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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451 安祖緹《貧女響叮噹》

 NO.451 20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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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以為法院是他家開的機車男──
根本是顏面神經壞死+無視所有活物的存在!

她,向丁糖,真的窮得響叮噹
想當年擅長咖啡拉花的她,也曾和人合夥開店
哪知經營不善,就這麼背了一屁股債……
她沒有落跑反而到裝潢公司打工還債
但這眼睛長在頭頂的「金機車」總裁──
初來咖啡店視察就要業餘的她離開工地!(不然法院見!)
又同時要工頭明天湊齊十個人加緊趕工!(不然法院見!)
之後她還在咖啡店目睹他要求完美到變態的境界──
指定金吉拉拉花!結果來了隻小狗?(臺詞還是:法院見!)
她看不慣他的囂張,接手拉了隻喬巴給他──
看他瞪著那隻全世界最有名的麋鹿,還認真上網查找資料
她奸笑到內傷卻沒發現,他的眼睛正發亮……

安祖緹/宅女不急婚之八:貧女響叮噹
2/14告白日:力求完美男主角告白N頁……還在開場白?!(囧)


 




 


 

 

連載專區:

安祖緹《貧女響叮噹》

☆☆☆   ☆☆☆   ☆☆☆

 

 「總裁,關於咖啡拉花師傅,有幾名人選可供參考。」

偌大的會議室內,五名男人圍著一張橢圓形會議桌而坐。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從前方的液晶螢幕抬起頭來,看著投影布幕上頭的人選履歷。

「這位紀利生曾經在澳洲參加比賽得獎,目前開班授課當老師。」站在投影布幕前,負責說明的是人事經理趙東迅,為了這次旗艦店的拉花師傅人選,可說是絞盡了腦汁。

這是一家經營咖啡連鎖餐廳為主的公司,其餐廳名稱為「Perfetto」,是義大利文「完美無瑕」之意,以中高價位打入市場,一般上班族皆買得起。

價格雖親民,公司在包裝上卻是十足十大費周章,走的是高質感路線,不管是店內裝潢、餐具還是外帶的杯子設計,都比國際名牌還要來得有質感,握著Perfetto的杯子走在路上,就像是走在法國街道的優雅從容──亦是這間公司的宣傳口號。

最近公司打算開展旗艦店,首間設立在台北市,接下來會持續往南展店,這第一間旗艦店自然就背負了重責大任,任何小細節都不能馬虎,更別說總裁崔士皓本身就是個挑剔、龜毛的人,連一根釘子的位子他都注重。

既然是旗艦店,自然要多項與其他分店不同的特色,行銷公關經理就把腦筋動到拉花身上。

很多咖啡小店都有拉花,但品質良莠不齊,有些店為了製造話題跟效果,就連初學者般的作品也敢端出來賣,這要是在崔士皓的公司內,可是個大大大大忌。

他要求的完美,亦如他身上一針一線都一絲不苟的手工西裝,所以首間旗艦店的拉花師傅,自然功力必須高超到放上托盤的每一杯都完美得無可挑剔,而且這位拉花師傅除了要負責旗艦一店,還得擔當教師資格,訓練儲備師傅人員,以備二店之後的開展使用,故趙東迅拚命搜尋台灣知名度高或者得過獎的拉花師傅,偏這樣的人選還真是不多,使用了比調整型胸罩擠出乳溝還要更大的力氣來尋找,也才找到五名可能不會被崔士皓打槍的人選。

「第二位顏舞栩拉花經歷已有五年以上,曾在法國拿過獎,目前開了一家小咖啡館……」

說明完第二位人員的經歷,見崔士皓沒有任何表示,趙東迅手指滑過平板電腦,再跳往下一個候選人。

「向丁糖是世界比賽大獎人選,曾在義大利留過學,學成後輾轉在歐洲各家咖啡館工作過,前年回國,開了一家咖啡館,不過一年就倒閉了。」

一聽到「倒閉」兩字,崔士皓連下文都懶得聽,揮了下手。

趙東迅一見其手勢,便知他的意思是這位向小姐已出局了。

「不過,她是目前唯一一個沒有正職在身的,應該比較容易請進公司,為公司效力。」

趙東迅以為這應該是最不用費唇舌的一位,畢竟對方連個正職工作都沒有,若要拉來當旗艦店的招牌師傅,必是二話不說就答應,所以他把希望放在這名今年二十八歲的女孩身上。

聞言,崔士皓蹙起好看的濃眉,「既有一身技巧,卻找不到相關工作,這份履歷應該是造假的吧?」

「我查證過,是有相關新聞……」

趙東迅才想拿出他辛苦找來的得獎照片,孰料崔士皓又是一揮手,擺明不考慮。

沒想到他最看重的竟然第一關就被總裁刷下來了,趙東迅暗暗嘆了口氣,滑向下一位候選人的履歷……

 

☆☆☆   ☆☆☆   ☆☆☆

 

「米飯五元,高麗菜……嗯,才用三片,算三元好了,蛋三元,白芝麻一元……」向丁糖在記帳本上將今日晚餐所使用的材料費用一一填記上去,「今天早餐一共花掉十五元。」

推開記帳本,瘦長纖臂往後仰開,向丁糖倒在只有一張床墊,沒有床架的彈簧床上。

「我可以去參加一個月只花一萬日幣的『黃金傳說』了。」她輕嘆口氣,摸摸肚皮,覺得那兒似乎還有些不滿足。

今早就做了一個高麗菜蛋飯捲,不大不小約莫兩掌合起來的大小,飽是飽了,但那平淡的口味,長期吃下來,味蕾可饞啦。

她好想吃點美食喔,嗚嗚嗚……

因為經濟拮据,每次都只能挑最便宜的食材,加上為了預防食材爛掉,她常得連續數天吃同樣的東西,像冰箱內那顆高麗菜她已經吃五天啦!

菜葉邊緣已經開始發黃凋萎,看起來營養早就流失,吃了也僅是增加纖維質罷了,但為了活下去,還是得把它吃光啊!

誰叫她是個窮光蛋呢!

她坐起抱膝,大嘆了口氣。

曾經,她是個深受寵愛的獨生女,即使父母反對,她還是好說歹說的勸動兩老出錢讓她去歐洲留學,學習咖啡吧檯技巧,學成後,輾轉在各家餐廳打工,偷學主廚的祕技,又抱了幾個大獎,這才得意歸國,讓當初曾抱反對之意的父母顏面有光。

回國後,兩位昔日同窗找她一塊兒開咖啡館,這本來就是她回國時的志向,二話不說便答應,並把身上所有的積蓄全拿出來投資。

她不管經營與人事,只管她擅長的技術方面,剛開始生意不錯,同窗覺得大有可為,又覺得一家小小咖啡館賺的錢太少,於是租了市區的店面,規模更大,佔地更廣,開幕日那天,她還把父母邀請來成為座上賓,證明女兒當年發下的誓言可不是空口說白話。

怎知,生意雖然不錯,但因為房租、人事等經費增加了,營業所得趕不上燒錢的速度,同窗為了節省經費,開始在高價的材料裡混入了低廉的食材,就連咖啡豆都進了次級貨。

行家一喝便知,老顧客覺得品質下降再也不來,生意因此一落千丈。

同窗不甘願,唆使兩位合夥人借錢周轉,怎知這洞越填越大,難以收拾的局面下只能倒閉結束。

這一番創業,讓向丁糖欠了朋友一百二十三萬,這還不包括信用卡的預借現金債務。

昔日風風光光,對比現在的落魄,想到當年的大話,向丁糖實在沒臉回鄉跟父母借錢還款,她與朋友協商好每月的攤還數目,至於銀行的債務因為實在湊不出錢來,只好擺爛先放著,同時為了避免銀行方面主動扣取她的薪資,使她無法先還掉朋友的債務,她只好四處尋找可以不將她加入勞健保的公司,以免被銀行尋著她有工作收入,強制扣款。

一間規模極小的裝潢公司老闆見她年紀輕輕,就欠了一堆錢實在可憐,加上她人長得甜,笑起來兩顆梨渦十分得人憐,故冒著違法的危險,答應她的要求。

從此,她離開咖啡界,成了一名啥都要做的小雜工,一個月薪水不過兩萬六,扣掉朋友的還款與房租,僅剩三千五。

為了省錢,向丁糖在吃用方面十分節省,每日提早一小時出門,走路去上班,中午公司的便當僅吃一半,剩下一半帶回家,就是當日的晚餐。

經濟雖然這麼拮据,但她還是拚命的每個月存了五百至一千的金額,錢雖少,但有朝一日,它還是可以成為創業的基金的!

她抱著這樣的希望,努力的生活著。

頭一撇,看著床櫃上的鬧鐘,時針在靠近七的位置,而分針已走向十了。

「該準備出門了。」

她起身,收拾了一下廚房,小小不過六坪大的斗室,所有的家具都是房東給的──更正確的說法是之前房客留下來的,故就算床墊有數個地方凹陷了,每日起床都腰酸背痛,她還是湊合著睡。

還好她一個小小行政人員,偶爾要到現場支援,所以公司對於服裝沒有任何要求,故她上班就是T恤牛仔褲加布鞋,T恤都洗得褪色了,仍持續在穿。

踏出家門,秋日清晨泛著涼意,她忙拉起外套拉鍊,拽著帆布製大方包,大步踏往公司。

 

☆☆☆   ☆☆☆   ☆☆☆

 

向丁糖到了公司,繼續整理昨日未整理完的進貨單,在電腦裡頭鍵入歸檔,老闆走過來輕敲了辦公桌面一下。

「丁糖,這陣子要請妳支援一下。」

「好啊。」她點頭。

公司剛接到相熟設計師的發包,是家連鎖咖啡廳的旗艦店,工期三個月,他們公司小,人手不足,故她也得去幫忙。

那家連鎖咖啡店頗為知名,全省皆有連鎖店,據說明年就要進軍大陸了,想到人家做得有聲有色,而她卻是淒慘落魄還負債累累,就想大嘆三聲無奈。

這三個月,除了行政工作,她還得到現場幫忙,這表示她可能每天都得忙到九點左右才能回家,但她一點都不覺得苦,因為這代表她將有加班費可領,反正回家也沒事做,為了省電費她連電視都不看,插頭從她搬進來的那天就沒插上插座過,空閒的時間她還真寧願加班,多賺點錢,盡快恢復為自由身。

來到現場,赫然發現這竟是她昔日咖啡館的舊址,但人家財大氣粗,把隔壁兩家店面都租下,一起打通,目測約莫百坪,果然是旗艦店的氣度與規模。

聽說負責人非常注重細節,就連工材進料也有指定牌子,數量也經過嚴密評估跟討論,更是公司直接訂貨,想要偷工減料,就等著收法院傳票。

老闆接了這case也是戰戰兢兢的,據說負責人每天都會抽空過來監督工程進度,三個月內沒完成,法院見,施工不嚴謹,法院見,工作人員不堅守安全規範,法院見……

向丁糖心想,這位負責人是把法院當自家開的,一天不掛在嘴上講,會嘴巴癢吧。

不過因要求嚴格,工程費用還挺豐厚的,所以老闆雖然很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收到法院傳票,但看到錢多多的情況下,還是咬牙接下了。

小公司咩,有眾多辛酸是無法為外人道的……

慣例做了十分鐘早操,暖身暖身,以免搬運重物工傷,接著大夥拿起木材敲敲打打,先把工作桌架起來,開始上工。

整間房子的原先裝潢已經打掉,只剩下光禿禿的水泥壁與梁柱。

頭戴著安全帽的向丁糖站在屋子中央,腦子裡慢慢浮現昔日咖啡館的一點一滴,鼻頭一酸,眼淚都要滾落了。

曾經,她們是如此意氣風發,以為未來的人生將是一片坦途大道,怎知,轉眼間就成了人生的失敗組,到現在還翻不了身。

一年了,她的事業倒掉已經一年了,三個人身上背負的債務均有不同,拆夥的那日,大夥將怨氣發洩,不僅事業沒了,就連多年好友的情誼也沒了。

這也叫做人財兩失吧……

「丁糖。」另一頭的工頭喊,「來幫忙搬水泥。」

「好!」向丁糖扶穩安全帽,小跑步而去。

 

☆☆☆   ☆☆☆   ☆☆☆

 

今天是旗艦店施工的第一天,在崔士皓的行程表上,上午十一點半要去視察施工情形。

黑色Audi平穩停在店門前,司機,同時也是他的祕書,今年三十六歲的江偉任為他開了車門。

「總裁,到了。」

正埋首從平板電腦查看分店業績情況的崔士皓抬起頭來,放下平板,走入太陽底下。

店內,正忙碌著。

他手揚起,朝裡頭的人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才六個人,這來得及嗎?」

「總裁,合約說明得很明確,裝潢包商說是來得及的。」江偉任回答道。

若來不及,誤了他開幕的良辰吉日,合約罰得再重也沒用。

「跟許設計師傳達我的意思,叫他再多派點人來施工。」他不容許絲毫延宕的可能性發生。

「是的。」江偉任點頭。

崔士皓濃眉忽地微蹙,「有個女人?」

「咦?」江偉任有些詫異回頭,果然看到壯碩的男人群中,有個綁著馬尾的嬌小身影,正扛著水泥包,看似舉步維艱的往正在塗平水泥牆的工人走去。

「那女人那麼瘦弱,做這種粗工不會出意外?」崔士皓凜容道,「我可不允許有任何傷亡在店內發生。」

他對這方面也是很忌諱的,若有人因工傷死亡,就算損失再鉅,他照樣會捨棄,並會對出事的工班索取賠償。

「總裁,我們過去看看吧。」

「嗯。」崔士皓雙手負於後,領在前頭。

當西裝筆挺的兩人出現在工地時,正好擋在向丁糖前方。

被沉重的水泥包壓低身子的她,納悶抬頭,這身子一站直,水泥包就控制不住往下滑,「砰」的一聲,在地上揚起滿天灰塵。

崔士皓迅速掏出手帕掩住口鼻。

向丁糖戴著粗麻手套的小手揮了揮,啞著嗓喊:「喂,這裡很危險,你們不要在這裡擋路!」

「很危險妳一個女人還在這裡工作?」崔士皓站得直挺挺的,跟個門神沒兩樣,居高臨下瞪視安全帽下的清麗小臉。

這臉……怎麼有點眼熟?

崔士皓完全沒想到這就是昨日第一關就被他刷下來的咖啡師傅候選人。

「有規定說女人不能做裝潢嗎?」勞工局都規定不能職業歧視的好唄。

「我只是,」崔士皓以手帕撣了撣身上的灰,一旁的江偉任也幫忙將看不見的灰塵輕拍掉。「不想看到有自不量力的女人在我的地方出意外。」

「啊?」自不量力?

「怎麼了?」工頭小跑步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這裡的負責人?」崔士皓冷眸直視工頭。

「對。」工頭點頭。

「我是這間店的負責人。」

大家一聽到負責人「駕到」,想到他開口閉口就是「法院見」,紛紛放下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來,像誰施放了口令一樣。

他就是負責人?

向丁糖驚異的望著看上去頗年輕,預估三十出頭歲,卻已擁有數十億資產,身家斐然,事業成功的崔士皓。

年輕有為,指的就是這樣的人生勝利組吧?

他身材挺拔修長,不像同事那樣壯碩魁梧,故很適合窄版西裝。

他有著一雙凌厲的單眼皮,銳利的眼神充滿精明,高挺而下方往人中略彎的鼻型搭配薄唇,俊得有特色,也俊得讓人想退避三舍。

這一看便知不好惹,難怪三不五時就把「法院見」三個字掛嘴上,小老百姓都要被唬得膽子都沒了。

向丁糖心想她這個人生失敗組,在二十七歲那年重重摔了一跤,不知道依她現在的努力,到與他同樣的歲數有沒有辦法東山再起。

她猜,他大概三十二、三歲,也就是說有四、五年時間……

她暗暗掐指默算了遍,算出解答後黯然垂頭。

看看四十歲有沒有可能吧,嗚……

「你好。」工頭連忙將安全帽拿掉,朝崔士皓點了下頭。

「你把安全帽拿掉幹嘛?」崔士皓像見到鬼般瞪著他。「萬一剛好有東西砸下來,你不就死於非命?」

「呃……」工頭嘴角抽了抽,怕他說出「再不把安全帽戴好,我們就法院見」,連忙將安全帽再戴回去。

一旁的向丁糖見他不知頤指氣使個鬼,像是存心給下馬威似的,心頭就一陣老大不爽,再想到他剛才竟然指責她「自不量力」,這「新仇加舊恨」,讓她真想在他臉上抹水泥,灰頭土臉走出去!

「小陳哥,」向丁糖朝離她最近的男人喊,「我們應該給崔總裁一頂安全帽,萬一剛巧有什麼砸下來,崔總裁一命嗚呼了,我們就拿不到工錢啦!」

小陳哥心領神會向丁糖是在回敬崔士皓適才的一番話,畢竟大家也共事半年多了,嘴角一彎,不只拿了崔士皓的,連江偉任的份也一併拿來了。

「戴著戴著,安全。」小陳哥笑得極度諂媚,口角的糖蜜都要流下來了。

崔士皓是個聰明人,焉聽不出向丁糖的嘲諷之意,他轉頭瞪向矮他將近一顆頭,膽子卻比個子高的向丁糖,將安全帽戴上,用力扣上扣子。

「她,」他指著她,臉卻是望著工頭,「調離開我的工地。」

「啊?」工頭詫異瞪大眼。

向丁糖更是瞪得比銅鈴還大顆。

「喂,為什麼要把我調離工地?我還怕你受傷,提醒要戴安全帽耶,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你不可以隨便做決定!」向丁糖憤怒抗議。

「這是妳的店嗎?」崔士皓雙手負於後,冷瞟她。

她憤怒得咬緊下唇。

一年前的確是啊!

「不好意思,崔總裁,」工頭為難道,「我們人手不足,丁糖是行政人員派來支援的,如果把她調走了,進度會有問題的。」

「那不關我的事。」崔士皓態度高傲道,「這不是我該解決的問題。」

「可是……」

「而且你剛說什麼?」崔士皓抓著小辮子,「她是行政人員?她不是專業人士?你敢把條雜魚放到我的店裡從事危險工作?」

雜魚?

向丁糖真想拔掉安全帽直接從他身上砸下去。

「喂,你是怎樣?報老鼠冤嗎?因為我故意叫你戴安全帽,所以你就為難我?你是不是男人啊?」向丁糖氣得要跳腳。

「我是男人,所以我不能允許女人,還是個非專業人士的女人造成任何可能的危害。」

「×!你不是從你媽肚子裡生出來的嗎?這樣歧視女性的?」向丁糖真是想衝上去跟他狠狠打一架了。

崔士皓冷瞟著神色激動的向丁糖。

真是有理說不清,而且還罵髒話,這女人未免太粗俗。

「你說啊!難道你不是女人生養出來的?」向丁糖氣得小臉都漲紅了。

「丁糖,不要衝動!」小陳哥忙架住她。

「他太過分了!」向丁糖氣怒的喊。

「人家總裁耶,等一下叫妳法院見。」小劉小聲提醒。

「見就見啊,你祖馬啥世面沒見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種把我關個十年八載,還不怕餓死!」

說不定牢獄裡頭吃得還比她現在吃得優渥!

向丁糖受同事的耳濡目染,講話也跟男人沒兩樣的豪氣與不拘小節,對於女人就該優雅從容的崔士皓來說,這是個他只想劃個馬里亞納海溝橫亙在兩人面前,一輩子都不要有任何接觸的粗鄙分子。

崔士皓以手帕擦掉沾到臉上的憤怒星沫,直接扔在地上。

「明天我來巡視時,別讓我見到她,同時請增加到十名人手。」

說罷,他轉身便走,任憑向丁糖在後方暴怒得又喊又叫,也一樣不為所動。

「渾蛋、渾球,你偷我們的安全帽!」這句話入了崔士皓的耳。

崔士皓這才發現頭上還沉甸甸的壓著個東西。

他有些惱怒的轉頭瞪了狀似竊笑的江偉任一眼。

「江祕書,你自己的安全帽也沒拔!」

「對啊。」江偉任年紀不小,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這兩年服侍這位挑剔龜毛的主子,性子磨練得更是淡定。

「幫我拿掉。」

想到這是那女人藉嘲諷拿來的安全帽,他絲毫不想讓手指碰上「髒東西」。

「是的。」

江偉任拿掉兩人的安全帽,走過去還給工頭。

「總裁並不是看不起女人,」江偉任低聲道,「他只是覺得這工作太粗重,這位小姐那麼纖弱,怕出意外而已。」

「你不要替他講話!」向丁糖氣喊,「那男人肚子裡想什麼我一清二楚!」

真是人在氣頭上,就算是真話也聽不入耳啊。

江偉任不以為意的笑了下,回身回到車內。

「你剛跟那個女人講什麼?」後座上的崔士皓蹙眉望著後視鏡內,正發動引擎的江偉任。

那女人哪來的膽子敢說他肚子裡想什麼她一清二楚?

笑話!

那女人言行舉止皆粗鄙,與他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最好看得透他!

「沒什麼。」江偉任轉動方向盤,「我只是請他們照你的意思行事。」

這跟那女人的憤怒根本兜不上。

「你……」崔士皓忽地意識到,那女人為什麼這麼說他,根本不需要去追究解讀。

誰會管雜魚心裡怎麼想!

「上路吧。」他揮手,低頭繼續看業績。

 

☆☆☆   ☆☆☆   ☆☆☆

 

今年二十五歲,臉蛋嬌麗的祕書將代簽資料放到整整大她二十歲的趙東迅桌上,直起窈窕身材時,目光不經意落到趙東迅的頭頂。

「經理,你白髮又增加了。」地中海的範圍似乎也擴大了。

「唉。」趙東迅聞言嘆氣,「不是在找旗艦一店的咖啡拉花師傅嗎?這件事煩得我快蒼老十歲。」

上回經由崔士皓默許的有三位,他親自前往拜訪,只有目前以授課為主的紀利生願意一試,其他兩位因為有自個兒的咖啡館要經營,所以不想降階當員工。

可是啊,紀利生明明與崔士皓聊天聊得好好的,待請紀利生實際施展拉花技術時,崔士皓的挑剔天性就竄出頭來了。

「紀老師,你這花拉得不對襯。」崔士皓微微蹙眉道。

紀利生拉的是最常見的葉子,這他閉著眼就能拉出一片,故被崔士皓這樣挑剔,心裡可老大不爽了。

「這拉花重視的是美感,又不是在做啥工業建築,搞啥對稱啊?」況且紀利生自個兒橫看豎看,明明長寬都差不多,這位年紀輕輕的連鎖咖啡店總裁,是把他叫來找碴的嗎?

深知崔士皓腦子裡暗藏著一把精準度為公厘的尺的趙東迅,這冷汗已經滴落一顆了。

「這至少差了一公厘,左葉離杯緣太遠,失了飽滿的美感。」崔士皓從咖啡上抬起頭來,「麻煩你再拉一杯。」

紀利生一肚子火,但還是煮了杯咖啡傾斜杯面,正要倒入奶泡,崔士皓忽然又開口了。

「做點別的吧。」

臨時換考題,對紀利生來說不是問題,他心想這次就別做可讓崔士皓在對稱上挑剔的圖,改轉杯子角度,注入奶泡,嫻熟快速的拉出一隻天鵝,點上眼睛,繪出翅膀的羽毛線條,精美得讓趙東迅都要拍手叫好了。

「好了。」紀利生將杯子放上桌,面上微露得意之色。

「你這次做了隻不對稱的天鵝,是對自己的手藝沒有信心?」崔士皓抬眉問。

「誰說我沒有信心?這台灣咖啡師傅的拉花技術,我若說第二,沒人敢喊他第一。」

「那不,你就做兩隻面對面的天鵝吧。」

紀利生氣極了。「你這是故意在挑剔嗎?你要我拉出兩隻一模一樣的天鵝來羞辱我嗎?」這可惡的總裁大人分明在找碴嘛!

「畫面的美麗不是該由你來定奪?若是對稱天鵝你拉不出完美,也就是你的手藝還端不上敝公司的檯面,配不起Perfetto名號。」

趙東迅的冷汗此時不是滴落兩顆而是一大串了。

崔士皓的挑剔有時真的是故意,他要看這個人有多大的意志力與韌性能忍受他的完美要求。

可是創作者的自尊心通常都很高,對於自己的作品可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紀利生的拉花不給一百也有九十,卻讓崔士皓說得像是一文不值,這要是易地而處,趙東迅相信他也會發火。

他真怕這唯一的人選就要惱羞憤離了,到時他不僅是要耗費比把A罩杯擠出乳溝還要大的力氣來尋找新人選,而是根本搞平地造山活動了。

果不其然,紀利生解開圍裙,摔到吧檯上,「你們這間小廟容不下我這座大佛!」

紀利生走了,這咖啡師傅沒了,而離開幕尚有兩個半月。

「趙經理。」崔士皓不受任何影響的往右一瞥,直視他的雙目。

「我再去找其他人選。」

他能說什麼呢,總不能指著他的鼻子大吼:「人家明明拉得很好了,你挑什麼挑?」

就算他真的這麼發火好了,崔士皓也會一臉淡定的說:「找新人。」

他真懷疑這世上究竟有誰有辦法讓那張表情最多是將兩道濃眉擠在一塊兒的崔士皓產生其他情緒的。

「總裁,」趙東迅一臉苦瓜,「照您的標準,想在兩個月內找到咖啡師傅,恐怕比走在路上撿到一袋錢還難。」

「那你就去路上撿錢吧。」崔士皓以手帕擦掉手上沾到的咖啡奶泡,走出調理室。

趙東迅對著崔士皓的背影握出了拳頭,想像他這一拳結結實實搥在他背上,將人打飛出去。

唉,他也只能這樣用妄想來發洩情緒。

「經理,總裁每給你一個工作,你都要蒼老十歲,這下都快兩百歲了。」祕書笑道。

「妳就知道那傢伙多折磨人!」趙東迅氣怒咬牙。

「可是你還是繼續待了下來。」祕書旋身,直接坐來趙東迅的大腿上。

「因為退休福利好啊。」

沒一家私人公司可以像Perfetto一樣,只要做滿二十年,退休之後每月可領底薪的五成當退休金,就算僅以趙東迅目前的薪水來算,他若撐過二十年,每月有四萬可領,加上他平日理財有成,環遊世界都不是問題。

當然前提是,可別出錯被開除,所以他一直很小心的奉承著崔士皓呢。

「那經理,你也要想辦法幫人家加薪,這樣退休時我們才能一起過著好日子啊。」祕書手攬著趙東迅的頸子,嬌聲嬌氣道。

「當然。」趙東迅掐住祕書下巴,厚唇重重吻上,「包在我身上。」

 

☆☆☆   ☆☆☆   ☆☆☆

 

崔士皓覺得趙東迅還挺無能的。

叫他找個咖啡師傅,找了一個月了也找不到一個合乎標準的。崔士皓看看時間,下午三點,可以去找個地方喝下午茶。

他想,他去找間咖啡館晃晃,看看能不能尋到技術好到可以挖角的咖啡師傅。

他們公司的福利佳,連退休生活一併照應到,要找到員工不難,說來說去,還是趙東迅太遜。

他知會了江偉任一聲,扣上西裝外套扣子,走出豪華辦公室。

秋日的陽光還是挺熱,但穿西裝習慣的他像對溫度無感,背脊挺得直直,負手於後,信步走向附近一家評價不錯的咖啡廳。

他一向喝黑咖啡居多,那才是最能喝出咖啡豆優劣的選項,加了奶啊糖的多少會掩蓋缺點,所以他從不點。

這次呢,就犧牲一點吧。

走著走著,過了轉角,他差點一腳踩在一封信上。

崔士皓納悶撿起,發現信封頗厚,打開封口,赫然發現裡頭都是錢。

算一算,一共有兩萬七千八百元。

是誰說,要找到符合他理想的咖啡師傅,跟在路上撿到錢袋一樣的困難?

眼下不就有一包?

根本就是趙東迅無能。

「啊,我掉的東西!」突然有個男人衝了出來,直接搶走他手上的信封袋。

「你掉的?」

「對對對!」男人將裡頭的錢抽出來,一臉開心的放進口袋裡,信封則是扔到地上去了。

男人一下子就不見蹤影,崔士皓心頭不知怎地覺得不對勁,他將信封袋撿起來,發現上頭有文字,翻來正面,先入眼的是姓名──向丁糖。

這橫看豎看不像個男人的名字。

應該不會有父母把男孩子取名為糖果吧。

「向丁糖」的上方以楷書體打印著「薪資袋」三個字。

拂不去怪異感的他,將信封放到口袋內,打算拿到警察局,請他們查一下這錢該不會在他一時失察之下被侵佔了。

崔士皓因此旋回腳跟,走出巷口,一具人影在這時閃入,直接與他撞個滿懷。

「啊!」對方痛喊一聲,連退數步。

他僅上身晃動了下,迅速站穩,穩固如山。

「對不起。」來者摀著鼻子道歉。

是個女人。

他微點頭未語,腳尖往左轉十五度,避開那個女人,走往警局。

 

☆☆☆   ☆☆☆   ☆☆☆

 

向丁糖快崩潰了。

她的薪水竟然不見了!

因為她名下帳戶不能有任何金錢存入,否則會被銀行追查到,扣掉欠款,故公司內只有她是領現金。

今日是五號,領薪水的日子,深怕錢不見的她一向都帶在身上──不是懷疑公司的同事手腳不乾淨,而是經濟拮据的她絲毫不能冒險──怎知她出去辦個事,從郵局出來沒多久,就發現裝錢的信封不見了。

她沿著來時路一路找,附近警察局也問過了,都沒人撿到錢。

怎麼辦?

薪水若不見了,她就付不起房租、水電費,還不起朋友錢,而且這個月的生活費就完全沒著落了!

像她這種窮鬼可是一毛錢都丟不得的啊!

思來想去,只有這條巷子最有可能是掉錢處了,因為她曾經在這裡接過電話,有可能是從袋子內抽出手機時,錢袋一起跟著出來,但她沒發現。

向丁糖將過長的瀏海攏到耳後,低頭尋找,卻怎麼也看不到她裝錢的信封袋。

該不會被撿走了吧?

對了,那個男人……

她急呼呼轉身追上以散步的姿態行走的崔士皓。

「對不起,先生,不好意思。」

那個男人連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先生。」向丁糖一掌拍上對方的寬肩。

忽然,她的手腕被強硬拉扯,眼前景物如流光幻影轉了一圈,接下來是全身骨架都要散了的劇痛。

「啊!」躺在地上的她,只看得見上方的天空灰藍得像是畫家調出來的,帶著濃濃陰鬱,就像她的心情。

「我不喜歡有人隨意搭上我的肩。」一道低沉冷淡的嗓音從上方傳下。

向丁糖掙扎著爬起來,「我只是……有事要問你啊……」

一雙眸子惱火瞪著面上一點道歉之意也無的崔士皓。

這男人……怎看起來有些面善?

「問,這個字有個口,不需動手動腳。」崔士皓冷聲道。

「我叫你老半天你都不應啊。」以為她喜歡碰他嗎?搞不好他肩上還有頭皮屑咧!

「妳會隨意在路上回應他人不指名帶姓的叫喊?」

靠!跟這個男人根本是有理說不清啊!

這男人長得雖俊,但五官可真是刻薄了,狹長單眼皮、鷹勾鼻、薄唇,俊得有特色,也俊得讓人退避三舍……

咦?這樣的形容詞以前是不是也有使用過?

她是不是在哪看過這張討人厭的臉?

「妳要幹嘛?」崔士皓問,不喜歡有人平白無故耽誤他的時間。

「喔,我是想問……啊!」她倏地尖叫。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王八蛋啊,就是叫工頭把她從工地趕走,不准她在現場工作,歧視女人的沙豬!

可惡啊,舊仇尚未報,今日又被過肩摔,她真要找機會佈陷阱,讓這男人摔落,來個萬箭穿身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讓崔士皓難忍的蹙起濃眉。

「沒事了。」她說,接著迅速跑開。

莫名其妙的女人。

崔士皓拿出手帕,撣了撣剛被握的肩頭,擦了擦手後,摺疊整齊放回褲袋內。

他繼續往警察局走去,向丁糖則偷偷跟在他後頭。

雖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在他身上受到的鱉氣,一定要想辦法討回來。

連個「對不起」都不說的男人,她一定要從他口中聽到這句道歉!

 

☆☆☆   ☆☆☆   ☆☆☆

 

走往警察局途中,崔士皓發現一間貌似新開的咖啡館。

格局小巧,佈置不少花花草草,原木的裝潢看起來挺溫馨,不過,這不是吸引他的主因。

門口的小黑板上繪著一杯拉花咖啡,標榜客人的任何要求都能做到。

他頗感興趣的轉身入內,想見識見識這位咖啡師傅是否真有這本事。

他進入咖啡館了?

向丁糖躲在一只盆栽後,彎著身,偷覷入咖啡館的崔士皓跟櫃檯點了東西,隨即找了一個空位落坐,並拿出手機來滑。

櫃檯內一位女孩開始煮咖啡,使用的是虹吸咖啡壺,沒一會兒,陣陣咖啡香傳出,向丁糖肚子內的咖啡饞蟲立刻被喚醒,咕嚕咕嚕叫著。

她這個月的咖啡「扣達」已經用掉了,不能再喝了,嗚嗚嗚……

公司內僅提供三合一即溶咖啡,又稀又淡還會咬她的舌頭,每喝一次,味蕾就大發抗議,後來乾脆不喝了。

依她的經濟能力實在不該掏錢出來喝一杯百元起跳的咖啡,但是要她完全斷絕真會要她的命啊,於是她給自己一個限度,也就是一個月可以上咖啡館奢侈一下,細細的聞上咖啡香,再喝上一口,感受那濃厚單寧將味蕾潤澤的美妙滋味,然後嚥下那份香醇。

她會在發薪之前,計算一下當月結餘金額,來決定她可以喝上多高檔的咖啡,而就在昨日,她將這個月咖啡的額度給用掉了,故今日,她只能在外頭乾瞪眼。

早知道就不要跟蹤他啊啊啊……

對吼!她倏忽想起。

她怎麼有這個空跟蹤他呢?

她的薪水袋還沒找到啊!

說不定它掉在一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地方,她應該再回頭用力的仔細的再找找才是。

臭男人,算你幸運,今日暫且放過你!

狠狠的瞪了姿態優閒等候咖啡上桌的男人一眼,轉過身,就被一雙好奇的眸盯住。

「小叮噹!」對方大叫起來,「果然是妳!」

向丁糖傻愣了下,「芳……芳儀?」

廖芳儀是她的同窗,也是她的咖啡館合作夥伴之一,自從大夥翻臉拆夥後,就不曾聯絡了,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意外相逢。

廖芳儀身穿著一件黑色polo衫,外套咖啡色圍裙,圍裙以白色字體印著「海藍coffee」等字。

海藍coffee不就是她右手邊這家咖啡館的名稱嗎?

她在這裡上班?

「好久不見。」廖芳儀拉起她的手,熱情活潑的好像過往的嫌隙未曾存在過。

「好久不見。」向丁糖有些尷尬的回笑。「妳在這邊上班?」

「這我開的。」

「妳開的?!」她瞠目。

「嗯啊,上個星期剛開幕的。」

她還負債累累,連杯咖啡都喝不起,但是廖芳儀卻又「重操舊業」,開了新咖啡館?

她的心口,感覺到酸酸的妒意。

「妳跟美晴一起開的?」

何美晴是另一個合夥的夥伴,主管財務,咖啡館的經營策略、擴充與增資,都是由她負責,不到一年就倒掉,在向丁糖認知裡,她該負最大責任。

「我自己開的。」廖芳儀笑道。

「妳的資金怎麼來的?」

廖芳儀咧開嘴,有些嬌羞的說:「我男朋友幫我出錢的。」

「男朋友?」

「嗯。」廖芳儀點點頭,「他出錢幫我還了債務,還開了這家咖啡店給我。」

「這麼好?」竟然有這麼闊氣大方的男朋友。

「當然啦,我沒計較名分,自然就會在金錢上面給我補償。」

沒計較名分……

向丁糖恍然吃驚。

「妳要的話我可以幫妳介紹一個,只要妳不介意年紀大到可以當爸爸。」

「不、不用了。」心中的道德尺度是無法讓她當人家小三的。

「當年我們欠的那些錢,妳還了嗎?」廖芳儀問。

她搖頭。

「欠的不少耶,妳爸媽沒幫妳?」

「我不想再用他們的錢。」向丁糖黯然道。

倒了店,也讓她成熟長大了些,不再是當年任性的為所欲為,不替父母著想的小女孩了。

當年留學就花了父母不少錢,之後的生活費陸陸續續一直有贊助,向家是中產家庭,負擔得起,但不是理所當然。

更何況她都快三十歲了,怎好再讓父母操心金錢這一塊。

再怎麼不成熟懂事,也該在近而立之年清醒。

「那妳現在生活一定很拮据吧?」廖芳儀以同情的神色回視。

廖芳儀比較會打算計較,所以她虧的錢最少,但身懷債務也讓她很不好過,所以她才會乾脆去當人家小三,想盡辦法把對方的心套牢後,陸續使其替她還款,進而出資開店給她,這番功夫也費了她半年時間呢。

向丁糖苦笑了一下。

「走,進來,我請妳喝咖啡。」廖芳儀熱情邀約。

這誘惑很大,但她的薪水袋還沒找到啊!

「不用了,我還有事……」

廖芳儀強硬的將她拉進去。

「不差喝一杯咖啡的時間,妳順便幫我看看我家的咖啡師傅手藝如何,像妳這麼棒的我是找不到也請不起啦,不過我家那個也算不錯了。」

廖芳儀將她安置在吧檯前,L桌靠牆的那一端,離門口最遠,較為隱密,向丁糖只要側過頭與廖芳儀交談就可以看到還在專心滑手機的崔士皓。

雖然仍心繫薪水袋,可是這咖啡香味讓她無法帥氣的轉身走出去。

啊,咖啡啊……

「樂樂,幫她做杯卡布奇諾,半糖。」廖芳儀對櫃檯內的女孩道。

樂樂點頭,轉身煮咖啡,另一名女孩將崔士皓的那杯拿鐵放到他桌上。

「您的拿鐵。」女孩收起托盤貼在腹前。

崔士皓一看那奶泡上的花樣就皺眉。

「等等。」他喊住走回櫃檯的女孩。

「請問有什麼事嗎?」女孩回身。

「我剛說我要的是一隻金吉拉吧?」

「是啊。」女孩點頭。

「這是哪來的雜種?」

「啊?」女孩怔愣。

「這麼醜的金吉拉,飼主第一天就把牠丟到大街上,這麼醜的拉花,妳敢多收三十塊?」拉花咖啡比一般咖啡還要多收三十元,但這麼醜的拉花,見了只會影響他的心情,就算倒貼他三十他也不爽喝。

「牠哪有醜,牠很可愛啊。」女孩窘迫回道。

「妳去站在外頭,跟上天說若妳是說謊,就願給路過的車撞,我就考慮相信妳。」

沒遇過這麼惡劣的客人,女孩不知所措的轉頭尋求支援。

「怎麼了?」廖芳儀忙過去詢問。

「這麼醜的拉花妳敢拿出來賣,一杯收一百五?」崔士皓直言。

是有多醜被他嫌成這樣?向丁糖好奇。

她記得崔士皓是連鎖咖啡店的負責人,想想,他放著自個兒家成堆成打的咖啡不喝,跑來小小咖啡館找碴,果然符合他外表的刻薄形象啊。

向丁糖悄悄走過去,站在廖芳儀後頭偷瞄。

瞧見那拉花,她嘴角一抽。

芳儀是怎麼了嗎?

美感跟著羞恥心一塊兒不見了?

這樣的拉花要是她根本無法端出來見客。

「這拉花很可愛啊,小狗對吧?」廖芳儀以職業的甜美笑容笑道。

這話一出口,女孩跟崔士皓都要顏面神經失調了。

「這是貓,金吉拉。」崔士皓不耐回道。

「欸,」廖芳儀轉頭指責女孩,「妳是不是跟樂樂說錯了?人家要金吉拉,妳拉條狗給人家幹嘛?」她又轉對崔士皓道:「不好意思啊,是弄錯了,反正拉花喝進肚裡,什麼圖案不都一樣?」

向丁糖嘴角又再抽了一下。

負責人員訓練的廖芳儀都是用這樣的方式去面對客人的刁難的嗎?難怪店會倒啊……

崔士皓面無表情的起身。

向丁糖見狀,連忙背轉過身以防被瞧見。

「喂,先生,你不是要走了吧?」廖芳儀忙安撫道:「金吉拉咩,不然我重拉一隻給你。」她以眼神暗示女孩,快把毀容的金吉拉拿走。

崔士皓心想再給一次機會,於是就坐下了。

櫃檯後的樂樂剛煮好咖啡,正要拿起奶泡壺,廖芳儀連忙制止。

「小叮噹,這杯金吉拉給妳。」她拿過女孩手上的咖啡,放到向丁糖面前。

向丁糖愣了愣,隨後又想,抹掉奶泡,不也是一杯香醇的研磨咖啡嗎?就喝了吧。

金錢似乎把她的自尊心也磨掉了哪……

「看在我請妳喝咖啡的份上,妳幫忙拉杯金吉拉給那個奧客吧。」

 

☆☆☆   ☆☆☆   ☆☆☆

 

「啊?」向丁糖水眸瞪大。

「妳應該也很久沒拉花了,技術可能有點退步,不過……」廖芳儀壓低嗓音,避免被樂樂聽到,「至少不會毀容吧?」

「那個女生技術還不夠好,妳就讓她上場?」向丁糖不敢相信廖芳儀生意竟然這麼隨便做。

是本性就是如此,還是因為有金山可靠?

「技術也是要靠磨練、靠經驗的啊,我總不能讓她一直做一直倒掉吧?那些都是錢耶。」廖芳儀一臉心疼道。

「但是客人覺得妳拉得不好看就會走了,像那個崔……像那個客人一樣啊,說不定連錢都不付。」

「不會啦,其實有些客人的要求沒那麼高,有的甚至只要有花樣就爽了,那種刁難的客人沒妳想像的多。」廖芳儀絲毫不以為意。

「是嗎?」向丁糖真想提醒她──妳這店才開一個星期,最好看得出來客人的檔次沒那麼高。

「去啦,幫個忙啦。」廖芳儀輕推她的肩。

幫個忙不算什麼,而且太久沒實際碰觸拉花,向丁糖的確也有些技癢。

她離開咖啡業雖然一年了,也沒那個錢買器材回來練習,不過每天洗碗的時候,她可都會利用清水模擬避免將手感遺忘,畢竟有朝一日,她還是要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咖啡館,這是她的夢她的希望啊,也是日子過得這麼艱苦仍能堅持下去的主因。

可是想到要專門拉花給那個刻薄男喝,她就老大不願意啦!

「快啦。」廖芳儀催促,「不然那個男人嘴巴那麼毒,我怕他會出去說我們壞話,妳沒看到他剛講的,叫我們家服務生出去朝天發誓,看會不會被車撞耶。如果真被車撞,那車八成他開的啦!」

感覺他滿有可能這樣做的……向丁糖想。

見她還是不太願意的樣子,廖芳儀有些不耐道:「不然這樣啦,妳幫我一次,以後我每個禮拜請妳喝一杯咖啡。」

「真的?」向丁糖這眼睛可亮了,「可是……一個禮拜才一杯喔?」

「妳真貪心耶!要不是妳價碼太高,我就直接請妳工作啦!」

就算是開高價,向丁糖也不願在昔日合夥又拆夥的同事底下做事。

唉唉,這時候,她廉價的自尊又出現了。

「一個禮拜至少兩杯吧。」她的咖啡饞蟲終於有救啦!

「那妳來喝咖啡時順便教一下樂樂,我就答應妳。」

「呃……」

「不然這樣啦,只要妳教樂樂的那一天就不用咖啡錢,每天來都免費。」

「成交!」向丁糖雙眸瞬間迸出熠熠光輝,可真比天上的太陽還要亮啦。

「那快去!」廖芳儀迅速將人推入吧檯內。

看著向丁糖拿起奶泡壺,廖芳儀嘴角翹得老高了。

果然是對金錢最沒有腦子的小叮噹,所以當年才會賠最大。

一杯咖啡就可以挖到向丁糖的拉花技巧,她才是真賺到了哪!

樂樂面前的iPad就顯示一張金吉拉的大頭圖,那是一隻幼貓,有著如框了黑黑眼線的圓滾滾瞳眸,細緻的銀灰色漸層毛皮,表情無辜,可愛極了。向丁糖細細記住其特色,傾斜杯身,倒入奶泡,嫻熟而俐落的將金吉拉輪廓完整拉出,再將眼鬍等細節繪上,一隻漂亮的金吉拉大頭照躍然咖啡上。

「妳寶刀未老啊!」廖芳儀開心的一拍向丁糖肩膀,迅速將咖啡杯放上托盤,志得意滿的走出櫃檯。

「先生,您的金吉拉來了。」廖芳儀將杯子放上,嘴角翹著得意。

崔士皓自手機上抬頭,斜眼睨向可讓每個女孩心融化的漂亮小貓,黑眸微微一瞬,閃出驚豔。

這麼高等級的拉花,竟會出現在一家小咖啡館?

就說趙東迅實在遜,不僅路上撿不到錢袋,連這樣的人才也漏失了。

「怎樣?這隻金吉拉夠完美了吧?」

崔士皓未回反問,「不管什麼都能拉花出來?」

「當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趁現在有向丁糖在,儘管放馬過來。

「給我一杯葉子。」他要測試這名師傅可否達到他的要求,若擺得平他的挑剔,立馬高薪挖角!

「葉子?」廖芳儀意外的眨了眨眼,「您是說,拉花的最基本工──葉子?」

「沒錯。」

「這有什麼難的。」廖芳儀嘟嘟囔囔。

葉子的話叫樂樂拉就好了,根本犯不著向丁糖出馬。

「我要一片兩邊完全對稱的葉子。」

「喔……啊?兩邊完全對稱?」

「對,合起來一模一樣。」

靠,果然不能小看奧客的刁難能耐,連這種稀奇古怪的要求也說得出口。

「好,兩邊對稱的葉子。」廖芳儀還不忘拿起order單,「不過先生,就算您沒喝完,都要算錢的。」

「拉出我要的,我就給雙倍咖啡錢。」

好大的口氣!

「沒問題!」老娘口氣比你大!

她抱著托盤快步走回櫃檯,拉起正窩在靠牆角落,一臉陶醉喝著咖啡的向丁糖。

拉花拉得雖爛,不過廖芳儀進口的咖啡豆不錯,口感香醇微酸,苦味濃厚,她心滿意足的才想再喝第二口,就被廖芳儀打斷了。

「快,來拉片葉子。」

「葉子?」向丁糖微蹙著眉,「這妳的師傅應該就拉得出來了吧?」連葉子都拉不出來,還當什麼拉花師傅?

「那個人要對稱的葉子,完全對稱,妳說是不是神經病?」廖芳儀大翻白眼。

「那沒什麼難的啊。」她閉著眼都拉得出來。

「那好,快進去拉一杯。」

向丁糖噘著嘴進入櫃檯,沖煮了一杯濃縮咖啡,沒想到一轉過身來,就看到崔士皓站起他那高挺的身軀來了。

怕被他發現,向丁糖迅速蹲下隱匿在櫃檯後。

「妳在幹嘛?」廖芳儀不解的問。

「那個人過來了。」

「啊?」廖芳儀轉頭,果然看到崔士皓朝櫃檯走來。「過來就過來啊,說妳是我的咖啡師傅就好了。」有必要躲嗎?

「那個人我以前跟他見過面,在裝潢工地。」

「妳跑去做裝潢?」裝潢跟咖啡……這不僅是隔行如隔山,而是天差地遠了吧?

「反正我跟他有一點嗯……過節,所以不能讓他看到我。」雖說不曉得他還記得否?

剛她跑得很快,他應該未認出來,不過他將她過肩摔才沒多久前的事,實在太危險了。

「那葉子怎麼辦?」廖芳儀只關心她的咖啡。

「妳絆住他一下,移開他的注意力。」

「喔。」廖芳儀只好問已經在櫃檯前的高腳椅落坐的崔士皓,「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要親眼看師傅表演。」

「啊?」廖芳儀、樂樂與向丁糖同時瞪大眼。

樂樂有些無措的看著廖芳儀。

「呃……先生,我們的師傅比較害羞一點,您又長得那麼帥,這樣盯著她,她會無法做事的。」廖芳儀嘴甜諂媚道。

「假裝我不在。」崔士皓一臉不為所動。

最好被那雙犀利的眸盯著能夠無視啦!

廖芳儀真想試試看能否用托盤打暈一個男人。

「快點。」崔士皓揮手。

樂樂微苦著臉,伸手向下,接起向丁糖剛才煮好的咖啡。

葉子她當然會做,但要對稱到完美無缺,這根本是雞蛋裡挑骨頭吧。

加溫奶泡,她戰戰兢兢的在杯底注入奶泡,可因為太緊張了,連葉子都毀容了。

崔士皓兩手十指交叉,橫放下巴前,那雙銳利的眸像在不耐煩的詢問:好了沒?

廖芳儀看到她拉出來的殘葉,臉都黑了。

「快啦,妳應急一下啦!」她蹲在向丁糖身邊道。

「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的臉啊……」向丁糖腦中靈光一閃,「有沒有口罩?給我口罩,還有給我圍裙。」她怕他會認出她的衣著。

「有有有。」廖芳儀立刻拉開另一邊的櫥櫃,拿出一件圍裙跟口罩來。

向丁糖蹲在地上穿好圍裙戴上口罩,像武大郎一樣,螃蟹走步到櫃檯的一邊,再突然站起。

「怎麼了?」她壓低嗓音朝櫃檯低喊。

崔士皓聞聲回頭。

「喔,小叮噹,妳上個廁所怎麼這麼久?」廖芳儀迅速將她拉進來,「快,客人要拉片葉子,要左右對稱的喔。」

崔士皓狐疑的看向樂樂。

「她才是咖啡師傅,我是助手。」樂樂聰明道。

向丁糖立馬執行沖煮咖啡作業,等待的過程中不忘對廖芳儀道:「那杯做壞的葉子可以給我嗎?」

「都給妳,不算錢。」

向丁糖感動得快要掉淚了。

急著想回座品嚐咖啡的她,完美的拉出一片葉子,交給樂樂後,就奔回角落的位子,將口罩拉到下巴,背對著崔士皓,細細飲了一口。

她真是死而無憾了……

崔士皓盯著咖啡上的那片葉子,腦子精密的計算起來──弧度、角度、長度都完美無缺,優雅的躺在褐色海洋上,是大師出手的頂級畫作,亦是通過最嚴密計算的工業儀器,這樣的完美,才是他想要的。

他移動身軀來到向丁糖身後。

「那葉子妳拉的?」

向丁糖抬頭,看著頭頂上方的男人,倏忽想起她的口罩還在下巴上,連忙拉整齊才回身。

「對啊,有問題嗎?」

「妳在這邊一個月薪水多少?」崔士皓問。

「我在這邊的薪水?」廖芳儀一個月會給多少薪水啊?

「對,一個月多少……不,不管是多少,我用兩倍的價錢請妳。」

「咦?」向丁糖雙眸瞪如銅鈴大。

「先生,您會不會太過分,直接挖角的?」雖然向丁糖根本不是廖芳儀的員工,不過總是要假一下。

崔士皓不理會廖芳儀,逕自道:「不然三倍,我用三倍價格請妳,分紅與教師鐘點費另算。」

向丁糖放下咖啡站起身,毅然決然,「不,我拒絕。」


金機車總裁臺詞只有一句:法院見!
貧窮女向丁糖對應絕招是……?
安祖緹《貧女響叮噹》/2月14日/力求完美男主角告白N頁……還在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