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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411 瑩楓《前度男朋友》

 NO.411 20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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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還是朋友。」

這是兩家世交的他們,說好的。
他說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他還說分手是為她好,
卻在退回哥哥的位置後,用密密情網罩她一身……

她不知道怎樣挽回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也不想讓自己像個瘋子般苦苦哀求,
然而面對他的溫柔與關心,她更加不曉得,
該如何才能斬斷那份深深的眷戀……



瑩 楓
分手要狠之四:《前度男朋友》
珍愛3435 5月10日 人不走,心更痛


 

 


 

 

連載專區:

瑩楓《前度男朋友》

☆☆☆   ☆☆☆   ☆☆☆
 

 

雪白指尖在鍵盤上快速移動,發出節奏有致的聲響,間中停頓下來,隨即是翻開紙張的聲音。

片刻後,室內陷於寂靜。

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杜凝轉頭,目光落在一旁的月曆上,心中暗暗算了下。

原來她已來到這兒一個月了。

自醫學院畢業後,她一直在市內另一家公立醫院工作,直到上個月調來博仁醫院,擔任急診室醫生。

這兒的醫生都是很好的工作夥伴,對於初來乍到的她,總是好心地提點,讓她沒多久便適應了這邊的環境,工作也漸漸上軌道。

放在月曆旁邊的是一個陶瓷娃娃,她輕輕撫上陶瓷光滑的表面,無意識地來回移動,冰涼的觸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並沒有跟他提及調職一事。

其實,也沒必要跟他說。

這是她的私事,何況她又不是轉行,只是由一家醫院轉到另一家醫院工作,而且他大概比她更忙碌,真的沒有必須告訴他的理由。

緩緩地吐一口氣,她收回手,重新擺在鍵盤上,繼續未完的工作。

若有人問她為什麼要當醫生?杜凝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實上,她並沒有任何雄心壯志,也並非擁有偉大使命,她只是不知道大學要念哪一系,於是聽從別人的意見,隨便填上醫學系,怎知真的給她考上了,求學過程中她並不像其他同學埋首苦讀,但她的成績還是名列前茅,並在畢業後順利地當了醫生。

要是給別人知道,或者會被視作炫耀吧。

雖說她對成為醫生並沒有特別的抱負,可是既然這是她的職業,她便會努力做好,盡力拯救每一位病人。

拿過保溫杯,她啜飲一口微溫的咖啡,苦澀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全身,就在此時,調成靜音的手機忽地傳來震動,在靜謐的室內清晰地傳進她耳裡,她的眸光立刻落在手機螢幕上。

看著一個她熟悉至極的名字,理智告訴她應該接聽,順道跟他說她調職的事,反正這不是不可告人的祕密,然而情感阻止了她。

直覺告訴她,在這半夜三更的時候,他的來電絕不會是好事,而且她也沒空理會他,因此不接聽是最好的解決方法,讓他以為她在忙,或是在睡覺便好。

果然,震動在下一秒停止了。

杜凝吁一口氣,迅速將這通來電拋諸腦後,重新投入工作中。

時間緩緩流逝,當天空透出一絲黃澄澄的光芒時,杜凝才將積壓一天的公文處理完畢。

捶了捶肩頭,她按鍵儲存檔案,然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再步出辦公室。

跟迎面而來的同事打招呼,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即使徹夜未眠,她看起來仍是精神奕奕。踏著優雅的步伐,她來到員工餐廳,吃了點東西充飢後,就在她準備離開時,遇上了同為急診室醫生的查瑞雪。

Tansy,還沒要回去嗎?」前來買咖啡的查瑞雪問,同時為連續兩天留在醫院值班的她看起來仍是那麼漂亮驚嘆不已。

明明同年,怎麼Tansy就是一副晶瑩剔透的模樣?難道這就是天生麗質?查瑞雪暗忖。

「正準備回去。」杜凝回答。

「那我不打擾妳了。」查瑞雪知道她不難相處,但覺得她身上散發一股跟別人不同的氛圍,所以至今她們只是交情普通的同事。

「如果醫院有忙不過來的地方,可以隨時打給我。」杜凝說。

「喔,好的。」

兩人又寒暄數句後,便分道揚鑣。

杜凝回到辦公室收拾好隨身物品,關掉電腦離開,一會兒後便來到停車場,她坐上了Mini Cooper,迅速揚長而去。

 

☆☆☆   ☆☆☆   ☆☆☆

 

余澤望著手機,好看的兩眉幾乎連成一線,平常微微上揚的嘴角如今全抿緊,就連手都不由得緊握成拳。

他不悅地以指敲打檜木桌面,昨晚他因為忙於整理下星期開庭所需要的資料而留在辦公室工作,熬夜令他因為睡眠不足而心情煩躁,雪上加霜的是杜凝一直沒有接電話。

她不是貪睡的人,這時候她應該已經醒了,更何況,她昨晚很有可能在醫院值班。

他不解她為什麼要當公立醫院的醫生?

明明可以自行開設診所,這樣便不用如此辛苦,偏偏她就是一意孤行要待在公立醫院。

真是的,早知道當年就不要遊說她去念醫學系了。

自小到大她什麼事都聽他的,唯獨當醫生這件事,她始終沒有理會他。

他不過是看不過去她那般折騰自己,當個急診室醫生,終日承受沉重的工作壓力,以及病人橫蠻無理的要求,難道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嗎?

他應該要她去念法律才對,那麼她現在定會待在他的律師事務所裡,舒服地工作。

「嘖!」他為自己當年的決定後悔。

「老闆,」伴隨敲門聲而來的是一道女嗓,「你要咖啡嗎?」

余澤朝祕書擺擺手,「不用麻煩了,我待會兒便會回去。今天有預約嗎?」

熟知他的個性的祕書早已拿來行事曆。「下午四點有預約,不過可以改期的,要不要替你安排?」

「好。」他點了點頭,現在他很累,既然能改期,那麼改期好了。

「明白,我會處理的。」祕書笑著退出辦公室。

一會兒後,余澤開車離開公司。

整晚都在工作,所以他現在累得隨時能入睡,只是在睡覺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須要先確定。

他加快車速,二十多分鐘後,他已將車子停在一幢建築物前。

在下車的瞬間,他抿緊的嘴角揚起一絲淺淺笑意,伸手鬆開領帶,撥弄一下略顯凌亂的髮絲,散發著一絲落拓氣息的他渾然不覺自己吸引許多路人的目光。

踏著優雅的步伐,余澤走進建築物內,但須臾過後,他便離開了。

跟剛才的和煦神情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活像別人欠他千萬債務,全身上下被濃得化不開的陰影籠罩住。

她一個月前就調職了?為什麼他不知道?

以他們的關係,他不該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她調職的事,要不是他來找她,她是不是不打算跟他說?

越想越生氣,余澤狠狠地踩下油門,車子全速往前衝去。

余杜兩家是世交,他跟杜凝的哥哥也是多年的同學,他們的關係好得如同一家人,所有關於杜凝的大小事務,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他跟她甚至曾經交往三年。

即使分手了,他們仍舊友好如昔,當不成情人,他們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不告訴他調到別家醫院的事?

她不擅長下決定,很多時候他都會為她出主意,而她都會乖乖接受,像她當年不知道該選那系,他便提議她去念醫學系。

可是這次的調職,她怎麼沒事先跟他商量?博仁醫院的醫生素質如何,他都沒有事先調查清楚,她會不會誤進野狼的巢穴?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來,見螢光幕亮出她的名字,余澤騰出一手按下擴音鍵,心急地喚著:「Tansy!」

「嗯,你找我有什麼事?」

杜凝輕軟的嗓音讓他攏緊的眉心稍稍鬆了一些。

「妳怎麼沒接電話?」他先前打了不下三十通電話給她。

「喔,最近比較忙,所以──」

「妳調到別家醫院了?」他打斷她,語氣有點衝。

「你知道了?」她的語氣裡沒有太多的驚訝。

余澤按捺不滿。「我是剛剛到醫院找妳,才知道妳一個月前已經調到博仁醫院,這次妳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只是工作地點不一樣,沒商量的必要。」她回答,「而且我又怎能拿這種小事佔用你寶貴的時間?」

Tansy,什麼叫我寶貴的時間?只要是妳的事,對我來說都不是小事,我都很樂意給予意見,妳這樣太見外了,讓我很傷心。」

「好吧,這次是我不好。」杜凝很快便讓步。

「妳還在醫院?」

「家裡。」

「那我現在過去。」他轉動方向盤,往她的公寓駛去。

杜凝頓了好幾秒,才道:「Darren,你過來做什麼?」

「怎麼,不想見到我?還是妳待會要回醫院?」他想到她拒絕見面的理由就只有這個。「沒關係,我去醫院找妳也可以。」

她連忙阻止他,「不用去醫院找我,我已經下班了。」

「嗯,我快到了。」因為等交通號誌燈的關係,余澤停了下來。「待會見面再說吧。」

掛斷電話後,他看到路旁有一家花店,沒有多想,也不管是否違反交通規則,他連忙下車買花。

 

☆☆☆   ☆☆☆   ☆☆☆

 

望著已結束通話的手機,杜凝緩緩地吐了口氣。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麼輕易就向他低頭?說好了跟他無關,她也不認為自己需要事事向他交代,既然如此,為何一下子便退讓?

原因,從來沒有改變過。

咖啡的香氣瀰漫室內,她倒了一杯咖啡,並迅速煎了一顆荷包蛋,再將烤好的吐司放在盤子上。

將所有東西放在餐桌上後,門鈴聲適時響起。

她前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束艾菊,以及捧著花束的俊帥男人。

「送妳。」將花遞給她,余澤脫下鞋子,套上她為自己準備的拖鞋,聞到空氣中的香味,他轉頭望向餐桌。

「謝謝。」杜凝將花收下,察覺到他的目光,又道:「煮給你的。」

「那妳呢?不一起吃嗎?」他並不嫌棄她的廚藝,只是桌上擺的是一人份的早餐。

「我在醫院吃過了。」她將插滿艾菊的花瓶放在餐桌上。「喏,快點吃吧。」

Tansy!」余澤不滿瞪她一眼,但仍拉開椅子坐下。

「什麼事?」她笑容可掬地回應。

「算了,我吃就是了。」知道她沒打算理會他,加上他真的餓了,也就不再堅持。「為什麼不找我商量?」

唉,就知道他不會忘記這件事。杜凝走進廚房,為自己倒咖啡。

「喂!」余澤看著她的背影,語氣帶著一絲強硬。

這種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覺,從知道她不告訴自己調職後便揮之不去,他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了,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而她此刻閃躲的態度更讓他生氣。

杜凝喝了一口咖啡,才道:「剛才在電話裡不是解釋過了嗎?這只是一件小事,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她坐下來,偏首朝他笑了笑。

「才不是小事!」他反駁,「妳的事就是我的事,以我們的關係,妳不需要跟我客氣什麼。」

她是他最好的知己,也是他最疼的妹妹,有關她的所有事情,他當然要清楚知道。

尤其她看似精明,實際上對很多事都抱持無所謂的態度,這樣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加上她優秀的家世,很可能成為別人眼中的肥羊。

萬一她給別人騙了怎麼辦?

杜凝笑而不語,目光落在盛放燦爛的艾菊上。她知道自己及不上他一半的能言善道,總是輕易地照著他的話做,像她會當醫生,就是因為余澤建議她念醫學系,像是他先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是他先放棄他們那段感情。

在他面前,她從來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因為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

他教會她戀愛的甜美,也讓她嚐到濃得化不開的苦澀。他說,分手是為了她好;他也說,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所以儘管當不成情人,希望他們能夠成為永遠的知己。

自始至終,都是他說,她聽。

她怎麼想,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所以她漸漸不再表達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說的不太違背她的意願,她盡量都聽,盡量依從。

因為,她是那樣的喜歡他。

她想不起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從她有記憶以來,他的身影便一直在她身旁,他的俊美、優秀佔據了她的世界,讓她再也沒法子注意其他人,她也有自信對他的認識夠深。在他提出交往的要求時,她樂得像得到全世界,然而快樂轉瞬即逝,他們還是走向分手,儘管不願,可是她不想為難他,更不想因為他們鬧得不愉快而影響兩家的關係,她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分手後的這三年來,每次面對他的關心,她都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尤其她必須分享他與女朋友的情事時,壓在心頭上的石頭一天天的增大,所以她才會選擇不告訴他調職這件事,希望為自己換來一點喘息的空間。

雖然她知道不可能瞞多久。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余澤不滿地睨她一眼。

「有、有啊。」她回過神,依然笑意盈盈。「我承認這是我一時疏忽,忙著適應新的工作環境,也忙著工作上的交接,所以忘了跟你說。」

「真的是這樣嗎?」他狐疑地打量她臉上的表情。

她誠懇的笑容背後像是有層層陰霾,是他的錯覺嗎?

儘管她說是一時疏忽才會忘了告訴他,可他們不時會見面,難道她每次都忘了說嗎?

所以她是故意的?

為什麼?

見他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杜凝隨即明白當律師的他習慣了什麼都先質疑,遂道:「我是真的忘記,你也知道醫生的工作不輕鬆,有時下班後真的會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聞言,余澤的臉色並沒有和緩,反而罩上一層寒冰。「所以我早就叫妳不要待在公立醫院當醫生,妳就是不聽,這就叫自討苦吃,怨得了誰?伯父、伯母會擔心妳的健康,Timothy也擔心妳這個寶貝妹妹。只要妳想,隨時可以自行開診所,真不明白妳怎麼想。」

「我沒事的,而且醫院人手不足──」她虛應。

「難怪妳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別人或許會覺得妳很有精神,可是我一眼便看出妳累得很!多少天沒睡了?」

她舉起兩根指頭。

「什麼?」余澤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走到她面前,看似橫蠻卻又不失溫柔的拉起她,「妳當自己是鐵打的嗎?快去睡覺。」邊說邊推她到臥室門前。

杜凝打開房門,回頭對他說:「行了,我會睡的,還是說你想唱催眠曲給我聽?」

Tansy。」他沒好氣瞪她一眼。

「你也好好休息吧,」她忽地放軟了聲調,「瞧,你都有黑眼圈了。」她伸手輕點他眼下的皮膚,「光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敢對我說教?」他朝她齜牙咧嘴。

因為他的舉動,她笑了出來。

「不敢。」很難想像這位知名律師會有如此孩子氣的神情?

有別於平常掛於唇畔的淺淺弧度,眼前燦爛如花火的笑容勾住了余澤心底一根細弦,並發出清脆的聲響。

笑意同時掩蓋了她柔美容顏流露的一絲倦意,讓她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也讓他憶起他們最初交往時,她也常常展露這樣的笑靨,因為珍惜她的笑容,所以在知道他並不是她所渴望的幸福時,即使不願,他仍毅然放手,讓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至今仍是如此為她設想,否則他怎麼可能管東管西?

對於不感興趣的事,他連看一眼的興致也沒有,只有杜凝能夠讓他憂心至此。老實說,他還想跟進房間,確定她真的熟睡了才離去。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跟她的關係有點特殊,他們既是青梅竹馬,也是交往過的男女朋友,就算分手無礙他們的交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適當的迴避還是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讓自己知道這道界線的存在,絕不能越過那道藩籬,否則一切都不能回頭。

他,輸不起這段關係。

「好了,妳快去睡,我先走了。」余澤輕力一推,將她推進門裡。

「嗯,你自己小心一點。」杜凝心中很清楚,這扇房門就像一道界線,清晰道明他們早就分手了,他們現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看著門板閤上,即使聲音微細,還是如同槌子般打在余澤的心上,提醒他已經看得太久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

「喂,Michelle,找我什麼事?午餐?好啊,我待會兒過去接妳……知道了,放心吧……」他邊說邊移動腳步,先是收拾好他用過的杯盤,目光被餐桌上盛放的艾菊吸引,直到手機另一端的人發出嬌嗔,他才道:「就是想該送妳什麼花……當然是玫瑰花……」

為了阻止心中的騷動,余澤逼迫自己移開目光,說出一些違心論。

走至玄關,他換下拖鞋,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深怕吵到在房裡睡覺的杜凝。

當屋子裡回復安靜的瞬間,房間的門再度被打開,杜凝走到客廳,回想剛才余澤跟女朋友的對話。

Michelle是他現在的女朋友,也是她大學時同一個社團的學姊。她們畢業後各自在不同領域發展,但一直保持聯絡。

在與她分手後,余澤一個接一個的換女朋友,直到半年前他跟Michelle開始交往。Michelle在公關公司工作,是個衣著亮麗,永遠保持合宜打扮的人,臉上總是描繪最精美的妝容。

平心而論,他倆真的很相配。

因為大家都認識的關係,她不時會接到Michelle的電話投訴,開玩笑的指控余澤因忙碌而冷落了她。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就像一根根箭射進心臟,叫她痛不欲生。

杜凝拿起一支艾菊,她很喜歡這樣的小花,可是Michelle收到的將會是一束玫瑰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不過是余澤的好朋友而已。

別人大概會佩服她有如此寬大的胸襟,竟然跟前男友保持友好關係,甚至分享彼此生活裡的點滴,而他也不避諱地介入她的私事。

分手後亦是朋友,這在他倆身上是成立的。

然而,她心底明白,這是自討苦吃。

要是她對他沒有絲毫的留戀,她就不會在乎他有了戀情,更不會理會他的新女友是她認識的人。每次她充當聆聽者,細聽他的生活點滴,都如同在她身上插上一刀。

如果他們兩家的關係沒有那麼密切,情況是否會不一樣?她不需要顧忌哥哥跟他的關係,也不需要考慮對他的律師事務所是否會帶來任何影響,這樣一來,她是否可以跟他一刀兩斷?

答案並不可能出現的。

眾人覺得他們會交往,許是認識了太久,誤以為那如同親人的感情等同戀愛,分手不過是回歸正常軌道,所以對彼此的情誼理應沒有任何影響,而且余澤很快便跟別人交往。

面對眾人理所當然的想法,她除了報以微笑,也沒有力氣去辯解什麼了。

反正她從來就不適合跟別人爭論。

當醫生的好處,在於別人難以質疑她的專業性,她只需要跟病人解釋清楚,他們通常不會心生懷疑,就算有也是極少數,而且她運氣好,都能輕鬆打發他們。

她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懶散了點,不過面對身為律師的余澤,向來辯才無礙的他,她哪有說服他的本事?

儘管他以為她好為由,可是她知道他當初與她交往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並不是因為愛她。

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挽回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的心,也不想將自己弄得像個瘋婦般苦苦哀求,所以她選擇放手。

卻不曉得如何放開自己的心。

即使三年過去了,聽見他跟女朋友的喁喁細語,還是叫她的心抽痛不已。

 

☆☆☆   ☆☆☆   ☆☆☆

 

隔天清早,杜凝換上外出服,開車前往陶藝工作室。

這是她的興趣,家中大大小小的陶瓷擺設,都是她親手所做。事實上,當年要不是被余澤說服了,她應該會去念藝術,主修陶藝了。

將車停在離工作室不遠的停車場後,她在星巴克買了一杯外帶咖啡,走在冬末清晨的街頭,夾雜寒意的風撲面而來,她本能地拉緊圍巾來抵禦寒風,並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

每次休假她都會到工作室,花上一天的時間,做一些余澤口中沒有意義的事情。她不曾告訴過他,她喜歡這種從零開始的感覺,將陶土捏塑出各種樣式,既可用來裝飾,也有實際用途。

反正說出來也不見得能改變他的想法,所以她沒有告訴他這間工作室是她的,要是被發現只會遭他責備浪費金錢,也因為只能在休假時來工作室,她特地選了租金較便宜的地區,並推說工作室是跟朋友借來的。

目光驀地被對街的咖啡店吸引住,杜凝停下了腳步。從簇新的裝潢看來,應該是最近才開幕,然而真正令她驚訝的是余澤。

對,他就在店裡。

靠著玻璃窗,他正端起咖啡啜飲,而坐在他對面的是Michelle

為什麼他們會在這兒出現?他們應該出入五星級飯店的咖啡廳,享用最頂級的餐點──杜凝迅速別開臉,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

下一秒鐘,她為自己倉皇的舉動失笑。此刻,他正跟女朋友優閒地享受早上親密時光,怎麼可能看得見對街的她?

緩緩邁開腳步,她決定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偏偏──

Tansy!」余澤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朝對街的她喊道。

她什麼也沒聽見!杜凝在心底默唸。

見她置若罔聞,他大步走向她,長臂向前伸,輕鬆地抓住她纖細的臂膀。

「沒聽到我叫妳嗎?」他問回頭看自己的她。

「呃……早安。」她開口跟他打招呼。

「早。」他掃了她全身一眼,眉頭迅速皺起來。「怎麼穿得這麼單薄?怕冷就請妳多穿一點。」

杜凝啞然失笑,美眸半垂。絨毛褲子,襯衫、毛衣,外加大圍巾,她這叫穿得單薄?

「吃過了沒有?這個該不會就是妳的早餐吧?」他指指她另一手握著外帶杯子。「還有,昨天妳怎麼沒說今天休假?」他知道她借用的工作室在附近,不過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

他一連串的問題,叫杜凝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特別是她看到Michelle回頭打量他倆的舉動,雖說後者臉上仍掛著笑意,可是她明顯感受到那笑容中有著不悅。

不過這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的男朋友正跟前女友在街上拉拉扯扯,就算彼此認識,也不見得能夠容忍。

「你丟下Michelle太久了,她還在等你。」杜凝提醒他。

幽深的眸光微微一轉,余澤回頭跟仍待在咖啡店內的女朋友笑了笑,但並沒有鬆開她的手。「來吧。」

「什麼?」因為被他拉住,她只好跟著他往回走。

余澤推開咖啡店的門,半強逼她坐在自己與Michelle之間,並替她點了豐盛的早餐。

「早安。」Michelle撥了撥頭髮,笑吟吟地向她打招呼。

「早。」杜凝回以微笑。「不好意思,我很快便會吃完。」

不一會兒服務生端來餐點,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著。

「有這麼餓嗎?」余澤好笑地看著她的吃相,「妳昨晚沒吃晚飯嗎?說過很多次了,要妳別學其他人減什麼肥,妳瘦得只剩下骨頭了,要是風大一點,真擔心妳會被吹走。」

「嗯。」她分神應了一聲。

事實上,她並不特別感到飢餓,但她沒法子拒絕余澤,卻也不想待在他們兩人之間,只好盡快解決眼前豐富過頭的早餐。

Tansy,妳別管他,他就愛窮緊張。」Michelle笑咪咪地輕斥余澤,握住他的手,不著痕跡地十指緊扣。「她不是小孩子了,何況也輪不到你管,人家的男朋友也沒說什麼。」

交纏的兩手正好在她的盤子前方,杜凝邊努力解決早餐,邊提醒自己沒有資格難過什麼,心裡卻瀰漫濃烈的苦澀。

「男朋友?」余澤的表情驀地緊繃起來,語氣也摻雜一絲幾不可察的冷冽,「怎麼回事?」

怎麼最近她有那麼多事隱瞞他?

「只是同事。」杜凝勉強吃下一半早餐,以面紙拭了拭嘴角。

「原來是我看錯了?」Michelle插話,「不過你們看起來很配,可以考慮看看。」美麗的眼眸不著痕跡地往余澤瞥去,看見他俊顏上一閃而逝的晦暗,眸光有一秒換上了陰狠,但唇畔仍掛著笑意。

「嗯。」她不置可否。「我吃飽了,不妨礙你們了。」說完,她拿出鈔票。

「我來就好。」余澤阻止她。「妳不要整天窩在工作室,要好好休息,黑眼圈還是很深。」他伸手想輕撫她的臉,她卻避開了。

「謝謝你的早餐,拜拜。」杜凝要自己別落荒而逃,所以她一臉平靜地離開咖啡店,確定他們再也看不到她時,才放鬆下來。

好累!

面對他們倆,她必須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笑容,要留神肢體動作及話語是否令Michelle產生誤會,同時也不要太在意余澤的每個神情,強調他的笑容早已不是她專有的。

眼前忽地浮現他們十指交纏的畫面。

心頭隱隱作痛,叫她險些站不穩,深呼吸一下後,她走進一棟大樓。

仍在咖啡店的余澤若有所思,片刻後才道:「妳為什麼沒有跟我說?」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語氣裡摻雜過多的焦急。

正要端起咖啡的Michelle抬眸看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妳什麼時候見到Tansy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抽回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打桌面。

「這種小事我哪可能記得住?」她失笑,「還有,你會不會關心她過頭了?我知道Tansy是你的青梅竹馬,也知道你們余杜兩家的關係匪淺,杜家是你最大的生意夥伴,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需要像保母一般看管她吧?」

Michelle強忍心中的不滿,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並刻意不提起他們曾交往過的事。面對余澤宛如盤問犯人的語氣,她難掩心中的憤恨。早在大學時她便已鎖定了余澤,因為知道他和杜凝的關係,她才會跟個性不太合的杜凝當朋友。在知道兩人交往後,她費盡心思才令兩人分手,又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在余澤面前塑造出善解人意的形象,終於成功登上他女朋友的寶座,他卻三句話不離杜凝,這叫她怎能不生氣?

沒有留意到她不悅的神色,余澤追問:「妳別看Tansy那副精明的樣子,她對許多事情都很遲鈍,說不定那個男人真的那樣子看她……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樣?」

「不記得了!」Michelle口氣有點衝,「我為什麼要管我男朋友的前女友身邊是否有追求者?」

她強調自己才是他的女朋友,提醒他對杜凝的關心未免過多了。

聽得出她在吃醋,余澤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過於焦急,嘴角輕勾,隨即握住她的手,「吃什麼醋?我當然知道妳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我的小妹妹,平常大方的妳怎麼會為這種小事發脾氣?」語氣中悄然透出一絲無奈,並沒有被Michelle發現。

「哼!」她別開臉,抿緊的嘴角出現了軟化的跡象。

「別生氣了,我整個人都交給妳好不好?」他拉過她的手,在嫩白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我才不要你!」她不依地嬌嗔。

「好好,那妳想要什麼?」余澤笑問道,然而笑意並沒有進入黑眸裡,幽湛的眸子內反而凝聚了絲絲冷冽。

他表面上跟Michelle調笑,然而想到杜凝對他多番隱瞞,唇畔的笑痕逐漸僵硬了。

 

☆☆☆   ☆☆☆   ☆☆☆

 

自那天在街上偶遇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杜凝仍舊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今天終於忙完了,她拿著包包來到停車場,坐進車子裡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怎麼會這麼愚蠢?

明明不想跟他見面,為什麼在聽見他的聲音時,再一次被他牽著鼻子走?輕率地答應跟他共進晚餐,結果是苦了自己。

只希望他不會與Michelle一起來便好。

因為是舊相識,Michelle不時會邀請她出席他倆的約會,偏偏她不擅拒絕別人,加上余澤的推波助瀾,她被逼當電燈泡。夾在他們之間,看著兩人恩愛甜蜜,每秒鐘對她都是煎熬。

尤其最近幾次碰面,她發覺Michelle是故意邀請她,就是為了讓她看清他們兩人是如何的恩愛。

她當然想過拒絕,可是每次聽見余澤的聲音,她便無法回絕他任何要求,縱然明知跟他們見面,只是徒令她心頭增添傷痕,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選擇了沉淪。

余澤相信分手還是可以當朋友。

就算她不願,又能怎樣?以他們的家庭背景,她不可能跟他一刀兩斷,也不可能要哥哥跟他絕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調整自己的心情,只要她不再對他有任何遐想,自然不會感到難受。

然而三年過去了,她對他的愛戀始終如昔。

「唉。」她輕嘆一聲,發動車子往餐廳駛去。

片刻後,她已跟著服務生來到他面前。

余澤站起來為她拉開椅子,她道謝並坐下來,他坐好後才開口。

「我已經替妳點了餐,要不要先喝點餐前酒?」他邊問邊拿起酒瓶準備為她倒酒。

她搖頭,「明天還要值班,不喝了。」

「噢。」他放下酒瓶。

「怎麼不見Michelle?」杜凝刻意提起他的女朋友,讓自己別被眼前西裝筆挺的他迷惑了心神。

他現在就算比以前更俊美帥氣,也不屬於她,所以她必須保持清醒。

「她到上海出差。」余澤黑玉般的眼眸定定地打量她。

一如以往的打扮,身上是剪裁簡單的套裝,半長的頭髮沒有繫上多餘的髮飾,臉上亦沒有過多的化妝,依然是那般清爽乾淨。

不是說戀愛中的女人特別漂亮嗎?怎麼看她都跟平常沒有太大分別,所以,她沒有談戀愛?

不知怎地,余澤稍微鬆了口氣,嘴角也輕微地上揚了。

「所以拿我來填補時間?」杜凝以說笑的語氣說,心臟卻因此而抽動了一下。

真是的,她怎麼會被事實傷害了?

「怎麼可能?」他立刻反駁她的話,「我是有開心的事要跟妳分享。」

她柳眉微揚,阻止不了一顆心因為他的話而悸動,只好藉由喝水的動作掩飾羞赧。「什麼事?」

「我贏了官司。」他興致盎然地說:「我替客戶節省了上千萬的賠償,今天簡直是技術性擊潰對手……」

見他說得眉飛色舞,杜凝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嘴角的笑容不住地擴大,然而越往下聽,笑容漸漸僵住了,眉心慢慢地靠攏,她想起了數個月前,因為工安意外送進她先前待過的那家公立醫院的數名工人。

他就是代表保險公司及建築公司的律師?那些工人因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接下來有一段時間不能工作,必須依靠保險金維持家計,可是他竟然協助無良的保險公司及建築公司剝削工人?為什麼在做了這種昧著良心的事情後,他還可以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無情?

「……不要再說了。」她驀地開口打斷他。

「哪兒聽不明白嗎?」余澤以為自己用太多專業詞彙,令她混淆了。

不對!她一直都是他最好的聽眾,無論案件的大小,她都會仔細聽完,不曾如此無禮地打斷他。

她搖搖頭,「我不想聽。」她不要知道他在法庭上有多雄辯滔滔,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盤問那些知識水準不算高的工人。

他們價值觀有很多分歧,所以他覺得接下這種助紂為虐的案子沒問題,她沒資格去管他如何挑選案子,只是她有權不認同他的做法。

「很悶?」余澤試探性地詢問。

「不,你說得很精采,我只是不想聽下去。」她垂下眼,紅唇抿緊了。

她在生氣。他清楚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舉動,杜凝有良好的教養,所以她不會輕易為小事動怒,但此刻他感覺到她正在生氣。

為了什麼事?

既然不是因為他的話太悶,那麼就是因為內容?他記得那些工人好像是被送到……嗯,是杜凝先前工作的醫院。

雖然她是大企業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她並沒有沾染上千金小姐常有的不可一世,對於公理正義這點,她有時執拗得很。現在,她一定是為了他幫保險公司壓榨工人的保險金生悶氣。

Tansy?」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妳知道的,這是工作,不等於我認同保險公司的理念。」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什麼,我只是單純不想聽。」她勉強回個微笑。

「我已經盡量取得平衡,希望能在有限的空間中為那些工人尋求最大的賠償,妳相信我好嗎?」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釋,但要是讓其他律師接下這件case,說不定那些工人所得的賠償金額會更少。

而且工人們提出的要求也不見得全是合理的,為什麼她不肯聽下去?

「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不想聽你工作上的事,就像你也不一定想知道我今天在急診室如何替傷者縫合傷口對不對?」

其實他是否真的助紂為虐,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他有身為律師的立場,有許多事不管個人意願,他都必須去完成,就如他當初會跟她交往其實全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

那時的她太年輕,不曉得如何掩飾對他的愛慕,為了不得罪父母這個大客戶,他才會提出交往,即使對她百般寵溺,可是後來她從別人口中知道這並非他的本意。

要是她可以對此視而不見,他們現在可能仍是情人,但這有什麼意義?她根本就不可能給他帶來幸福。

何況,他並不愛她。

「對啦,我是不想知道。」余澤順著她的話回答,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妳到底有沒有好好睡覺?臉色那麼蒼白,會不會是生病了?」掌心下是一片冰冷,她天生體溫偏低,因此每逢冬天對她都是折騰。

杜凝撥開他的手,搖了搖頭。「不是,整天待在室內,膚色當然蒼白。」她不希望被他發現自己仍會因為他的觸碰而臉紅。

強烈的失落感自掌心爬滿全身,余澤不著痕跡地甩開這種感覺,她不需要分擔他的喜怒哀樂,他卻總是控制不了想向她傾倒所有思緒的心情,偶爾甚至會幻想她能有所回應,只是他並沒忘記他們早已分手。

即使分開了,他還是不願鬆開手,希望待在離她最近的位置,以她喜歡的角色繼續守護她。他以為自己能夠退回哥哥這個位置,也努力地投入每一段戀情,偏偏仍為她保留了心坎一隅。

就算他知道她只視自己為哥哥也好。

所以她不曾為兩人分手傷感,所以他們在分手以後──

繼續做朋友!

這證明了她會接受他是因為他們認識太久,她只是不懂怎麼拒絕他才會答應交往,他卻像中了大獎般驚喜不已,最終卻還是要放手。

他難掩失落,卻不想與她斷絕來往,只能拚命按捺思念,女人一個接一個的換,想藉此忘記她。

一陣沉默忽然間籠罩兩人,幸好服務生送來餐點,也打破了隔閡,兩人開始不著邊際的閒聊,一頓飯在尚算愉悅的氣氛下結束。

結帳後,兩人並肩離開餐廳,一陣冷風吹拂過來,杜凝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不好意思。」她尷尬地掏出手帕,偏偏這時她再度打噴嚏。

「就說妳穿得太單薄了。」余澤解下圍巾,圍在她的圍巾之外。「我送妳回去。」

她搖搖頭,「我有開車,可以自己回去。」

「妳有可能生病,我不放心讓妳一個人回去。」他故意揉了揉她頭頂的髮絲。

「喂!」她急忙撥好遭揉亂的頭髮,沒有留神自己被他拉著走,他甚至已開了車門等她。「Darren,我真的可以自己……」

「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余澤低頭看著她,語氣放軟了,「乖,上車好嗎?」

「嗯。」她點了點頭,聽話的坐進副駕駛座。

他跟著坐進車子後,又道:「明天要上班嗎?我可以請人將妳的車開過去。」

「我會自己過來取車。」她回絕他的提議。

對於她今晚多番明確地拒絕自己,余澤漸漸地感到氣悶,他是好心建議她,就因為他贏了一宗她認為違反了公平正義的案子,所以她生他的氣?還是說真正令她不高興的另有其人?

比方說,她的男朋友?

想起上次她支吾以對,不願多談的神情令他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幾乎捏碎了方向盤。

越想越生氣,正當余澤想問個清楚明白時,轉頭便看到她睡著了的模樣。

悶氣陡地消失,他吁了口氣,調高了車廂的溫度,傾身替她拉好了大衣。

因為這個舉動,他清楚看到她的臉容是如何的美麗,小小的瓜子臉,白皙的肌膚細緻得找不到任何毛孔,秀氣的鼻子,紅潤且厚薄適中的嫩唇,還有那雙總是閃著盈盈光芒的水眸,就算沒用上任何化妝品也隱隱泛著嫣紅的臉頰,她的美麗渾然天成,美中不足的是眼底下淡淡的陰影。

該不會又熬夜了吧?說好聽點,她對很多事都無所謂,說難聽點,她是爛好人,說不定其他醫生聯合起來欺負她這個新人,她才會累得在車子裡睡著了。

心疼地為她撥好垂落的髮絲,他真的不明白,只要她開口,她哥哥Timothy在公司給她安插職位不是什麼難事,就算她真的視醫生為終生職業,也可以選擇自行開業,為什麼硬是要留在公立醫院?

既不能賺大錢,也不能提高名聲,只是讓他擔心不已。

他真怕有一天她會熬壞身體。

「唔……」她發出夢囈,眉心不知怎地皺成一團。

「瞧妳,連睡覺也睡得不安穩,都不知我有多擔心……真是的。」他爬梳頭髮,隨即發動車子離去。

半個小時後,余澤已駛抵她的公寓前,小心地將她抱出車子,渾然沒有留神自己的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珍寶一般。

然而,他的動作儘管溫柔,行走時的震動還是令杜凝醒過來,只是她並沒有完全清醒,自他身上傳來暖烘烘的氣息叫她的腦袋仍是一片混沌,直到進入電梯時,她才發現自己被他抱住。

Darren?」她揉揉眼睛,聲音仍是滿滿的睡意。

「我吵醒妳?」他只想著動作要輕柔,沒留意她醒來了。

她搖頭。「不是。放我下來好嗎?」

她怎能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入睡,還讓他以如此親暱的姿勢抱著她?可別忘了,他們早已不是情人,他卻依然這麼關心她,這會讓她產生不該有的遐想好不好?

因為她的掙扎,余澤不得不放下她,在她腳踏實地的同時,電梯門亦打開了,兩人搭電梯上樓。

「我自己進去就好了,麻煩你真不好意思。」杜凝匆忙向他道謝,深怕被他看到頰上不自然的紅霞。

這些年來,她一直努力想忘記與他交往時的點滴,然而越是努力想忘記,記憶便越是牢固,那些片段宛如在腦海生根了,根本沒有拔除的可能。

每次見面,對她都是種煎熬,一次又一次的接觸,只讓她體會到自己依然是那麼的喜歡他,而她必須擺出一副早已放下他的神情,只因她不能讓他煩惱。

而且,她也不想再承受心痛。

余澤有些受傷。她整晚一次又一次拒絕他的好意,讓他感到胸口宛如遭射進了一根根利箭,疼得叫他難以忍受,所以他走出電梯,伸手拉住她。

   

分手後還是朋友?
他說: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
卻在退回哥哥的位置後,用密密情網罩她一身……
瑩楓《前度男朋友》/5月10日/人不走,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