經跟那個男人搭飛機去美國了,還交代我阿姨等房屋仲介把錢匯入帳戶再轉給她。」

「藍……賴阿姨可能是太寂寞了。」她吶吶的說。

「我知道妳想安慰我,沒必要,我已經不當她是我媽。」

他的嗓音很冷,讓含著一口冰的她打了個寒顫。

她不自覺地揚眸瞅凝他。

才兩個多月沒見,他變了好多,眼神染上了一層陰鬱,還未脫離複雜的青春期,眉眼間卻已經多了一絲成熟的大人氣息。

吃完冰後,他送她去搭公車,兩人分站在站牌的兩邊,各自沉思沒交談。

公車來了,她沒上車,忽然握住他的手,用力往前跑。

他一詫,「金珍英,妳幹什麼?」

「吃完冰想運動一下,消耗熱量啊,陪我跑步回家好不好?」她耍賴的說。

「妳別發神經了,這裡離妳家有一大段路,我才不陪妳瘋,我還要回家寫作業。」

「不管啦!」她甩頭,對他大喊,用力握緊他的手。

一股熱意從她手心傳來,滲入了他的心坎。

疾跑中,夏日的風呼嘯過身,他們大概是真的瘋了,也可能是仗著年輕體力好,還真的就這樣一路跑跑停停,回到了他住了快十八年的社區。

「呼呼……」兩人喘得快斷氣,躺在她家庭院的草皮上,仰望著被夕陽染成一幅水彩畫似的天空。

他閉上眼,雙手交疊在腹部,感覺一切都平靜下來了。

別過臉,他看向躺在身側的她,臉蛋紅通通,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舌頭半吐在小嘴外,像條累慘了的小狗。

他突然大笑不止。這個金珍英真笨,運動細胞差勁的她,竟然想出這種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暫時忘卻家變之痛,結果累翻了自己。

笑著笑著,一股暖意軟化了他冷硬的心口,「金珍英,我本來覺得爸媽鬧離婚好丟臉,想說再也不要跟妳聯絡。」

聞言,她撐起身,喘著氣瞪他,「我們約好了,要永遠當對方的好朋友,你以前也跟我打勾勾,說要陪我玩一輩子的扮家家酒欸。」

他大笑,「妳都幾歲了,還想玩扮家家酒?」

她被取笑得窘了,赧顏地鼓起臉頰。

他收斂笑聲,拉她一起躺平,瞇著眼欣賞夕陽美景,微啞的說︰「永遠當對方的好朋友?聽起來很美好。好吧,金珍英,那我們就永遠當對方的好朋友。」

永遠,有多遠?

萬一……只是說萬一,她不希望只是好朋友呢?

每次回想起那天的夕陽,金珍英的心口就會直泛酸楚。

那時的她年紀太輕,錯失了向他告白的機會,用好朋友的名義,遮掩對他的暗戀。

誰知道,這一錯,就錯了好多年……

 

☆☆☆   ☆☆☆   ☆☆☆

 

難得夢見過去的青春記憶,金珍英在睡夢中有了想哭的衝動,睜開眼,發現視線在晃……不,她整個人都在輕晃。

揉揉眼,看清楚之後,才發現藍呈凱正背著她走出電梯,踩著穩健的腳步朝她的小公寓走去。

望著他寬厚的後背、結實可靠的肩膀,跟他交往過的歷任女友,應該都倚躺過,從中得到了滿滿的安全感?

思及此,她的眼眶湧上一股熱氣,在內心嘆氣。

她經常喪氣的想,為什麼靠著他肩膀的那個女人不能是她?

好朋友的定義有多寬?又有多窄?她一直沒勇氣實驗,就怕越過了那條線,他就會轉身離她遠去。

但今晚不同,她喝醉了──至少他這樣認為,她可以從好朋友這個快令她窒息的束縛中跳出來,偷偷的放任自己藏放心底的感情奔流。

「珍英、珍英?到家了。」藍呈凱蹲低身,將背上的她輕卸下,讓她半靠著公寓的鐵門,輕搖她的肩膀。

倏地,垂著臉的她投入他的懷抱,薰衣草的香氣沁入鼻腔,他片刻神迷,是一旁電梯抵達樓層的叮聲驚醒了他,正想推開她,她卻突然揚嗓投下一顆震撼彈──

「藍呈凱,我喜歡你。」

他胸口一震,高壯的身軀僵硬如鐵,昏暗的光線中,俊朗的臉飛快閃過一絲詫異,更多的,是錯愕和難以置信。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是不是把他跟別的男人搞混了?

「珍英,妳喝醉了,把鑰匙給我。」他動手去推她,她卻固執的不肯退開。

「你都感覺不到嗎?我一直喜歡著你,我不想再當好朋友了。」說到最後,她的嗓子在顫抖,整顆心都提上喉嚨口,緊張得手心都冒起冷汗。

「珍英,妳喝醉了。」他還是那一句,但,嗓音低了好幾度,像在隱忍什麼。

隱忍?

一旦介定為永遠的好朋友,就再也不可能改變了?

金珍英喉嚨一提,卻滾不出半句話。

好幾次,已經好幾次了,每當凝視著他,她都想表白藏在心中的愛意,可是因為害怕失去他,到最後關頭還是把話吞回去。

她從以前就好喜歡他,長大後,這份喜歡並沒有隨時間而減少,反而越來越深。

「只能當好朋友嗎?」她忽然抬起頭,眼眸充滿水氣,看著他收緊的下顎,心底又是一陣酸楚。

沒料到她會這樣問,他一愣,「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妳忘了嗎?是妳要我當妳永遠的好朋友。」

她苦笑。是呀,那是因為那時候的她,年紀太輕,不懂自己對他的感覺,早已超出單純的友情,只想著不要失去他,所以才以「永遠的好朋友」之名義留住他。

圈在他腰上的雙手鬆放了,她慢慢從他懷內退開,垂著臉,不想讓他瞧見眼中的淚光。

見她雙臂環住自己,髮心朝上,他心臟一個細微的抽痛。她是怎麼了?今晚的她似乎不太一樣。

「珍英,我……」他想說點什麼,好解除尷尬的氣氛,她卻突然踮起腳尖,猝不及防的吻了他。

她沒吻過人,吻技很笨拙,只是將嘴緊緊貼在他唇上,就像吸盤一樣,軟軟蹭了幾下。

他愕然的眼,映出她驚惶羞愧的神色,一股奇怪的感覺在體內蔓延,他還沒動作,她已像飽受驚嚇的小羊,猛然往後一退。

金珍英整顆腦袋都糊了,自己都被這唐突的舉動嚇傻,她手足無措的找出鑰匙,開了公寓的門就鑽進去。

「珍英……」

砰,門關上了,把他和她的距離隔開。

門的兩端,兩個男女,兩樣心情。

瞪著那扇門,藍呈凱撫上自己的唇,心情好複雜,感受也很強烈。

她是認真的,從剛才她吻他的眼神,還有她快哭出來的愧疚表情,他感覺得出來。

珍英喜歡他?!

怎麼會這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怎麼都沒發現?

是沒發現,還是根本沒留心過?

或者,一切早有預兆,只是他太粗心,老把兩人之間的親暱看成自然習慣,根本不以為意。

藍呈凱低傾前額,靠在門板上,腦袋一團混亂,喉嚨滾出幾聲低吟,聽起來像嘆息。

門的另一邊,金珍英聽見了,她一手摀住嘴,背靠著門滑坐在玄關,眼神都慌了。

她在幹什麼呀?居然借酒裝瘋,把藏在心中的話都說出來了,還罔顧後果的偷吻他!

他嘆氣了,是不是生氣了?還是對她感到失望?越過了好朋友那條線,還有可能跨回來嗎?

但是,這份感情藏了這麼久,她倦了,不想再躲在好朋友的殼裡默默愛他,也不要他再只把她當成好朋友。

只是,有可能嗎?

雙臂抱住自己,她在門邊蜷縮著,雙眼無助的垂下,就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聽見門外的腳步聲走遠,才渾渾噩噩的進了客廳,意志消沉的躺在沙發上,手背掩在眼上,一夜無眠到天亮。

 

☆☆☆   ☆☆☆   ☆☆☆

 

藍瓦白牆的小屋,窗台上種著開滿紫色小花的植物,四處可見童趣設計,前方小庭院圍著漆成白色的木板柵欄,院裡也種滿了不知名的花草,擺了一組室外野餐桌椅,看起來頗愜意。

門台上方,懸著一塊小木板,上面裝飾著幾個可愛的手作娃娃,拼成了「藍月工作室」。

藍月工作室隱身在市區小巷中,當初原本的屋主準備移民,心急著快點拋售房子,開出的價格很平易近人,金珍英和好友宋敏恩一眼就相中這裡,兩人合力貸款買下這間房子。

她們親自動手將房子重新粉刷,貼壁紙鋪地板什麼的,樣樣自己來,在這裡成立了專售拼布手作小物的工作室,每個月會定期開班授課。

白色的工作台邊,金珍英坐在位子上,桌面散落著各色花布,她正低頭裁減牛皮紙上畫好的娃娃紙型。

宋敏恩推門而入,提高手中的一袋蔬果,「剛剛我在路上遇到王媽媽,她送了好多自己種的蔬菜給我們,而且都是有機的。」

等了等,沒得到半句回應,宋敏恩納悶的放下環保袋,走向兀自發呆的金珍英,拍拍她的肩。

金珍英震了一下,抬頭看向她,「敏恩,妳回來了?」

宋敏恩看看被剪壞的紙型,又瞅瞅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恍神貌。

「嗯哼,很好,今天我們誰也別想忙了。」宋敏恩起身到廚房,泡了一壺咖啡出來。

將倒滿咖啡的杯子塞入金珍英手中,宋敏恩自己喝了一口,望了一眼擺在窗台上,手工細膩的絲襪娃娃。

只要是出自金珍英之手的娃娃,一定都是一個男孩和女孩,絕對不落單。娃娃們穿上不同花色的服裝,有時是水手服,有時是正式的小禮服,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穿上新郎新娘裝的婚禮娃娃。

不管是女孩還是女人,對婚禮總抱持著浪漫的憧憬,可愛又細緻的婚禮娃娃,一推出就造成很大的迴響,許多新人要結婚也會特別訂購,在婚禮上發送給賓客。

到現在,婚禮娃娃已成了工作室最熱銷的手作娃娃。

會設計出婚禮娃娃,多少也透露出金珍英的心聲吧?

想跟喜歡的人,帶著滿滿的愛與祝福步入禮堂,這看似簡單的心願,卻是困擾女人一生的難題。

「我猜,一定跟藍呈凱有關,對吧?」宋敏恩將視線從娃娃身上收回來,看著好友垂下腦袋,連一頭翹翹短髮也感染了主人的沮喪。

「敏恩,我完了……」金珍英抱住頭呻吟。

「說吧,咖啡跟蛋糕都已經準備好。」宋敏恩已經做好洗耳恭聽的準備。

「我跟他告白了。」金珍英用雙手把臉蒙住,聲音悶悶的。

「然後?」早該這樣了,不意外。

「偷吻他。」

Good!再來?」嗯,進步神速,值得嘉獎。

「我們失聯一個月了。」

God!」不會吧?

金珍英抬頭,對好友苦笑,心頭澀然。藍呈凱不主動跟她聯絡,她也不敢,這心態很鴕鳥,她也知道,可有什麼辦法?她害怕呀。

怕什麼?當然是怕他冷淡以對。她非常清楚,她在他心中是被放在哪個定位──無性別的好朋友,可以傾吐任何事,可以把自己脆弱一面露出來的那種超級好朋友。

「這也只是妳的猜測嘛,說不定藍呈凱根本沒這樣想。」每次聽到她的說法,宋敏恩總是很不以為然,覺得她的想法太消極,自己拿框框來套,「妳看,他交往過這麼多女朋友,每次那些女朋友一逼婚,他就提分手,只有妳一直陪在他身邊,連他家的備份鑰匙都有,這代表妳在他心中有一定的特殊地位。」

金珍英抿唇,眼神閃過一絲不捨,「他爸媽在他念高中的時候離婚,對他造成很大的傷害,所以他對婚姻有恐懼感。」

至於備份鑰匙……

放在工作台上最明顯位置的手機忽地鈴聲響起,金珍英一怔,伸手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心跳登時大亂。

「是藍呈凱欸,妳阿呆喔,怎麼還不快點接?」湊過來看的宋敏恩推推她。

金珍英吞了口唾沫才接起電話,等待他揚嗓時,心兒怦怦作響。

「是我。」

低醇嗓音傳入耳中,金珍英心口一凜。藍呈凱的聲音有種特殊的魅力,會讓人不小心就聽入迷,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我、我知道。」金珍英腦袋空白,只擠得出這句話。

「今天有空嗎?」

「有。」金珍英氣餒的發現,感覺不自然的人只有她,他的說話模式就跟以前一樣,感覺不出異狀。

就這樣,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可是,她的感情已滿出心口,再也藏不了,很難裝作若無其事。

「幫我個忙,我早上趕著出門,忘了餵貓。」他的口氣就跟往常一樣。

「今天是星期日,你忙什麼?」抑住紊亂的呼吸,金珍英努力讓自己表現正常。

「我跟客戶約好了打高爾夫球。」他剛說完,背景聲就傳來揮動球桿的聲音。

他工作忙碌,時常不在家,養了隻貓作伴,卻經常忘了餵貓,於是餵貓的工作很自然就落在金珍英頭上。

很微妙的關係,不是嗎?他沒有把公寓的備份鑰匙給過女友,卻在搬家的第一天,就把備份鑰匙繫上了她親手縫的手作娃娃,然後交給了她。

「想來就來,隨時歡迎。」當時的他,揉著她的髮心,笑得眼角都彎起。

他不會知道,那當下的她心臟快撞出胸口,整張臉都窘紅了。

一個成熟男人把家裡的備用鑰匙交給一個女人,背後代表著怎樣深的意義,他懂嗎?

顯然他不懂,所以才會放心把鑰匙交給她。

「珍英?妳在聽嗎?」

「嗯。」金珍英拉回思緒,有些慌亂的應聲。

「不方便嗎?」

「沒。我現在就過去,你放心跟客戶打球。」

「謝啦,沒有妳,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句話他時常掛嘴上,但實情正好相反,沒有他,她才不知道該怎麼辦。

臉蛋發熱的收了線,金珍英解下蕾絲圍裙,一起身就和宋敏恩調侃的目光對上,她撫著紅透的頰,一臉尷尬。

「妳喔,越來越像女版的大仁哥。」宋敏恩撇嘴道,對這兩人不乾不脆的曖昧態度,感到費解,也替金珍英感到不值。

哪有人給了房子的備用鑰匙,同意對方自由進出,卻只當對方是永遠的好朋友?這個藍呈凱是腦袋進水了嗎?還是對金珍英真的心如止水?

「那……我出去一下喔。」金珍英赧然的背起包包,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工作室,一邊在心中安慰著自己,至少藍呈凱沒疏離她的意思,況且米果──藍呈凱養的貓的名字──跟她感情深,她也捨不得米果餓肚子。

 

☆☆☆   ☆☆☆   ☆☆☆

 

「你跟你家的小清新吵架了?」看著說完手機的藍呈凱露出一臉如釋重負,剛揮了漂亮一桿的倪智翰,打趣的吹了聲口哨。

藍呈凱冷橫了好友兼合夥人一眼,「打你的球。還有,她叫金珍英,不是什麼小清新。」

小清新是他對她的暱稱,只有他可以喊。

只有?突然冒出的強烈佔有慾,讓藍呈凱怔住。

「嘖嘖嘖,你剛剛那表情就像是老鷹保護小雞,會不會太明顯了一點?」倪智翰握拳輕捶他肩膀一下,眼神很曖昧。

藍呈凱皺起了眉頭。

「我跟珍英是好朋友。」藍呈凱嘴上說著,心頭卻閃過一絲猶豫,腦海浮現那晚被她偷吻的畫面,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感,仍餘波蕩漾。

「喔,只是好朋友。」倪智翰口氣很嘲弄。

兩人並肩走在不見盡頭的高爾夫球場。這裡是採VIP制,能成為會員的,年收入至少千萬以上。

換下塑造精英形象的筆挺西裝,藍呈凱穿了一身款式年輕的休閒男裝,格紋設計顯出低調貴氣,一雙強壯的長腿包裹在深色卡其褲中,看起來就像個度假中的貴族。

連身為男人的倪智翰,都不得不讚嘆好友的帥氣,光他那張臉,就成了RW的活招牌,再加上他那顆金腦袋,還有落拓不羈的氣質,嘖嘖,難怪一堆女人趨之若鶩。

「如果只是朋友,為什麼不准我約她出去?」倪智翰質疑的挑高了眉。

「因為你會傷她的心。」藍呈凱冷瞟他一眼。

「此話言重了,我只是花心了點,但我從來不傷女人的心。」倪智翰一手輕搭他肩膀,替自己脫罪。

「珍英沒談過戀愛,她不懂男人的把戲,一不小心就會當真。」站定在小白球前,藍呈凱一個俐落揮桿,小白球呈拋物線飛向天際。

「你保護得這麼緊,要有男人能靠近她才有鬼咧。」倪智翰嗤了一聲。

「我是盡好朋友的義務和責任,幫她篩選。」

「還篩選咧,我看是監守自盜。」

每次只要有男人想認識金珍英,藍呈凱就會拉高警戒,好像大狼狗要叼走他看顧的小雞,攻擊性很強。

「喂,說實話,你是不是根本就是想把金珍英留給自己?」

「少發神經。」

看藍呈凱對這話題不想多談,倪智翰也懶得自討沒趣。

「一大早就約我來打球,你到底是何居心啊?」看了一眼空曠的球場,倪智翰伸了個懶腰,還打了個大呵欠。

藍呈凱站挺了修長的身子,雙手握桿,往後拉高,略略停頓一下,金屬球桿以一個漂亮的弧度把球打出去。

藍呈凱瞇起眼,看著球的落點,淡淡地說︰「只是不想對她說謊罷了。」

假裝客戶約打球,出門匆忙忘了餵貓,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出更自然的藉口跟她聯絡。

但他的個性討厭欺騙,對人對己都一樣,沒有客戶找,那就自己約──雖然倪智翰根本不是客戶。

反正他是真的一大早就趕著出門打球,才會忘了餵貓,這點完全沒扯謊。

「啊?說什麼謊?」有聽沒有懂欸。

「不關你的事,嘴巴閉上,蒼蠅會跑進去。」藍呈凱橫他一眼,握起球桿往前走。

「切!」倪智翰撇嘴。

 

☆☆☆   ☆☆☆   ☆☆☆

 

輕輕轉動鑰匙,打開門鎖,金珍英踏進了藍呈凱位在高級住宅區的家。

這裡的房價貴得讓人咋舌,藍呈凱大手筆的買下一整個樓層,全部打通,重新請人設計裝潢,再依照個人喜好購入進口家具。

摸摸鋪上黑絨布的真皮沙發,金珍英信步走到窗台邊,眺望大樓底下的城市風景。

她看著壯觀的風景,雖然她並不是這個家的主人,卻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為了擁有今天的成功,他一直很努力,現在的他事業有成,而且年輕又英俊,只差一個美滿的家庭。

「喵。」一隻橘黃色的貓咪跳上窗台,伸起貓掌撓她的手。

她將貓抱起,讓牠偎進胸前,親暱地蹭了蹭。

「米果乖乖,好久不見囉,你的主人對你好嗎?」她跟貓咪撒嬌,貓咪認得她,一點也不怕,還舔了舔她的手指。

「喵嗚。」

「呵呵,我知道,你肚子餓了對不對?」她抱著貓走進廚房,拿出米果專用的陶瓷食盆,打開貓罐頭倒進去。

看見有好吃的,米果輕巧地跳下來,將毛茸茸的臉埋進食盆,開始享受牠遲來的早餐。

她又倒了點水給米果,蹲在流理台旁,順著米果背上細軟的毛,抬頭看了一圈廚房,起身打開冰箱。

果然!裡面冰著一堆微波食品,還有幾罐啤酒,一看就知道這個家裡不開伙。

她嘆氣,闔上冰箱門,眼神眷戀的環視屋內一圈。

他認為家是很隱私的地方,是可以通達男人內心的私密世界,所以他從不帶女朋友回家。

她是唯一的例外。

他給了她備份鑰匙,還留了一間客房給她,他說,想過來就過來,要留宿也可以,他不介意。

可是她介意。

她一次也沒在這裡過夜。

一個男人不願意帶異性朋友回家,卻為她留了一間房,這究竟代表著什麼?

好幾次就要問出口,卻因為害怕聽到心碎的答案,最後又把話吞回喉嚨。

因為妳是我最好的朋友。

因為妳對我來說就像親人。

光是在腦中幻想他這樣說,她就覺得心很痛,要是真親耳聽他說,她可能會大崩潰吧?

金珍英苦笑,又蹲下來,摸摸正在喝水的米果。

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她怔了一下。該不會是他早上趕著出門,連鑰匙都忘了帶?

沒多想,她立刻前去應門。

門一開,一個身材高瘦,外型亮麗宛如伸展台上的模特兒的女人,一臉訝異地與她對望。

她瞠眼,認出女人的身分,是賴郁雯,藍呈凱的前女友,職業是空姐,連續三年都當選航空公司的年曆女郎,是標準的大美女。

呃啊!她胡里胡塗的就開了門,完全忘了這裡又不是她家,現在前女友找上門,好尷尬啊!

「呃……藍呈凱不在家,妳要進來坐嗎?」金珍英忐忑的扯出笑容。

「好。」賴郁雯點頭,腳下高跟鞋一旋,便走進豪華舒適的空間,逕自在沙發上坐下來。

金珍英僵著笑容,用茶包泡了一杯紅茶,手忙腳亂的端給賴郁雯,後者卻是泰然自若地接過。

沉默幾分鐘後,賴郁雯看向她,牽起嘴角,「我還以為妳已經放棄了。」

金珍英大愣,「什麼?」

「我記得剛跟呈凱交往的第一個月,在他的車上見過妳。」賴郁雯記起那一次的情景,自己的男友在下雨天,特地在工作結束後,繞路去社區大學載別的女人,還是當著女朋友的面,想不印象深刻都很難。

金珍英也記得,那天下著大雷雨,宋敏恩因為到外縣市授課,沒法來接她,剛好藍呈凱打電話給她,問她人在哪裡,聽到她被困在社區大學的警衛室,二話不說就來解救她。

尷尬的是,當時他正載著賴郁雯,準備上餐廳吃飯,她坐在後座當電燈泡,看著他們在前座打情罵俏,她的心卻下著傷心的雨。

「我早就看出來,妳喜歡呈凱。」看著一臉不自在的她,賴郁雯揚起描繪過的細眉。

心事被不留情地拆穿,金珍英頓覺狼狽,雙眼掩了下來,腦袋也跟著沉重的往下垂。

「不用覺得難堪,我是女人,女人看女人最準,雖然才見過一次面,但一眼就能看出妳喜歡呈凱,大概只有呈凱不知道。」男人哪,就算再精明能幹,往往對女人還是缺了點心眼兒。

「賴小姐,我……」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妳當然不可能介入我跟呈凱。」賴郁雯揚起自信的笑容,「呈凱連妳喜歡他都不知道,妳哪有這麼大的能耐左右他?我會跟他分手,是因為我想結婚,他卻不肯給我承諾,我也累了,一時氣憤就提出分手。」

那她現在跑來這裡,是想跟他提出復合嗎?明知道自己無權過問,但金珍英心底一陣悶悶的抽痛。

「其實當初要跟呈凱交往的時候,身邊很多朋友都勸我不要衝動,因為很多人都說RW的投顧界金童是個情場浪子,沒有女人可以讓他心甘情願定下來。」

賴郁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情敵說這些,也許只是因為單純找到對象可以訴苦,畢竟金珍英和她喜歡著同一個男人,比起不相干的人,一定更能了解她的感受。

金珍英低垂著臉,斂下眸靜聽,心一陣陣地絞起來。

停頓半晌,賴郁雯又自嘲的說︰「是,我就是不信邪,才會跟他交往,而且我也深信自己一定可以讓這個情場浪子定下來,結果努力了這麼久,我還是被判出局了。」

看向不語的金珍英,賴郁雯嘲弄的說︰「不過現在看起來,我也不算慘,連妳這個待在他身邊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他都不見得會跟妳結婚了,又怎麼會跟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友定下來。」

「他……只當我是好朋友。」

「可是妳並沒有放棄,不是嗎?」賴郁雯口氣變尖銳,眼神也咄咄逼人。

「是。」金珍英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放棄喜歡藍呈凱,因為喜歡他,已經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妳該不會以為只要能等到最後,他就會發現妳愛他,然後大受感動,決定和妳定下來?別傻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結婚了,每次只要我一談起跟結婚有關的事,他的臉色有多難看,連一句話都不想再跟我多說,我試探過好多次,情況一次比一次還糟,我才深深的了解到,這個男人根本打從心底排斥婚姻,愛情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說到最後,賴郁雯又丟出打擊她的話──

「妳這個青梅竹馬也該停止了吧?一天到晚都繞著他轉,妳都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我聽呈凱說,妳從來沒談過戀愛,他居然也不覺得奇怪。真的很可笑,他只帶我來過家裡一次,而且那次還是他臨時要回家拿東西,只讓我在門口等,也沒讓我進門,但是妳卻可以自由進出他的家,你們這樣到底算什麼?妳都不覺得自己很可悲?」

越說越氣憤,賴郁雯放下茶杯,不想再等了。她來只是想歸還一些東西,想不到沒碰見想找的人,反而與情敵促膝長談起來,真是夠諷刺的了。

「麻煩妳幫我把東西交給他。」賴郁雯拿出一個珠寶盒,擱在桌上,然後起身離開。

金珍英抬頭,眼神黯然無光,目送賴郁雯離去的灑脫背影,耳際還迴盪著剛才她那番嘲諷的話──

妳都不覺得自己很可悲?

 

☆☆☆   ☆☆☆   ☆☆☆

 

我想買一棟房子,組一個溫暖的小家庭,就算我擁有的不多,我的妻子還是會支持我,她愛我,尊敬我,而我也一樣的愛她。我們可能會有孩子,也可能沒有,不管怎樣,都會一起攜手共度人生。

好久好久以前,他們一起去看海,赤腳走在沙灘上,藍呈凱望著波光粼粼的浪花,嘴邊揚起一抹暖笑,對她暢談心中的想望。

是什麼令他改變了?

因為父母離異的緣故,讓他一直渴望有個自己的家庭,但是,當他在事業上交出漂亮的成績單,樣樣都擁有了之後,他卻絕口不提結婚的事。

她也想過,如果哪天他親口對她說,他決定跟女朋友定下來,結婚生子,那天,應該就是終結她這份無望愛戀的日子。

但他始終沒有這個打算,所以她也很鴕鳥心態的,一直沒切斷對他的愛戀,繼續躲在好朋友的保護殼中,陪在他身邊……

忽地,細微的開門聲,驚醒了冥想出神的金珍英。

她抬頭一看,以為是去而復返的賴郁雯,卻對上一雙深邃的眸,「藍……呈凱?」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天啊,剛才賴郁雯說的那些話,他該不會都聽見了?

「抱歉,每次都麻煩妳幫我餵貓。」藍呈凱對她揚起一抹自然的微笑,頎長的身子走進廚房,再返回客廳時,手中多了一杯冰開水。

她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心臟跳得好快。為什麼?他明明就聽見了,為什麼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藍呈凱在沙發另一頭坐下,尾隨主人的米果,一個俐落的跳躍,也跟著跳上沙發,佔據一方小天地。

「發什麼呆?一大早就出門打球,累死我了,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想吃什麼──」

「你聽見了,對不對?」

金珍英打斷了他,微鬈的齊劉海下,一雙水漾大眼生氣的揚起。

她專注凝眸的神情,有一種憨氣的可愛,粉嫩的唇就像綻放的花朵,他還記得那觸感有多柔軟,帶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藍呈凱黑眸一凜,握住水杯的手掌不自覺地一緊。

Shit!他不能對她有朋友以外的感覺,這是錯誤的!

藍呈凱,你是禽獸嗎?怎麼可以對金珍英心動?!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為了克制胸中奇怪的騷動,藍呈凱整張俊臉都繃緊了,看起來異常的冷漠,這副模樣,看在本來就惴惴不安的金珍英眼中,無疑是雪上加霜。

他生氣了?因為她不願意配合他,假裝一切沒有發生,若無其事的回到好朋友狀態?

「剛才我跟賴小姐的對話,你都聽見了,對不對?」她軟綿綿的聲調變得強硬,想起賴郁雯對她的諷刺,整個人心如刀割的感到難受。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承認,「對,我聽見了。」

賴郁雯離開時,他們還在門口碰頭了,賴郁雯只留給他一個嘲弄的淡笑,什麼也沒說就進了電梯。

「為什麼要裝作沒聽見?」她鼓起勇氣,屏息追問。

「我怕妳覺得尷尬。」他實話實說。

「我不會,因為那本來就是事實。」

夠了,瞞了這麼久,真的已經夠了,她不想再繼續這種關係,太痛苦了,每次聽見他又交了新女友,她整個人都痛到快窒息。

「上次……我吻你的那一次,我沒有醉,我是認真的。」埋在心底已久的話,一起了個頭,後續也就沒那麼困難,她乾脆一鼓作氣的說出來。

她睜著一雙秀氣的圓眸,定定的凝望著他,無視他臉上複雜的神色,又繼續往下說:「藍呈凱,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喜歡你,從以前就一直喜歡你。」

「為什麼?」他微啞的嗓音響起,看她的眼神深沉,而且陰鬱。

「喜歡一個人,還需要問為什麼嗎?」她苦笑,眼眶泛起濕潤。

「我是說,為什麼妳要選擇說出來?我希望我們把上回的事淡忘,回到以前那樣。」他不希望兩人的關係有任何改變。

她心一酸,情緒突然失去平衡點,全盤失控,「你好自私!你都沒想過,我對你說出真心話,需要多大的勇氣?你至少該給我一個回應,不是嗎?」

「珍英,妳聽我說,妳說妳喜歡我,那只是一種錯覺,很可能是因為妳從來沒談過戀愛,妳接觸的異性太少,所以才會對我產生這種錯覺……」

「藍呈凱,你可以再過分一點!」金珍英被他這席話氣哭了,她跟他認識多久了,怎麼可能會是錯覺?他怎能說出這麼過分的話?

看她眼眶溢淚,藍呈凱也慌了,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下意識走過去想擁抱她,卻被她退後躲開。

「對,我接觸的異性很少,每次有追求者,我總是拒絕,為什麼?那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沒辦法接受其他人。」

她固執又認真的表情,居然令他感到心慌。

「珍英……」

「我不想再當好朋友,也不想再當青梅竹馬,藍呈凱,我累了。」

當她用淚盈於睫的雙眼看著他,他的胸口好像被鑿出了一個洞,有一種可怕的失落感,正在淹沒他。


好朋友的定義有多寬?又有多窄?
當她丟下「告白」這顆震撼彈後
換來的是,他的失聯……
艾思《浪子要試婚》/三月十四日/再一次……換他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