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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441 萬里晴《私戀寂寞島主》

 NO.441 2013/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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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寂寞避世的島嶼,一個支配一切的男人。
他的心是禁區,卻……
突然闖入一個渴求奪回自主的淑女!


她聞起來簡直糟透了!
但那男人充滿雄性費洛蒙的視線,
讓她覺得自己性感極了,只想在他給予的狂潮下,
像個成熟的女人被愛……短暫也甘願。

他最討厭意外的麻煩!
但那女人充滿雌性費洛蒙的香氣,
讓他覺得自己又熱又痛,只能在她柔軟的索求中,
任她翻天覆地的走進……他心的禁區。
 

萬里晴/成熟愛情宣言《私戀寂寞島主》
紅櫻桃1155  126日發行
他的心是一處禁區,卻因她的闖入翻天覆地


 

 


 

 

連載專區:

萬里晴《私戀寂寞島主》

☆☆☆   ☆☆☆   ☆☆☆

沈碧漪將手放在大腿上,因為驚慌,忍不住握緊雙拳。

當掌心碰到指尖時,她不意外的發現,十個指頭都是冰的。

進入會議室前,她還抱有一絲希望,父親幫她撮合的婚事不是真的。儘管從小到大,他事事管定,但她總以為他不會以相同的專制,強迫她接受無愛的婚姻。

但看看眼前的景象,她知道自己錯了。

父親領著男方代表、婚禮企畫進來,圍著橢圓桌坐下,打算以做專案的方式,處理她的終身大事。一陣恐慌攫住了她,她該怎麼辦?

「歐陽無法出席,我來代他開會。」男子柳推了推鈦框鏡架,率先發言的姿態,十足是個企業菁英。「歐陽同意,年底放出對沈小姐有好感的風聲,明年農曆年,記者將『意外』拍到他帶沈小姐回家拜年的照片。」

「必須是初一,要安排有分量的家族長輩接受採訪,證實兩人在交往。」沈海之靠在椅背上,堅定的說:「關係夠近的人,會在初一會面。這是一樁名門聯姻,碧漪的地位不同一般,待遇也要高人一等。身為父親,我絕不同意她跟閒雜人等一樣,在年假後幾天,過去做可有可無的社交性拜訪。」他眼帶睥睨,無比傲然,「我沈海之,可是有頭有臉的人!」

柳聳聳肩,提筆刷刷刷的記下這件事。「……嗯。」不很熱衷。

沈海之被惹得眉頭一皺。

「櫻花季將釋出兩人到日本賞櫻的照片,證實戀情加溫中。」

沈海之又開口,「選個有代表性的地點,既能讓人一眼看出是哪裡,又不是什麼人想去就去得了。日本最頂級的賞櫻地點在哪裡?」

柳抬頭反駁,「這會是一張隨手拍,因隨意而顯真,地點選在人人都能去的大眾景點。」

「你以為我會讓我女兒擠在人群中拍照,當作交代嗎?」沈海之臉色一沉,「她可是我沈海之的女兒,不是什麼大白菜!」

柳扭頭看她,「沈小姐,妳怎麼想?」

沒想到話題會扯回自己身上,她沒及時回神,「我……」

「她怎麼想不重要。」沈海之搶過話權。

「我問的是沈小姐的意見。」

「在我面前,她不敢有意見!」

沈碧漪瞪大眼睛。知道父親這麼想是一回事,聽他當眾說出來卻是另一回事。這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搧在她的臉上。

「沈小姐?」柳催促。

「就……」她一時不知怎麼反應,只能說出那句老話,「聽我父親的吧。」

柳頓了一下,才轉回頭,「好。」

接下來的討論,都與她無關了。

會議一如以往的冗長,敲定她的戀愛時程表,決定她要在什麼時候跟歐陽約會、牽手、擁抱,決定她該在哪個傍晚,提著超市袋子走入他的公寓,被記者發現進入半同居狀態。她的下半生,都在這場會議中敲定。

到了散會時,她刻意留待最後,只剩下她與柳。

柳是個乾淨清爽的男人──事實上是太乾淨太清爽了。他指甲剪得整齊,眉毛修得有型,西裝燙得筆挺,腳上那雙手工皮鞋完全是低調版極品,鞋面纖塵不染。這些完美的細節透露一個事實:他不可能屬於任何女人。

他愛男人。正確的說,他愛那個即將跟她結婚的男人。

她終於問,「歐陽要跟我結婚,你……沒有問題嗎?」

「我會有什麼問題?」他平和的關上筆記型電腦。

「他是你的……你們是……」

「伴侶。」他幫她說完。「我沒有問題。妳呢?」

她不知道該如何啟齒,畢竟兩人不熟,但他問她意見的那瞬間,讓她以為他想知道她的想法,而他卡在這段關係中的微妙地位,也讓她以為自己擁有一個潛在盟友。

看來並非如此。

聽出她欲語還休,他嘆了口氣,「讓我直說吧,如果妳不想跟歐陽結婚,指望我跳出來反對是沒用的。正如妳父親所說,這是一樁豪門聯姻,所有人都能得到利益──我跟歐陽的關係得到庇護,沈氏餐飲集團得到歐陽家的融資,歐陽家得到妳這個端莊體面的媳婦,皆大歡喜。只除了……」他憐憫的看著她。

她像被一棍子敲醒,「我。」

「所以,如果妳不想結這個婚,就要讓人知道。乖乖坐著,聽父親的吩咐,不會為妳贏來任何尊重。如果妳認為我們在瓜分妳的人生──」他的聲音既溫和,也銳利,「那是出自於妳默許。」

她跌回椅子上。

「不發表意見的人,沒資格抱怨別人不尊重她的意見。」柳微微頷首,「告辭。」

 

☆☆☆   ☆☆☆   ☆☆☆

 

午後,一個男人匆匆走過街道。

他的每個步伐都很穩健,充分展露對自身力量的信心。

這條街隨時可見犯罪的影子,扒手出沒不是新聞,人跡稀少時,甚至曾發生過當街襲擊。而這會兒,除了他以外,街上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機靈點的人都知道要怕,他卻信步向前。

街的兩旁,建築物摻雜各式風格,有幾棟被火燒過,留下焦黑的痕跡,令人見了心驚。這一帶安全死角太多,誰也不知道下個角落躲著什麼,也許是絕望的乞丐,也許是過度飢餓的狗。

但那雙長腿仍凜然劈開。

他將體重均分雙腿之上,步伐矯健有力,儘管如此,當皮靴落在地面時,卻沒有太多灰塵揚起,由此可見他將力量運用到極致。

他後背挺直,雙臂自然擺動,左腕上那支名錶在陽光下發出燦爛之光,勾得騎樓下幾個小賊心癢癢。

每個人在動手之前,都會忍不住想,為何他一路走來,前面的老同行沒對他下手?但再多看兩眼,也放棄了打劫的念頭。這人雖然不常出現,但他們卻是識得,無論是他形諸於外的體能優勢,還是背景勢力,都不是他們動得了的。

賊影悄悄縮回去,阿克卡的嘴角微牽。

他轉過彎,下條街順眼多了,是商店聚集的地方。天氣正熱,大部分店主還在午休中。他穿過街道,走向對面的酒吧,推門而入。

相對清涼的空氣迎來,他適應光線改變,門在背後緩緩合上。

穿透昏黃的燈光,他環顧室內,明明都是空桌,但還是很吵。他看向懸在牆上,喋喋不休的大盒子,納悶它什麼時候才要閉嘴。

「嘿!」吧台後方冒出一個女子。「我剛剛在撿東西,沒看見你進來。」

他食指抬了抬,「還沒改掉看八卦新聞的習慣?」

「為什麼要改?八卦有益靈魂!」

「哪一方面?」

「對付鄉愁。」

「聽妳在扯。」

「真的!只有當被母語包圍時,我才不會太想家。」看到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她笑著說:「別這樣,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弄來衛星訊號。」這時,螢幕上的主持人說了一段他聽不懂的中文,她哈哈大笑,用英文對他說:「願上天保佑這些八卦主角,讓他們永遠有新話題娛樂我們。」

他一臉不認同。

「放鬆點,阿克卡,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有太多人喜歡把私生活攤給別人看,當作測試歡迎度的指標,愈多人討論,代表愈受注目。隱私放著又不值錢,拿出來吵一吵,起碼能弄點知名度。」

「我無法理解。」

「像你這種曾被狗仔隊追到浪跡天涯的人,怎麼可能理解『終於被關注』的快樂?」她有點故意的說,「那就像三千寵愛集一身。」

阿克卡取下墨鏡,慢條斯理的收進胸前口袋,指了指電視,「這不算娛樂。窺看別人的隱私,是一種殘忍。」

「他們願意被窺看!」

「那也不代表妳一定要看。妳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她扁扁嘴,關掉電視。「這樣總行了吧?」

他忍住,沒指責她態度不佳。「……算了,我放棄感化妳了。」

「原來你曾經作過這種夢?」她好驚訝,大力鼓掌,「放棄得好!你感化不了我的。」

他橫了她一眼。

那一眼,令她微傻。

除去深色鏡片的屏蔽,那雙鈷藍眼眸電力驚人。蒂琺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她像被催眠似的傻住,話講到一半,腦袋直接清空。

都怪阿克卡太有男人味了!從陽剛的臉龐到魁梧的身材,無一不是極品。他自己不希望如此,所以除了保持乾淨之外,刻意荒廢對儀容的打理,但是,造就出來的鬍碴、亂髮、曬黑的肌膚,卻讓他更吸引人。

他絕難被忽視,看著他,再怎麼心如止水的女人都會下意識的撥撥頭髮,挺起胸部,想讓自己更好看一點,他就是有辦法讓女人意識到,自己還是個會動情的人。

對於不想受青睞的人來說,擁有強大的天生魅力,自然是種困擾。雖然他已經在控制,但還是會不經意的電到人。

蒂琺是因為後來接觸多了,自動長出免疫力。不過,那雙藍眸依舊美得惹人讚嘆,久久見上一次,心扉仍會震動。但那不是心動,純粹是一種對美麗事物的欣賞。

「每當你為這件事糾正我的時候,都讓我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她拿出一個碗盛湯,遞給他,「小店招待。」

鳳凰島是印度洋北方一座中型島嶼,在政治上雖有歸屬之國,實際上卻是個三不管地帶,政府的公權力無法徹底施展,只能跟紮根在此的眾多利益團體較勁。

只有強或韌的人,才能生存,弱者只能盡快茁壯,或者被淘汰,能留下來定居的人,即使再不起眼,也有其本事與手腕。而蒂琺,一個獨身女人,開立容易惹是生非的酒吧,靠的是膽識。

這世界茫茫大,換作在任何地方,他們都難以結交彼此,但幾年前,各自來到這片地域,定了下來。蒂琺是黑髮黑眼的華人,阿克卡是黑髮藍眼的多國混血兒,對他們來說,膚色與種族不是隔閡,互利共生之後,更加固了彼此的友誼。

「你要的貨,我幫你調齊了,倉庫裡右邊那兩個冷凍櫃就是,還有旁邊的三個木箱。」她摸出一把鑰匙放在他面前。「我要看店,沒辦法跟你過去。你離開前,記得把鑰匙丟回我信箱,不然我明天得上回音島去跟你要。」

他喝湯的動作很明顯的頓了一下。

他的島不讓女人上去,就算是男人,不在他的許可範圍之內也不行──那意味著他不歡迎任何人過去串門子。事實上,除了工務需求,蒂琺也沒聽說誰上去晃蕩過,阿克卡這人之孤僻,由此可見一斑。

「用這種方式威脅你,你就會記得了吧?」她清楚他的規矩,甚至有那麼一點記恨。聽說回音島很美,阿克卡卻不願讓她去看看。

「如果我邀人過去玩,妳一定會在名單上。」

「那也要你有邀啊。」

「這就是重點。」他眉眼不動,「我不想在島上看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她想了一下,歪著頭提議,「我可以考慮在做裸體日光浴的時候,讓你看一眼。」

「沒興趣。」

「喂,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她惱了。雖然早就知道阿克卡不會因此點頭,但那麼直接的回絕,還是傷到了她的自尊。「也不想想是誰在經辦你的雜事!」

「每筆單子,妳收兩成服務費,我不欠妳。」

「原來是錢的問題。」蒂琺故意扭曲他的語意,「不然這樣,我退你一成,你讓我上島逛一圈!」

「沒門。」他戴上墨鏡,起身離開。

 

☆☆☆   ☆☆☆   ☆☆☆

 

他不介意讓蒂琺知道,他是不想繼續那個話題而離開。就算蒂琺以後要拿這件事開刷也無所謂,只要他的島依舊只屬於他,那就行了。

將最後一箱物品弄上船後,阿克卡收回架在碼頭上的鋼板,啟航回家。

五年前,他買下回音島,作為他的獨居之所。

除了一開始,為了營建生活必需的建築,曾讓工人駐紮島上一段時間,之後便沒有外人上去過。他很確定,以後也不會有,只要回音島在他名下,他就是唯一的島民,也是島主。

為了得到這個資格,他花了不小一筆錢,但過去五年,每分每秒的清靜都讓他覺得很值得。那些拿了錢的人確實有在辦事,即便是海上漁民的小孩,在附近海域經營衝浪、潛水事業的人,或一年只經過一兩次的貨輪船工,都知道回音島禁止進入,會繞道而行。

在島上,他擁有一切權力,所有空間,百分百自在,不必在意別人怎麼看他,也不用想該如何相處,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習慣這種牢牢掌握的感覺,就像神一樣──這樣想雖然有點過分,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站在主控室,將船開出港口。

每隔一兩個月,他會請蒂琺張羅生活要用的物資,出島半天,一次帶回。他總選在下午處理,雖然到了夜晚,港邊的娛樂節目會變多,但他不戀棧。

聲色犬馬,他早就試過了,再怎麼撩人,也就那樣而已。瘋狂娛樂過後,剩下的只是空虛,跟眼前的藍天、大海無法比。

正確說起來,是跟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無法比。

他握著控制桿,緩緩加油,船艇穩穩前行,漸漸喧鬧起來的海港隨即被拋在腦後,他沒有轉頭看它一眼。

駛出一段距離,確定附近沒有船隻後,他減慢速度,設定為自動駕駛。進艙撬開木箱,拿出一瓶威士忌,他踢掉皮靴,隨手扭開,赤腳走到甲板上。

風吹過髮際,搔進髮絲,帶來全然放鬆的感覺。儘管是在熱帶地區,海面上的風仍不可小覷,一陣一陣狂颳,將襯衫吹得啪啪作響。

他仰頭猛灌一口,黃金般的液體滿溢而出,沿著嘴角滴下。他吞掉那一口,手指揩過唇邊,從喉頭往下竄進胃的燒灼感讓他痛快。

人生當如此!

他低下頭,再堵上瓶口……

Shit!」下一秒,他罵了出來,放下酒瓶,眼神落在遠遠的海面上。

有個淺寶藍色的東西……姑且稱那是個「東西」吧,在載浮載沉,就杵在他的航道上。

他回主控室讓船停下,抓起望遠鏡遠眺。

對,那是個人,他很不愉快的確認。事實上,在他遠遠瞥見寶藍色影子前端有黑色毛髮時,就猜到差不多是那樣了。

那個人的臉不是向著他這邊,身上也沒穿制式救生衣。又一波海潮湧起來,人影揚高、落下,幾乎與海水融為一體。

有意識的人不太可能做到這一點,那應該是個死人。既然死了,就不趕時間了,等他回到回音島,自然會叫人過來處理。

他右手握在控制桿上,正要打檔前進,忽然瞄到那個人影動了一下。那不是隨機亂動,正是因為那動作與海流方向抵觸,他心裡才會打了個突。

死人會隨波漂流,反之不會。

他再度舉起望遠鏡。此時,那人影的臉轉向這一側,雖然眼眸微閉,但一口氣從唇間慢慢的吐了出來,雖然慢,而且輕,但他還是看得出來。

那個人還活著!

ShitShitShitShitShit!他一邊賭咒,一邊衝出去。

 

☆☆☆   ☆☆☆   ☆☆☆

 

有人過來了。

儘管周圍都是海潮起伏的聲音,但她還是聽得到啪啦啪啦的打水聲,有點急促,卻很有規律,正是那種節奏讓她知道,有人在朝她靠近。

她在水裡泡多久了?三個小時,四個小時,或更久?她勉強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團模糊的人影。

「撐著點!」英文大吼逆風傳來。

那聲音竟然沒被風吹散,穿入她耳中時,仍是一道凝練無比的力量。

得救了!這一秒,她什麼也沒法想,腦子裡只有這個念頭。

她全身一鬆。這是真正的鬆懈,跟之前那種戰戰兢兢,設法靠浮力飄起、隨水流動的假放鬆不同,她終於可以把所有的壓力拋出體外。

她瞬間沉進水裡。

Shit!不是叫妳撐住嗎?」髒話隨即劃過海面。

就在她要吸進海水的剎那間,一隻手臂將她拖出來,救生圈陡然從她頭頂往下套,橡皮的臭味伴隨著零星水花嗆入鼻子,她咳了起來。

這位好心人的嘴巴真不乾淨!在朝她游過來的時候,他罵了一串shit,然後又來一串,她甚至聽到他含在嘴裡的無聲咒罵,沒完沒了。

但她忍不住想笑。

「妳聽得到我的聲音嗎?」他毫無耐性,「哈──囉!妳還活著嗎?」

她用顫動的眼皮回答,睜開眼的萬分之一秒,見到的人影只是朦朧。

「妳還活著。」那帶著美國口音的英語更篤定了。「妳看起來還想活下去。」

她昏亂的點頭。或者她沒點,那只是想像?她還有力氣點頭嗎?

「好了,別亂動,我會救妳,只要妳沒馬上死在我面前。」那道聲音停了一下,彷彿在等,看她會不會瞬間掛掉。

真抱歉,雖然很疲憊,但她一時半會還不會上去報到。

Shit!」聲音隨即往上飆,像在向誰嘶吼,「我有許願說我想當童子軍嗎?我看起來很想日行一善嗎?我不過是想一個人清靜!一個人的意思,祢懂嗎?就是只有我一個,孤單、寂寞、無聊的過日子,祢卻讓溺水的人飄到我面前來,這是怎麼回事?跟我對著幹嗎?」

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勒抱住她,她擠出聲音,「你……在跟誰說話?」

「上面那個老混蛋。」

「誰?」

「老天爺!」

所以,他不想救她,卻……不得不?

唉,好慘!她不只想笑,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已微微彎起。

「這不好笑!」那個凶巴巴的聲音說:「我現在要帶妳回我的船上。由於這整件事違背了我的個人意願,所以,要麻煩妳給個面子,別在這個節骨眼死掉。」

他果然是個好心人!她放心的沉入黑暗中。

 

☆☆☆   ☆☆☆   ☆☆☆

 

阿克卡想不出比此時更諷刺的一刻。

幾分鐘前,他是全世界最自由的人,他有錢,有時間,有自由,還有上好的酒。他沒有牽掛,不必為任何人做任何事,甚至覺得自己像個神。

幾分鐘後,一個溺水的人出現在他面前──海這麼大一片,她偏偏在他面前,旁邊沒有別人,他是唯一能搭救她的人。

他為什麼還有一點點良知?早該把僅存的一點憐憫也丟掉!

把勾在手臂上的女人放在甲板上,他的胸膛起伏得又快又猛,瞬間離水的重力加上她的體重,讓他在爬上船梯時也有點吃力。

她不停發抖,他幾乎來不及喘上幾口氣,就忙著把她拎到曬得到太陽的地方,同時幫她調整姿勢,讓她就算嘔水,也不至於嗆死。

進艙撬開另外兩個木箱,扯出新買的浴巾跟毛巾,他回到甲板上。

「醒醒!」他蹲下來拍著她的臉頰,「喂,我叫妳醒來。」

「……好冷。」她呻吟一聲,「別打我,好痛!」

意識還算清楚,痛覺與表達能力也OK。他把塑膠袋湊在她嘴邊,「吐。」

「……吐、吐不出來,冷……」她愈抖愈激烈。

「張開眼睛,看著我。」他堅持。「我說,看著我!」

她茫然的聽從他的話,但不確定眼皮子會不會合作,直到看見充滿亮光的天幕,才知道自己還有力氣。

「嘿,看著我!」一顆頭顱擋住她上方的天幕。

「看不到。」

「妳看不到我?」該不會是視覺受損吧?他暗忖。

「你背光,我、我看不到你的臉,只看到……頭。」

「哈哈,很幽默。」他沒好氣,「妳抖得很厲害,為了不讓妳失溫,我要做一些事,聽得到嗎?」

閉上眼睛的她胡亂點頭。

「我要脫掉妳的衣服,但我要妳知道,如果有選擇,我寧可不動手。」

為什麼特意交代?疑惑一閃而過,被寒意取代。

「還有,妳醞釀一下嘔吐的情緒,想些噁心叭啦的事。」他的手落在她上衣的拉鍊頭,「像是有陌生人正在對妳摸來摸去之類的。」

她肚子裡有些海水,是該盡快吐空,但她的身體正在全力對抗寒冷,分不出精力去吐。她將所有心神集中在快冷死這件事,避免去想自己正被剝個精光。

他的手落在她身上,扯開衣袖,褪下衣服。他只在必要時才碰她,動作很小心,也很輕柔,剝掉濕衣服所必須的耐心他都有。

當她感覺到上半身被海風颳得極冷時,一條大浴巾包住了她,下半身光溜溜不到一秒,也被緊緊裹住。蓬鬆乾燥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感覺,觸感一流,能有效抓住太陽的熱能。她蹭了蹭,終於不再抖得那麼厲害。

她隨即被拉入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中,蓬鬆感罩上她的頭,有力的十指揉搓著,她舒服得嘆了一口氣,想就此睡去。

但沒過多久,他就停了。

她想抗議,睜開眼睛,卻只見到一個玻璃瓶被舉到她面前。

陽光照射下,那金黃色澤極為剔透。

「喝。」

 

☆☆☆   ☆☆☆   ☆☆☆

 

「嘔──」

阿克卡看著那女人趴在船舷上,對著大海掏空胃袋。

「再喝,再吐。」他說。

將她處理到告一個段落,太陽也偏西了,風揚得更烈,連他都有點寒意。這時他才有空打理自己,翻出新買的衣服穿上。

進艙裡拿出剛燒開的礦泉水,兌成適口的溫水,走到她身邊。「吐光了嗎?」

她虛弱的點了點頭,反應比之前快許多。

他把她的雙臂從船身外收回來,翻過她的身席地坐下。他邊瞥看她,邊加了口酒到溫水中,遞給她,「現在起補充水分,慢慢喝,不要急。」

她喝得超快,像犁田一整天的牛,他只好再倒第二杯給她。

這一次,她總算慢下速度。

酒精促進血液循環,那張蒼白得像屍體的臉,終於有了些許血色。

他可以看出來,如果不是處在這種情況下,她會是個美得讓人讚嘆的女人,那精緻的輪廓屬於東方,極可能跟蒂琺來自同一國度。

那頭長髮如濃黑色的墨水,描繪在臉頰周旁,而垂落在胸口的那些,帶著微微的彎曲弧度,若抹上少許髮油,在月光的照射下,不知道會是何等的美麗。經過海水浸泡又受海風吹拂之後,她的肌膚雖然有些乾燥,但只要好好睡幾夜,抹些蘆薈凝膠,會細嫩如以往。

這使他意識到不對勁。

在幫她脫濕衣服時,免不了看遍她的身軀,他注意到,她的曬痕不多,就算有,也是最近曬出來的。撇開那些新生的紅印子不談,她全身肌膚幾乎是同一色澤。

這不太尋常。任何一個活著的人都免不了照射日光,當然有日積月累的曬痕,但她幾乎沒有。有些愛惜自己的女人很重視保養,可是,像這種等級的玉白肌膚,不是簡單保養就養得出來。這一點,透露她的出身可能不一般。

另一個讓他留心的疑點是她的衣服。

脫下來之後,他發現,她的衣服比預期的更重,也更蓬。實際上的她,比目測時更嬌小,她穿的那身衣服,功能性強過裝飾性,那是防寒、防水兼具透氣功能的高科技布料裁成的。

那種布料經常使用在惡劣的天候環境中,他之所以認得,是因為以往買過不少。那種衣料不便宜,她穿的等級更是上乘,這更佐證了她不是尋常小蝦米的猜測。

他蹙起眉頭。這裡是赤道附近,沒有哪個白癡會穿這種衣物,除非想被熱死,或者……早有心理準備,會在水裡泡上一段時間。

這同時也意味著,她的落水是某個人蓄意為之。

阿克卡心中一沉。

 

☆☆☆   ☆☆☆   ☆☆☆

 

沈碧漪張開眼睛,一時間搞不清楚身在何方。

她身下還是無窮盡的海水嗎?她怎麼記得有人救起她?那會是在海中漂流太久而產生的幻覺嗎?

她聚起全身力氣,摸摸身下。那是硬的,是甲板。

她看清楚了,這是一艘船。

想到之前那一連串咒罵聲,她忍不住笑了。

「清醒了?」男人的頭顱出現在她面前。

「有點暈,但好多了。」他擋在前上方,臉龐還是黑呼呼。

「還想喝水嗎?」

「嗯。」

他接著問幾個問題,包括感覺如何,今天是哪天,手指在她面前揮來揮去,測試她的認知及反射神經。

「看來妳沒什麼大問題。」他的嗓音不帶感情,也不再有髒字。

除了虛弱之外,她也不覺得有哪裡特別不舒服。在海裡漂的時候,失去意識等同於放棄,等於死,所以她拚了命的保持清醒。此時,身下不再是汪洋,不必再踩水,也不必苦撐,她疲憊不堪,很想睡覺。

她把空了的杯子放在一邊,發現身上又多了一件聞起來新簇簇的浴袍,手感不是普通的好,這個看不清面目的好心人有絕佳的品味。

「妳包好,躺好。」他直起身。

「你要去哪裡?」

就在她極有可能看清他長相的一瞬間,他恰巧轉身戴上墨鏡,又錯過了。

「開船,送妳到鳳凰島,那裡有人可以照顧妳。」

我不過是想一個人清靜!一個人的意思,祢懂嗎?就是只有我一個,孤單、寂寞、無聊的過日子,祢卻讓溺水的人飄到我面前來,這是怎麼回事?跟我對著幹嗎?

早前他對老天爺的嘶吼,在她腦海浮現。他獨處?只有自己一個人?她馬上聯想到,有什麼機會比這更好?

「不要把我交出去,拜託!」她哀求,「我是逃出來的,我正在躲人。」

果然,天大的麻煩!「有人要傷害妳?」

她迴避不答,「如果你願意幫我,我會回報你。」

「回報?」

「我有錢,真的,我有!」

她的話跟激烈的態度,讓他錯愕了一下,「我也有。」

「我有很多!」

「我也是。」

她腦中一團混亂,「所以……我沒辦法用金錢誘使你幫忙?」

「沒錯。」他稍嫌輕快的回答。

她挫敗的樣子,讓他再次體認有錢真好,至少不是別人隨便使喚得了的。

但她似乎很沮喪,臉上曾浮現的紅暈褪掉了。

他但願自己不曾注意到。「只要往回開幾十分鐘,妳可以得到妥善的照料。」

她的肩膀好像更塌了,又開始瑟瑟發抖。

「那裡有診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服她,其實大可不必,直接把船開過去才是他的作風,但她看起來很委靡,聽他這麼說之後,甚至比泡在海裡更慘。「雖然妳看來沒事,也不能忽略半夜發高燒的可能。鳳凰島雖沒有大型醫院,但如果有需要,從那裡轉送比較方便。」在他發現之前,他已經在用安撫的口氣對她說話,「妳需要照顧,那裡有我信得過的女人,可以幫妳。」

「信得過的女人」像一根仙人掌小刺,扎在心裡某個角落,那不是痛,只是有感覺,不明顯,卻也揮之不去。

「至少這幾天,妳需要有人貼身照顧,讓女人來,對妳對我都比較好。」

她疲憊的閉上眼睛,感覺熱度從一度變暖的指尖往後退。

他沒有說得很明白,但她聽得出來,他不願跟她扯上關係。那意念太明顯,不只在這時表現,連在為她寬衣的時候,他都謹慎的避免碰觸到她。

她當然不想讓人碰,但他給她的感覺,像比她更怕。剛救她上來時,他可以二話不說就幫她剝掉衣服,卻花了幾秒說明,也就硬生生讓她多受凍幾秒鐘。

她不是怨,只是不解。

「我情願不要。」恐懼及殘餘的酒精讓她敢於要求,「我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但我正在躲人,那個人很有可能找到我……」

這不關我的事。他只需這麼說,就能撇得一乾二淨。

「……他有百分百的權利找我,所以我不能冒險去就醫或什麼的……」

「我可以幫妳弄得很隱密。」

「你自己一個人生活,難道不能幫幫我?」她急急的說,「我保證盡快復原,盡快走人,不帶給你困擾。」

「從妳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困擾我了。」他煩躁的耙梳下頭髮。「我應該繞過去,看都不看妳一眼。」

「我保證下不為例。」

「這種鳥事要是能遇上兩次,未免太衰。」

「所以真的僅此一次,拜託!」

她雙眼通紅,無視他的拒絕,拚命懇求,說乞求也不為過。

她看起來很糟。不只是模樣,還有帶著恐懼的神態,那種窘迫是只有當人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暴露出來的。

很多年前,他曾在鏡中看過那樣的自己,不止一次。

他知道窮途末路是什麼感覺。

「求求你,好不好?拜託你!」

他咬了咬牙,「我可能是個壞人,反社會人格,性虐待狂,毒梟,軍火販子……」Shit!連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軟化。

她努力的撐開眼皮看他。

逆著光,他的面目還是模糊,但她看得出來,這個人有深刻的輪廓,高挺的鼻子,他愛罵shit,情緒波動就來這一句。他的手毛很長,腳毛也是,頭髮茂密,但這些全無助於判斷他的心性。

她只能隨心而行,相信直覺。

「我願意賭。」

 

☆☆☆   ☆☆☆   ☆☆☆

 

阿克卡忿忿然的放了個木箱在地上,把她抱進浴室裡,靠牆坐好。

剛才她有點激動,他再度讓她喝點溫水摻酒,沒想到她居然陷入沉睡。

是的,沉睡。

勉為其難答應時,他已經想到,接下來有他忙了,但看她此時睡得那麼香,他還是很不爽。願意賭一把的人是她,為什麼到頭來忙的卻是他?他又不是閒著沒事做!

「喂,醒醒,洗澡。」他把蓮蓬頭塞進她手裡,「愈快洗好,愈快上床睡覺。」

她茫然的睜開眼睛,傻瞪著手。

很顯然,她需要一點刺激。他扳起開關,忽然湧出的溫水嚇了她一跳,連眨了好幾下眼睛。

「這下妳總該清醒了吧?」他問。

清醒是清醒了,不過,也就那麼幾秒。

阿克卡低頭審視那雙由驚懼變得恍惚的眼睛,眼簾慢慢往下垂,「對不起,我很想醒,但是……」眼皮很快又合上。

「喂!」

她驚跳了下,趕緊又睜眼。「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很想睡……」

連著幾次都這樣,看來是勉強不了了,他放棄。

她的境遇,他一無所知,但可以想像泡在無邊無底的海裡有多可怕,那是一場生存危機。好吧,從這個角度想,他就能體諒她歷劫重生後的嗜睡。

他嘆了口氣,動手解開她身上的浴巾。

瞬間一涼令她再度驚醒,「你、你要幹什麼?」

「知道要怕了?」他哼哼。

她扯住即將離體的浴巾,卻將前胸推擠成撩人遐思的高度。「你到底要做什麼?」

身體忽然熱起來的反應,讓他更沒好氣。「幫妳洗澡!」

「洗澡?」

「我不會讓妳把海水味帶上床。」他一臉不善,「除非妳能自己洗,不然別唧唧歪歪。」

她雖然累得無法自己洗,但還是有羞恥心啊。

「當它在妳求我收留的那一刻,就已經枯死了吧!」他冷酷的說。

她這才知道,原來她把那句話說出來了。

也對,當她說自己願意賭一把的時候,放上桌的籌碼就是行動自由、人身安全、尊嚴、羞恥心以及一切私密的感覺,她等於把自己完全交給別人處置,毫無退路。

細想到這一層,驚恐瞬間攫獲了她。此時的她毫無自保能力,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的品格。她蠕了蠕嘴唇,喉嚨一陣發乾。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對妳沒興趣,不想凌虐妳,也不想碰妳。」他拉著毛巾兩邊,沒蠻橫使力,也不放手,「我不允許沒洗過澡的人睡在我的床上,就算躺椅也不行。」

這要求不算過分。她緩緩鬆開手指,雙臂交叉在胸前。

阿克卡一把抽走浴巾,「先洗頭髮。」把她的頭往前按,他打開水閥。

謝天謝地,她好怕會不小心看到他的臉。她還無法面見他,寧可好心人只是一團朦朧的影子,才能不想太多。一旦正視他是個人,不免要猜他怎麼看她、怎麼想她,而現在,她無法負擔那些。

但她還是有些好奇,瞪著眼前那雙巨大的腳底板。在它們之間,她的腳丫小得可憐。

一陣草木氣息從頭頂上傳下來,那雙大手落在她頭上,十指插進髮間,指腹抵著頭皮,雙手動作對稱,左右、前後搓揉。他洗得全面且徹底,極有效率,如此來回兩遍,溫水沖下來,她再度閉上眼。

一隻長毛狗狗被抓去洗澎澎,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香味漸淡,泡沫消去後,一塊毛巾包住她的髮,纏緊堆高。

如果她想看他,這時正是時候。她面前毫無障礙物,連一縷頭髮也沒有,浴室內光線充足,他不像在船上那樣,只站在固定的方位。他正在忙東忙西,光線很有機會打到他臉上,要看清楚他,容易多了。

閃動兩下眼睛後,她仍垂下眼簾。不,還不到滿足好奇心的時候,她不能看。

熱水再次打在身上,稍停後,他擠了幾下沐浴乳,雙手搓開,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感官突然變得非常靈敏,力氣卻連最後一絲都失去。

他的掌很大,而且燙。

她咬著唇,轉頭去看,她的肩頭完全被包覆住。那是一雙有力的手掌,指節明顯,肌膚是麥穗色澤。他的每根手指都是瘦削的,沒有贅餘的肉感,握住她的動作看似簡單,卻是全面掌握,看得出來他經常親手做事,懂得運用力道。

她抱在胸前的雙手就在鄰近,怯生生的遮掩兩朵蓓蕾。

現在的她,不是好看的,肌膚微皺,白裡透青。

他沒說話,只是搭在她肩頭,她卻知道,他要她讓步。在他的大掌相襯之下,她的手太纖細,這最後的防衛顯得弱小而卑微。

意識到即使這樣,也擋不了什麼之後,她鬆開手。

他的大掌往下滑,帶著泡沫,滑過她胸前。

如果他試圖玩弄她,她會羞憤而死,她想。

但是,他的掌沒有任何停留,擦過了她的小腹、下身,旋即轉到身後。

不,他甚至沒把她當作狗狗。再冷漠的人在幫狗狗洗澡的時候,還是會情不自禁的搔搔牠,逗逗牠,但他完全沒有。宛如她是一件需要清洗的器皿,他表現得迅速、確實、徹底,即使是羞人之處,也以穩定的手勢滑過。

他搓洗,但不戲耍,粗糙的手指滑過連她自己都羞於停留的部位,卻表現得那好像只是杯子的底部。

她鬆了一口氣。他沒吃她豆腐,完全沒有,這值得慶幸,真的!她感到好放心,自己果然沒信錯人。

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有那麼一點點的……悶。

 

☆☆☆   ☆☆☆   ☆☆☆

 

他硬了。

阿克卡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硬了。

光線照在她的裸身上,他看得出來,她擁有非常纖細的骨架,若經過調養,恢復原有的光彩,那會是一副連聖人都為之震動的嬌軀。

但此時的她太虛弱、太蒼白,海水浸泡過的肌膚有些皺縮,神色委靡的她甚至談不上誘人,但他還是立刻硬得像鐵棍。

他想不起來,上次因為眼前的女人而瞬間翹起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的生理機能正常,但過往曾被不少性感女人圍繞,也享受過放縱的滋味,定力較足,尋常的女體無法動搖他。

但他確實是在扯下她浴巾之時,有了反應。

不是因為光裸的身體,而是她有種特質,不是甘願的,偏又無力抵抗,想放手又不甘心,那柔弱中帶著倔強,退讓中猶有不屈,不是百分百的心甘情願,反而造就出另一種風情。

那只是東方文化在作祟,他想。西方人少含蓄,相形之下,東方人那半推半就不情願的模樣就分外吸引人。

只是那樣而已。

心裡一個聲音反問:是嗎?

他不理會,調好水溫後,將熱水淋在她身上,她小小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很滿足。但是,當他把滿是泡沫的掌扣在她肩上時,她又緊繃起來。

居高臨下俯視她,看到自己的大掌完全掌控她,油然而生一股野蠻的滿足。只要他想,他可以為所欲為。眼前的畫面就像大魔王染指小處女,她比他嬌小好幾號,膚色也比他白許多,在他的緊扣之下,她楚楚堪憐。

那只是一種性幻想,太久沒跟女人性交的後遺症。

那反諷的聲音又跑出來:是嗎?

不管是不是,只能是幻想。不提他這方的考量,光是看著她,就知道她很害怕,雙手緊緊捂在胸前。她那樣做,收到的是反效果,他幾乎要呻吟。她的動作將不夠豐實的渾圓往上捧,他的褲子立刻變得更緊。

他想勸她放鬆,可一旦釋出嗓音,就會洩露出他已情慾滿點的事實。

所以,只能等。

幸好在他失控之前,她察覺到自己沒有選擇,鬆開了手。

那一剎那,他的瞳孔急速收縮成兩個小點。她不夠飽滿,但很有彈性,把手撤下的時候,淡棕色的乳尖晃動兩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帶著泡沫滑過她胸前,還保持了穩定的速度。他逼自己閉上感官,不過,當拇指腹擦過她乳尖,感覺到那變得堅硬無比的小點時,他滿意的露出笑容。

有感覺的人,不只有他。

雖然剛開始,她因為無力與他角力而恐懼,但隔沒多久,她就意識到,除了蠻力壓制之外,還存在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更令她無法忽視。

那是人有一口氣在,就不可能熄滅的情慾之力。

她的緊繃因而有了些許不同,姿勢看起來沒有改變,但他撫過其中每一寸,察覺得到她的肌膚為他顫抖,還有,可能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她正在朝他輕拱。

至少在肉體吸引這方面,他們扯平了。認知到此,亢奮變得比較可以忍耐。他將她洗乾淨,套上T恤,抱進臥房。

拿出幾乎沒用過的吹風機,把她的頭髮吹乾,她累得在他掌下猛打呵欠。

送她上床後,他才去做其他事。幸好保冰櫃效果一流,生鮮食物沒退冰得太嚴重,他把它們送入燃油冰箱,撈起她之前穿的衣服回屋,準備去梳洗。

途經臥室時,她的鼾聲微微響起,他停下來看她。

她是道謎。

叫什麼名字,是哪一國人,為什麼落水,是在躲誰,將到哪去,他都不知道,只清楚衣服底下的她是什麼模樣,還有被觸摸時,有哪些細微的反應。

多麼奇怪的相識順序,卻也是多麼奇妙的相遇。

一座島,彼此有生理反應的一男一女,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現在,完美的一夜情條件全集中於此,若從這個角度看,她百分百契合他。或許他該打破原則,出手誘惑她,如果她也願意,他們可以擁有熱情如火的幾天幾夜。

他掂了掂手中的衣服,雙眉忽然蹙起。即使是他,也覺得這衣服有點重。

他低下頭,看到衣領下有一道拉鍊,拉開後探手進去,臉色隨即變得古怪。

他摸到一疊紙,固定在布料上,那觸感與尺寸,很熟悉。

他抽出來,只為了確認是否如所想的那樣。

沒錯,那是一小疊面額一百的美金紙鈔,夾層裡不只有一疊,有的很舊,有的很新,全不連號。

他瞬間清醒過來。

海洋,女人,現鈔,還有什麼比這種組合更能詮釋「麻煩」?

雖然牛仔褲被撐得變形,他卻知道沒搞頭了!

 

☆☆☆   ☆☆☆   ☆☆☆

 

沈碧漪安於全然的黑暗之中。

就像小時候躲進壁櫥一樣,雖然周圍黑漆漆一片,可她非但不怕,還覺得很放心。很多人在無助的時候,希望身邊有人陪,她卻是獨處比較自在。

如果沒人找來,她可以一個人待很久,比如這次,就這樣過了好幾天。

唔,這次其實不能算獨處,她身邊有個面目模糊的男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摸摸她的額頭,確認她有沒有發燒。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掌中有繭,滑過她臉龐時,力道特別輕。

她叫不出他是誰。

他管的事可多了,一會給她水喝,一會灌她吞下溫熱的流質食物,一會握住她的手,牽她去廁所,雖然途中一直低罵「Shit!」。每次他一罵,她就忍不住想笑,他明明沒辦法不管她,卻還要在一邊叫叫叫,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自己很矛盾?

上完廁所,他會用雙腿包夾住她,迫她站好,雙臂從後面環住她,為她洗手,也會催促她漱口,再領她回床上。

她喜歡這種被呵護的感覺,從小到大不曾有過,又有安全感又放鬆,好似躺在一朵雲裡,被穩穩托住,啥事都沒有。

她沒去探究他的臉,模糊的五官讓她心安。雖然她也知道,不可能永遠把他當作一團光影,但能推遲多久是多久。

「這個世界上,九成以上的人不能隨心所欲過日子。」

突然間,一個男人自黑暗中開口說話,乍聽之下,那聲音頗為溫和。

「就算手裡拿著錢,也不能大肆揮霍,必須為下一餐,下一個月,下一年打拚,一輩子都要為了賺錢、存錢、花錢而吃苦。」

他走出來,灰髮以完美的比例摻入銀絲,體格卻結實如壯年。他臉上光滑,瘢痕極少,僅有的幾道皺紋是特意保留的笑紋。他身著唐裝,看起來溫文爾雅。

那是經過設計,既符合半百年紀,又絕不顯老的外貌,見過的人無不稱讚,可看到這張臉,沈碧漪胸口一緊。

他……怎麼會襲入這片守護她的黑暗?

「妳身為沈家的女兒,天生是個有錢人,就算連走幾十年霉運,毫無才華,不懂理財,揮霍無度,也不必煩惱生活費。託我的福,妳生來什麼都不缺!」

不,不是這樣,其實她是有缺的!

「擁有人上人的生活,必須付出代價,聽話是最基本的要求。」

她縮成一團,用眼睛尋找最近的逃生口,卻不確定要是找到了,自己還敢不敢再逃。她已經逃過一次了,拿性命去賭,而今卻還是見到他,代表她失敗了。

「我供妳吃,供妳住,供妳念書拿文憑,讓妳培養一流的品味,不是因為親情,而是因為妳是我的創作品!我沈海之要用妳打出一個品牌,我要人人知道,我沈家不但不缺錢,還有他媽的好門風、好臉面!」

即便是粗話,父親也有辦法把它說得很動聽。

但她已經看穿他了,在父親心裡,她這個女兒只是受擺佈的傀儡,他要她承受他那大到無邊的控制慾。

「妳坐擁一輩子花不完的錢,就要一輩子聽我命令,我叫妳站,妳不能坐,我叫妳往東,不准妳往西。」

她看到一個逃生口,那是一條橫向的光縫,若隱若現,她不確定能通往哪裡。

「我要妳嫁人,妳就給我乖乖的……」

不管了,去哪都比面著他好,她全力一衝!

下一秒,突然改變的方位讓她察覺到,自己不是跑出去,而是彈坐起身。

她惶亂睜眼,瞪著前方。這是個陌生的房間,旁邊點著一盞暈黃落地燈,她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哪裡?

眼前,一個人影冒出來。「怎麼了?要上廁所,還是喝水?」

她尖叫一聲,將他推到一邊,跳下床,朝看到的第一扇門飛射出去。

那聲音有點耳熟,但她無法多想,一路往前跑,穿過一重又一重門,衝出室外,衝到門廊。

不夠,不夠!這麼短的距離,父親很快便能抓到她,必須逃得更遠!

她意識混亂,不清楚身在何方,眼前的景色從沒見過,門廊外的階梯讓她瞬間踩空。靠著本能,她貓著腰順勢滾下,才剛停住,馬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繼續跑。

Shit!」一聲咒罵從後方飆射出來。

她不知道要往哪去,只要是淡淡天光照得見的小路,就毫不猶豫踩上去。

快點!再快一點!必須像風那樣快,才能保有自己的人生!

空氣很寒,凝結水氣,某種規律的背景音不斷響起,四面八方包圍住她。

四周漸漸轉亮,一開始不明顯,但等她跑到終點時,她看出來了,這時正要天亮。

她陡然止步,茫然的瞪著前方。

海!終點是海,一望無際的海!

她調頭往回跑,與一個魁梧的人影交錯而過,他伸手來抓,她靈巧的避開。

「妳發什麼神經!」

她繼續往前跑,不顧雙腳又冰又冷,踩下的每一步伴隨椎心疼痛。

小路旁是一叢一叢不知名的樹,她繞過一座房子──極可能是她剛剛衝出來的那一棟,往屋後跑。

她劇烈喘氣,吸進肺的空氣全是冰的。她想停下來,她真的想,但不敢,唯恐被抓住,所以只能跑,直到再也跑不出去。

眼前,已沒有路。

她瞪著前方,強風從後方猛攻她的身體,長髮由腦後往前吹,她緊抓住胸口,以免心臟跳出去。

依然是海!遼闊無邊的海!

海面上,濛濛天中,一輪光盤是太陽,躲在雲層之後,若隱若現。

怎麼可能還是海?頭是海,尾也是海,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心中有個猜測,又不願輕易相信,她轉過身,想再跑到其他地方看一看,卻見一個男人朝她走來。

他……又是誰?


 


一座寂寞避世的島嶼,一個支配一切的男人。
他的心是一處禁區,卻因她的闖入翻天覆地──
萬里晴《私戀寂寞島主》/12月6日/告別寂寞,不再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