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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臨《國王與落難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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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美麗　就像是逃不開的詛咒

魔鏡裡的玫瑰　正緩緩凋謝

年華逝去　不在意　不在意

拿著劇毒鮮紅蘋果的　不是後母　是曾經的國王

騎著白馬奔馳而來的　不是王子　是作嘔的馬蠅

沒有七個矮人　只有自己

連想哭泣　都不能浪費力氣

然而　愛情真的存在

當那一吻即將落下　解除詛咒之際

該選擇相信童話

還是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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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12.25

今天是聖誕節！

但是我不快樂，因為我準備的那一疊聖誕卡沒有辦法在今天跟同學們交換了……現在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在家裡跟外婆還有覓澄一起摺著紙蓮花。

媽媽凌晨從十四樓跳了下來，當警察把我從學校載回家時，媽媽剛剛送上救護車……看到地上那一大攤的鮮血，我哭了，卻沒有崩潰痛哭。

我是不是一個不孝的孩子？是不是很冷血、很壞？因為我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我跟覓澄還有外婆終於解脫了。

媽媽的豪門夢終究還是碎了，伴隨著她的身體與靈魂一起破滅。

我發誓，這輩子絕對不要步上媽媽的後塵。

我，許覓瀅，絕對不要當什麼貴婦，更不要入所謂的豪門……我討厭有錢人，討厭死了！

合上了泛黃的日記本，雖然眼眶微微泛紅，但許覓瀅始終沒有讓眼淚滑落臉頰。

☆☆☆　　　☆☆☆　　　☆☆☆

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許覓瀅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禮服，將注意力放到送菜的服務生所遞上桌的第一道冷盤。

在精緻典雅的骨瓷碗底鋪著相當青翠鮮美的蔬菜，綠的、紅的、紫的、橙的都有，賞心悅目至極，而主角則是一隻完整的中型黑鮑魚，一旁搭著厚切的龍蝦片、蘭花蚌、甜蝦、魚子醬。

她有些傻眼，雖然喜宴上的菜色大多是這些食材，但這倒是她第一次在第一道菜裡同時看到多種高級食材在同一碗裡，而且還是一人一碗。

不愧是豪門喜宴！

看了看近百桌的會場、滿場鮮花、優雅的古典樂團正輕柔地演奏著甜死人不償命的情歌，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許多年輕女孩的夢想嗎？嫁入那不用再為金錢煩惱的豪門。

「好好喔！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對啊！光是這些花就不知道要花幾十萬了。」

「幾十萬算什麼?!聽說新娘身上的婚紗是從法國空運過來的，是古董蕾絲。」

「而且老董還附上全套Tiffany的鑽飾給她當嫁妝，光是手上那顆婚戒就是一間房子的錢了。」

「拜託，一間房子也才幾百幾千萬，妳沒看新聞嗎？早上的迎親車隊就破億了，好嗎？」

「我好想嫁入豪門喔！」

「拜託，妳也不看看妳的身高跟身材。」

「就是說咩，灰姑娘入豪門的故事雖然還是會在現代發生，但前提是灰姑娘必須是正妹好嗎？妳真以為那些豪門子弟是慈善家，專門娶一些醜又窮的小女孩嗎？妳去賣火柴還比較適合。」

「妳以為妳跟覓瀅一樣好命嗎？」

吱吱喳喳的年輕女孩們不約而同地轉移目光，看向一旁正皺著眉頭的許覓瀅。

「喂喂喂，妳們聊妳們的豪門童話，我沒意見，不過別再扯到我身上。」她沒好氣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方才還覺得甘甜彈牙的龍蝦肉瞬間變了個味，形同嚼蠟。

對！說到筷子，連這雙筷子上頭也有著精緻的雕刻，一旁還有筷子專用的高雅綢緞袋子，上頭有著精美的繡花，以及新人們英文名字的縮寫，這是要送給客人們的超高級環保筷伴手禮。

「覓瀅，董事長的兩個兒子追妳追這麼久，妳真的從沒心動過嗎？」坐在許覓瀅身旁的是會計部的小玉，瞇起了畫得相當美麗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許覓瀅臉上的每一絲神情。

唉！許覓瀅臉上的妝淡淡的，綁著一個簡單的馬尾巴，穿著簡單的小禮服，這麼簡約的打扮……卻仍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那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完美無瑕的五官，勝過一切外在的裝飾與妝容。

「沒有，從來都沒有心動過。這答案我已經回答過妳，連我自己都算不清有幾次了……」她的視線轉向主桌旁的另一桌，悠悠地看了幾秒後，又轉回到小玉的身上，「佩琪的情況難道還不能證實我的答案？」一想到佩琪的事，她連最後一絲絲的胃口也消失殆盡。

打從四年前進入公司，董事長的兩個兒子就一直追求她，大兒子程景浩在碰了她給的軟釘子後，有風度地將愛情轉為友情，兩人成了還不錯的朋友，現在程景浩也有交往穩定的女友。但小兒子程景洋就不一樣，他追她追了三年，也吃了三年的閉門羹，最後他選擇了另一位女同事黃佩琪，交往不到三個月就結婚了。

沒想到在眾人的眼中，灰姑娘的故事似乎不是那麼幸福、那麼童話。沒背景、沒靠山的黃佩琪入豪門不到一個月就流產，甚至傳出得了憂鬱症……

許覓瀅的視線再度轉向坐在不遠處的黃佩琪，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模樣，與她身上的名牌小禮服、昂貴鑽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Tiffany、Chanel與Dior的耀眼彷彿諷刺著她心底最深沉的黑暗面。過去那單純快樂的佩琪不見了，眼前的佩琪是個被金錢慾望操控著的木偶，看著她的轉變，讓許覓瀅更加排斥所謂的豪門夢。

相較於今日的喜宴，董事長的小女兒程愛媛的婚禮與上回程家娶第一個媳婦──程景洋跟黃佩琪的婚禮，真的是天壤之別。

雖然都是程家辦喜事，都是萬般奢華的豪門喜宴，但娶媳婦時的排場、隆重、菜色，甚至媒體的版面，都不及今日的一半。

畢竟程愛媛是嫁給另一個大企業家的獨子，除了小兩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之外，更是兩大企業的聯姻，門當戶對的豪門喜宴，相較於出身平凡人家又是建築在肉體關係上奉子成婚的黃佩琪，她又能要求什麼呢？

沒有相對的背景，沒有擁有雄厚財力的娘家當靠山，縱使有著傾國傾城的容顏，最後能幸福到老的能有幾個？她想到的，最慘的就是像自己的母親一般賠上生命，或是像佩琪一樣過著強顏歡笑的日子。

想起了她的母親，對於她最後的回憶，是她那曾經絕美的容貌，成了破碎、冰冷的模樣……

「哇！你們看，湯裡有一大片魚翅耶！」

「真的假的？一人一片？」

「真的啦！快點吃掉，皮膚會滑溜滑溜的喲……」

同桌同事們對著端上來的湯盅驚嘆不已的聲音，將許覓瀅的思緒拉了回來。雖然眼前的美食真的很吸引人，但剛才不小心想到了媽媽，不小心又被那曾經將她撕裂、痛徹心肺的過去刺痛著她好不容易復原的心，瞬間湧起的痛苦回憶讓她的情緒一時之間難以平復。

「小玉，妳如果想吃，就幫忙吃掉吧！我去上個廁所。」她把湯盅推向小玉後，站起身，離開了喜宴現場。

☆☆☆　　　☆☆☆　　　☆☆☆

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

剛才賓客入場時，他在遠遠的一方就看到了她。

她穿著一襲平口無肩帶象牙白緞面小禮服，簡單的設計，反而能襯托出穿著這襲禮服的主人的氣質。而那一身晶瑩透亮的肌膚，與她耳垂、頸間的珍珠更是相互輝映，讓她能在人群中自然散發出吸引人的光芒。

臉上幾近無妝的模樣，簡單紮起的馬尾巴，則讓她在這優雅的衣著中透露出年輕的氣息，不顯老氣。

這一次更近地看著她，讓他更驚訝地發現，一個女孩的美，竟能美到連落在後頸的幾綹秀髮與頸肩的線條都能像一幅優美的畫般吸引人的目光。

今晚台北的夜有幾許微風，吹亂了她旋夾在頭上的劉海。

她伸手撥了撥，將掉落的髮絲塞到耳後。

這一切一切的動作，再平凡不過，但就是莫名地吸引著他的目光。

以他目前所處的場合與有些尷尬的身分，不該多加逗留，但嚴景丞還是決定走上前去。

感覺到身旁有人，站在空中花園的許覓瀅微微轉頭，簡單的點個頭後，繼續看著這一成不變的夜景。

「我曾聽過一個說法，睫毛長的人脾氣比較不好。」

他的聲音很好聽，不給人壓力，溫和且不疾不徐，但許覓瀅僅是露出淡淡的笑容，隨口回答，「是嗎？」

「謝謝妳沒有對我這唐突的問題感到生氣。」

「沒有什麼好不悅的，不是嗎？」不過這個問題倒是讓她一頭霧水。

「那我猜妳的美麗睫毛……應該是黏上去的。雖然它真的很自然，也美得像是天生的。」

說真的，現在滿街的女孩都戴著假睫毛，雖然很多都看得出來是假的，十分不自然，但也有不少女性能把假睫毛戴得像是真睫毛一般自然美麗。

他猜想，她應該就是後者。

許覓瀅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當然知道他的話中含意，小時候常聽說睫毛長的人會比較凶，而他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開啟話題。

這種搭訕方式倒是滿有趣的，從她的睫毛打開話題，還順道拐著彎誇讚她的長睫毛，且不讓她感到不舒服或有被侵犯的感覺。

她伸出手，輕輕地拉扯了幾下自己的睫毛。

「看樣子你的聽說不大準確，我的脾氣並不壞，但眼睫毛是真的。」她正式轉頭，看向對方。

他的五官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又不知道是在哪裡看過……雖然她很肯定自己從沒見過這人，但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這個男人既優雅又好看，儘管身形高身兆結實，卻不會給人壓迫感，特別是他的眼神，給人一種溫和且安心的感覺。

不過她挺好奇的，這個男人接下來會不會現出原形？跟她要手機號碼？繼續對她說些甜言蜜語？或是直接約她出去？甚至誇張點，直接要求一夜情？

如果是如此，她會有些失望。雖然早已習慣被搭訕的模式，但她還是渴望著能有幾次不一樣的對話，讓她別再總是想著各式各樣的藉口來拒絕人家。

「妳是來參加程家的婚禮嗎？」嚴景丞很識相地轉移話題，或者說他很順利地打開了話題。

「嗯。」許覓瀅點了點頭。

「喜宴才剛開始，怎麼會跑了出來？」

「呼……」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難不成是菜不好吃？」

「不，就我剛才看到的、吃到的，都是很新鮮、很棒的食材。」如果剛才那些菜她還覺得不好吃，那她下輩子絕對會投胎到非洲大草原，被獅子追著跑。

「那為什麼不進去好好地享用美食呢？」

「你怎麼不進去用餐？」她反問他。她發現他一直丟問題，讓自己不得不回答。

「我到新娘休息室送禮，才剛出來。雖然程董婉謝禮金，但總不能空著手來混一餐吧！」他露出無奈的笑容。

「不一定啊！我就是為了『混一餐』才來的。」

「在妳出來的這段期間，好吃的菜都被同桌的人夾光了，妳只能混到一些綠葉或雕花的蘿蔔片了。」

「不，我不是指這一頓晚餐，而是指我的工作。董事長有要求台北總公司的員工必須統統來參加，幫忙佈置會場跟增加桌數，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則一定都要來，特別是主管階級的。」唉！偏偏她就是個小組長，雖然是最底層的小小幹部，但還是非來不可。

「頗有他的行事風格，不意外。」愛面子，又想省一些人事佈置的費用，這就是程祥的行事風格。嚴景丞笑著搖了搖頭。

許覓瀅倒抽一口氣，或許是有個人突然拉她離開了方才的低落情緒，讓她一時不小心說了太多的話。這個人搞不好跟他們公司或程董有一些淵源，所以才會了解程董的性子。

這下可好了，萬一這些話真的傳了出去，她以後遇到程董時可就尷尬了。

「別擔心，我不會說什麼的。而且他這性子，業界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出她方才的表情隱含著擔心，嚴景丞趕緊出聲安撫。

「謝謝你。」好細心的男生！感覺到他的體貼，她對他又多了一些好感。

「很高興認識妳，希望下一次有機會再見到妳。」他伸出手。

「嗯。」許覓瀅大方地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

感覺著手中的柔軟，他的心情十分愉悅。

她真的很特別，除了那讓人驚豔的外貌外，還有散發出的氣質，都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她。

既然她是遠景營造公司的員工，要再見到她並不難。

對著她微微一笑後，嚴景丞轉身，離開了空中花園。

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許覓瀅有些驚訝，這是第一次遇到主動搭訕的男子沒有跟她要手機號碼和住址。

他給她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以及相當好的第一印象，讓她不用擔心要怎麼婉拒或回絕，是一次輕鬆自在的聊天與邂逅。

而那男子並沒有再進入喜宴會場，從容地走到走廊盡頭，進電梯前，他回頭向她招了招手後才離去。

頓時，她的心跳漏了幾拍。他的從容優雅讓她原先低落的心情轉了一個大彎，從方才的負面情緒裡完全走了出來。

嗯！就像他說的，既然菜色好，再不趕快進去用餐，等等一定會被那群貪吃的同事一掃而空。

如果沒記錯，方才她有在菜單上瞥見最愛的清蒸野生石斑，希望她現在回去還能來得及分到一截魚尾巴，而不是雕花蘿蔔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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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大半天，這一次公司要一口氣新增二十五名員工，負責企劃部面試新人的許覓瀅一直忙到了快三點半才終於能喘口氣。

「好餓，我的胃快要被胃酸咬破了。」她一邊沖泡剛才從抽屜裡翻出來不知何年何月買的鹹燕麥粥，一邊輕輕揉著自己的肚子。

還好今天她在早餐店買早餐時，生物的第六感本能突然間顯靈了，讓她除了平時會買的三明治外，還多買了一個蔬菜蛋餅，早餐吃得夠飽，才能從八點半撐到現在，但三明治跟蛋餅的威力終究還是揮發完畢，她現在已經餓到快要眼冒金星了。

也不管那包燕麥粥有沒有過期，她迅速且用力地將結成塊的燕麥攪散開來，邊吹氣邊啜飲著。

喔！溫溫熱熱的食物下肚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她一定得再去多買些沖泡式的食物，放在公司裡，不然以這陣子的忙碌，她絕對沒辦法準時享用午餐。

喝完了可憐又遲來的午餐，她趕緊將手中的杯子洗乾淨，再漱了漱口，準備離開茶水間。

指尖才剛碰觸到門把，她便聽到外頭傳來嘻笑聲，這熟悉的聲音讓她立即縮回手，打算等對方走遠了再離開茶水間。

「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啦……就給人家直接……」

「我為什麼不可以？」

「你……你下次要做好防範措施，不然我懷孕了怎麼辦？」

「懷孕很好啊！我正好可以跟她離婚，反正她也生不出個屁。」

「你好壞心喔！這樣一來，人家會說我是狐狸精。」

「我最愛狐狸精了，夠騷、夠浪，才合我的胃口。」

理智突然斷了線的許覓瀅一把推開茶水間的門，看著在廁所前卿卿我我的一對男女，而那對男女也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兩人倉皇失措的尷尬模樣讓她好氣又好笑。

「嚇死人了！許覓瀅，妳怎麼這麼沒品啊？竟然躲在旁邊偷聽。」方才還嗲聲嗲氣的女同事小玫瞬間提高了音量。

「景洋，你這樣會不會太過火了？」雖然耳朵不是很舒服，但許覓瀅懶得理會那位會計部的同事。

「怎麼？我的事輪得到妳來管嗎？」程景洋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見許覓瀅，微微推開還貼在他胸口的小玫，頓時冷下了臉。

「雖然我沒有資格管你的事，但你在公司這樣搞……好，這的確是你個人的私事，不過在公共場合講話這麼大聲，還讓我一個外人聽到這樣不堪的言語，就不是私事，而是垃圾事了。你……難道不會有一絲絲的良心不安？佩琪深愛著你，你卻在外頭這樣說她，還做對不起她的事？你以為愛情跟婚姻是買冷氣，還一對二嗎？」雖然佩琪不算是她的摯友，卻是跟她同時間進公司、有交情的好同事，聽到程景洋這樣的不堪言語，讓平時總是刻意避開他的許覓瀅忍不住跳出來正面交鋒。

「妳……」程景洋一把推開還要黏上來的小玫，故意靠近許覓瀅。

她的美，一直是他的遺憾！

在她進公司時，他就為她深深著迷。

她那精緻又典雅的五官，天生完美無瑕的肌膚，美得彷彿不該在人世間出現一般……如果有人告訴他，覓瀅是天使、是精靈，他都願意相信。

看著那如絲一般的深棕色秀髮落在她美麗的肩膀上，連肩膀的線條都這麼優雅迷人……讓他每見到她一次，就會為她瘋狂一次。

「你們兩人的醜事，我不會向旁人多嘴，也不會告訴佩琪，但請你自愛些，畢竟婚姻不是兒戲，具有法律效應，是神聖的。你就算不尊重自己在婚姻裡的角色，至少也該為佩琪留一點顏面與尊嚴，好嗎？」她往後退了幾步，不想與程景洋太過接近，然而與他的距離再怎麼遠，她依然能感覺到他所散發出的強烈愛與怨。

「今天這一切還不是妳造成的？」他忍不住再向她逼近。方才她說話時，那小巧又紅潤的雙唇彷彿在引誘他，讓他巴不得能好好地吻一吻她。

「請你成熟些，我沒有逼你們結婚，也與你們的婚姻沒有任何干係，你們的婚姻完完全全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如果不是妳一再拒絕我，我怎麼會娶黃佩琪？」

「夠了，我不想再跟你講話，不然你永遠都會在同樣的話題上打轉，有如鬼打牆。」許覓瀅咬了下唇瓣。怎麼會一個男人都已經活到二十八了，還有這種「全世界的人都有錯，就我沒錯」的心態？

她拒絕被追求跟他娶佩琪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只因為她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或嫁給他，就是萬惡不赦了？就是萬般錯皆由她而起？

「不准走！」程景洋抓住準備離去的許覓瀅的手腕。

「放開。」她掙脫不開他的箝制，索性回頭，冷下臉，怒瞪著他。

「哼，妳可以問問小玫，我的能力絕對能讓妳滿意……」他瞪了一眼在旁邊打算抗議的小玫，刻意壓低音量，「不論是金錢上的能力，還是肉體……」

「我數到三，你如果不鬆手或再往前靠一步，我馬上到樓上跟董事長講你剛才在廁所做的好事。好巧不巧，我今天早上在電梯裡遇到程董，他跟我聊天時，有提到今天得在公司開一整天的會，所以我很確定他現在在公司裡。」她雖然不想拿董事長來壓程景洋，但現在惱羞成怒的他已經侵犯到她的人身自由了。

「妳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怕妳了嗎？」話雖這麼說，但一想到自己父親盛怒的模樣，他還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覓瀅……」小玫當下嚇得臉色蒼白，以董事長的脾氣，到時候別說攀上程家小兒子了，搞不好她連工作都保不住。

「一……」許覓瀅冷冷地出聲，「二……」

發現她是來真的，不是開玩笑，程景洋終於鬆開了手，忿忿不平地快步離開。

輕輕地甩了甩被掐疼的手，直到程景洋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後，許覓瀅才準備離去。

「覓瀅，妳不會真的跟董事長說吧？經理是因為心情不好才……」

「他的心情好不好，我沒興趣知道，也與我無關，更與妳無關！妳應該沒忘記佩琪曾經是我們的同事，即使身處不同部門，不過好歹同事一場，希望妳自愛一點，也尊重她一些。」不想聽小玫講一些似是而非的藉口，她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隨即轉身離去。

☆☆☆　　　☆☆☆　　　☆☆☆

許覓瀅正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之際，又看到了程景洋，他一臉尷尬且不悅地站在董事長程祥的身邊。

董事長的身旁還站著他的大兒子程景浩，同時還有一個男人背對著她，與董事長說話。

程景洋一看到許覓瀅，臉色更加難看，而且心慌。

許覓瀅立刻轉身，想要繞路回辦公室，卻正巧被董事長看到。

「覓瀅，怎麼看到了程伯伯還不過來打個招呼？」程祥招了招手。

「董事長，你們忙，我……」原本打算要偷溜的，但看到董事長對著自己招手，她也不好意思一再拒絕。

「景丞，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最美麗又有能力的小組長。上一次合作的建案，多虧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資料蒐集完成，不然時間這麼緊急，再加上遠景這陣子又有許多建案在趕工，一時之間還真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程祥看向眼前的男子，「徐克說啊，像林青霞這樣的美人，五十年才出一個，我說覓瀅就是繼林青霞之後的第二個台灣美女，要找到第三個像她這麼美的人，可能還要再等五十年。而且我們這位美女不單是企劃與行銷的人才，做事更是貼心又仔細，所以她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優秀員工。」

許覓瀅還沒走近就聽到董事長對她的誇讚，在第一份工作因為公司合併而被裁員後，董事長馬上打電話叫她來遠景營造工作。她私底下稱呼董事長為程伯伯，他是母親的故友也是學長，對她總是萬般疼愛與呵護，老是把她誇得跟仙女下凡一樣神奇。

「那我得好好地認識一下。」

咦？這男子的聲音有點耳熟。

許覓瀅還在努力回想是不是認識這聲音的主人時，他已經轉過身子。

「唔……」原來是他啊！

「嗨，沒想到又遇見妳了。」在轉身前，他已經認出她的聲音，等到轉身一看，果然就是她。

即使一身簡單的小套裝，還是隱藏不了她的美麗。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把微鬈的長髮放了下來，僅將劉海旋到頭上，這讓她有一股都會女子的氣息，不與她的美麗衝突，反而多了另一種美，一種現代女性獨立自主的知性美。

「上次沒機會自我介紹，妳好，我是嚴景丞。」他再次朝她伸出手。

「許覓瀅。」她也再次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

「你們認識？」程景洋顧不得父兄在場，瞪著嚴景丞那隻握著許覓瀅的手，冷冷地發問。

「在愛媛的婚禮上有稍微聊了幾句。」臉上的笑容沒有改變，嚴景丞的眼神卻變得冷漠，淡淡地掃向了一旁的程景洋。

這傢伙除了製造麻煩以外，就是愛拈花惹草，他本來就對這傢伙沒什麼好感，現在再看到他的態度，只是讓他更加反感。

「那正好！覓瀅啊，景丞是……」程祥頓了幾秒，又繼續說下去，「景丞是遠震集團的總經理，這一次遠震旗下的飯店要在屏東與花蓮各成立一間與傳統飯店不同型態的度假Villa，所以嚴總裁要遠震營造跟我們公司一起提案，企劃案通過的公司就能主導這一次的建案，利潤非常高。今天景丞過來開會時，有提到嚴總裁特別要求要盡快動工，所以屆時妳在企劃案的部分一定要盡心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到最好，知道嗎？」對許覓瀅交代完工作後，他瞇起眼，看向嚴景丞。

景丞這孩子，他有近五年沒見到了，從當初那個博士班甫畢業，有著濃濃學術氣息的青年才俊，變成了今日成熟穩重的生意人……唉！歲月不饒人，在新生代不斷茁壯的同時，自己卻已漸漸凋零了。

「遠震的總經理不是柯先生嗎？」公司跟遠震集團旗下的遠震營造有長期的合作關係。

雖然遠震集團有自己的營造公司，但每次有大建案時，遠震營造就會聯合遠景營造一起合作。儘管她所任職的遠景偶爾會自行推出小建案，但絕大部分都是來自遠震集團的建案或工程。

換個角度，說她的公司其實是遠震集團旗下的子公司也不為過，但又好像不是，這其中的錯綜複雜，她也搞不清楚……不過合作多年以來，過去她曾經見過的總經理並不是他啊！

「柯總今年退休，出國享天倫之樂了，所以換我上任接手。」嚴景丞轉向許覓瀅時，眼神又恢復以往的平和。

「覓瀅，這一次的合作跟過去不一樣，為了搶商機，所以工程進度要求非常趕，再加上近期公司有三件大小建案同時在進行，而管理部的人事主任又正好請半年產假，她手下的人手又太嫩，經驗不足，所以現在的妳要加倍忙碌了。記得隨時要留意人事的調動和任用，如果有需要再增加人手，隨時通知我。」程景浩將手上那一疊厚厚的資料遞給許覓瀅。

「嗯，我會的。」她對著程景浩露出笑容。

程景浩不只是董事長的大兒子，也是遠景營造的總經理。雖然他跟程景洋一樣，也曾經追過她，但他是個君子，在她婉拒他的追求後，他非但沒有像程景洋一般騷擾她、刁難她，反而選擇信任她的能力，讓她在進公司後短短三年就能升上小組長。

對她而言，長她一歲的程景浩就像她的親哥哥覓澄一般，所以與他相處倒是沒有任何的不自在或尷尬。

「以後就麻煩妳了，希望我們的第一次合作能愉快順利。」嚴景丞很清楚的感覺到身旁三個男人的情緒。

程董事長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發自內心的疼愛心情，程景浩則是上司信任下屬的態度，而那個程家的麻煩製造者程景洋的嫉妒與怨恨……呵，如果嫉妒與怨恨可以化成一把利劍，只怕現在自己的身上早已被捅出無數的窟窿了。

「嚴總經理，你客氣了。」許覓瀅摸了摸口袋，發現沒帶皮夾出來。哎喲！誰想得到在自己公司喝個燕麥粥也要發名片啊？

在她正皺起眉頭，思索著要不要跑回辦公室拿名片時，嚴景丞已經自西裝口袋內掏出名片夾，將自己的名片遞到她的面前。

「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不用透過助理轉達。」他給她的是比較私人的名片，是給重要客戶及一些老闆的專屬名片，非一般的交際應酬時發送的。

「哼，假公濟私。」程景洋不屑的說，聲音雖然很小，但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程景洋，你如果幹膩了經理這職位，就立刻滾開，少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你……」看著不成材的小兒子，程祥氣得漲紅了臉。

「爸，你血壓高，別這樣動氣。」看向一旁仍一臉不屑的程景洋，程景浩板起了臉孔，「你上次要給我的進度表呢？今天是第幾天了？」他用眼神示意不識好歹的弟弟快點離開。

「董事長！」許覓瀅看著滿臉通紅的董事長，也不禁擔心了起來。

「程董，大家都不是外人，沒必要為一、兩句話而動氣。」

嚴景丞安撫的話語猶如特效藥，讓原本呼吸急促的程祥慢慢地緩和了情緒。

「哼！」看到一個外人竟能安撫父親的情緒，程景洋的怒火更加旺盛，但是他十分清楚，多嘴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於是踏著急促的腳步離開現場。

「嚴總，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程景浩看著嚴景丞的眼神裡，除了尊敬以外，還帶著一絲絲崇拜。

「不會，景浩，你先陪程董去休息一下，看有沒有必要量個血壓或就醫檢查。我有事想跟許小姐討論，等會兒討論完，我再自己離開就好，你不用特地送我。」嚴景丞看向一旁正微皺眉頭的許覓瀅。

「覓瀅，等會兒妳負責送嚴總經理。」程景浩吩咐，看到許覓瀅輕輕地點了點頭後，才扶著父親緩緩地離開。

「嚴總，你有什麼事要討論嗎？」她翻了翻手上厚厚的資料，看樣子注意事項應該都在裡頭了。

不過如果臨時要討論的話，這一次的建案合作她所了解的部分還不夠完善，在她還沒有預先做好準備功課的情況下，能討論出什麼嗎？

「不。」嚴景丞看見她第一個動作是先翻手上的資料，這個簡單的、小小的動作卻讓他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他想起以前在公司裡，如果跟女同事說要討論公事，十之八九會將「關愛」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臉上。

看來程董對她的評價，的確不是靠著外貌所唬來的。

畢竟在職場上已經打滾了多年，他看過太多男男女女不是靠拍馬屁、好口才，就是靠外表來往上爬，實力與能力倒沒這麼重要了。

像她這樣美麗的女孩，更容易因為外在的優勢而得到更多的禮遇，最後往往忽略自己在專業方面的加強，可是就目前看來，她並不會如此。

她真的很不同！

「那為什麼……喔！我明白了，你是給董事長一個台階下，對不對？」許覓瀅合上手中的資料，微歪著頭，看向他。

他的年齡頂多三十出頭，能成為遠震集團的總經理的確不簡單，而且他並不會因此恃才傲物，反而溫和貼心。

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與誠懇，讓人不會有壓迫感，所以即使今天得知了他是遠震集團的總經理，卻不會讓她有任何的壓力或不自在。

「噓，這是我們的小祕密。」嚴景丞刻意壓低音量，還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彷彿真的是個重要的祕密。

他這樣的動作雖然有些孩子氣，卻逗得她笑了出來。

「妳真的很美麗又聰明，特別是笑的時候，那笑容更加迷人。」看著那因為笑意而彎彎的雙眼，還有那甜甜的小酒窩，現在他總算明白「酒窩」這兩個字的意義了，她這樣的笑顏的確像酒一般醉人。

「謝謝你。」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謝謝他的稱讚。「嚴總經理，你還有要跟我們公司其他幹部討論的事嗎？還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給我？」

「目前沒有，過一陣子我會再跟妳聯絡的。」嚴景丞從口袋裡掏出一枝美麗的鋼筆，遞給許覓瀅。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名片。」

「不，直接寫在我手上就好。」

「可是……」突然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熱得發燙。

「留妳的手機號碼。」他可以拿出手機，記錄她的手機號碼，或是再拿出一張名片來抄，甚至她直接唸出號碼，他都可以輕鬆默記，但是他不想。

「嗯……」遲疑了一會兒，許覓瀅才緩緩地以左手托住他的手，右手輕輕地在他的手心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雖然這十個數字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但用這樣的方式寫在男生的手心上倒是第一次，害她一邊寫一邊微微顫抖。

「祝我們合作愉快。」他收回了手，看著上頭的十個數字，不禁露出笑容，然後緊握手掌。「我記住了，再見。」

「合作愉快。」再一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覺卻與上一次完全不一樣，彷彿有些什麼正悄悄地在她心中滋生。

☆☆☆　　　☆☆☆　　　☆☆☆

這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從今天嚴景丞來到公司時，程景洋就覺得不大對勁，果然老爸跟他聊沒幾句便急著把許覓瀅推給他。

明明可以負責這個專案的員工多得是，但老爸竟然親手把覓瀅送到嚴景丞的面前！雖然她的確有能力，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

他過去人生的愧疚與遺憾，為什麼要讓嚴景丞來代替他完成？明明自己才是老爸最親的兒子，他為什麼要把覓瀅推向一個「外人」？

「爸！你不公平……不公平！」程景洋用力地捶打牆壁。

想到方才許覓瀅在嚴景丞的手心上寫些什麼的畫面，他的怒火就更加猛烈。

他絕對不能將許覓瀅白白地送給嚴景丞，他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　　　☆☆☆　　　☆☆☆

「我十分鐘後就過去。」許覓瀅重重地掛斷電話。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跟程景洋待在同一家公司。

這兩個星期以來，她除了得忙遠震集團的新建案企劃，還得處理手頭上多到不行的工作。偏偏程景洋又跟背後靈一般，有事沒事便從她的背後冒出來冷言冷語，還莫名其妙地多次退掉、狂摔她幫遠震集團所擬的企劃書，讓她的工作進度整整晚了一個星期。

一想到他剛才在電話裡的語氣，就讓她更加火冒三丈。

「不管了！如果那個瘋子再退我的企劃書，我一定會……」她盯著手上那份已經不知道修改幾次的企劃書，開始想像著把它狠狠地砸到程景洋臉上的痛快模樣。

喔！光想就好歡愉啊！

在情緒平復了幾分後，許覓瀅做了三個深呼吸，站起身，準備前往經理辦公室。

「咪，咪，小花貓。咪，咪，小花貓。快來吃飯，快來吃飯，快來這裡，有一條魚……喵喔喵喔……」

「誰啊？」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陌生號碼，她猶豫著要不要接，畢竟這陣子已經接了一堆銀行打來的電話，不是要借她錢，就是要她買保險，甚至連蜆錠都有在推銷，包山包海兼包吃包喝，讓她光是拒絕就覺得煩了。

「覓瀅，妳快接，在那裡咪個半天，聽到我都要焦慮了。」坐在她旁邊的同事小玲快要受不了這首兒歌了。

「不好意思。」她差點忘了現在辦公室不是只有她一人，趕緊按下結束鍵，以免吵到其他跟她一樣累得像狗一般的同事們。

「大美女，妳能不能換比較潮的鈴聲啊？」另一個同事忍不住提出建議。

「好啦！今天回去，我再找適合的鈴聲。現在我先去經理辦公室，有事再打手機給我。」她跟同事們打一聲招呼後，就拿著企劃書前往經理辦公室。

「唉！可憐的覓瀅。」小玲一改方才不耐煩的態度，以同情的眼神看著許覓瀅的背影。

她們都知道在程景洋的手下工作的痛苦，而許覓瀅為了這一次的企劃案被整得最慘。

眾人一起努力的企劃案，都是由主企劃許覓瀅去跟經理報告，因為已經有好幾個女同事被罵哭，連企劃部主任都拿經理沒轍，最後只好由許覓瀅一肩扛起，親自去送企劃書，沒人能像她一樣敢跟經理對嗆，勇敢爭取每一個眾人努力好久的細節，畢竟這是整個企劃部加工趕製的案子，她不願意對經理的無理取鬧做出退讓。

☆☆☆　　　☆☆☆　　　☆☆☆

站在經理辦公室門前，許覓瀅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開始緩緩地起伏，因為又聽到程景洋在跟小玫打情罵俏的聲音。

他一定是故意的！先打電話要她快點送企劃書過去，然後又在這種時候跟小玫在裡頭不知道在搞些什麼東西……

「咪，咪，小花貓。咪，咪，小花貓……」

她拿出手機，螢幕上出現的又是方才那組號碼。不過通常會在短時間內連續打兩通電話的，應該不是行銷之類的來電……所以她決定接電話。

「嗨，我是景丞，妳現在方便講話嗎？」

沒想到竟然是嚴景丞，電話線那端沉穩的男聲彷彿有著魔力，讓她的不悅統統消失了。

「嚴總經理……你先等我一下。」

她趕緊走到離經理辦公室遠一點的地方，以免等一下程景洋又從她的背後殺出來嚇她。

雖然她才二十八，但程景洋不是嚇她，就是氣她，萬一被他搞到芳魂早逝，就太不值了。

「如果不方便，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妳。」嚴景丞聽到電話線那端傳來高跟鞋快速敲擊地面的聲響，想像著她小跑步的畫面。

「嚴總經理，現在可以了。不好意思，我知道一個星期前就要將企劃書交到遠震的行政部門，可是……」她頓了頓，決定自己背起黑鍋。「可是我這陣子的工作量太大，耽誤到進度，請你別生氣，我會在三天內交出企劃書。」

明明是程景洋故意挑三撿四，偏偏上星期董事長跟總經理又一起到新加坡開會，明天才回來，所以她這星期只能在無止境的刁難與折磨中度過。

「我不是特地打電話來跟妳催進度的，景洋是什麼個性，我很清楚，程董在出國前也跟我提過，他和景浩回國前，若是有事，就直接跟妳聯絡，不用再透過其他部門或景洋，否則我永遠都拿不到企劃書。」想也知道是程景洋從中作梗，但她畢竟不是自己集團的員工，別人的家務事，他不該過早插手。

只是整整慢了一個星期就有點誇張了，遠震營造的企劃書早在一個星期前就送過來了，等著與遠景營造的企劃書一較高下。如果企劃案沒早日通過，整體計畫沒定調，下面的各部門是無法開始動作的。

這是他升任為遠震集團總經理後的第一個大型建案，所以即使不想給許覓瀅太多的壓力，還是得來關心一下狀況。

「謝謝嚴總，我……我還是會盡快將企劃書趕給你的。」雖然嚴景丞沒有任何責怪她的意思，但為了要跟另一個打算跟進的集團競爭這個建案，所以分秒必爭。

「我說過了，不是要跟妳催進度，而是我剛才到另外一家公司開完會，路過你們公司，想約妳吃午餐，然後也可以了解一下妳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他的頭探出車窗外，仰望著十三樓，想像她在裡頭講電話的模樣。

「午餐？」她微笑。嚴景丞忍得算久了！

跟她要手機號碼，隔了快三週才打電話約她吃飯，他倒是第一人。雖然對他頗有好感，而他也的確是個不錯的男人，但她不想要把工作和感情混為一談，更不想跟這種豪門子弟有所往來。

「謝謝你，不過我等等要送企劃書給程經理，在他點頭前，我是不可能離開公司的。」

一想到等一下要看見程景洋那副嘴臉，她方才稍稍揚起的好心情又消失殆盡。

「我有個建議。」好一顆美麗的軟釘子啊！嚴景丞笑了笑，對於她的拒絕，毫不意外。

「請說。」

「不妨請個公假，中午和我一起吃飯，把妳的企劃書直接給我。我等等可以打電話給妳的主管，讓妳的公假名正言順。」

「可是……」

「程董有跟我提過妳的能力，在他的敘述裡，妳不像是那種會讓進度慢了一個星期的人。我相信如果直接把企劃書給我，而不是給『閒雜人等』，應該能讓妳的工作進度回到軌道上。」

「謝謝你。」好誘人啊！害得她有些想立刻衝過去咬住誘餌，當一條上鉤的笨魚。

「不勉強妳，在下午一點半前，妳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將妳的決定告訴我。」聽出她語氣中的為難，他決定不再逼她。

「我再看看情況，不過我會盡快讓企劃書送到你的手上。」

「期待妳的回電，再見。」

「好的，再見。」好有風度，可惜他是豪門子弟，是她最害怕的擇偶條件，否則相信他應該會是個好男人。

「原來妳當初拒絕我，是因為嫌我的財力不夠強大，妳想要的是更大的魚，對不對？」

「天啊！你一定要像厲鬼一樣纏著我嗎？不把我整死，你不罷休是嗎？」被程景洋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到，許覓瀅手中的企劃書散落一地，差點連才買沒多久的手機都摔了出去。

「別在那裡假矜持了，妳明明巴不得馬上奔進嚴景丞的懷裡，是吧！」程景洋的臉色蒼白難看，氣急敗壞的緊握拳頭。

「你少無聊了！你那麼喜歡當小耳朵偷聽，也應該聽到我拒絕了他。」撿起散落一地的企劃書，整理好後，她重重地將企劃書推到他的胸前，「這是修改過的企劃書，要看不看隨便你。」程景洋現在又在發神經了，看來這一次絕對是凶多吉少。

「我從一開始就不滿意這份企劃書，所以不用再修改了，給我重擬一份。」他連看都不看，就將她手中的企劃書揮落一地。

「你瘋了嗎？這個企劃案在草案時，就是董事長跟總經理都已經同意的方向，現在是在調整細節的收尾階段，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否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父親跟哥哥？像這樣把個人的感情私事帶到公事上混為一談，影響到的不只是我，而是整個公司的進度，甚至是營運，你到底是真心不滿意這個企劃案，還是為反對而反對，你自己再清楚不過。你對我若是有不滿，是個男人就當面說清楚，不要把氣出在企劃案上，讓整個企劃部的努力都賠了進去。」她沒想到程景洋竟然會離譜到連看都不看就否定一切努力，他這番話讓她原本要跟他好好溝通的打算完全破碎，決定直接挑明了問，打開天窗說亮話。

近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難，冷嘲熱諷，再加上現下這幾近羞辱地將企劃書摔到地上的舉動，已經將她的抗壓力消磨殆盡……她最不想的就是在程景洋的面前哭泣，但是現在的她脆弱得像一只玻璃杯，一碰就碎。

程景洋瞬間冷下臉，一語不發地看著因為憤怒而臉頰泛紅的許覓瀅，原本被她的一番話激得惱羞成怒的他，卻再度因為她這美麗的模樣而暈頭轉向，忘了開口責備她的以下犯上。

「我今天下午請事假，如果你不讓我出去，我馬上遞辭呈。」強忍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再次撿起散落一地的企劃書。

她感覺到自己這段期間累積的壓力開始爆發，理智一一斷了線。

「妳是什麼意思？」他皺起眉頭。

許覓瀅做了幾個深呼吸，緊咬著下唇，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嚴總經理，我已經請好假了，差不多十分鐘後就可以到大樓門口等你。」

嚴景丞在電話線的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告訴她，他的車子會在五分鐘內到大樓樓下。

掛斷電話，她驕傲地抬起下巴，看著臉色難看到極點的程景洋。

對！她就是故意在他的面對打電話給嚴景丞，就是要氣壞、氣炸、氣死他，最好能活活氣死這個死纏爛打的厲鬼。

看爽了氣到快要燒起來的程景洋的臉龐後，她快樂地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不管身後的程景洋開始大吼大叫，不斷地要她留在公司，不准請假，還夾雜著咒罵的言語，她現在只想要把東西收一收，趕快離開公司，因為她發現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程景洋根本就不打算讓這個企劃案過關。

那她幹嘛還在意那些流程跟制度？

想透這一切，彷彿所有的不爽與壓力都瞬間消失無蹤，再想到能偷得浮生半日閒，不用窩在公司裡任人羞辱，她的心情就越來越好，哪怕因此丟了工作也無所謂。

工作沒了，再找就有，但是一旦失去身心健康，可就沒那麼容易再找回來了。

☆☆☆　　　☆☆☆　　　☆☆☆

坐在汽車後座，許覓瀅靜靜地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致，隨著人車及建築物越來越少，樹木與綠地越來越多，她知道車子是往郊區駛去。

而嚴景丞坐在一旁，正專心地看著她那份被摔得有些破損的企劃書。

真的是很對不住嚴總經理，沒想到交給他的企劃書竟然傷痕累累。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趕著擺脫程景洋的魔爪，她根本沒時間重印企劃書，拎著包包，便逃難似地離開了公司。

現在她只想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整整一星期雞犬不寧的生活，讓她的身心狀態緊繃到極限，至於工作保不保得了，她都已經看開，只希望企劃案能順利過關，讓公司及同事們的工作能盡快步上軌道，趕上進度。或許因為她已經跟程景洋撕破了臉，所以此刻竟然有一種自在坦然的感覺。

看著專心看風景的她，嚴景丞微微皺起眉頭。不久前她打電話來時，他明確地感覺到電話線那端的鼻音，以及故作鎮定卻微微顫抖的嗓音。

再看到自己手上這份有著皺摺、汙漬，很明顯被摔過多次的企劃書，他不禁猜想，在公司的她是遭到了什麼樣的對待？

而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她竟然用趕著赴約，不小心把企劃書弄散在地上，因為怕遲到而來不及重印的藉口，隱瞞事實真相。

不過眼前的她看起來心情似乎平靜許多，臉上的妝也沒有哭花的痕跡，跟不久前電話裡的她與那份備受「蹂躪」的企劃書完全勾不上邊，所以他決定不過問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隱約感覺到嚴景丞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許覓瀅轉頭，卻發現他正皺著眉頭看著企劃書。

「請問，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看著嚴景丞的神情，她不禁開始擔心自己的企劃，該不會是真的不合企業主的想法？畢竟以目前而言，綠建築雖然正在興起，但未必每一個老闆都能接受這樣的新概念。儘管她與同事們已經做了所有功課及市場分析，不過對企業主來說，的確是一大挑戰。

然而為了要擊敗遠震營造的企劃案，他們也只能出險招了。

「我大略看過後，覺得應該只有一些細節需要修改，整體的概念我很滿意。」

「你指的是……」眼看他的神情變得柔和，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室內植栽牆與環保建材，我滿認同這部分的理念，雖然要花比傳統建材略貴一些的預算及人力維護成本，但背後的經濟價值和意義都會超越現下所看見的數字問題。不過硅藻土是相當高成本的建材，在台灣有知名度，卻不響亮，是很吸引人的話題，經濟效益可能還要再詳加討論、精算。至於要修改的地方，就是類似這些建材的替換或評估而已，等我再仔細看完後，才能有明確的答案。」嚴景丞邊說邊合上手中的資料。

嗯！資料夾的折合處都裂開了，看來這企劃書跟覓瀅都受了不少的委屈。

「好的，其他有需要修改或更正的地方，請盡量告訴我。」終於！她花盡了心力所構思的這份企劃書，終於第一次得到認同。

晚點她一定要打電話跟同事們說這個好消息，雖然還不確定是否能拿下這次建案，但至少他們不用再修改了。

「其他的細節以後再說，走，我們先用午餐。」打開車門，他先下車，再朝正準備下車的許覓瀅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