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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璐璐《野獸的完美情人》
☆☆☆ ☆☆☆ ☆☆☆
一名打扮中規中矩的女子,年約二十五、六歲上下,穿著一身黑色套裝,裡頭搭配白色襯衫,配上黑色低跟包鞋,在這多彩的世界,看上去確實十分的無趣。
「丹婧。」私立小學校長坐在辦公桌前,雙手擱在乾淨的桌面上,臉上有著嚴肅的表情。「我們開完會的結果,還是決定請妳調職。」
名喚丹婧的女子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既不驚訝、也不激動。
校長將調職書移到她的面前。「抱歉,我無能為力,這是董事的決定,也是為了妳好。」
她望了桌上的調職書,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很諷刺,薄薄的粉唇勾起一抹冷笑。
為她好的結果,竟然是將她調職?!丹婧直視著校長,目光直接而犀利,帶著凜然不退的意味。
然而校長的目光卻是閃爍無比,張口卻欲言又止,似是要說些什麼,卻又吞下肚去。
見她遲遲不肯接過,校長只好又放低聲音開口。「妳也知道我雖為一名校長,可校內董事的吩咐我不得不從,說到底,我也是拿人聘書的。不是我不保妳,而是這已經有關董事長的顏面,聽說女方那邊撂話,若再不解決就要退婚了。」
她依然沉默地抿唇,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
「丹婧,妳是一個好老師,但是……」校長深深嘆口氣。「我也知道這件事不能全怪妳,但現在董事兒子要訂婚的事都鬧上新聞版面了,怕以後妳和他交往的事情會被挖出來,到時候就更難以收拾了,所以我才不得以地將妳調職。妳放心,這間學校在台北也是屈指可數的貴族學校,同樣也有優良的環境,待遇也不錯……」
「不用了。」她那冷漠的嗓音終於開了口,拒絕了校長的提議,最後,那雙藏在黑色鏡框後頭的美眸一斂。「我會辭職的。」
「丹婧,我只是要妳換個新環境重新開始……」校長知道不應該她一個人扛,所以才想介紹她去其他的學校。
「我會自己去找個新環境來適應。」她微微向校長點頭致謝。「這些日子謝謝您和各位老師的照顧,再見。」
她說完之後,便轉身昂首離開校長室,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冷漠得就像平常般。
因為她知道──
人生,沒有任何公平的事情,唯有認真釋懷罷了。
而她這一轉身離開,也是決定釋懷與放下──
頭也不回、毫不留戀的。
☆☆☆ ☆☆☆ ☆☆☆
旺來小鎮
位於小鎮中心的鎮長家,是一幢豪華的白色別墅。
人家兒歌是唱「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旺來鎮長的家是別墅前面有花園水池,後面還有游泳池加一大片無敵大海景。
而且鎮長還是「好野人」,別墅裡有專用的祕書、助理、園藝師、廚師……哦,還有會穿上可愛黑色女僕裝的女傭人以及西裝筆挺的執事。
明明就只是一名閒得要死的鎮長,家世背景竟然媲美台灣首富。
「槓!好無聊。」一名躺在草地上的男子,嘴巴上叼著菸,雙眸瞪著頭上一大片的白雲飄過藍空。
此刻,他穿著一件白色背心,露出健壯的手臂肌肉,緊身背心貼著他的胸膛以及腹肌,隱約露出六塊肌的形狀。
鎮長很閒,而他這個園藝師更閒到爆表。
一排大樹被他的大刀修得乾淨俐落,圓澎澎得十分整齊,就連綠油油的草地也短得跟他的平頭有得比。
所有的活兒都做光了,只能閒到在草地上曬太陽,然後沒事做地在上面滾個幾圈。
「柏海人,你很閒?」
一名長相嬌豔的女子站在他的旁邊,一旁的執事先生拿著一把陽傘遮住強烈的紫外線,陰影同時也遮住他頭上大半的太陽以及視線,眼底映滿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跟妳一樣閒到靠杯。」他咬咬未點燃的香菸之後,撇唇粗魯地開口,以表示心底的不滿。
「我很忙。」她一臉認真地回答。
「嘖!」他有些唾棄地一笑。「忙著把男人?」
「那是我晚上的工作。」她穿著紅色高跟鞋的腳尖踢了踢他結實的屁股。「沒事就去幫我接一個人回來。」
他有些不爽地盤腿坐了起來。「男的女的?」
問了一句之後,他剛毅的臉龐抬了起來。「男的叫他自己用走的。」
「女的。」她不加思索地開口。
「我的小黑很挑,只載四十八公斤以下、胸部超過C的正妹。」說著的同時,他從牛仔褲中摸出一只打火機,將唇上的香菸給點燃。「低於這個標準,我的小黑會罷工,所以太胖的叫她用走的以減肥。」
「你放心,她很瘦,而且跟我一樣正。」說完,又朝他拋了一個媚眼。
「哇靠!」他將吸了幾口的香菸拈熄。「那我不去接了。」
「喂──」她不滿地又踢了他一腳。
「開什麼玩笑?」他一九〇的身高一站起來,果然顯得十分巨大,賁張的胸肌還微微一顫。「家裡已經有妳這個混世魔女還不夠天翻地覆嗎?再來第二個?呿,想炸毀全世界嗎?」
她瞪了他一眼。「不去?扣薪水!」
「憑什麼?」他一雙牛眼瞪大著。
「憑我是你老闆。」她笑得超壞心,然後笑容突然一斂。「你不是老喊閒到沒事做?派點小事給你做很剛好。」
這樣才不會浪費她每月發出去的新台幣啊!
他一臉寫滿不爽,額邊也冒出青筋,忍不住瞪向一旁為她撐傘的執事先生。「你更閒,你怎麼不去接?」
「我忙著為小姐撐傘。」執事先生戴著金邊眼鏡,笑起來斯斯文文,十分俊美好看,與柏海人完全不同類型。
「槓!你是來當管家的,可不是來當她的保母!」柏海人不爽地罵了幾句,最後雙手插在緊身牛仔褲的口袋上。「又不是斷手斷腳,連傘也要別人……哦!槓!官珘緹──」
她用細尖的高跟鞋根用力踩在他僅穿藍白拖的腳背上,讓他痛得幾乎快要彎下腰。
「你這人廢話真多,快去車站接人!」她小手一揮,表示女王身子乏了,少在這裡跟她練一些有的沒有的瘋話。
他一張臉龐不知是被曬紅還是因為疼痛而漲紅,雙眸用力瞪著她,官珘緹這女人天生就鴨霸,閒來無事就是喜歡壓榨員工。
「有沒有照片?」他嘴一撇,不悅地問著。
「沒有。」她理直氣壯地回答。「反正小鎮就這麼丁點大,這時間也就這麼幾隻小貓,你看哪個是生面孔的女人,你接回來就是了!」
開玩笑!他當旺來小鎮是有整個台北這麼大嗎?平時火車都不會經過他們這裡,區間車每天也就這麼三班,假日頂多增加至五班,接個人有這麼困難嗎?
「哦。」他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反正他真的閒到快去抓螞蟻交配了,當個跑腿也好,可以打發時間。
他一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一手的食指搓了搓發癢的鼻下,有些吊兒郎當地穿著頹廢的藍白拖,慢條斯理地走往車庫的方向。
官珘緹沒好氣地瞪著柏海人的背影,他這人若是遇見沒興趣的事,就一副隨便而漫不經心的樣子。
當她與執事先生準備走回別墅時,一台帥氣的黑色重型機車轟隆隆地自前方飛馳而來。
柏海人頭戴著全罩式安全帽,黑色的鏡面擋住他的表情內容,經過官珘緹的身旁時,還不忘比了一個中指送給她──以表示他很不爽。
☆☆☆ ☆☆☆ ☆☆☆
天氣熱得有點過頭,曬得有些發燙的火車鐵軌微微冒著熱氣,像是一只被烤紅的鐵盤似的。
區間車剎地一聲停在旺來小鎮的小車站,下車的只有一名單身女子。
她身著白襯衫加上黑色短版外套,然後配上黑色長褲,踩著圓型低跟包鞋,打扮得十分中規中矩,一頭烏黑的長髮同樣是挽成一只素淨的圓髻。
旺來車站只有一名剪票員阿旺伯,他在鎮上服務超過三十年了,今年快六十的他還不打算退休,一見到這個生面孔下車,便咧開一排黃澄澄的牙齒朝她一笑。
「小姐,妳真拚耶!」阿旺伯笑起來很憨直,胖胖的身軀遠遠看起來很像龍貓。「還跑來我們這種鄉下地方拉保險。」
丹婧經過出口時,忍不住一愣,接著便和氣地搖頭。「不是。」
「不是?」阿旺伯看她穿著十分正式,黑色套裝看起來很專業、也很像電視上演的女強人。「那……是房屋仲介?」
丹婧步出出口,回頭朝阿旺伯一笑。「不是。」
這種鄉下小地方,若她不說出來歷,怕是這位老伯會將所有職業全猜過一遍吧?「我是今天剛搬來的。」
「哇嗚──」阿旺伯笑得更開心。「小姐有眼光!雖然我們小鎮偏僻了一點,不過這裡空氣新鮮、風景優美,很適合住人。我就住在南尾巷,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
「嗯,謝謝。」丹婧表現得禮貌,可卻給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答應阿旺伯幾句話之後,她便找了個理由往車站外頭走去。
不是她不喜歡阿旺伯,而是她的性子向來慢熱,對於陌生人總是帶著防備以及距離感,那是她的自我保護,也是一種進退的方式。
她踏出車站便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然後再看看旺來車站前方的景色,不像大城市的繁華,有一些帶著歲月的寂寥。
午後的時光,旺來小車站除了她這位訪客的打擾之外,似乎就只剩下裡頭的剪票員,安靜得就像打著瞌睡的老人。
她喜歡這樣安靜的時光,不似城市的喧囂以及吵雜,尤其當微風緩緩拂來,讓她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放鬆許多。
時光悠悠流逝,直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引擊聲,劃破了這安靜的場景,也打擾了她沉浸的安靜世界。
她抬眸同時,一輛重型機車突地停在她的面前,這時騎著重型機車的男子將安全帽給脫了下來。
「喂!」柏海人看了看四周,發現車站根本沒半個過客,只有這名身著古板套裝又戴著黑框眼鏡的女人。「是妳嗎?」
她不算矮,目測身高應該有一六五,體重沒超過五十,勉強可以載她,只是……
他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她胸前,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最多、最多也只有──B+。
丹婧微微皺了皺眉尖,忍不住退了一步,眸底蒙上一層防備,抿著雙唇打量眼前的男子。
在她眼底,柏海人與地痞流氓差不多,長相很陽剛、塊頭也很大,那雙臂上的肌肉微微賁張著,尤其他還蓄著一頭平頭,雖然長相還算有型,可嘴角卻叼著一根未點燃的香菸,看上去很流裡流氣。
那緊繃的牛仔褲包裹著一雙長腿,只是……他竟然穿著拖鞋,而且還是很正宗的藍白拖!
柏海人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很沒耐心地再度開口,「喂?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他搔搔鼻尖,最後忍不住嘀咕一句。「是怎樣?怎麼官珘緹認識的人都這麼奇葩?妳認識官珘緹嗎?就是那老愛畫濃妝又很愛假仙的矮冬瓜……」
一聽見「官珘緹」三個字,她的眉尖才微微一鬆,看來眼前這個痞子男是來接她的。
「認識。」只是,她沒想到這男人竟然騎著重型機車來接她。
「哦。」他漫不經心地應著,連禮貌性的招呼以及請問芳名都沒有,就直接指指機車後座。「上來!」
他並不是對女人無感,而是……他對眼前的古板女人毫無感覺。
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穿著黑嘛嘛的套裝還不露大腿?竟然在這大熱天包得這麼緊,他想,這女人不是太保守就是老處女,烏黑長髮還往後梳了一個阿嬤級的圓髻,露出光滑圓潤的美人尖額際。
臉是小了一點,不過鼻梁上的眼鏡是怎麼回事?雖然粗框眼鏡有人拿來當成裝飾品,可戴上她的臉並不是這麼回事,根本就遮住她大半個臉龐。
嘖嘖嘖!所以他才說官珘緹都認識一堆奇葩,不只是性格,現在連長相、打扮也這麼奇特。
丹婧一雙澄澈的黑眸反望著柏海人。「安全帽呢?」
槓!她怎麼這麼囉唆?柏海人咬了咬香菸,這女人果然是從外星球來的!以前不用他開口,女人就自己跨上後座了,哪像她還機機歪歪的!
「喏!」他將手上的安全帽交放她的手上。「要求完美的小姐,這樣可以了嗎?」龜毛!
但她並沒有接過他手上的安全帽,只是淡淡地開口,「你的安全帽呢?」
「只有這一頂啦!」他側著頭望著她。「妳放心啦!這裡的交警跟我是『換帖』的好兄弟,就算被抓到也不會開單。」
「騎車戴安全帽並不是因為警察會開單,而是保護性命的安危。」她一字一句地開口。「雖然法律講求情、理、法,但並不是讓你利用交情規避法規的藉口。」
槓!柏海人腦袋裡的理智線斷了一半,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與他講一些大道理。
這女人肯定是老處女!思想不但迂腐而且古板得要命,還說出這麼正氣凜然的話,是想要嚇唬誰啊?
「要上不上隨便妳!」他沒耐心地自己跨上重型機車。「要嘛妳戴著安全帽坐上來,要嘛妳自己用走的,自己選。」
他一手將安全帽拿到她的面前,只見她一絲不苟的表情很淡定,幾秒之後才開口,「我用走的。請寫給我官家的住址,謝謝。」
她拿出一本小筆記本和一支筆,遞到他面前。
哇靠!他的唇角抽了抽,這女人還真拗耶!不過他柏海人向來很少配合任性的女人,既然她愛用走的,那就讓她用走的吧!
他有些粗魯地接過她手上的筆和紙,隨意寫了一串住址之後,便又丟回她的手中。
「隨妳!車站離官家有三公里之遠,妳愛走就去走!不想走就打電話給官珘緹,叫她另外再派人來接妳。」他重新戴上安全帽,右手轉動著油門。
重機發出囂狂的聲響,他見她依然沒有出聲叫住他,於是又再開口:「再給妳一次機會,要不要上來?」
而這一次她並沒有回答他,收好紙筆之後便移開自己的雙眸,背脊直挺挺地從他面前經過。
靠!這女人真不知好歹!柏海人第一次見到這麼倔性子又龜毛的女人,一點都不知妥協怎麼寫。
算了,反正車站離官家也不遠,她走走路也當作練身體,他就省起用熱臉貼她的冷屁股的工夫了。
哼!
☆☆☆ ☆☆☆ ☆☆☆
柏海人空手而回地回到鎮長別墅之後,便溜出去到鎮上吃冰去了,吃完冰回來之後,他還沒有見到剛剛那個龜毛女人。
他先是回屋裡找了一下,問了屋裡的女傭,她們一致都說並沒有賓客來臨,就連原本將車送去保養的司機也回來了,也沒有接到去載客人的電話,這下讓他心情緊繃了。
那龜毛女該不會真的用走的回來吧?
雖然路途不遠,可想想她一個女人人生地不熟的,加上現在是夏季,外頭日頭赤炎炎,他一個大男人光是騎車回來就熱得滿頭大汗,何況是她這種弱不禁風的城市嬌嬌女?
「槓!」他又爆出一句粗罵,煩躁地以大掌摸摸自己的平頭,最後又跨上重型機車,準備再出去將那名要求完美的女人載回來。
只是騎了一半,他又騎了回去,衝進車庫內東翻西翻的,總算又找到一頂安全帽後,才將重機急駛而去。
他騎出約莫幾分鐘路途,終於在下坡處尋到她的身影,他連忙轉了個彎騎到她的身旁。
丹婧在遠處早就聽見重機的聲音,可一張微紅的臉龐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在大太陽走了將近快四十分鐘,她的小臉早已被曬得滿臉通紅,更別說一雙穿著低跟包鞋走路的雙腿正微微抽疼。
「喂!」見她冷著臉不吭一聲,甚至連一眼都沒望向他,柏海人心裡更是不爽了幾分。「我帶來安全帽了,妳可以上車了吧?」
終於,她停下腳步回望著他的表情,那張剛毅的臉上有些急躁,好看的黑眸內似乎帶了一絲歉意。
她雖然平時要求完美,不過在完美的一絲不苟之下,是照著規則而行,並非是用嚴格的標準去為難別人。
再說,他都照她的要求拿來安全帽了,她沒理由再挑剔,於是便緩緩走上前。
在豔陽下走了這麼長的路,她身上又沒帶陽傘,錢包更是放在行李箱裡頭,連買個飲料的錢都沒有,令她走得又累又渴,腳步一停在他的面前,她的雙眼突然眼冒金星,眼前閃過一片黑,讓她差一點就站不穩腳步。
「喂,妳還好吧?」他見她白皙的臉龐被曬得紅通通的,但那張豐潤的雙唇卻有些蒼白。
他的話一說完,就見她的身子開始搖搖晃晃,最後高瘦的身子微微一軟,雙眼一翻便昏厥在地上。
「Shit!」他罵了一句,連忙將重機停在一旁,下車將昏過去的她抱了起來,連忙抱到一旁的陰涼處。
之後他從置物箱內拿出一罐礦泉水,打開之後餵她喝了幾口,還不時用水輕拍她的臉頰。
熱昏過去的她被折騰幾分鐘之後,總算再一次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的是他那張慌張的表情。
「水。」她搶過他手中的礦泉水,再也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喝了起來,直到見底之後,才大大地吁了一口氣。
「妳還好吧?」他大概知道自己闖禍了,蹲在她旁邊不斷望著她。「還能站起來嗎?我載妳去醫院檢查……」
「不用。」她淡淡地回答,勉勉強強站了起來。「載我回去吧!」
她的腳步有些蹣跚,偶爾雙腿還會一軟,似乎再也走不動了。
他滿臉全是糾結的肌肉,最後上前將她一把抱起,令她一臉吃驚地望著他。
「我這不是吃妳豆腐,我是看妳很勉強才想抱妳上機車的,妳可別誤會!」他陽剛的氣息噴灑在她嬌嫩的臉龐上,這樣與她對視,他才發現近在咫尺的她,原來肌膚這麼無瑕,幾乎可以說是零毛孔。
她攏眉望著他,抿了抿唇,最後也沒有說什麼,任他把她抱上重機、為她戴好安全帽,最後他跨上車發動引擊。
「抓好。」他往後將她的小手環在自己的腰際,才駛動重機離開原地,一路朝鎮長的別墅而去。
風拂過她的臉,雖然悶熱,但拂在熱燙的臉蛋上卻帶來一絲的舒服感,只是──
「慢一點!」她發現周遭的風景幾乎是一閃而逝,風勢愈來愈大,拂亂她一頭整齊的髮髻,令她有些激動地大喊。
他像是沒聽見似的,車速急速地往前衝去,而他的嘴角似乎也大大地往上一勾。
柏海人沒想到這一絲不苟的完美小姐,原來也有這樣崩潰而激動的一面。
哈哈哈哈……
讓他心情只有一個字可形容,那就是──爽!
☆☆☆ ☆☆☆ ☆☆☆
柏海人接回來的女人叫作丹婧,職業是名國小教師,會出現在這偏僻的旺來小鎮,是因為鎮上國小學校缺一名教師。
難得有年輕的女教師肯到這偏僻的小鎮教書,原本官珘緹很熱情地想要讓學姊住在別墅裡,但卻被丹婧拒絕了。
平常人若有這麼好康的事情,早就馬上點頭答應了;可丹婧的腦子大概只走直線,對於任何事情都要求規矩。
她的個性不習慣麻煩別人,早在小鎮上的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公寓,行李也早就搬進去,只是昨天房東臨時出門,忘了將鑰匙交給她,她只好借住在學妹官珘緹家中。
雖然以前在校時,她就曾聽聞官珘緹身價非凡,只是她對別人的身世背景一向都沒什麼興趣,所以也就沒深究。
雖然官珘緹在校時算是風雲人物,也有幾分嬌嬌千金的氣質,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就是這麼奇妙。
她原本以為獨善其身的自己,會與這個喜愛排場和炫富的小學妹合不來,但自從兩人第一次有了交集,官珘緹就像一塊牛皮糖黏了上來,任她怎麼甩也甩不掉,直到她畢業之後,兩人還保持一定的聯絡。
當官珘緹知道丹婧辭掉台北的任教工作,便邀請她來旺來中學附設的小學部當老師。
丹婧也沒有考慮很久,當教師是她這一生認定的終職,所以她在電話裡就答應了官珘緹的邀約,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搬來這個偏遠小鎮任教。
只是她沒想到官珘緹竟是鎮上的女鎮長,而鎮長的官邸也讓她有些傻眼。
雖不比白宮大,但真的太過奢華高調,十分符合官珘緹的個性以及脾氣──她總是要用最好、最高級的。
但像她這種中產階級出生的小孩,住進這幢豪華別墅其實很有壓力,怕是弄髒一張沙發,也不是她一年的薪水賠得起的。
因此她一早便起床梳洗,換好衣服下了樓,這時管家已經將早餐都準備好了,至於她的學妹──聽說她天生低血壓,不睡到中午是起不來的。
管家請丹婧到餐廳用早餐,還很貼心地準備了中、西式早餐,而她只挑了一片簡單的土司,加上煎得焦脆的培根、全熟的荷包蛋、酸醋醬沙拉及黑咖啡。
她的早餐很簡單,不像坐在她斜前方的男人──
柏海人,昨天騎著重機載她回來的男人,職業好像是個造景設計師,也是別墅裡的房客之一。
雖然她很少以貌取人,但他的打扮真的很……流氓!
他蓄著一頭如刺蝟般的平頭,高頭大馬的身形只穿著白色背心,露出雙臂的肌肉,牛仔褲又白又破,一雙大腳依然趿著藍白拖。
一大早的,他竟然大口扒著白飯,配著油花滿佈的五分熟烤牛排,一副肉食動物的模樣。
柏海人感覺有道目光正在打量她,一抬眸便見著丹婧皺著眉尖,讓他解讀成一臉不屑。
「幹嘛?」他扒飯也礙著她了?這時他的目光也審視她一下,發現她吃得極少,一片土司、一顆荷包蛋、兩條連塞他牙縫都不夠的培根,以及一碗沙拉。
「你不應該偏食。」她見過他昨天的晚餐,也是滿滿的肉塊往嘴裡塞。「應該攝取一些蔬果,或者,吃肉的同時應該也要配些綠色青菜。」
「我是人,又不是羊,我幹嘛學妳吃那些沒味道的草!」他夾進一塊肉,在她面前嚼啊嚼的。「而且,我才覺得妳營養不良,昨天才會因貧血中暑,妳才應該擔心自己是不是鐵質、鈣質攝取不夠。」
「普通人走在豔陽下長達三十分鐘以上,很難不脫水。」所以,她是普通人,昏倒也是正常的。
他的筷子一愣,這女人的回答很認真,可是在他的耳裡老是像吐槽的意味,似乎顯得他是個笨蛋似的。
若是平常女人,他也許會當作是撒嬌似的抱怨,但看著她一臉一絲不苟的表情,就像是發表著一篇嚴肅的醫學論文。
這……讓他道歉也不是……等等,他為什麼要道歉?昨天又不是他不載她,是她自己龜龜毛毛地在那裡五四三,堅持要自己用走的,關他什麼事!
「妳若肯學會妥協,也許就能少吃這麼多苦頭。」他老大又不爽地撇撇唇。
雖然柏海人只是隨口一說,但這句話卻像一根利刺般扎進丹婧的胸窩,讓她一雙蔥白的柔荑一顫。
這句話她已經聽過上千遍了,不管是對人、對事、對物,她的個性確實就是學不會妥協。
因為以她的觀念,黑就是黑,就算有白混進黑,黑也不可能變成白,依然是黑色的本質。
她母親也常唸她,跟她父親一個樣,頑固而不知變通。
「你常向人妥協嗎?」她的語氣輕輕淡淡的,聽不出來有沒有帶著怒氣,一雙圓眸透過鏡片望著他。
「呃……」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實事求是啊?害他一塊肉哽在喉中差點噎死。「偶爾啦!」
「那你知道經常妥協的人,做什麼事都是半途而廢、三分鐘熱度嗎?」她又反問他,可這問句卻比較像是在質疑他。
是在暗指他半途而廢、三分鐘熱度,把她丟在路旁的意思嗎?他臉一青,圓大的黑眸也同時與她對上。「這叫作隨和,妳不懂就別張冠李戴!」他似乎像是一頭被惹怒的大熊,還忍不住低吼幾聲。
「有時候,隨和會被當作隨便。」她說完之後,便低頭用著早餐,再也沒有和他有任何的一句對話。
槓!她竟然說他隨便?他哪裡隨便了?他這叫作個性隨和,做事方式也比較隨意,哪裡來的隨便……
有嗎?有嗎?他緊攏著眉宇,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質疑他的個性和做事方式,反倒讓他陷入囹圄之中。
二十分鐘之後,丹婧突然站了起來,還自動自發地將桌上的殘盤碗杯都收拾乾淨,沒有留剩任何的食物。「我吃飽了,謝謝招待。」
她原想將餐具送進廚房,卻被管家接手過去,又被請出廚房之外,她畢竟是客人,只好點頭答謝,便準備離開別墅。
這時柏海人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身影離開,經過他的身旁時,她還是保持禮貌地開口:「柏先生,再見。」
他沒答話,只是挑了挑眉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餐廳,執事先生便上前與她交談,似乎是要讓司機載她一程,這一次她倒是沒有拒絕,輕輕點頭道了謝,然後與執事先生一同離開了他的視線。
「你是要吃多久?」突然出現一名身穿白色廚服的女廚師,手拿鍋勺瞪著柏海人。「阿姨等著洗碗!還有,你最好把盤中的胡蘿蔔給我吞下去,要不然等等我就直接扒開你的嘴,塞你個十根的胡蘿蔔!」
「槓!」他不爽地暗罵一聲,但又不敢得罪眼前的女人。
因為自他第一天踏進官家別墅之後,他第一個學到的教訓就是──
惹虎惹熊,就是不要惹到恰查某!
不巧的是,官家別墅的女人……
沒人惹得起!
☆☆☆ ☆☆☆ ☆☆☆
自丹婧離開官家別墅之後,柏海人以為自己與這個保守又頑固的女人應該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不過這世上大概有莫非定律──
雖說他是官珘緹的專屬園藝造景設計師,但平時修修剪剪的工作其實也不多,最後官珘緹實在聽膩他每天都「哭腰」日子過得太閒,乾脆就公器私用,將他借用給旺來小學,趁著暑假學生們都放假,被抓去幫忙照顧生病的樹、修剪樹葉。
柏海人的打扮同樣的隨意,南部的天氣正適合讓他穿著白色背心,露出被曬成古銅色的雙臂,他手拿著大剪刀正在修剪一旁的灌木欄杆,嘴角還咬著香菸,腳踩著藍白拖鞋,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哪個流氓誤闖校園。
想到他初到旺來小鎮時,確實是讓人有這樣的錯覺,鎮上的人都害怕他是剛放出來的角頭老大,沒有一個人敢與他說上一句話。
直到有一天鎮長帶著他到小鎮四處拜訪,雖然他還是一臉臭臉,但至少鎮民知道他有正當職業,是個園藝造景設計師,讓鎮民總算對他有了一些了解。
高頭大馬的柏海人,在小鎮住了不到一個禮拜,就顛覆所有人的印象,雖然他說話粗魯了一點,但若在鎮上遇到需要幫助的老弱婦孺,他倒是義氣相挺,從不會視而不見,時間一久,他也漸漸融入旺來小鎮,成為鎮上的居民之一,雖然他常常爆出粗口,不過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不拘小節而已。
他本人也不討厭這個淳樸的小鎮,這裡與他以前待過的城市不一樣,鎮民大部分都很親切,也十分守望相助,因此也讓他從小住變成了長住,住了三年依然還不想離開。
工作至一段落之後,柏海人一手提著空水桶,一手拿著大剪刀,汗流浹背地走在校園內。
拐了個彎時,他見到前方有兩個人向他走來,他定眼一瞧,原來是一男一女。
男的他認識,是常和他到鎮上俱樂部喝兩杯的體育老師風傑利,女的則是……
槓!真是冤家路窄!
旺來小學雖然不大,但也沒有那麼小,讓他又遇上那個古板女吧?
而且她真的比扯鈴還扯,她身上竟然還是那套灰撲撲的套裝,配上低跟的黑色包鞋,外表打扮就像是複製出來的,完全找不到不一樣的地方。
他看到她就莫名想閃人,省得又被她龜毛的個性挑東撿西的,可那白目的風傑利遠遠一見到他,就用有力的丹田大聲叫著他的名字──
「海人!」風傑利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笑得可是非常的燦爛萬分。「你來得正好,學校來了名女老師,丹婧老師。」
丹婧與他對眸,臉上沒有任何驚詫或多餘的表情,死板地淡淡開口:「柏先生,你好。」
柏海人一見到她,眉宇之間就像抽筋般打結在一起,她連說話都這麼一板一眼,可是基於禮貌,他又不得不和她說些什麼。
「呃……」他撓撓臉,最後不痛不癢地開口:「住在鎮上這幾天還習慣嗎?」
「謝謝關心,一切都好。」丹婧抿了抿唇,淡淡回答。
當他們之間又陷入沉默時,風傑利一下子看看丹婧、一下子又看看柏海人,最後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們認識啊?」接著便曖昧地以手肘撞了撞柏海人的肚子。
「好小子,這麼快就對我們的女老師出手了?」
「槓,別亂說!」柏海人瞪了風傑利一眼。「她是鎮長的學姊,在別墅裡住過一天,我當然認識了。」
風傑利不知柏海人為何反應這麼大,但還是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們是舊識,你們聊一下吧!反正你現在很閒,幫我帶丹老師四處逛逛校園吧!兄弟,看你的了。」
風傑利將丹婧丟給柏海人後,便離開現場。
「哇靠,都當老子我很閒就是了?」柏海人不滿地低咒一聲,他是園藝設計師,可不是導遊啊!
丹婧同樣淡漠如常,抬眸望了他一眼,最後啟口,「柏先生,不用麻煩你了。校園的環境我已經有點熟悉了,我們各自忙去吧!謝謝。」
她將話很直接地說完之後,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又是直挺挺地從他面前走過。
他瞪大雙眸,這女人不但古板還十分果斷,留下他一個人待在原地,怒瞪著她梳成一頭圓髻的後腦。
是怎樣?
他是多長一雙眼睛還是多長一只鼻子?他沒閃開這個老處女,她倒是先把他當成毒蛇猛獸般地疏離他?
槓!不識貨的女人!
這鎮上不知有多少女人都巴著想要與他單獨相處,只有她表現出一副「謝謝再聯絡」的表情。
靠,太傷人了啦!
第一次,柏海人發現自己也有一顆易碎的……玻璃心。
☆☆☆ ☆☆☆ ☆☆☆
「再一杯!」
柏海人很鬱卒,所以他今晚來到鎮上的酒吧,坐在吧台前跟酒保要了第三杯酒,臉上有些鬱結。
酒保阿威擦著酒杯,懶懶地睨了他一眼。「這是你第三杯了。」
旺來小鎮的威利酒吧有個不成文規定,就是在「小飲酌情、大飲傷身」的店策之下,只賣每人三杯烈酒,因為飲酒過量容易出事。
「槓!」柏海人重重將杯子放在桌面。「你們的店規很龜耶!」
一想到「龜」,又讓他忍不住想起丹婧。
靠!他暗罵自己,怎麼這幾天老是會想起她呢?
酒保阿威根本不搭理他,拿走他手中的杯子之後,換上酒精濃度不高的氣泡酒。「要嘛就加減喝,要嘛就給我付錢滾出去!」
「法克!」柏海人罵了一句,這賣酒賣得真囂張!但他還是乖乖接過喝了一口,卻淡得像是在喝水一樣。
「哈囉,我來晚了。」風傑利一身輕便打扮走了進來,拍了拍柏海人的肩膀一下,便坐在他的身旁。「給我一杯啤酒就好。」
「你也來太晚了吧?」柏海人睨了風傑利一眼。「老子我都喝三杯了。」
「唉!」風傑利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酒保送來的啤酒,才緩緩說道:「我也不願意啊!校長和校務主任堅持要把丹老師丟給我,要我先帶她熟悉一下。」
柏海人一聽,雙眸微瞇地反問:「所以呢?別說你和她待到現在才離開……」
「對。」風傑利無奈地開口。「我聽說丹老師是個考績甲等的好老師,不過她的認真真的讓我吃不消。」
柏海人沒有打斷好友的話,讓他接著大吐口水。「安怎?」
「她是一個要求完美的老師,學校安排她當三年級的班導師,她就要求我將學生資料找給她……你也知道旺來小學的學生本來就小貓兩、三隻,學校基本上也是採取放牛吃草的教育,創造小朋友的快樂童年……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這幾天一直在研究學生的家庭狀況,還研究他們的身心問題……」
哇!這果然像龜毛女丹婧會做的事情!
「我身為老鳥,也不好意思先離開,只好陪她到剛剛……」風傑利重重吁了一口氣。「本來想說學校終於調來一名年輕女老師,沒想到是個老古板,還是個要求完美的老師……每天都把時間浪費在工作上,肯定沒男朋友。」
「或者,是被男友拋棄。」柏海人忍不住輕哼一聲。「所以才造成她性情大變,變成挑剔龜毛的老處女!」
「其實丹老師是長得不錯啦!就是個性有些一板一眼。」風傑利想到丹婧一身古板的套裝,嘴角也抽了抽。
「我真心覺得她是陰陽失調。」柏海人冷笑一聲。「個性才會這麼的偏激以及要求完美。」
「嘿!」風傑利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號稱『無敵把妹機』嗎?猛男一出手,就是手到擒來的戰績!不然你去給丹老師一點愛的滋潤,讓她陰陽調和一下,看能不能好相處、隨和一點。」
柏海人挑了挑濃眉。「我又不是吃飽沒事幹。」他可是有自知之明,十分清楚丹婧不像普通的女人,隨便手指一勾就能勾到手的。
「你不是天天都喊著無聊,無聊就找些事情來做啊!」風傑利不懷好意地慫恿著。「你老是在人家背後罵老處女,就去驗證是不是真的是……」
男人湊在一起嘴巴就是賤,尤其是聊到女人總是三句不離「性」,葷素話題都不拘。
「槓!你當我種豬嗎?看到女人就要我上?」怪了,他自己明明也說過她是老處女,可這三個字由別人的口中說出來,聽了竟讓他有些不爽。「你想知道不會自己採取行動哦?」
「你想我被我女友扒皮嗎?」風傑利嘖了一聲。「要不然,我們來賭嘛!」
「賭?」柏海人瞇眸問著。「賭什麼?」
「賭你這個無敵把妹機,能不能在三個月內把她搞定!」風傑利朝他一笑。「只要她在我們面前承認你是她男友,我就倒立走操場三圈;如果你失敗的話,你的重機要借我騎三個月。」
「不用倒立,只要裸奔操場三圈!」這傢伙肖想他的重機很久,竟然想要乘機揩油。
「我為人師表耶,裸體像話嗎?」風傑利嘴角抽了抽。
「正直的老師是不會和人打賭的!」柏海人哼了哼。「要嘛不賭,要賭就賭大一點。」
「哇靠!」風傑利暢飲啤酒一大口後,杯子才重重放在桌子上。「賭就賭!以丹老師的拘謹,我不相信你三個月內能搞定她!」
別說風傑利不相信柏海人,柏海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可是賭約都下了,現在要把大話收回也很丟臉,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哼!三個月後,他一定要看到風傑利裸體狂奔操場!
他,柏海人,兄弟們稱他為:無敵把妹機。
世上沒有他把不到的妹,直到那個黑衣、黑髮、黑鞋女教師來到旺來小鎮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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