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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臨《綁架灰姑娘》
☆☆☆ ☆☆☆ ☆☆☆
故事不該是這樣開始
綁架灰姑娘是哪招?
而頤指氣使、欺負她的不是後母與姊姊
竟是年輕又傲驕的王子
於愛 總是踽踽而行
初次遇見愛情 卻又狼狽不堪
一百五十天的相戀
換來的是一身傷還是成長
落下的淚水
是喜悅還是心碎
好不容易終於觸摸到愛情
當王子終於擁著灰姑娘輕舞
卻發現真正的公主並不是她
噹 噹 噹 十二點的鐘聲開始響起
倉皇逃離 不是因為魔法即將解除
而是怕被發現 已經 愛上了你
☆☆☆ ☆☆☆ ☆☆☆
這一定是老天爺開的玩笑,一定是的。
醒來那一瞬間,除了頭痛的感覺不斷襲來,讓她略感不適外,其他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好舒服。
她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床墊的軟硬度和枕頭的高度都完美極了,床單和被單柔細滑順的質地讓她差點又再睡著。
房裡淡雅的香氣、涼爽宜人的溫度還有那柔和的光線……如果不是因為床邊矮櫃上那瓶印著什麼日文的礦泉水……
等等,水芙蓉飯店?
這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天價飯店,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上天堂了,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死,還在這麼美、這麼頂級的飯店裡醒來。
她的手往旁邊一摸,觸碰到到溫熱的皮膚……不!
深吸一口氣後掀開被子,她看見了一個全身赤裸被綁住了手腳的男人,還有一絲不掛的自己。
天啊……這一定是老天爺開的玩笑!一定是的……
☆☆☆ ☆☆☆ ☆☆☆
「……五、四、三、二、一!」喔,耶!標到了,標到了啦!
如果不是因為正在辦公室裡,不能太明目張膽,邵千棻真的好想要跳起來大聲尖叫。
看著網頁上日本拍賣的代標畫面上的金額停在日幣四萬一千円,這個數目折合台幣約一萬五千元,加上代辦手續費、日本銀行交換匯率及國際運費等等,東西來到手上時要價已將近一萬六千元,但是「您已得標」那四個字還是讓她高興得像是飛上了月球,忘記這個金額是當初售價的二十倍。
這組玩具可是她找了好幾年才終於找到的啊!再加上是日本當地限定的產品,可遇不可求。
「怎麼樣?千棻,妳買到了嗎?」吳家瑜看著她那副像要痛哭流涕的樣子,心想,如果不是買到了心目中的寶貝,就是搶標搶輸了。
「家瑜,我買到了!」邵千棻緊握住她的手,激動不已。
「那妳還要去日本嗎?」吳家瑜好奇地側過身,當她看到電腦螢幕上的金額時,下巴差點掉下來。
「當然要,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特賣會,我非去不可。」
「但現在妳不是已經買到心中最大的遺珠了嗎?」
「大遺珠是撈到了,不過還是有很多小遺珠在海底等我撈起它們,而且特賣會有機會能買到更多我以前沒蒐集到的盒玩呀!我怎麼能不去?」
機票和飯店都早就訂好了,再加上她工作三年來從沒遲到早退,連病假都沒有請過,所以這次她請三天假,主管很快就點頭。
「妳真是有夠瘋,生平第一次出國竟然是為了買玩具,而且還挑旺季機票沒折扣的時候,難怪大家都叫妳宅女。妳真的要自己一個人去啊?」吳家瑜無奈地看著她。
「別擔心,妳難道忘了我日文超好的嗎?而且日本自助旅行的方式網路上一大堆旅遊達人都有介紹,功課我也都做好了,還擔心什麼?如果說真要擔心的話,就是我請這三天假得由妳來暫代我的工作,這是我最過意不去的。」還好家瑜是她唯一的好友兼同事,才能讓她安心離開工作崗位三天。
「日文超好?拜託!妳是為了看得懂電玩裡在說什麼才去學日文,電動裡的詞彙跟現實生活裡的對話又不一樣,唉!」
邵千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反正我那麼宅,又不是正妹,不會有人想對我怎麼樣的,安心啦。」像她這種成天躲在電玩漫畫與食玩扭蛋裡的宅女,應該是男人們最避而遠之的對象。
「唉!好吧。那妳今天下班前記得把秋季採購的清單給我,我要開始聯絡廠商了喔。」
「早就準備好要給妳了。」邵千棻從抽屜拿出隨身碟和厚厚一疊資料,放在她桌上。「家瑜,我再拜託妳一件事,我晚一點會把錢匯進我代購網的戶頭,收件人跟地址我寫的是妳家,我的帳號密碼跟第二次付款流程都在資料上的那張便利貼裡,到時候再麻煩妳幫我處理,我一定會買很多日系保養品給妳當謝禮。」如果被老媽收到包裹,她肯定會被罵到臭頭,只好寄到好友家去。
「放心,我會幫妳處理的。妳呀,不用買保養品給我,該替自己買才對,妳從出生到現在,到底有沒有好好用過保養品啊?」吳家瑜忍不住輕嘆口氣。
「好好好,等我回來,一定讓妳看到煥然一新的我。」等她五天後回國,一定要好好地報答這位好朋友!
☆☆☆ ☆☆☆ ☆☆☆
邵千棻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冷靜下來,此刻正渾身冷汗,坐在床上動彈不得,但再這樣一絲不掛地呆坐下去也不是辦法,快點找衣服穿上才是當務之急。
「冷靜!我一定要冷靜。」她緩緩地下床,生怕驚醒那名躺在床上的男子。
看樣子她應該沒有失身,因為除了頭痛外,她並沒有感覺到身上有任何不對勁之處,而從那男人也睡死了的情況看來,搞不好他也是受害者。
邵千棻有些好奇地站在床邊看著那名還睡得不省人事的男子。他看來似乎不是日本人,因為他手長腳長,應該有一百八十公分高。
染著一頭銀白髮色的他正背對著她,雙手雙腳都被棉布條綑綁。因為他也一樣赤裸,所以她能清楚地看見他從頸部到腰部的身軀,那毫無瑕疵的肌膚加上精實的肌肉線條,如果不是因為驚嚇過度,她也許會覺得自己豔福不淺。
邵千棻不斷梭巡著最後的記憶,想努力找出這一切發生的原因,但頭痛的感覺還是持續影響她的思考能力。
好不容易慢慢沉澱思緒後,她想起之前是在從大阪往東京的新幹線上遇見一位優雅的日本女士。
起初是因為她覺得坐在身旁的女士有些面熟,兩人目光相交的那一刻,她便對那位女士微微一笑,之後對方就主動和她攀談,而且一開口就說中文。
那位若杉太太的中文雖不算標準,但稱得上流利,能跟她應答自如。
邵千棻還記得,出了東京車站後,若杉太太熱情地邀她到附近的餐廳喝杯咖啡,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就毫無印象了……
她該不會遇上賣淫集團了吧?但她長得一點都不正,實在不太可能被賣淫集團盯上,何況他們哪可能連買春客都一起綁來,丟進那麼高級的飯店?
還是她被綁架了?抑或是傳說中的器官盜賣集團?邵千棻趕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還好、還好,看樣子她的腎臟應該還在。
叮噹、叮噹、叮噹……風鈴被微風輕拂,傳來清脆的聲響。
方才她就是被風鈴聲喚醒,此時,這陣風鈴聲也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找件衣服穿,而不是繼續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的事吧?
邵千棻躡手躡腳地在房裡尋找著,但這間古色古香與現代感並存的日式房間讓她有些摸不著頭緒,她打開數個精美的日式拉門,卻找不到衣櫃,倒是發現了寬敞的浴室跟一些擺放生活用品的空間。
這下她得往房間另一側尋找才行,但那側的門離那名男子很近,要是聲音太大,肯定會吵醒他,看樣子……邵千棻的目光停留在那條遮在他臀上的純白被單,她走過去,閉上了眼,輕輕地將被單抽起。
「還好沒醒。」睜開眼睛發現他依舊文風不動後,邵千棻趕緊拿被單包住身子。雖然看起來像彆扭的裹著沙龍,但總好過全身光溜溜地在房裡亂晃。
突然間,她發現在男子那一側的床邊矮櫃下方有個眼熟的大紙袋。
那不是她今天去大阪的盒玩特賣會狂掃的東西嗎?怎麼會放在他旁邊啊?
這下邵千棻已顧不得會不會吵醒他,立即走到她的戰利品前,一古腦地倒出袋子裡全部的東西。
清點了兩次,確定東西一個都沒有少後,她才鬆了口氣。
「笨蛋。」
身後突然傳來的說話聲,讓邵千棻嚇得差點跳起來。她回過頭,果然是那個「睡美男」已經醒來了。她當然聽得懂他是以日文罵她笨蛋,但這個男的是怎麼回事,醒來後第一件事竟然是先罵她?
當她正準備看看罵她的男人長得什麼模樣時,他又再度開口。
「妳是笨蛋嗎?發生這樣的事,妳關心的竟然是那些東西,而不是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他索性坐起身,完全不在意自己渾身赤裸。
哇!露鳥了……邵千棻趕緊別開頭,不再正視他。
由於男子不再說話,她好奇地慢慢轉回頭,發現他已經拿枕頭遮住腿間,這下她才敢正視對方。
這……他該不會是藝人吧?竟然畫著眼線,耳朵上還有著四個耳環……嗯,左三右一,與時下那些日韓系流行歌手的打扮一樣。
邵千棻並非追星族,雖然哈日,但哈的不是人,而是玩具與電動,但眼前的男子俊美得像是從電視裡走出來的型男,讓她忍不住想跟著「哈」一下。
雖然他的髮色、眼線和耳環都相當前衛,但因為他那花美男系的俊美臉龐,將這些前衛融合成另一種美感。
漂亮的單眼皮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白白的皮膚,加上他的日語說得相當流暢,看樣子應該是日本人沒錯。
不過,這個日本男生好高啊!
「看夠了沒?看不夠我再打開囉?」若杉雋也作勢欲拿開枕頭,果然嚇壞了邵千棻。「喂,妳幫忙我解開這些布條,右邊的抽屜裡有剪刀。」他再次開口。
邵千棻雖然聽得懂他的話,但是她決定裝傻,以免她真的替他解開束縛後,他會對她做出可怕的事。
「喂,妳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若杉雋也忍不住動了氣。她是耳聾嗎?為什麼連動都不動?
邵千棻揚起尷尬的笑,然後搖了搖頭,表示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該不會是外國人吧?若杉雋也仔細看著眼前那個裹著被單的女人。看樣子,她的確不太像是日本女生。
「妳來自哪裡?」他也試著以英語溝通,但她依舊搖頭,他再改成以韓文溝通,她也依舊搖頭,最後他開口以中文問她來自哪裡時,他發現她愣了一下,但又繼續搖頭。
跟他裝傻?若杉雋也的嘴角揚起冷笑。
「算了,我自己來就好。」他以日語說了這句話後,隨即站起身,接著突然一個踉蹌,往她身上撲,就這樣把她壓倒在地上。
「啊──救命啊!不要強暴我,求求你……」邵千棻嚇得不住尖叫。
這個花美男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而她卻是號稱一六○、但事實上才只有有一百五十七公分的小矮人,被他這樣一壓,她根本動彈不得。
「妳是台灣人?」好醜的台灣妹,怎麼跟他印象中的台灣女性完全不一樣?
「我是哪裡的人關你什麼事啊?你快走開,我快要被你壓死了!」天啊!他雖然看起來並不是特別壯,但怎麼這麼重啊?
「如果妳幫我解開布條,我就走。」若杉雋也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就不信她還聽不懂。
「好啦、好啦。」邵千棻的手一直推著他,卻推也推不走。
雖然他已經把她壓得快喘不過氣了,但是她忽然發現,他的胸膛還滿好摸的,怎麼男生的皮膚會這麼「古溜」呀?
「快。」若杉雋也側過身後迅速地站起來並坐回床上,接著拿起枕頭遮住重要部位。這個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竟然乘機偷摸他。
「哪個抽屜?」厚,這傢伙手腳這麼俐落,不會自己想辦法弄斷那些布條嗎?幹什麼用這種方式「壓迫」她幫他剪開。
「右邊的床頭櫃。」看見她走到他身邊來,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我這邊是左邊。」
「我哪知道是你的右邊還我的右邊。」邵千棻心裡忍不住嘀咕,如果不是這傢伙的中文說得這麼俐落,她一定狠狠咒罵他幾句。不過他的中文也真的很棒了,雖然還帶著日本腔調,但以外國人來說已經算是相當強的。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醜女人啊?」若杉雋也不耐煩的以日語道。
邵千棻一頓。他竟然說她蠢又醜?好,沒關係,老娘忍著,繼續假裝聽不懂日語,才能早點找到逃離這個鬼地方的方法。
「把你的手伸出來。」她走到他面前,沒好氣地說。
「快一點。」他發現剛剛罵她的時候她頓了一下,讓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聽得懂日文,畢竟台日交流頻繁,不少台灣人日文程度很不錯……嗯,找機會來試試。
「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吧?」她手中的剪刀已經對準了布條,但遲遲未剪下。
「我對妳完全沒興趣。」若杉雋也冷冷的一笑,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
說真的,她並不是真的醜,雖然不算瘦,但裹在被單下的身材看得出還挺有料的,五官也算得上清秀,但眉毛未經打理,長得亂七八糟,眼睛雖然圓圓大大的像小鹿一樣,周遭卻很暗沉,雖然身體的皮膚還可以,白白淨淨的,但臉上卻是毛孔粗大,一看就知道是個不懂得保養自己的懶女人。
「過分。」剪開了他手部的束縛後,邵千棻把剪刀緊緊握在手裡,生怕他又再撲向她。雖然被他說是醜女,但男人的話還是聽聽就好,萬一他一時興起決定飢不擇食,那事情不就大條了?
「剪刀不給我,我要怎麼剪開腳上的布條?」
「不……」她將剪刀緊緊的握在手裡。
「那妳再幫我剪開,這個結綁得很緊,手解不開的。」他說完後便一動也不動的繼續坐在床邊。
「那……你把腳抬到床上去。」
「不要。」他的腳依舊踩在地上。
「機車鬼……」算了,早點幫他解開才能一起想辦法逃離這個地方。邵千棻無奈地跪坐在地上,替他剪開腳踝上的布條。
她一剪斷後,若杉雋也便站起身,完全無視於自己全裸,若無其事地走向某處,打開拉門,進入那個看來像是衣物間的地方。
「他怎麼知道那裡有衣服?」那裡是她還沒有探索過的地方,但沒想到他竟然連找都沒有找就知道那是衣物間。
沒有多久,若杉雋也便穿著白襯衫與有點破舊的牛仔褲走出來,將手上拎著的一件衣服丟給她,「妳等我離開後再換,我不想看見妳的裸體。」
接著,他開始找尋手機,但大略看了下床舖周圍和桌椅等地方都沒有發現手機的蹤跡後,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出臥房。
邵千棻呆呆地看著他。為什麼他會對這裡的環境這麼熟悉?還有,他為什麼那麼快就找到合身的衣物,還順道替她拿了一件?而且,他連哪裡有剪刀都知道……該不會,他就住在這裡?
「不管了,先穿上衣服再說。」她看向那件質感極佳、有著淡淡香氣的純白浴衣。
穿好衣服後,邵千棻走出臥房,發現那名男子正坐在外頭寬敞的起居室裡,拿著遙控器朝電視不斷轉台。
「這裡是水芙蓉飯店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的手裡依舊握著小剪刀,一步一步地走到離他約兩公尺的地方停下。
「這裡是我老家。」若杉雋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錯!衣襟是右下左上,沒把它穿成壽衣,不過真可惜,如果她穿成壽衣,他就可以取笑她一番了。
不過,當他瞥見那拖在地上的下襬時,忍不住皺起眉頭。如果不是因為沒有適合她的衣物,他根本不想把自己的浴衣借給她。
「你家……可是我看到床邊的櫃子上擺著水芙蓉飯店的礦泉水,難道……難道是你把我綁來這裡?」邵千棻把視線望向大落地窗外。
外頭是優雅的日式庭園,還有一棵松樹及幾棵櫻樹。
她看得出來,這是幢豪宅,而且是現代與古典融合的日式豪宅。
「我沒事綁一個歐巴桑來幹什麼?搞不好是妳拖我下水。」若杉雋也將遙控器丟在一旁的沙發上,走到被反鎖的門邊,用力拍打著,以日語憤怒地大吼道:「喂!我們已經醒了,是要關多久才願意放我們走啊?」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定是母親的主意。
沒有多久,門外傳來解鎖的聲音,打開門的是一名穿著銀灰色美麗和服的優雅中年女士,她先向若杉雋也鞠了個躬後,隨即轉身關上門,門外又再度傳來上鎖的聲音。
「少爺,千棻小姐,請你們先坐好,會長有話要我轉達兩位。」她說著流利的中文,讓兩人同時都能聽懂。
邵千棻張大了嘴,看著眼前這位穿著漂亮和服的優雅女士。
天啊!她到底是來到什麼地方?為什麼連這位女士都會說中文,而且跟花美男一樣,說得非常流暢。
「山口夫人,我母親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她這樣把一個陌生女人脫光丟進我房裡,難道不怕犯法嗎?而且她還是隨便找一個來自台灣的醜八怪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們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她最好別用女方已經失身於我這種八百年前的爛招數想唬我對這個女人負責。」若杉雋也來到婦人面前,不客氣的以日語道。
「少爺,請你先坐好,我會馬上解釋的。」婦人恭敬地應道。
雖然她也很不贊同會長這麼做,但會長卻不知道為什麼非常堅持這瘋狂的舉動。而且,看樣子少爺可能還不知道來自台灣的千棻小姐懂日語,否則他雖然狂傲,但還不至於直接在人家面前說出「醜八怪」這樣的詞彙。
「請妳放我走好嗎?我……我可以不計較這些事,只要妳帶我回東京車站,我就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邵千棻已懶得理會那個男人又說她醜的事了,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順利脫身。
「千棻小姐,對不起,妳可能得在這裡住六個月。」婦人轉向邵千棻,深深一鞠躬。
「六個月?」
「半年!」
兩人同時大喊出聲,雖然所說的語言不同,但語氣同樣驚訝。
「是的,兩個人都一樣是六個月。」
☆☆☆ ☆☆☆ ☆☆☆
邵千棻嚇得眼淚掉個不停。
她到底是扯入了什麼複雜的狀況裡?怎麼會要她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一待六個月?那她的工作怎麼辦?家人怎麼辦?未來又該怎麼辦?
不過,現在她只能不斷拭淚,沒辦法提問,因為此刻那兩個日本人正在吵架……不,應該說是那個男人不斷朝優雅的婦人的大吼。
花美男氣得臉都漲紅了,青筋也暴了出來,幾近歇斯底里地大吼著些「我不要、這是什麼鬼主意、你們瘋了嗎?為什麼要這樣逼我」之類的話,而那位婦人則是依舊有禮低聲回應,但旁人聽不太清楚。
邵千棻的情緒漸漸平復後,發現花美男好像也吼得差不多了,現在的他似乎由方才的憤怒轉為一臉沮喪。
「可以讓少爺出去了。」婦人溫柔地朝外頭喊了聲,沒多久後再度傳來開鎖的聲音,接著門便被打開來。她深深地朝若杉雋也一鞠躬後道:「少爺,你先過去處理一下吧,請。」
若杉雋也氣沖沖地走向門口,在離開前回頭瞪了邵千棻一眼。
「為什麼會是妳!」他忿忿地說完這句話後隨即頭也不回的離去。
「為什麼……他可以走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是不是?」邵千棻急得眼淚又掉了下來。
「千棻小姐,請先坐下,我有話要代會長向妳轉達。」婦人依舊維持著相同的態度,有禮卻也帶著些距離。
「會長是什麼人?」邵千棻來到沙發前,緩緩坐下,看著那位婦人跟著坐下後便為她斟了一杯茶,遞至她面前。
「我是山口寧子,若杉鈴子夫人的助理。若杉夫人是水芙蓉株式會社的會長,水芙蓉飯店及山芙蓉懷石料理都是旗下的企業,包括妳在台灣工作的芙蓉日式料理連鎖店也是。」
「若杉夫人……是我在新幹線上遇到的那位嗎?原來她是會長,也是我的老闆。」難怪當時她會覺得那位夫人很面熟,雖然曾看過照片,但畢竟沒見過本人,也難怪若杉夫人能一眼就認出她來,並且主動與她攀談,原來這都是有目的的。
「是的。」
「她為什麼要我留在這裡六個月?那我在台灣的一切該怎麼辦?」邵千棻激動地問。
「工作方面妳不用擔心,日本總公司會以受訓的名義讓妳在日本待半年,薪水一樣匯進妳的戶頭,不受影響。而妳的家人,稍晚會讓妳打電話和他們聯絡,報一聲平安。」山口寧子說到這裡便停下,等待她再提問。
「如果是受訓,為什麼要把我迷昏後脫光丟在這裡?」一想到剛醒來時的情況,邵千棻的身子不禁微微顫抖。
「會長希望妳能跟少爺結婚。」
看見邵千棻瞬間驚得癱倒在沙發椅背上的模樣,山口寧子心中嘆了口氣。別說是這個女孩了,當會長第一次把這個瘋狂的想法告訴她時,她心中的震驚並沒有比任何人少。
而原本的計畫應該是少爺先醒來,由少爺叫醒千棻小姐,好讓兩人誤解發生過關係,但沒想到在她與女侍們將兩人的衣服脫掉時,千棻小姐竟然已經慢慢恢復意識,當她們慌張退出房間後才驚覺還未解開少爺手腳上的束縛,但房內已傳來動靜,只好將錯就錯了。
「結婚?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跟他結婚?何況日本又不是沒有女生,為什麼挑上我這個台灣來的旅客?而且你們不怕我是已婚的身分嗎?我……我有男朋友,馬上就要結婚了,所以請你們死心吧!」她只是個為了特賣會而來日本的宅女,活了二十五年,連被告白的經驗都沒有,怎麼可能讓一個花美男甘願娶她為妻啊?
「千棻小姐,妳未婚也沒有交過男朋友這件事,會長也早就調查過了。」
「你們……」好丟臉喔,一說謊馬上就被抓包。「好,既然你們對我的背景這麼了解,那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是我?」
「簡單來說,會長的先生是台灣人,所以會長鍾愛台灣的一切,也很欣賞台灣女孩的堅強與獨立,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有個台灣媳婦,應該說,她在企業裡找適合的女孩子找了很久,本來就對妳印象很好,加上妳又剛好來日本,所以就決定是妳了。」或許真的是天注定,先前從台灣來出差的女性員工都已有男友或是已婚,而被會長相中的女孩邵千棻,就那麼剛好在這時來日本旅遊。
「她喜歡是她的事,我怎麼可能答應?」難道他們不怕她找機會報警嗎?
「千棻小姐,我們水芙蓉,不論在日本還是台灣,都明確規定員工不能收廠商的回饋,特別是負責採購的員工,這事妳知道吧?」山口寧子對眼前的孩子感到抱歉,並不想這樣傷害她,但會長是如此堅決,沒有人能改變這個決定。
「當然知道,我從一畢業就進公司工作了,這個規定我一直遵守,從來沒有……啊,妳、妳的意思是……」天啊!
「是的。公司早就知道採購組的組長與妳的好友吳小姐都有收回饋金,但因為劉組長家裡的經濟負擔不輕,而妳的好友也有貸款要還,再加上他們工作還算認真,所以公司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山口寧子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孩子,不需要將事情說破就能了解,決定不再說下去。
「所以,意思是如果我不答應,他們就失業了,是嗎?」看樣子會長的確對她做過調查,知道他們感情不錯,想以這種方式來逼她妥協。
「不。」
「不?什麼意思?」
「會長說,如果妳不同意,那她將會收回台灣十六個營業據點,代表妳的決定將影響上千名員工的工作和生活。」會長就是這樣的個性啊!當時她曾勸過會長,這麼做損失不小,雖不至於動搖企業的根基,但的確會少了一大筆收益。
「太瘋狂了!這根本是會長她一相情願的想法,感情的事不能用這樣的方式逼迫,更何況就算我同意,你們少爺也未必看得上我啊!」拿那麼多人的生計壓她,這場賭局,她毫無翻盤的機會……
「會長已經決定的事就不可能再改變,而少爺也會乖乖陪在千棻小姐身邊六個月,所以請多加努力,務必讓少爺愛上妳。」
山口寧子朝她微微躬身行禮後,立即以日語朝外頭喊了聲,讓人將東西拿進來。
「會長不喜歡少爺那副模樣,所以讓他去改變一下。我已經教人把妳的行李從飯店拿來,不過,妳那些衣服的款式都不適合妳,建議不要再穿了。我們也另外準備了很多衣服讓妳挑選,同時也請了造型師幫妳打理一下。」
山口寧子說話時,邵千棻的行李箱已經被放進臥房裡,同時也有人拿著幾個大盒子跟著走進來。
「萬一六個月後我失敗了呢?」這跟拿著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有什麼兩樣?這下邵千棻連哭都已經哭不出來。
「會長深信妳不會失敗的。還有一件事,就是在妳出發來日本的時候,總公司已經派人到台北去處理相關細節,你們總經理昨日就跟令堂說受訓需要身分資料辦一些手續,令堂聽到後就立即去申請戶籍謄本。
「而且,當她聽到妳在日本受訓後還會升職,高興得不得了,還跟你們經理說,如果能在日本找到老公就更好了。等資料都送來日本後,就會盡快讓兩位登記結婚。」
「你們做得真絕。」而且還真厲害,知道找她那個單純又好騙的老媽,而不是比較難拐的老爸。
「等會兒再請千棻小姐找時間打電話向家人報平安,該怎麼說,千棻小姐應該很清楚了是吧?請多加油!我先告退了。」山口寧子再次鞠躬後便離開。
接著,邵千棻便在造型師的攙扶下起身往臥室走去。
她知道,她的世界已經改變,然而,即使再怎麼荒謬、不可思議,她能做的也只有面對。
☆☆☆ ☆☆☆ ☆☆☆
「哇,妳真是幸運,去日本玩竟然可以遇到你們大老闆,總公司竟然要訓練妳當主管,媽媽覺得好驕傲喔!本來想馬上打電話跟妳聊聊的,但是你們總經理說妳現在正在上課,教我先不要打電話,以免吵到妳。還有啊,你們總經理來拿戶籍謄本走了喔,到時候申請到經費別亂花,知道嗎?」邵母一接到女兒的電話就高興地說個不停,絲毫沒有發現女兒正在哽咽。
「媽,妳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突然被留在日本受訓,最擔心的就是你們,妳跟爸爸不要老是偷吃消夜,知道嗎?」老媽真是有夠笨,出國受訓或是申請經費根本沒必要提供戶籍謄本,人家隨便說說她就真的相信。
「好啦!國際電話費很貴,別講太久,等妳穩定下來後再跟我們說,我跟妳爸爸再去日本找妳喔!啊,對了,如果有看到不錯的日本帥哥,記得把一個回來當老公……」
「無聊啦妳,Bye!」邵千棻馬上按下按鍵,結束通話。「早就找到了啦,我要被霸王硬上弓了啦!哇……」她忍不住大哭出聲。
方才她在打電話前心裡不斷掙扎著要不要教媽媽報警救她,但一想到台灣的同事們,最後她還是乖乖妥協。
「妳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我才怕被妳霸王硬上弓。」若杉雋也站在門邊,沒好氣地說。
「啊!」邵千棻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
「吵死了,女人。」他揉了揉耳朵,有些受不了。
「你……你……」怎麼會這麼好看?她看著眼前的花美男,嚇得說不出話。
他已經染回黑髮,臉上的妝也卸得一乾二淨,那些耳環也都摘下了,現在的他雖然還穿著原來的衣服,但像是完全換了個模樣,變得成熟穩重。
「以後請叫我雋也,若杉雋也,別再鬼吼鬼叫。」他走到哭得一臉淚水的邵千棻旁邊,拿起紙筆寫下「若杉雋也」四個漢字。
雖然對她沒有任何好感,更厭惡母親解散他的樂團,並以讓團員們在離開樂團後無法在日本任何企業找到工作為由來逼迫他就範,但是再厭惡、再反彈,他也很清楚眼前的台灣女子也是被無端扯入的倒楣鬼。
之前在染回黑髮時,他不斷要自己冷靜,想出對策,最後他想到,或許能跟她好好培養默契,到時候說不定能順利騙過所有人,之後各自順利換回自由身。
他相信,母親最希望的就是他能認命繼承若杉家的事業,雖然短短六個月不可能讓他成為會長,但如果處理得好,他應該能逐步拿到實權,到時就先放這個台灣妹回她的國家去,當權力統統到手後,他的未來就不會再受任何人控制。
「我……我姓邵,叫邵千棻。」她緩緩退了幾步,離他遠一些。
「用寫的。」他將紙筆遞給她。
嗯,目前她看起來總算順眼了些。那頭拖把似的長髮已經打薄,整理得柔順光滑,現在正綁著一個可愛的小馬尾,雖然臉部肌膚的狀況沒有改善多少,但原本亂七八糟的眉已修得整齊清麗,而她身上穿著無袖的淺紅色小洋裝,也比之前裹得像自由女神時俏麗得多。
邵千棻的字跡清秀端正,在那歪歪斜斜的「若杉雋也」旁,更顯得好看。
「棻?好奇怪的漢字,以後妳就叫千尋好了。」若杉雋也歪著一側嘴笑道,看著正皺著眉的她。
「我又不是神隱少女。」他中文明明說得挺溜的,為什麼硬要把千棻改成千尋?又不是要他天天寫。
「妳不覺得妳跟千尋很像嗎?莫名其妙被神隱到我家來,想逃也逃不了,只能乖乖聽命行事?」不僅命運像,現在連衣服的顏色也很像。
「不要。」
「妳現在只得乖乖聽我的命令,我相信山口夫人已經跟妳說過,不久後我們就得登記結婚,如果妳不乖乖聽我的話,難道不怕我以後不給妳好臉色看?」突然間,他覺得這女人還滿有意思,雖然不似日本女性那般溫柔嫻靜,反而有點呆呆的、笨笨的,不過竟然有膽子拒絕他,嗯,挺好玩的。
「結婚又怎樣,半年後我就能離開了,就當這半年是被鬼騎。」如果離不了婚,大不了回台灣後當一輩子不婚族。
「妳是指我會被鬼騎嗎?千尋。」
別傻了,所謂的半年,只是他母親為了讓他們日久生情隨口說出的期限罷了,到時候他們如果真的沒有感情,只怕他母親又會拿某個藉口或理由多留她半年、半年、再半年,不過,他根本不愛她,即使綁住了兩人的下半輩子也一樣。
「不要叫我千尋,我叫邵千棻。」她的抗議顯得很虛弱。
「但我想叫妳千尋。」
「那你希望我叫你湯婆婆嗎?還是鍋爐爺爺?還是無臉男!」她有些生氣地反駁道。被逼著來當「童養媳」已經夠委屈,連名字都得被亂改,實在有夠衰。
「我應該比較像白龍吧!給妳兩個選擇,要嘛叫我雋也,不然就是少爺,自己選一個。」若杉雋也說完後便往床舖走去,優閒地半躺在床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你為什麼不去別的房間?」他該不會要睡在這裡吧?
「這是我的房間,好嗎?」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視螢幕上,沒有看向她。
「那我可以去別的房間嗎?」這裡感覺很大,應該不至於只有這間房。
「千尋,這裡是有十個房間,但妳覺得我們都被軟禁在這裡,被逼著要結婚了,他們有可能讓妳睡別的房間嗎?笨蛋!」他坐起身,看著又垮下了臉的她。
「所以我會被關在這個房間裡六個月?」那跟養母豬生小豬什麼差別啊?
「應該不至於。山口夫人跟我提到,晚上我們得睡在同一間房,在登記結婚前,白天我們都可以在家裡自由活動,但會有人監視我們,原則上,如果各自活動超過三小時,他們就會來提醒我們,懂嗎?」說完後,若杉雋也朝她擺擺手,示意她過來。
邵千棻在他的示意下坐在床舖上,卻是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
「那等登記完成後,我可以外出嗎?」即使沒有被關在房間裡,但關在一間房子裡半年也是很可怕的事。
「妳想外出?」
「我逃不了,也不會逃,所以可不可以讓我偶爾外出透透氣?」
「可以,所以我們要好好合作。」
「合作?」一起逃跑嗎?
「我母親希望的就是我能早日結婚,穩定心性好好接手家族企業,既然如此,我們就好好培養默契,像一對真正的夫妻,等之後她卸下心防,將企業交到我手上後,我們就有機會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這怎麼可能在半年內就完成?」
「因為我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必須早日將企業轉交到我手上。原本我希望的是由姊姊接手,但她已經嫁到北海道一個也有家族企業的人家去了,所以只剩下我能繼承,如果這半年我們好好表現,解脫的機會很大。公司方面的問題妳不用擔心,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那婚姻關係呢?」
「等我母親沒辦法再動用企業的力量後,我就會跟妳離婚,還妳自由。」說著,若杉雋也朝她伸出手。
「你能保證我的工作跟這半年的薪水都不受影響?」
「好的,千尋。」
「還有,不要叫我千尋!」邵千棻繼續抗議道。
「那就算了。」他收回了手。
「好啦好啦,千尋就千尋。」
「過來。」
「啊!」突然間,邵千棻被拉進他懷裡,嚇得她動彈不得。他所謂的真戲假作,該不會包含「那件事」吧?
「別躲我躲得那麼遠,既然要培養默契,就得習慣彼此的身體,知道嗎?」
若杉雋也看著在他懷裡顫抖個不停的邵千棻,忍不住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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