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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那個丫頭把命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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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乃黃道吉日,宜嫁娶。
為了這一天即將舉行的大喜之事,皇城中四處張燈結綵,大肆歡慶,男女老少猶如逢年過節般,穿上最體面的衣裳,街頭巷尾皆是一片喜氣洋洋的談論聲。
「就是今天了。」
「是啊,不知道皇宮的出嫁隊伍出發了沒有?」
「好像時辰還沒到,不過早一點過去,才能佔到個好位置看熱鬧。」
「說得也是,走囉、走囉!」
「咦,你今兒個不開店做生意啦?」
「一天不開店不算什麼啦!店天天都能開,但這種飛上枝頭成鳳凰的真實事情可不是天天都發生的。我可好奇那名丫頭公主長得什麼模樣,說不定能覷見她的真面目哩。」
「什麼丫頭公主,是海棠公主。啊,這名兒可真好聽,我也給我家丫頭改成這個名字好了。」
「噗!你家那個胖丫頭?真是朵花也是朵大肥花。」
「欸、欸!你這是什麼話……」
百姓們都為了這樁引人注目、教人好奇無比的婚事而喧騰,其實人心皆然,即使是富麗堂皇的宮廷裡,也有不少宮女對這樁充滿傳奇意味的姻緣好奇不已。
沒辦法,誰教這門親事可是錦氏皇朝當今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全天下有哪個丫頭如此幸運,與自家少爺相戀後,還能獲得皇上及皇后青睞,收為義女,以公主身分賜婚,和意中人正式結縭的?那可是全天下身為婢女或宮女者可遇不可求的美夢啊!教人怎麼能不在豔羨之餘又好奇無比?
「海棠公主,這是御衣司送來,要為鳳冠作最後增彩的珠花。」眼下就有個小宮女,因為這份好奇心,藉故想一探話題女主角的廬山真面目。
「謝謝,那就麻煩妳了。」原本端坐在鏡台前看似閉目養神的女子此時柔聲應道,且慢慢半轉過身,朝小宮女嫣然一笑。
小宮女只覺眼前閃光連連,好半晌才回神,定睛瞧清楚對方雖然貌僅清秀,但端莊、嫻靜又大方的模樣。
啊,多麼出色的人品,難怪那位據說才貌兼備的連駿大人會對海棠公主鍾情不悔。
小宮女心下豔羨,但可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兒,很快就把珠花插在原本就璀璨無比的鳳冠上,教它更顯奪目,接著便告退,忙別的事去。
其實不只是這名小宮女忙碌,在公主寢宮中的眾人都忙得很。
「鳳冠準備好了,嫁衣呢?」
「報!長山郡主的賀禮送到……」
「啊,派個人去探探駙馬爺的迎親隊伍現下走到哪裡了,咱們可不能誤了公主上花轎的時辰……」
「小錢子,替我跑個腿……」
置身於眾人有些急切的交談聲中,當今皇上與皇后的義女海棠公主,反倒顯得鎮定且平靜,彷彿即將成親的新娘子不是她,而是別人。
不過,與其說她是鎮定,魂不守舍這個說法反而更加貼切。
因為這一切都太幸褔、太美滿,不像真實的,她好怕自己在下一眨眼就突然從這場太過真實的美夢中醒來,沒了公主這個身分,沒了成親大禮,最駭人的是,沒了她的駿少爺。
就像是她重生之前的前一世人生。
重生之前的她,亦名為辛海棠,亦身為年輕將軍連駿的貼身隨侍丫頭。
前一世的連駿身強體壯,俊美無疇,她芳心暗許,卻始終未將這份情說出口,只是拚命精進武藝好跟隨在連駿身邊,做個盡忠的丫頭便心滿意足。
未料天有不測風雲,連駿因身負家族名聲,長年赴戰沙場,過勞之餘,只好服用遠房叔母桂夫人提供的偏方「陰素華」以提神壯身。
服用「陰素華」之初,連駿顯得精神飽滿,體力充沛,但後來癮頭漸重,若停止服用便四肢顫抖,脫力無神,整個人瘦如骷髏,最後,他就這樣暴斃在床榻上。
第一個發現連駿暴斃的人就是辛海棠。她震驚垂淚,痛恨自己怎麼沒能及早發現異狀,早一點阻止這件憾事發生。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她一定好好伺候連駿,一定奮力阻止他服用「陰素華」此等毒物,一定會……
那時,辛海棠手捂著突然絞痛難當的心口,帶著滿腔憾恨,在連駿的床榻邊嚥下最後一口氣。
然而下一瞬間,她卻像是剛剛睡醒般睜開雙眼,錯愕的發現,自己竟變成了個小女娃……更正確的說法是回到孩童時期,大約十歲左右的模樣。
這正是她與八歲的連駿相識時的年紀,他與她重生的故事就此展開……
☆☆☆ ☆☆☆ ☆☆☆
錦氏皇朝連家軍,半片江山君臣情。
這兩句順口溜,朝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直接道明連家軍在錦氏皇朝中的特殊地位。
錦氏皇朝的開國皇帝乃布衣出身,揭竿起義者,他意欲推翻暴虐的前朝,民氣雖高,卻苦無足夠的兵力,最後是前朝連姓將軍攜兵加入起義的行列,錦氏先皇方得以順利推翻前朝。
開國既成,百廢待興,連姓將軍又義不容辭的領著兵馬為國奔走,直到民安邦定,天下太平。
可以說,錦氏皇朝能夠享有日後的富庶,連家功不可沒,這片江山至少有一半是連家打拚的功績。
錦氏皇帝亦感念其恩,在天下太平後立刻封賞連家不少財富、土地,更特別恩准連家保有自己的兵馬,並將皇室貴女下嫁連家,以表堅不可破的君臣情誼。
幾代至今,按理說連家該是飛黃騰達,權傾天下,日子可以過得舒坦至極,可惜世間諸事有一好而沒有兩好,連家分家遠房的日子過得舒不舒坦是一回事,本家的日子過得是異常忙碌又苦惱倒是真的。
「駿少爺的燒總算退了。」
連府裡,在經過三天兩夜的提心吊膽、煎熬等待後,府裡特地延聘的全大夫偕同他的藥徒,終於拖著一身疲累,步出連家獨生子的廂房。
隨著這句話,正在外頭等候的,以連家祖母連老夫人以及主母荷夫人為首的眾多女眷,全都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長氣,雙掌不約而同的於胸前合十。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真是謝天謝地……」
荷夫人臉上滿是感激之情,一雙丹鳳美目更是淚光盈盈,瞧來楚楚可憐,可說是一名美麗的佳人。
事實上,荷夫人不但貌美如花,更是錦氏皇室的一名郡主,當年嫁給連家本家的當家將軍,結下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好姻緣。
可嘆姻緣雖好卻不長久,將軍在嬌妻懷胎時奉命征討西域邊關的叛亂,不幸喪生於沙場,荷夫人便文君新寡。
堪可告慰的是,她懷胎十月後生下了一個男嬰。
連老夫人按其族譜輩分,為男嬰取名「駿」字,盼他將來能脫穎出眾,領著連家走向更好的將來。
只是連駿體弱多病,沒幾天不是因為高燒把俊美的小臉龐燒得紅通通的,要不就是病得氣若遊絲,讓連家上下每每為了他而擔憂不已。
因此,連駿自出生至今才八歲,便已承受各式各樣的病痛,如此的折磨就算是大人也難以承受,遑論是個孩子,所以連駿的性子變得有些偏激任性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就像現下,再次逃過鬼門關的連駿在病榻上躺得煩了,嚷嚷著要下床去園子裡玩蟈蟈,但照顧他的老媽子、丫頭們哪敢讓他這麼做,自是水磨軟勸,要他好好在床上休息,可是這位小少爺脾氣硬,說什麼都要起身。
「讓我下床!你們居然膽敢攔著我?」
就見精心佈置的舒適廂房裡,一群大人正跟一個孩子糾纏著。
這一群大人包括連駿的兩名奶娘、四名服侍的丫頭、八名打雜的老媽子、十六名僕役。
連駿吁了聲,抹了兩把汗。這等陣仗他著實應付得有些吃力,不過他是誰?他可是連駿,是連家本家的嫡長子,將來可是要上戰場應付千軍萬馬的將軍!這等陣仗他馬上就能解決啦!
然而饒是他心高氣傲,單薄瘦小的身子實在很難衝得破人海形成的屏障。
沒關係,一次衝不破就來第二次,第二次衝不破就再來第三、第四、第五次!直到第十次,終於有個丫頭累了,沒能挺住,連駿一頭撞過去,就把這陣仗破了。
不過想當然耳,體弱的連駿一衝破人海就直挺挺地暈死過去,險教連家婆媳倆跟著急出病來。
因此,連家婆媳倆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照顧這個小祖宗。
說商量如何照顧只是個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談論管教連駿的方法,只是,婆媳倆商量再三,仍一籌莫展。
「駿兒就是有些頑固,不肯聽全大夫的話好好休養,這會兒連李奶娘、黃奶娘也都說她們已經束手無策,看來駿兒往後還是會依然故我啊。」
連老夫人是個髮色雪白的褔態老婦人,儘管上了年紀,仍精神得很。提及這個疼得入心卻又讓人傷透腦筋的孫子,不禁伸手按揉額角。
「駿兒還小,再大些性子便會有所改善了。」荷夫人也很習慣地安慰婆婆,承受著婆婆幾乎是一成不變的叨唸。
「再大些?我倒覺得他再大些就愈無法無天囉!唉,妳是他娘親,快想個法子治治他吧。」
「是……」
「原來奶奶和娘都在這裡!」一道帶著笑意的童聲自門外傳來,下一眨眼,一張笑嘻嘻的俊美小臉便出現在連家婆媳倆面前。
「駿兒!」一見到心肝寶貝孫子,連老夫人馬上一臉慈愛的朝連駿招手。「過來給奶奶抱抱。」
「好。」連駿大病初癒,貪玩之餘,自然樂於親近長輩,直接朝連老夫人張開的懷抱奔去。
「呵呵……駿兒真乖。唉,你這回又瘦了許多。」連老夫人摸摸連駿的小臉,又摸摸他的小胳膊小手,極為心疼。
「娘晚一點就要廚娘準備你最愛吃的三色甜燉蛋、芝麻紅豆小餅當飯後甜點。」荷夫人撫著連駿的頭,叮嚀道:「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將飯菜吃光光呵。」
連駿承受著這兩名長輩疼愛的拍撫,瞇起眼舒服得像隻欲打盹的小貓,對娘親的叮嚀渾然不放在心上。他才不想把那些不香也不甜的飯菜吃光光咧,反正他就直接吃甜點吃到飽,奶奶和娘親也不會對他怎麼樣。
連駿想得正美,連老夫人卻在此時終於下定某個決心,接著開口詢問。
「駿兒啊,你是不是不喜歡奶娘與丫頭她們陪著你?」
「當然不喜歡啊。」連駿想也不想的回答,「我想玩個蟈蟈,李奶娘就說會弄髒衣服;想要到後花園擰把泥土,又換黃奶娘緊張著我會沾上土氣致病……這不准、那不行,真是聽得耳朵生繭!奶奶,娘,可不可以撤了奶娘和那些丫頭啊?我已經八歲快滿九歲了,不需要這些跟屁蟲啦!」
「不需要嗎?」荷夫人嘆息。別的不說,光是連駿這愛玩鬧的性子,若身旁沒個人盯著,會鬧出什麼事都不知道呢。
「成啊。」不料連老夫人卻表示同意,不過有條件。「奶奶是可以撤了那些人,可是你既然是連家的大少爺,是連將軍本家嫡傳子孫,身旁豈能沒個人隨身伺候?所以奶奶可以撤了那些奶娘、丫頭、老媽子,但一定要指派個丫頭或小廝服侍你,成嗎?」
連駿一聽可喜了。從一群跟屁蟲瞬間縮減為一名?他當下就滿口稱好,點頭同意。「奶奶您真好,這麼疼駿兒。」
「呵呵,奶奶不疼你這個心肝寶貝金孫是要疼誰?」連老夫人呵呵笑著,享受孫子的撒嬌。
待連駿蹦蹦跳跳的離去,荷夫人便趕忙向連老夫人道出疑問。
「娘,您怎麼會同意駿兒這樣的要求?那麼多丫頭、老媽子都照顧不來了,單單一個丫頭或小廝又怎麼可能辦得到?」
「兵不貴在多,在於精。」連老夫人倒是一派氣定神閒。「與其派一群笨手笨腳的人手跟在駿兒身邊,管不住他又白惹他不高興,何苦來哉?倒不如挑個精的、好的跟牢駿兒,他開心,我們也省得擔心。」
「娘說得也是。」荷夫人也認為確實該如此。「就依娘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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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下令,話說得簡單,受令的連家總管可就忙碌又頭痛了。
他忙碌些什麼?自然是忙著主子交代的事,為連駿挑選貼身丫頭或小廝;那他又頭痛些什麼?自然是此人之難選,簡直足以媲美登天。
此話怎講?因為關於這個人選,連府裡大小三位主子前前後後都喚他到跟前來,表明自己的想法。
首先是連老夫人。「最好是個小廝,大上駿兒幾歲,能包容駿兒的任性,最重要的是能給駿兒做伴讀,指導他功課,待日後駿兒身子骨調養好了,又能陪同他練武,駿兒長大後繼承連家將軍之職,便能共赴沙場,做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總管聽了後冷汗涔涔。老夫人,您要求的人選非人哉,是仙吧?
而荷夫人也有她的想法。「最好是個丫頭,容貌自是不能太差,否則駿兒會被人笑,但也不能長得太好,怕日後會出問題。駿兒天生較虛弱,需無微不致的噓寒問暖外,這個丫頭最好也懂些湯藥、膳養之事,才好為他滋補身子,在他生病時懂得怎麼照顧他。當然,最好能讓她跟全大夫學些醫術,若駿兒出門在外,才好做他的大夫。」
總管真想捧住發暈的腦袋。荷夫人,您的要求也甚難達到,能符合的人選也不是人,是神吧?
就連連駿也有他的意見。「我的要求不多,只要能乖乖聽我的話,好好的陪我玩,有功課得替我做,有好吃、好玩的馬上向我稟報,這樣就可以了。」
這下總管心裡不禁吶喊,我錯了,這個人選不是仙也不是神,得是個妖怪,最好還是個會七十二變的妖怪才行啊!
總管心裡還沒想完就已差點暈倒,但就算真的暈過去,他還是得含淚辦這份差事。
究竟要上哪兒找個符合這些條件的丫頭或小廝?除非是從天上掉下來一個。
原本有不少知道連駿要找貼身丫頭或小廝的人家興匆匆地前來應徵,但因為不符合連家三位大小主子的要求,因此一一被總管打發,一時之間,連家徵求人選一事更為轟動,可謂遠近皆知。
可是再熱的鍋子也會逐漸冷卻,日子一天天過去,前來連家毛遂自薦的人愈來愈少,連家三位大小主子卻因為愈來愈不耐煩而催促得愈急,讓總管愁得猛長皺紋又猛掉頭髮。
再這樣下去,他就變成皺紋滿面的老和尚啦!
就在總管為頭上的三千髮絲煩惱時,守門的小廝忽然來報,有人上門求見,說是聽聞連家欲挑選少爺的貼身丫頭或小廝一事而前來應徵。
來一個跟來十個沒什麼差別,反正等會兒就會把人打發啦。總管意興闌珊地前去接見這個最新的自告奮勇者。
可是,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喜出望外的總管便連跑帶跳地前去稟報主子,他們想找的人找到了。
很快的,連家三位大小主子來到廳堂,準備好好瞧瞧這個人選。
對方由總管領入廳堂中,褔身便拜。
「小女子辛海棠見過老夫人、夫人、駿少爺。」
「起身說話。」連老夫人道。
「是。」辛海棠徐徐起身,抬起小臉。
她是個年約十歲的少女,髮黑膚黝,容貌不過清秀有餘,眉如濃墨,少了幾分女孩子的嬌氣,多了幾分男孩兒的英氣。
「妳叫辛海棠?是哪裡人士?」很好!荷夫人心裡暗暗讚許。這丫頭容貌不算差,但也並未美到會出問題的地步,光是這一點她便十分滿意。
「海棠出身善心堂,是個失去雙親的孤女。」辛海棠音沉調穩,不卑不亢的回答。
善心堂是當今收容孤兒的地方。
「那妳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善心堂裡,等著某戶人家出面收養妳,而要前來應徵,做貼身丫頭?」這回換連老夫人發問。
「由於善心堂年久失修,有幾間房間的牆前陣子垮了,但堂裡拿不出銀子修繕,於是我們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商量後便出來幹活兒,為堂裡籌款。」
「啊,多麼難得的心意。」荷夫人的慈軟心腸馬上被挑起。「需要多少銀兩呢?本夫人給妳就是了。」
「五百兩銀子。」辛海棠立刻回答,同時跪地叩首。「謝夫人恩情。」
連老夫人沒有反對媳婦的決定,因為五百兩銀子對連家而言確實是九牛一毛,光她頭上的髮簪就不止值這個數目了,她在意的是別的事。
「既然連家為妳付出了五百兩銀子,那妳又能為連家付出些什麼?」
「奴婢會拚了命效忠連家,終生保護駿少爺。」辛海棠神色鄭重的發誓,其氣勢有如出生入死的戰士,令人震懾。
「喂,妳幹嘛沒事說這種話?聽了真教人不舒服。」原本一直旁觀的連駿也開口了。他也感受到辛海棠那如戰士般的氣勢,直覺地就討厭,而這股厭惡感讓他開始不喜歡眼前這個丫頭。「奶奶,娘,駿兒不要這個丫頭。」
「奴婢七歲時才入善心堂,在此之前是武師家的兒女。」辛海棠幾乎是同時開口,聲量不大,但所說的話卻立即抓住連家老小三人的注意。「我爹在世時,將奴婢當成男兒般教導武術,所以,奴婢的武藝或許不高,但保護駿少爺綽綽有餘。我娘乃醫家兒女,奴婢除了隨娘讀書識字外,也長年耳濡目染,懂得一些保健強身之道。奴婢懂得的這些,甚至一條小命,都能為駿少爺及連家全數付出。」
「什麼啊……」連駿啞然,不懂這丫頭為什麼會認真得願意把命拚上。
連老夫人及荷夫人則是對辛海棠的誓言滿意極了,頻頻頷首,連老夫人甚至側首對一旁的總管道:「難怪你會說我們要的人選找到了。」
總管忙不迭地點頭。沒錯,他方才就是聽了辛海棠的自薦之言,又略微考核了她一下,這才相信老天爺真賞了連府一個似仙似神似妖怪的丫頭,解決了連日來害他猛長皺紋又猛掉頭髮的大煩惱。
「這下咱們可就安心了。」荷夫人也面露微笑,看來大事將底定。
當辛海棠欲叩謝連老夫人與荷夫人時,連駿卻忽然發出一記氣憤又不滿的尖叫,並重重跺腳。
「娘!奶奶!妳們都沒在聽駿兒說話!我不要她當我的貼身丫頭啦!」連駿嚷嚷著,自眼角餘光瞥見那伏在地上的身影正瑟瑟地開始顫抖。
哼,他才吼個兩句就怕了?那還不趕快滾!
連駿正得意的這麼想,辛海棠忽地抬起小臉,他這才發現,她哪裡是害怕,而是一臉惋惜之色,抬眼看看他後又低頭嘆息,這是什麼意思啊?
「老夫人,荷夫人。」辛海棠恭敬地問道:「請問駿少爺今年多大了?」
兩位夫人尚未回答,連駿就搶著道:「我將滿九歲了。為什麼這麼問?」
「喔,原來是將滿九歲了,奴婢還以為……」辛海棠沉吟著,更加挑起連駿的好奇心。
「怎麼,我將滿九歲了又如何?」他忍不住追問道。
「沒什麼,奴婢只是有點兒小誤會罷了。」辛海棠唯唯諾諾的低下頭。
「什麼樣的小誤會?」連駿整個人跳起來,直逼辛海棠跟前,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駿兒……」荷夫人直覺不妙,欲開口緩頰,但連老夫人卻朝她略微挑眉,示意她先別說話。
連老夫人就是要看看辛海棠要如何應付。倘若這丫頭連連駿現下這點怒氣都不能撫平,化險為夷的話,那她可要反悔不錄用這丫頭了。
身為連駿的貼身丫頭,能文能武這一點固然很好,但最根本的要求是是否能應付得了連駿,無論是他的興致、他的脾氣、他的毛病等等,總而言之,辛海棠若應付不了,那往後就甭談了。
「快說!妳究竟是有什麼樣的小誤會?」連駿哪裡知道祖母心中打的算盤,此時此刻,他全副心思皆放在眼前的辛海棠身上,無暇顧及其他。
這丫頭!人黑又長得不好看就算了,那副說話的態度才真是氣煞人,話不說完留個尾巴,真是教人費疑猜。
辛海棠俯首表示恭順,但不代表她怕了,該說的話她還是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真是抱歉,奴婢光是瞧駿少爺您的身子骨,以為您才剛滿五歲。」
「才剛滿五歲……」乍聽辛海棠的話,連駿還沒能反應過來,待他腦筋突然一想通,登時火冒三丈。「妳這是取笑我長得矮小?」
「咳、咳……」兩位夫人皆欲言又止,抬袖遮掩有些窘紅的臉。
駿兒啊,不是咱們要說,你的確是長得有那麼一點……矮。
但這都該歸因於他自己不好,他多病,自然常常沒胃口用膳,偏偏他又任性,不喜歡的東西說不吃就不吃,且除了玩耍外就懶得動,在這種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的情況下,長得比同齡的孩童要來得瘦小,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不,不對!兩位夫人不約而同心下一凜。
這怎麼可以是理所當然之事?連駿可是連家本家的後代,而這位將來準備統領兵權為國效力的男兒竟然如此體弱多病,傳出去不但不能聽,還是天大的笑話!
天啊,她們怎麼從來沒想過這些呢?若不是辛海棠這丫頭現下這番話點醒她們,那麼她們百年後真是無顏面對連家的列祖列宗了。
「不,奴婢怎麼敢取笑駿少爺。」辛海棠一派老實地搖搖頭,更加認真地道:「奴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妳……」連駿這下可氣炸了。
辛海棠仍繼續說下去,「按常理而言,男子滿周歲時身長約兩尺,三歲時兩尺半,五歲時超過三尺,可是以奴婢雙目觀測,駿少爺您似乎才三尺左右?這就難怪奴婢會有一點小誤會。」
「妳妳妳……」連駿想發火,欲破口大罵,想教人把辛海棠拖下去痛打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只是,她真的是亂說話嗎?
突然醒悟這一點,連駿像被人淋了滿頭冷水,前所未有的清醒了。
其實辛海棠沒有說錯,他就是這麼矮,而且還瘦得乾巴巴的,活像哪戶窮人家的孩子。雖然有一半的原因是天生體弱多病,但最主要的原因只能怪他不肯好好用膳、進補,拒絕按照全大夫的醫囑養身。
前所未有的想法讓他滿腹的火氣登時悶住了,不知如何發作,整個人愣在那裡,若不是辛海棠接下來再度叩首謝罪的舉止喚回他的思緒,連駿還不知道會呆愣多久。
「奴婢該死,不應對駿少爺有所誤解。其實駿少爺正值成長時期,只要好好用膳,早睡早起,再延請優秀的大夫為您調養身子,身高一定很快就會超過四尺了。」
「哼。」這番說法,連駿就覺得順耳多了。
「只不過……嗯……」辛海棠再次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說!」連駿瞪大眼睛追問。
「只不過奴婢現下就高四尺半了,日後一定還會再長高的。」辛海棠再次誠實答道。
連駿只覺一股熱氣在體內沸騰。「四尺半又如何?聽說我爹生前身高近七尺,個頭頎長,高挺過人,我一定會長得跟我爹一樣,不,是一定會長得比他還要高,不信屆時妳等著瞧!」
「這麼說來,奴婢可以留下來服侍駿少爺了?」辛海棠冷不防問了句。
「廢話!」連駿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妳非得給我留下來,好好看著我的個頭超過妳!」
「奴婢遵命。」辛海棠恭敬地應聲。「那麼,是否就從現下開始?」
「咦?」連駿一愣。
「現下已近用午膳的時間了,您要把飯菜吃光給奴婢看嗎?」辛海棠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不過,您若是做不到也沒關係,奴婢能明白的。」
「走!我這就把午膳吃光光給妳看!」連駿氣呼呼的大吼。
「奴婢遵命。」主子既然都這樣命令了,那她這個做奴婢的也就只好乖乖聽令囉。
荷夫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連駿領著辛海棠離開後,她才大夢初醒地眨著雙眼。「這是怎麼回事?駿兒他可是中邪了,不然怎麼會主動前去吃飯,還答應把午膳吃光?」
「這不是中邪,是中了激將法。」連老夫人激賞的一笑。「這丫頭真行啊!看來日後駿兒的情況必然能大為改善,這五百兩銀子花得真值得!」
☆☆☆ ☆☆☆ ☆☆☆
連駿不是沒察覺辛海棠是使出激將法,只是當他察覺的時候,整份午膳都已經吃光,連湯水也喝得一滴都不剩,難道他要反悔,把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不成?
他沉下了臉,轉身就想對辛海棠發火,她卻立刻用力鼓掌。
「駿少爺太厲害了,都把午膳吃光光囉!」
嗯?連駿雙眼一亮。
沒有人不喜歡受到稱讚,他不禁神氣了起來。「哼哼,這算什麼,以後我每頓飯都吃光光給妳看。」
「真的?」辛海棠睜大雙眼笑了開來。「君子一言?」
哇……她會笑耶!連駿看呆了,沒能對辛海棠的詢問反應過來,直到她再度開口。
「駿少爺,您有聽見奴婢說的話嗎?」
「啊?」連駿呆茫茫的。「妳剛剛說什麼言來著?」
辛海棠又是微微一笑。「是『君子一言』。駿少爺您說出口的話是當真的?」
聽不太懂啦!但連駿哪會承認。「當、當真啦!那句什麼言……」
「嗯,奴婢明白駿少爺的意思,就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嘛!唉,駿少爺一定是由學識淵博的夫子授課,教導這等厲害的學問吧?哪像奴婢,不過是自幼隨著娘親識字,很偶然才讀到這兩句話的。」
這番話褒他又貶己,好聽得讓連駿整個人飄飄然。「當然啦,我有夫子教授學問,自然是不一樣!」就算他常常心情不好就蹺課,還是跟她不一樣。
「那麼,駿少爺日後在學堂上又學到些什麼,可否也能說給奴婢聽?」
「這有什麼問題。」連駿得意地打包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連駿從此再也沒有再蹺過任何一堂課,以極快之速彌補過去蹺課時錯失的進度,勤奮好學,與先前拖拉推躲懶的態度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的勤奮好學獲得夫子連連讚許,連老夫人與荷夫人更是驚喜交加的嘉獎他,但他最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另外一件事。
「海棠!海棠?妳在哪裡?」他三步併作兩步回到所住的院落,甫入廂房便大聲嚷嚷。
「奴婢在這裡。」辛海棠自內堂走了出來。「駿少爺下課啦。」
「妳瞧,夫子今天教了這麼難的詩,詩經裡的『蒹葭』,我可是一字都沒出錯的默出來了呢!」連駿非常神氣地在她面前抖開一大張紙帖,上頭的墨跡書寫著流傳千古的詩句。
「駿少爺真是厲害!」辛海棠馬上用力鼓掌,傳入連駿耳中,遠比夫子的讚許以及奶奶及娘親的嘉獎更為中聽受用。
「我當然厲害啦,不然要怎麼當妳的夫子。」連駿在掌聲中抬起下巴,得意萬分。「好啦,快快把午間的點心端出來,吃完後我還得替妳上課呢。」
「是。」辛海棠很快地將湯盅端上桌。「今天的點心是紅棗決明子甜湯。紅棗補人體血氣,決明子具有明目作用……」
「好了啦,我要開動了。」連駿迫不及待的掀開瓷蓋,拿起湯匙便舀。
也是,對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而言,知道甜湯裡有什麼滋補成分,遠不如吃起來可口與否來得重要,瞧他吃得頭也不抬的模樣,顯然是相當滿意的。
這麼想著,侍立於連駿身後的辛海棠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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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連駿身旁多了個專職伺候的丫頭後,表面上看來沒什麼差別,除非是藉由外人的眼光來瞧,才知道差異有多大。
這天,連家的一名遠親桂夫人來訪,見到約一年未見的連駿,驚訝地對連老夫人及荷夫人道:「駿少爺氣色頗佳,身形也抽高了,調養得很不錯呢。」
連老夫人及荷夫人一愣,不由得順著桂夫人的視線,將端坐在椅子上的連駿打量一番,這才發現連駿在這大半年間確實改變甚多。
別的不說,連駿的身形已經像個少年,可以預見他的個頭還會往上抽高;他的氣色的確不錯,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白底泛微青,就連原本那動不動就浮躁的性子也穩重了不少。
連老夫人笑開懷,荷夫人則淚水盈眶,滿臉欣慰,覺得長年來一直為兒子煩憂的心神總算可以放下一些。
連駿不明白三名長輩幹嘛突然都直盯著他,而且又哭又笑,他渾身不自在,再也坐不住,索性站起身,開口告退。
「奶奶,娘,叔母,駿兒想回房去了。」
「嗯,駿兒陪我們聊了這麼久,應該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連老夫人點點頭道。
太好啦!連駿心頭歡呼著,一退出廳堂後便蹦蹦跳跳的回自己的院落。
「海棠!海棠?」他喊著。「妳在哪裡?」
現下若有他人在場,便會發現,連駿這聲聲呼喊,日復一日愈發熟悉愉悅,彷彿他一顆躁動難安的心,只有在呼喚這個名字的主人時能夠獲得安撫。
「奴婢在這裡。」一如往常,辛海棠安靜且迅速地現身。
她一臉平靜柔和的笑容彌補了平凡的長相,落入連駿眼中是顯得那麼賞心悅目。
只是此時他還小,不懂得為什麼會覺得賞心悅目。
「海棠,替我倒杯茶、送洗臉水,待我稍稍休息後再回頭教妳寫今早夫子教的新字。」
「駿少爺難道不回廳堂去嗎?」辛海棠有些詫然。她知道今日有客來訪,所以連駿課才會上了不到兩個時辰便結束,與兩位女性長輩前去接待來客。
「不回去啦,二堂叔母她跟奶奶和娘聊得可高興了,說我什麼調養得好……嘖,我完全插不上嘴嘛。」連駿咕噥著答道。
「今天的來客是您的二堂叔母……」辛海棠像是想到了什麼,愀然變色。
「是啊,是二堂叔母桂夫人。」連駿啜著杯中的茶水,漫不經心地道。「妳見過她了?」
「不,奴婢沒見過,但是曾經聽聞這位夫人。」辛海棠很快的恢復尋常的神情,狀似若無其事的應道。
「這樣啊。」
另一頭,廳堂上的三名貴夫人聊得正起勁。
她們的話題繞著兒女與理家之道打轉,聊著、聊著,桂夫人忽地想起一件事。
「老夫人,荷嫂嫂,冒昧一問,妳們是否有意讓駿少爺克紹父裘?」
連駿身子骨不佳,有可能無法順利成為連家軍新一代領將一事並非祕密,只是眾人皆不曾直接說出口,如今桂夫人卻把事情點破,用意為何?
連老夫人納悶地與荷夫人不約而同互看了一眼,再一同看向桂夫人,靜待對方接下來的話。
「是這樣的,我娘家的城鎮,有人知道一種能強化男兒筋骨、增強男兒肌理的祕方,可去求來給駿少爺進補,讓他在武功修練上能及時跟上連家其他子弟。」桂夫人道。
「有這種祕方?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荷夫人脫口便質疑道。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足為奇,由於出身皇室,天下千百種珍貴有效的藥方她皆唾手可得,卻從沒聽聞過這種強化筋骨增強肌理的祕方。
「呵呵,這是民間流傳了數代的祕方。持有這種祕方的人家不事醫藥,若非有緣人相報,我也不會知道呢。」桂夫人笑得神祕又得意。
「究竟是什麼祕方呢?」連老夫人也問道。
「這祕方名為『陰素華』。據聞這戶人家是神農氏與神醫的後代,所以有此祕方,且為造褔世人,願論價售出,不過一千兩銀子罷了。」桂夫人介紹得賣力又起勁。「實不相瞞,前兩年我的侄兒不慎跌落馬背,摔傷了手骨,延請多位大夫才將傷治癒大半,但仍疼痛不堪,我兄嫂聽得人家介紹,便前去求藥,侄兒服下後果然疼痛盡消,不出三日便能行動自如,照樣操課習武呢。」
「喔?這帖藥如此見效?」連老夫人興致更加高昂。
「效果非常好,而且我相信這帖藥必然對駿少爺的身子骨大有助益。」桂夫人再三保證道。
「聽妳這麼說,不讓駿兒服這帖藥未免太可惜了。」
連老夫人與荷夫人決定託桂夫人購買「陰素華」,好為連駿補身體。
在廳堂裡聊得熱絡的三位夫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有道身影正悄然站在廳堂外聆聽。
☆☆☆ ☆☆☆ ☆☆☆
「海棠,妳怎麼去那麼久?」連駿不高興地瞪著之前說是要去添新茶水,卻久久才回來的辛海棠。
「對不起,奴婢動作慢了些。」辛海棠心不在焉地道歉。
「喔。」連駿頷首,算是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接著一如往常,他開始興致勃勃的為她上課,現學現賣地教導她今日在課堂上所學到的新字和生詞。
辛海棠仍然心不在焉,腦海中思緒紛亂。
若不是桂夫人來訪,教她想起前世連駿正是服用桂夫人建議的偏方「陰素華」以提神壯身之事,她也不會忐忑難安,甚至大膽的藏身於廳堂外,偷偷聆聽三位貴夫人的談話。
她赫然驚覺,前世的歷史似乎又要重演,桂夫人仍提議要讓連駿服用「陰素華」這帖偏方!
更讓她震驚的是,前世的連駿是在成年之後才開始服用「陰素華」,而此世是現下才八、九歲的年紀就要被餵食了?
辛海棠眼前乍然浮現前世的連駿四肢發抖,脫力無神,整個人瘦如骷髏,最後暴斃在床上的種種光景……不,她說什麼都不能讓此事再度發生!絕不!
「喂!夫子在說,妳有沒有在聽啊?」連駿發現,她居然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根本沒在聆聽他賣力的授課。
這下子他惱了,手中的毛筆用力一甩,朝她扔去。
啪一聲,滿是黑墨的毛筆朝辛海棠的小臉上招呼,她回神不及,眼前瞬間一片漆黑,教她屏住呼吸,回神後才慢慢舉起手,默默地揩去臉上的髒污。
連駿在將筆扔出去的那瞬間感到很爽快,可是當筆真的砸上辛海棠的臉時他就後悔了,氣惱又彆扭地衝到她面前。
「妳怎麼不躲開!沒看到我要拿筆丟妳嗎?」連駿握著拳頭,想要舉到她面前揮舞,強調自己的怒氣,可是見她模樣狼狽,他又理虧在先,這拳頭怎麼樣都舉不起來。
「對不起,奴婢閃躲不及,嚇著駿少爺了。」
「妳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我……」聽她吃了虧還反過來向他道歉,連駿更火大,不過是氣他自己。
「奴婢只是……」
「閉嘴啦!」
辛海棠立刻閉上小嘴,不再言語,乖乖站在連駿身邊聽候發落。
連續幾個深呼吸後,連駿總算冷靜許多,瞪著辛海棠髒得像鍋底的小臉命令道:「妳在這裡等著。」
他在房裡打轉,總算找到自己用來淨臉的巾子,將它用力往她手裡一塞。
辛海棠一愣,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駿少爺您不必這麼做……」對他而言,這可是紆尊降貴的行徑。
「少囉唆,快擦乾淨就是了。」連駿依然以帶著怒氣的口吻打斷她的話。「妳可不能頂著這張髒臉走出廂房,讓奶奶或娘知道,一定又會叨唸,說我不是個好主子,虐待奴僕,煩死人了。」
「奴婢明白了。」一聽他這麼說,她便不再婉拒,認真地擦拭小臉。
只是黑墨實在很難在一時之間清理乾淨,她以巾子的一面抹過後再換面,才算勉強擦乾淨。
但連駿眼尖地注意到她頰邊還有些許髒污。「喂,妳這裡還沒有擦乾淨。」說著,他便伸手抄走她手中的巾子,親自為她擦臉。
由於震驚過度,辛海棠啞然地任由連駿替她擦臉,直到他滿意地停手。
「嗯,很好,不再是小貓花臉啦。」
辛海棠良久無語,頸低首垂,讓連駿不覺蹙起眉。
「喂,妳別嚇人啊,不會是突然病了吧?」
他將巾子隨手一拋,伸掌想覆上她的額頭,但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有些吃力,誰教他長得矮了點……不,是她長那麼高做什麼?他今後非得好好進補強身,超過她的個頭。
若他能瞧見辛海棠的神色,便會發現那充滿了懷念,更帶著愴然,像是明明想念某人卻知道對方不可能再回來……驀地,她重整正色,堅決地抬起頭。
「駿少爺,您可相信奴婢?」她的口吻無比鄭重。「無論奴婢做了什麼事,都是為了您好。」
「我相信。」受她的氣勢所震懾,連駿點點頭。
不過他也是發自於真心,因為她從最初許下的誓言,以及接下來以行動昭告自身忠誠的姿態,早就贏得他無形中的信賴。
「奴婢感謝您的信任。」辛海棠驀地一笑,容顏如花般盛開。
尚且年幼的連駿心緒登時大動,帶著無法言喻的激越。
直到他年紀更長,懂情識愛,才知道那樣的激越名為柔情。
☆☆☆ ☆☆☆ ☆☆☆
午后,連駿一如往常的在下課後興匆匆返回自己的院落,準備好好享受辛海棠精心準備的甜點。這已經是他沉重的課業結束後莫大的享受。
「海棠!海棠,妳在哪裡?」他三步併作兩步,推門進屋,赫然發現屋裡有個陌生的丫頭,於是停下腳步。「妳是誰?」
「奴婢是小英,是奉兩位夫人之命前來服侍少爺的。」丫頭有些忐忑不安地向他行禮。
連駿一愣。「什麼?那海棠她人呢?」
「她……」如同府中其他奴僕,小英自是知道辛海棠有多麼受到小主子喜愛,是故對於連駿的質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誠實回答。
「快說!她人呢?」連駿怒聲一喝。
小英嚇得立刻道:「她被喚去老夫人的院落了。」
「她為什麼會被喚去那裡?」連駿直覺,辛海棠被找去,並不是因為奶奶要叫她做事。
「奴、奴婢也是聽說的……請您千萬別生奴婢的氣……」小英結結巴巴地道:「聽說海棠丫頭不知怎、怎麼著,惹得兩位夫人大怒……所以、所以她必須接受家法責罰……」
「什麼?!」
連駿轉身奪門而出,直奔連老夫人的院落。
「奶奶!」
廳裡,連老夫人與荷夫人一左一右端坐於主位。見孫子前來,連老夫人朝他望了一眼。
老人家那一眼威儀萬分,也憤怒萬分,連駿再看向娘親,發現她也是忿忿不滿的模樣。
再轉眼一瞧,連駿這才發現辛海棠正跪倒在地上,頭垂頸低。他很清楚地看見她背上破裂的衣裳以及下方的鮮紅血痕。
時下大戶人家奴僕的衣裳多以深色粗布製作,耐穿耐髒,但現下辛海棠背上的衣料破裂,底下又有鮮紅的血痕,這意思是……
「您真的以家法責打她?」連駿驚怒交加,眼神接著轉向隨侍在旁的總管手中所持的責罰奴僕的家法。
那是一根打起來啪啦響,痛死人不償命的竹鞭!兇手就拿著凶器站在那裡!
總管在連駿兇神惡煞的眼神下縮了縮脖子,冷汗直冒。
「沒錯。」連老夫人道。「奶奶就是要人以家法責打這個丫頭,因為她真該打!」
原來,前陣子桂夫人大力推薦的「陰素華」已經千里迢迢送來,連老夫人便吩咐辛海棠趕緊熬煮這帖藥給連駿調養身子。
但不知怎麼回事,辛海棠竟在最後打翻了整個藥壺,千兩銀子與連家兩位夫人滿心的期待就這樣全數泡湯,兩位當家主母震怒不已,便下令以家法責打她。
「這帖藥沒了再買不就行了嗎?」連駿不解地問。
「就是難以買到才惱火啊。那可是你二堂叔母千辛萬苦才託人買到手的。它對你身子骨大有助益,是可以讓你練功時跟得上那些堂兄弟的仙丹妙藥……這丫頭就這樣打翻了!」荷夫人此時才說出上回三人所談的話,好教連駿明白她們為什麼會如此生氣,嚴厲責打辛海棠。
連駿聞言,啞然無語。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依娘親的說法,辛海棠打翻的不只是藥壺,而是他的未來,但他卻又直覺認為她不會害他……
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連駿趨近匍匐成一團的辛海棠,輕聲問道:「妳真的是故意打翻了藥壺的?」
他原以為不會得到她的回應,未料她竟然立刻點頭,這下子他傻眼了,兩位夫人更是愈發氣憤難當。
「你瞧,她就是故意的!」
「奴婢的確是故意的。」辛海棠終於慢慢的抬起小臉,側首朝他凝望。「但是,請相信奴婢,無論奴婢做了什麼事,都是為了您好。」
這句似曾相識的誓言教連駿愣住了,接著轉頭為她求情。
「奶奶,娘,我相信海棠會這麼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既然罰也罰過了,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不成,奶奶還要罰她跪上三天三夜。」連老夫人拒絕他的請求。「罰完後奶奶還要把她趕出去。」
「奶奶!」連駿心中一急,氣血登時翻湧,直衝腦門,一陣暈眩後忽然倒下。
「駿兒!」兩位夫人驚呼,雙雙從坐椅上起身,總管及其他在場的奴僕也趕忙朝連駿奔去。
但任何人的動作都沒有辛海棠快。明明她前一刻還跪縮在地上,然而下一眨眼便火速趕到連駿身邊,及時扶住他的上身,避免他倒下時摔破了頭。
她的動作同時讓連家兩位夫人大開眼戒。儘管早已知道辛海棠身負武藝,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若非情況非同小可,她們甚至想出聲喝采。
眾人手忙腳亂,竟沒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各位稍安勿躁!」辛海棠一手擐著連駿的身軀,一手伸指探往他鼻端,察覺他氣息溫熱無紊,方才安心,回過頭道:「駿少爺只是一時暈了過去,快去請全大夫來為駿少爺瞧瞧。」
「喔!」所有奴僕皆一愣,接著才回神,依言行事。
好半晌後,連駿總算被安頓在所居院落的床上,接著,全大夫及他的藥徒也匆匆趕到。
全大夫替連駿把脈診視過後道:「駿少爺大致無恙,只是一時情急而胸中氣血翻湧,直衝腦門,導致暈厥,只要讓他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沒事就好……」連家兩位夫人此時才放下高懸的心。
「只是駿少爺這回情緒激動的原因為何?」全大夫又問道。
「這……」
連老夫人不想口述那件差點氣煞了自己的事,於是朝總管使個眼色,總管立刻善解人意的代主子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沒錯,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真是的,駿兒就此喪失調養健身的大好良機。」荷夫人滿面怒容的附和道。「要不,全大夫,您可有方法能取得『陰素華』的藥方?」
全大夫蹙眉問:「老夫人和夫人是怎麼會知道『陰素華』此藥?」
「是親友告知。」連老夫人這才發現,全大夫注意的重點好像跟他們不一樣。「有什麼不對嗎?」
「大大的不對!」全大夫立即為她們詳加解釋。
原來,「陰素華」這帖藥頗受爭議,一方面誠如桂夫人所言,服用後可以迅速拋開病痛折磨,有其增強氣力,壯身健體的作用,可是另一方面,「陰素華」卻也造成服用者強烈心悸、盜汗,其中最嚴重的後果便是上癮。
全大夫面色凝重地道:「據服用者所言,待強烈心悸、盜汗等情況過去後,接著便有一種宛如飲酒醺醉的陶然忘我感,不吃不喝亦精神抖擻,力大無窮,所向披靡,然而藥效一退,全身火速脫力,甚至倒地痙攣,說是個廢人也不為過。」
荷夫人聞言色變,連老夫人則力持冷靜的追問:「難道無法可治?」
「上癮之人,除非持續服用『陰素華』以維持體力,否則整個人就這麼廢了。」全大夫話說得直接,充滿感慨。「若要老夫說,駿少爺可說是吉人天相,因禍得褔,那壺『陰素華』打翻得好!否則駿少爺此時恐怕已經準備淪落為上癮者了。」
「是這樣嗎?」連家兩位夫人面面相覷。
這麼說來,辛海棠非但不是犯下大錯,而是無意間為連駿避開一件可能殘害終身的大禍事?
所以,她們以家法責打辛海棠,是恩將仇報?
☆☆☆ ☆☆☆ ☆☆☆
「為什麼她還沒醒來……什麼叫作讓她再安靜休養一陣子?我不管,我要她現下就起來!起來!」
「駿少爺,全大夫說了,海棠丫頭是因為身上的傷而發燒,讓她多加休息便會好的。」總管努力安撫這位小祖宗,心下卻是無奈得想哭。
當連駿從暈睡中清醒,知道辛海棠被責打一頓後又被關入柴房,因而發起高燒,整個人便像串鞭炮炸開,又叫又跳,任連老夫人和荷夫人再怎麼安撫都沒有用,生她們的氣,不跟她們說話,更守在辛海棠的病榻旁不肯離去。
兩位夫人都覺得他這樣守在一個丫頭病榻前太不像話,可是又勸不動他,只好派總管跟著他守在病榻前,一塊等待辛海棠清醒。
只是連駿愈等愈沒有耐性,從剛開始時一個時辰問一次「海棠什麼時候醒來」,迅速演變為半刻鐘就問一次,甚至因為辛海棠一直沒有醒來而怒罵總管騙人。
總管被罵得滿腹冤氣,萬般無奈的忍受小主子的百般叫罵,也因為忙著安撫連駿而無暇注意四下的動靜,這一老一小就這樣錯過了病榻上的人兒在昏睡中被連駿的叫喊聲吵醒,緩緩張開雙眼的一幕。
「駿少爺……」
明明是氣若遊絲的虛弱嗓音,卻神奇無比地凌駕於連駿的叫罵聲之上,立刻打斷了他的斥責。
「妳睡了好久,終於醒了!」火速轉身衝向榻邊,連駿俊美的小臉上洋溢著明顯的喜悅之情,伸出小手探向她的額頭。「可是妳還有點發燒耶。」
「難怪奴婢覺得身子有些熱呼呼的……不過,駿少爺,您方才在做什麼呢?」辛海棠既然清醒了,便不允許自己發懶躺在床上,奮力撐臂坐直身子。
「方才?我沒有做什麼啊。」連駿的笑容微微一僵,不太自然的應道。
「沒做什麼嗎?」辛海棠沉吟,「可是奴婢方才好像聽見您在罵人?您的意思是奴婢聽錯了?」
「沒有……」連駿原本見她醒來很是欣喜,可是對她立即恢復平日那種監督他行事的模樣又有些手足無措,但最後還是決定擺出主子架式壓她。「就算我罵人又如何?」
「總管是因為做錯了事而受您責罵?」
「並不是……哼,不過我高興罵就行了。」連駿雙手交疊於胸前,一副「主子我最大」的神氣模樣。
「嗯,您高興罵就行了。」強忍著初清醒時的虛弱不適感,辛海棠掙扎著下床,雙膝一彎,便跪在總管面前。「奴婢代您道歉就是。」
「喂!妳做什麼?」連駿拉住她的手臂,想硬拉她起身,卻又想到她大病初癒而不敢使勁。「妳起來啦!」
「不行,由於您亂罵人,奴婢尚未代您道歉,哪能起身。」
「好啦!只要道歉就行了吧?」連駿沒好氣地朝總管一瞪。「對不起!」
「您的道歉不夠誠意,沒有告知對方您道歉的理由為何。」辛海棠又輕聲指正道。
「道歉還講究什麼理由……」連駿不快的嘀咕聲消失在辛海棠愈來愈顯失望的眼神裡。
可惡!牙關一咬,連駿再次轉身面向總管,接著正襟斂袖,恭正嚴謹地朝他行謝罪大禮。
「對不起,我不應該一時情急,將怒氣發在你身上,你就……大人不計小頭過?」他忽然轉頭問了辛海棠這麼一句。
「是小人。」小頭是什麼啊?辛海棠不覺一哂。
「嗯,小人。」連駿立即更正用詞。「大人不計小人過。喂,我都道歉了,你還不說話是表示不接受嗎?」
「駿少爺!」辛海棠哭笑不得,撫額低聲嘆了口氣。
「咦?不、不,小人不是不接受……」總管趕忙搖頭。他是震驚過度一時反應不過來啊。
「好啦,他接受啦!」連駿再度轉頭對辛海棠得意地笑道。
您是主子他是僕,他能不接受嗎?辛海棠無奈的這麼想。
無論如何,辛海棠醒了,連駿喜了,連家兩位夫人安心了,連家閤家上下跟著風平浪靜。
經此一事,連老夫人自此開始對辛海棠另眼相看,某天趁著連駿上課時私下喚她前來。
「看來先前『陰素華』的意外就這麼算了。」
連老夫人算是饒了辛海棠失手翻了藥壺的過錯,只是連駿近來維護這丫頭的做法太過明顯,教這位老人家不得不多加留心。
想當初,她不願為連駿找個容貌太過出色的丫頭,便是希望避免丫頭以色事人,讓連駿因而誤事敗家,但現下看來,容貌平凡的辛海棠也很有可能是興浪翻濤之人啊,該如何是好?
「是,謝老夫人仁慈,奴婢銘謝在心。」辛海棠連連叩首。「但不知老夫人喚奴婢前來有何吩咐?」
「沒什麼,我只是想關心一下駿兒最近的情況。那孩子近來在鬧脾氣,不肯跟我們多說兩句話,只好找妳來問問。」
「是,奴婢這就向您稟告駿少爺的近況。他近來已經跟夫子習完詩經,已識得近七千字,且已在夫子教導下開始學作詩。他的起居作息正常,就寢必滿四個時辰,三餐定時定量,亦肯食用補品,對強筋健骨很有益助,接下來奴婢準備向全大夫請教,看看駿少爺是否適合開始學習內息調和等入門功夫。」
「喔,駿兒適合學這些?」連老夫人問道。
「應是可行。奴婢會先教導駿少爺打坐、蹲馬步等基本功,如果駿少爺練習得宜,便可進一步潛修內功,增強內力。」
「接下來駿兒就能正式習武了嗎?」連老夫人又問。
「老夫人,請恕奴婢大膽直言,依奴婢觀察,駿少爺身子骨天生較單薄虛弱,確實不適合習武,但潛修內功以保健強身,少病寡疾,助益甚大,若老夫人允許,奴婢願全力以赴,如是教導駿少爺。」
連老夫人登時不語。
說真的,辛海棠這番話,這些年來全大夫不止對她提過一次,但她就是聽不進去,直到現下,辛海棠也道出相同的事實,教她不得不正視了。
「至少妳很誠實,告知我駿兒的真實情況。」半晌,連老夫人幽幽嘆了口氣。「只是,駿兒不能修習武藝實在不像話,哪有連家子孫無法上沙場的?傳出去真會給人笑掉大牙。」
「總比因為打不過別人而死在沙場上來得好。」
「妳……」連老夫人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接著因她出言不遜而光火。
但是,當她想斥責時,辛海棠正好微微抬起臉龐,剎那間掠過的一抹情緒教她陡然噤了聲。
那是種悲傷沉痛的神情,讓辛海棠的小臉看來滿是早熟的哀戚,宛如一個已經品嚐過世間情愛的成年女子。
但那只是剎那間的事,一眨眼,辛海棠的神情又恢復為平日的謹慎,教連老夫人覺得自己方才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既然看都能看錯了,那剛剛聽見的也有可能是聽錯了?這麼一想,連老夫人便語氣和緩地提起另一個話題。
「駿兒適不適合習武這事先不提,我此番喚妳前來,是另有叮囑。」
「奴婢洗耳恭聽。」
「我要教誨妳一點道理,需知世間天地有別,男女有別,士農工商亦有貴賤之別。門當戶對乃常理,紆娶下嫁並非褔分……這些道理妳可懂得?」連老夫人左拐右彎地說了一大篇,就最後幾句是重點。
「奴婢雖曾識字讀書,但委實年幼,沒能學到多少,所以真的不太懂得老夫人所說的大道理,您是否能解釋給奴婢聽呢?」辛海棠抬起小臉,臉上盡是納悶疑惑。
連老夫人這才想到對方只是個小丫頭,這種要她別癡心妄想打自家少爺歪主意的警告,辛海棠聽不懂也是正常的,那她說個什麼勁?
再說,現下若真的明白警告她不准打連駿的歪主意,這個丫頭會不會覺得受到羞辱,反倒疏忽了對連駿的照料?那就大大划不來了。
不想還好,愈想連老夫人愈覺得自己所想的是對的。真是萬幸,她還沒有真正放話警告辛海棠,現下只要把方才所說的話圓過來打發辛海棠就行了,畢竟這丫頭現下還有留在連駿身邊服侍的必要性。
連老夫人立刻以安撫的語氣道:「沒什麼,我只是心裡有些事,有感而發才會說這些話,妳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
「老夫人的話必定是金玉良言,只怪奴婢遲鈍聽不懂,愧對您的教誨。」
聞言,連老夫人更加放心了。「我所說的,無非是要妳好好服侍駿兒罷了。」接著又說了些冠冕堂皇的體面話,才打發她。「行了,妳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辛海棠維持著低頸俯首的恭敬模樣,離開連老夫人的院落。
連老夫人再也沒有機會看見辛海棠那一臉早熟的神情。
她知道老夫人說的「大道理」是些什麼。
她知道。
她她她,丫鬟重生再次當丫鬟,拚上奴命救爺命!
阻止將軍「吸毒」,培養將軍「轉職」,不費武力光耀將軍府!
更得帝王帝后賞識,丫鬟一夕變公主,喜氣洋洋奉命嫁少主……
阿香《那個丫頭把命拚》/12月27日/拚上榮華富貴,愛情事業全都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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