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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262 佛容笑笑《奇門遁甲闖皇宮三》完結篇

 NO.262 201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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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千年的奇幻之旅,即將抵達終點,
而那沾染一身的情債,是否也到了盡頭?

佛容笑笑
眾小說017《奇門遁甲闖皇宮三》精采完結篇 6/14登場
將風水命理、宮廷鬥爭、懸疑推理、情感糾葛熔鑄為一體
既詼諧又不失水準、陰謀與浪漫並存的奇幻之作

※關於故事※
何小雅,一名現代的女風水師,她頑強狡猾,猶如打不死的蟑
螂小強。為了弟弟的眼疾,她不惜冒險闖入時空大門,毅然到
千年前的北齊尋找命造書,改變弟弟的命運。

北齊風起雲湧,世事變幻莫測,何小雅在那裡惹了不少桃花債
。而當她被迫回到現代之後,事情卻沒有跟著平息。屬於命造
書、還有護書族人的祕密相繼揭開,一切的發展,已經到了她
無法控制的地步……

連載專區:

佛容笑笑《奇門遁甲闖皇宮三

★★★

入夜之後,小雅一人在西宮殿門口蹲著,在她面前放著一個巨大的司南。小雅握著勺柄,玩味似的轉著圈,當勺柄靜止後,伴隨著一陣緊湊的微風吹過,勺柄所指之處,一雙穿著黑色靴子的腳出現在小雅跟前,靴子邊緣沾著些許泥土,看來是剛從御花園的泥土上踩過。

小雅不禁抬頭,只見一名夜行衣打扮的男子站定在她面前。他摘下蒙在臉上的黑布,笑意盈盈地俯瞰著小雅,眼裡露出皎潔的光芒。

小雅立即從地上蹦起來,叫道:「宇文邕,是你!」

宇文邕狡猾地笑道:「看到我很驚訝?抑或者,很開心?」

小雅立即把他拉進來,他那麼壯實的一個人要是擋在門口,定會被他人發現,傳到皇帝耳裡,誰都吃不了兜著走。好在高緯在離開之前,已經讓內殿伺候的宮人退下,讓小雅一人好生休息。

小雅知道今晚必然有動靜,否則高緯也不會早早離開駕臨明光殿和大臣們商議刺客之事。小雅本想跟著去湊湊熱鬧,無奈高緯沒有同意,小雅只得作罷。她曾想過去殿外偷偷打探點消息,或者起卦問個究竟,但直覺告訴她,她只要在此等待,一樣可以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事。

可小雅沒有想到,來到這裡的竟是宇文邕本人。鄴城處處危險,宇文邕也未免太膽大了。小雅把宇文邕扯到屏風後面之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他:「看到你,真是麻煩大了。宇文邕,你進宮做什麼?」

宇文邕笑道:「當然是見妳。」

小雅梨渦淺笑,看得宇文邕有些癡了。她輕輕說道:「是來看小雅死了沒有是真吧?」

宇文邕連連搖頭,道:「那哪能?阿彌聽說,雅姑娘在皇城內差點死去,想來是不得高緯那小子善待,阿彌心中不忍,自然想好好珍惜雅姑娘了。雅姑娘可別笑話阿彌,阿彌就是一個粗人,粗人就想要珍惜美人,雅姑娘,跟阿彌走吧。」

小雅聽言,當即嘻嘻笑起來:「不是吧,能識文斷字的宇文邕居然說自己是粗人!那全天下的讀書人一頭撞死算了。況且,那短劍上的字可寫得灑脫呀,那也算粗人寫的呀?」

聽她說起這個,宇文邕倒想起來了,他曾派一名刺客來宮裡送信,誰知道一夜之間沒了消息,讓他白白等了一晚上。宇文邕有些氣憤地說道:「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阿彌曾讓一名勇士帶著朕的匕首潛進宮找姑娘您,讓他將匕首和信轉交給雅姑娘,可惜這小子一去無回,非得讓朕親自進宮一趟。」

宇文邕說得極其自然,倒是小雅心中大驚。今日在湖中並未見書信,只有一把沾滿血跡的匕首。小雅不禁問道:「你是說,還有一封信?」

宇文邕點點頭,他嚴肅地望著小雅,說道:「雅姑娘沒有看到信嗎?這小子,定是把信弄丟了,等我找到他,非剝他一層皮不可!」

小雅阻止他,臉色嚴峻:「不怪他,他已經死了。書信要麼沉入湖底,要麼已經到高緯手裡了。」

小雅陷入沉思,她仔細想著今日的過程,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發現書信。倒是高緯走在自己前面,且曾在湖邊逗留了片刻,書信極有可能在那時候被高緯拿走。想到此,小雅不禁佩服起高緯來,這少帝還真沉得住氣,在她面前,竟隻字不提。

小雅走到床榻旁邊,背頂著柱子,不滿道:「信上都說了些什麼?」

宇文邕佯裝無辜道:「也沒什麼,就是一些芝麻穀子的事兒。不過,阿彌記得雅姑娘說過,只要阿彌給雅姑娘五千兩黃金,姑娘便會助阿彌一臂之力。娘親和阿彌說過了,雅姑娘此次回宮是早做準備,雅姑娘可以接近高緯,是助阿彌的時候了,所以阿彌才寫信告知雅姑娘,隨時準備行動。」

宇文邕剛說完,小雅立即站直身體,狠狠地瞪著宇文邕。宇文邕這麼寫,分明是把她賣了。如果這封信真落入高緯手裡,那麼高緯必定會誤會她欲擒故縱,在邙山周圍故意遇到高緯,然後順其自然與他回到宮裡,做宇文邕的內應。

小雅三兩步跑過去,抓住宇文邕的領子,怒道:「你真這麼寫了?」

宇文邕點點頭,無辜的眼神裡似乎充滿著狡黠,連小雅也拿他無可奈何。宇文邕說道:「意思是這樣,但並無這般詳細,阿彌只在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小雅恨得牙癢癢,真想一口咬死他,她怒喝:「說,不然砍了你!」

宇文邕見這陣勢,趕緊說完了事:「巳月起兵,汝見機行事,汝所要之物,定當一一兌現。彌羅突字。」

宇文邕說完,小雅當即鬆口氣,好在這信上沒寫自己名字。她放開宇文邕,說道:「信上沒名沒姓,寫給國師的也說不定呀。」

宇文邕顯得有點為難,片刻之後,他終於補充道:「不是的,在信封上寫的是雅姑娘的名字……」

小雅聽罷立即跳起來,慘叫:「Shit!你還真寫,我被你害慘了!」

許久之後,小雅不甘心地問道:「宇文邕,你錢帶了嗎?五千兩黃金!」

一想起皇帝發現書信後的後果,小雅覺得損失太慘重,太不划算了。為了這承諾的五千兩黃金,她竟被宇文邕耍了一回。她越想越不划算,但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只能以立即要回黃金來平衡一下心理。

宇文邕搖搖頭,道:「五千兩數目不小,宇文邕自然沒帶。」

小雅更怒了,往前逼近一步:「那你身上有多少銀子?」

宇文邕後退兩步,尷尬地笑道:「一分沒有。」

「宇文邕,一分都沒有就想把小雅拉下水,真是厲害啊!」

宇文邕笑道:「不敢,其實彌羅突今夜前來有兩個目的,一是探清皇宮的虛實,二是聽聽雅姑娘的意見。不過,探清皇宮虛實有黑影將軍效勞了,阿彌也便不用擔心。只是雅姑娘的問題比較棘手,信要是落到皇帝手裡,那皇宮自然是不能留了。雅姑娘,跟阿彌一起到北周吧,阿彌定會尊姑娘為國師的,如果姑娘決定了,阿彌現在便帶姑娘與黑影將軍會合,然後離開鄴城。」

小雅靜默沉思,黑影將軍竟然也來到皇城,看來鄴城離大亂不遠了。小雅佯裝欣喜道:「如果皇帝發現了這封信,小雅自然要跟你走,如果皇帝沒有發現這封信,那小雅在宮裡無憂,還可以當你的內應,自然不吃虧呀。」

宇文邕點點頭,小雅又問:「在哪裡與黑影將軍會合呢?」

宇文邕答道:「九重寶塔。」

小雅聞言大驚,九重寶塔乃宮中重地,如果僅是會合,那麼在宮中任何一個地方便可,沒必要選這麼一個守衛森嚴的地方,所以其中必有蹊蹺。而且黑影將軍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曾提過要利用九重寶塔佈風水殺局,此時黑影出現在鄴城,恐怕是針對寶塔而來。

如果是,那後果不堪設想。她雖然答應幫助蘭陵王得到他想要的,但並不能以犧牲他人性命作為條件,她是一名風水師,做事、佈局都有個尺度,用殺人風水局至少在她這裡不行,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鄴城血流成河。

小雅當即轉身走出屏風,拿過披風披在身上,當即要朝著九重寶塔的方向走去。宇文邕知她會如此反應,急忙趕上去拉住她,說道:「現在不能去,如果書信已經在高緯那小子手裡,他現在定在九重寶塔布下天羅地網,妳去了,無疑是承認妳的身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們三個人都會在鄴城喪命,與其一起喪命,不如……」宇文邕欲言又止,隱隱約約中已有犧牲黑影的意向。

小雅轉身,久久盯著他,許久之後,她漸漸笑開:「不如讓黑影將軍一人前往。這主意好,我喜歡,但我不支持。」心下卻想,這宇文邕果然是做大事之人,犧牲他人毫不含糊。

小雅與黑影將軍交際甚少,或許沒有救他性命的必要。但她畢竟是和黑影將軍相識一場,在知情的情況下,讓他命喪皇宮,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所以,在細細思量之下,她還是決定去九重寶塔看個究竟,即便是躲在寶塔周圍,也須立即知道事情的發展。她無法等到明天,以高緯的性格,二話不說斬殺黑影也是大有可能。

小雅當即要再離開,宇文邕攔著她,不讓她出殿門半步。要是小雅出了差錯,那北周可就少了一位棟樑之才。

「別急呀,黑影將軍會見機行事的,不一定被高緯逮著。」

「那也得去看看!」小雅如脫韁的野馬,從宇文邕身前迅速閃躲過去,不等宇文邕反應過來,她矯健的身姿已然打開殿門,走向夜色之中。

宇文邕思索片刻之後,終於也轉身跟上。

「平常心思狡猾,偏偏這時刻倔得像頭牛。何小雅,彌羅突對天發誓絕不會讓妳出事的!」

 

★★★

 

明光殿。

偌大的殿堂之中,無數盞宮燈亮堂,高緯用手支撐著額頭靠在龍案上打著盹,案上一張書信格外顯眼。高緯在微寒中醒過來,拿起書信仔細端詳,遠處,一隻飛蛾撲向宮燈,掙扎幾下立即沒了聲息。

高緯有些頭疼地看著手上的信件,上面書寫著幾個大字讓他心生怒意,信封上小雅二字更讓他寒冷不已。原來,她竟是在耍欲擒故縱的把戲,從蘭陵到皇宮,她把他耍得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高緯起先看到這封信時,恨不得立即質問小雅為何如此狠心,可在細想之下,他決定把這事壓下來,因為他不想揭穿這來之不易的快樂。沒有人可以明白他有多喜歡她,只有他自己懂得,他已經深陷其中。

此刻,夜涼如水,高緯卻仍然猶豫不決。

馮小憐站在一旁看得心驚,這信上的內容字字針對何小雅而來,如果皇帝追究下去,何小雅縱然有一百條命也難逃通敵叛國的懲罰。只可惜,從入夜到深夜,皇帝仍然不能下定決心,他拿著書信反覆琢磨,面無表情。

「皇上,夜涼,該休息了。」

高緯聞言,抬頭望著陪伴在身邊多時的馮小憐,心中不由得一動。如果她的心能像馮小憐一樣,始終在他身上,那麼,他也不必如此煩惱了。可惜,她就是她,她不是宮中的任何一名妃子,不會對他心生愛意,即使殺了她,她也能在斷氣前打碎他的念想。

「愛妃,妳喜歡朕什麼?」高緯放下書信,伸手攬過馮小憐,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後問道。

馮小憐臉紅地低下頭,嬌羞道:「陛下的一切臣妾都喜歡。」

高緯笑問:「一輩子都喜歡麼?」

「喜歡,死了也還喜歡。」

「如果朕不喜歡妳,愛妃會恨朕麼?或者,由愛生恨想要殺了朕?」

高緯話剛說完,馮小憐嚇得臉色都白了,她實在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問,她急忙從皇帝的腿上下來,跪在地上求饒道:「臣妾不敢恨皇上,也不敢殺了皇上,臣妾喜歡皇上,請皇上不要冷落臣妾。」

高緯心中不由一震,馮小憐對他竟如此癡情,他卻無法對她產生任何感情,反而因為她和小雅長得極像而反感她。她的性格和小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馮小憐的存在猶如另一個何小雅,巨大的反差越發讓他覺得,小雅獨一無二。

「愛妃起來吧。」

「謝皇上。」

「朕累了,妳下去吧。」

「是。」

馮小憐行禮退下,高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情複雜。他再次拿起書信仔細讀起來:「巳月起兵,汝見機行事,汝所要之物,定當一一兌現。彌羅突字。彌羅突……」高緯的眼睛忽然瞇起來,恍然大悟般地冷言出聲:「是宇文邕。」

高緯這下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在明光殿中走來走去。片刻之後,一名侍衛從殿外進入稟報道:「皇上,雅妃娘娘往九重寶塔方向去了。」

高緯聽罷,眼睛裡射出凌厲的目光,手緊緊握著,幾乎把書信捏碎了,他怒道:「給朕攔住她!」

「是,屬下這就去辦。」侍衛領命,站起來轉身欲退下,高緯仔細思索,又把他留下。

「慢,朕親自去!」

高緯拿著書信來到火盆前,把手裡的書信毅然地扔往火裡,什麼通敵叛國,什麼欲擒故縱,什麼宇文邕統統見鬼去吧!他沒有別的所求,他只想把她留在身邊,即便是演戲也好,他滿足了。

書信在火盆中頃刻之間便化成灰燼,高緯滿意地笑出聲,看著紙灰在火盆周圍一點一點消失。他隨即轉身離開火盆,往殿外走去。

「何小雅,妳死都不怕,朕還怕什麼?」

 

★★★

 

與此同時,在夜色中行走的何小雅忽然被一個軟軟的物體絆了一下,一個不慎,她在地上栽了個跟頭。待她從地上爬起,只見小皇子高恆站在她的旁邊咯咯笑著。

「雅姊,妳走路不看路哦!」

小雅摸著被撞疼的腦袋,怨恨地看了高恆一眼,欲怒道:「你這麼矮,又穿一身黑,雅姊哪裡看得清你呀?你站一邊,雅姊先走了,改天陪你慢慢玩。」

高恆嘟著小嘴不滿道:「妳騙我,回宮後妳天天和父皇玩,都沒陪恆兒玩過。今天父皇不陪妳玩了,恆兒陪妳玩好不好?」

小雅冷汗不止,這小高恆這話說得怎麼這麼怪異?小雅把他抱起來,放在假山上,笑道:「你先自己玩一會兒,待會兒雅姊一回來就和你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別動呀,這麼高摔下來可不妙。」

高恆個頭矮小,他低頭看著下方的高度,果然乖乖地坐在石頭上不敢輕易跳下。

「雅姊,妳又欺負我……」

說這話時,小雅已經在夜色中走遠,小高恆望著那抹嬌小的身影,終於想起了一件事。她所去的方向正是九重寶塔的方向,自從上次國師府把寶塔扶正之後,皇帝便派兵加強寶塔的防守,除了皇室成員一概不能進入,擅闖者格殺勿論!

小高恆急得大叫:「雅姊!那裡危險,不能去!」

可惜,小高恆的聲音再清脆也無法傳到遠去的何小雅的耳中。呼嘯的冷風把一切聲音隔斷,蒼茫的夜色中只剩下一點暗紅。夜色之下,九重寶塔似乎聳入蒼穹,在無盡的天空下顯得格外清幽。

小雅來到九重寶塔外沿,抬起頭望著九重寶塔上的五個大字,不禁在心裡唸出聲來:「泰山石敢當。沒錯,是這裡了。」

 

★★★

 

經過上次她的提醒,國師府果然派人扶正九重寶塔,並在上面刻上「泰山石敢當」五個大字,以達到最好的擋煞效果。小雅潛伏在一邊望著九重寶塔的動靜,寶塔裡面似乎寂靜無聲,萬籟寂靜之中,偶爾會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

小雅反身坐在地上等待著來人,如果黑影將軍闖入寶塔,必然會經過這裡,她只要在這裡攔住他便可。

等了許久之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她旁邊迅速閃過,待小雅看清時,那抹身影已經通過護衛闖入寶塔。

緊接著,一聲小孩的呼喚傳入小雅耳朵:「雅姊,快出來。」

原來是小高恆,他竟然從比他高的假山上跳下,實在有點難為他。可惜小雅現在不能應他,只能潛伏在一旁靜靜地等。

宇文邕隨後趕到,他幾乎要暗中打傷護衛潛入,被早已埋伏在一旁的小雅迅速拉回來,宇文邕欣喜道:「阿彌還以為妳真衝進去了。」

小雅小聲說道:「那也得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

宇文邕又問道:「剛才進去的那孩子是小皇子吧?」

「宇文邕,你可別打他主意,恆兒還小。」

宇文邕似笑非笑地望向寶塔,說道:「那是自然,我宇文邕不是一個卑鄙小人。」

「那就好。」

宇文邕隨即嘆了口氣,道:「可是宇文邕不敢保證黑影將軍不動他一根毫毛。上次,小皇子在蘭陵王府莫名失蹤,老夫人很生氣呢,讓黑影這次務必要把他帶回去。」

小雅忍不住說道:「既然已經決定造反,何須利用小孩子,難道高長恭也想來一次清君側嗎?」

宇文邕忍住贊道:「姑娘真是冰雪聰明,的確如此。老夫人暗中劫走小皇子,讓高緯對蘭陵發動戰爭,而蘭陵王則可藉清君側的名義起兵造反,何樂不為?本王也覺得甚好。」

「高緯已經不得人心,清君側何須再尋藉口,直接昭告天下起兵便是。」

「姑娘說得也有道理,只是高恆是皇帝的兒子,皇帝最疼他,對蘭陵王多少有些顧忌。小皇子是一個好籌碼,如果是朕,朕也會這麼做。從來成大事者不惜一切代價,犧牲一些人也是在所難免。」

小雅漸漸沉默,對於宇文邕她無話可說。宇文邕的行事作風完全可以獨當一面。若是為王為帝,他絕對有這個氣魄和能力。她深知蘭陵王若想起兵造反,少了宇文邕的幫忙不行。但直覺告訴她,宇文邕這種王寇,還是少惹為妙,否則會變得極其麻煩,即便是蘭陵王恐怕也玩不過宇文邕。

宇文邕見小雅不說話,當即伸手摟住她的腰身,翻過身,把她壓在地上,眼神炯炯地俯瞰著她,說道:「雅姑娘似乎一直對朕有意見?是看不起朕,還是怕朕?或者,是故意讓朕對妳感興趣?」

小雅伸出手點著他的嘴唇,小聲說道:「小聲點,你想讓侍衛都聽到嗎?宇文邕,我們不是一路人,小雅也不瞞你,你太狡猾了,小雅看不透你。」

一句不知道是褒獎還是貶抑的話讓宇文邕微微笑開。他看著她靈動的雙眼,秀挺的鼻子,不禁想起邙山風雪中的一場夢境,她那如仙女般的仙姿永遠地烙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宇文邕俯下頭去,嘴唇貼著她的耳邊輕語:「不,我們是同樣的。我是皇帝,妳是國師。雅姑娘,等朕攻下鄴城後雅姑娘便隨阿彌回北周吧,阿彌絕不虧待妳,如果妳不答應,阿彌就是活著也不開心哪!」

小雅不禁動容,宇文邕竟然也對自己起了心思。小雅微微怔道:「彌羅突,你何必強求?」

宇文邕一愣,隨即竟欣喜道:「妳肯喚我彌羅突,證明阿彌還是有希望的,對麼?如果到時妳不跟阿彌走,阿彌就是死也不放過妳,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纏著妳!」

宇文邕說完吻上她小巧的耳朵,她差點出聲,好在宇文邕及時捂住她的嘴,笑道:「這樣就受不了,妳還真是討人喜歡!」

宇文邕繼續吻住她的耳朵,直到精緻的臉頰,以及她臉上一道小小的刀疤。小雅身子掙扎了幾下,宇文邕隨即放開捂在她嘴上的大手,趁她欲說話之際,舌頭悄然闖進她的嘴裡,在她的嘴裡一番甜吻。

貿然闖入的舌頭在她嘴裡亂竄,小雅張口狠狠咬下。在這關鍵時刻,宇文邕被迫縮回舌頭,舌尖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差點慘叫起來。依稀記得上次被她頂了一下下身後,他有幾天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如今再被她咬一口,恐怕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宇文邕苦著臉道:「這招又是什麼?比那招女子防狼術還狠,我不能吃飯了……」

小雅坐起身子來,狡猾地看著宇文邕,她把身子稍微往宇文邕的方向靠近,爽利道:「這招叫鐵口斷舌,要不要再試試?」

宇文邕連連搖頭,道:「不了不了,以後再試吧!」

小雅看著宇文邕一副怕了的表情,當即滿意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正當她欲再次觀察九重寶塔之時,卻看見少帝高緯一臉陰霾地站在前面,似看非看地望向自己。

小雅心裡不由得一驚,隨即轉身示意性地踢了坐在地上的宇文邕一腳,輕聲說道:「糟糕,真被高緯發現了,你快走!」

宇文邕當即警惕起來,他剛爬起來,周圍突然一片亮堂,眼前頓時出現數十把火把,十幾把閃亮的刀片紛紛架在自己脖子上,發出凌厲的冷意。

高緯手交叉在背後,臉色陰霾地走向他們兩個人,剛才那香豔火辣的一幕盡在他眼裡。他本來不想追究小雅的責任,卻在看到這一幕後怒從心起,毅然把那名男子當眾拿下。

高緯直接從小雅身邊走過來到宇文邕面前,冷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深夜擅闖皇宮!來人,把他綁起來,扔到湖裡餵魚!」

侍衛當即要反手綁住宇文邕,不料宇文邕竟毅然站起,眼睛直視高緯,諷刺道:「身為齊國主,逮到陌生人竟不拷問一番,而是直接殺死,實在讓天下人恥笑!國君不君,朝臣不臣,反而像一名不諳世事的小童!」

宇文邕一語中的,高緯心中惡怒。的確如此,方才他為了截住小雅才著急趕來,不料在九重寶塔外面看見一對狗男女在地上撕扯,女人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何小雅,那名無恥之徒便是託信之人──彌羅突。

皇帝見此,怎能不怒?他眼睜睜看著他們撕扯完後才回過神來,心中早已蒙上一層洗脫不去的陰霾。他恨不得殺了他們兩個,但當他走向小雅之時,發現根本無法對她動怒,只能把滿腔的恨意發洩在彌羅突身上。

高緯拿過侍衛手裡的刀,刀尖在宇文邕的臉上輕輕地游離。高緯雙眼半瞇,冷著臉漸漸說出話:「你在找死,朕廢了你!」緊接著把刀往他身體下面移動,經過胸前直接來到他的腹部,涼颼颼的刀尖直指他的襠部。

宇文邕心生寒意,眼前的少年心狠手辣,凌厲的眼神中透出徹骨的寒冷,竟有幾分像他自己一年前的神韻。

記得他在殺宇文護之時,同樣露出這般令人畏懼的眼神,宇文護便是在他殘忍的刀子下喪命的。回想起那廝殺的場景,宇文護鮮血如注,甚至連一聲求饒都瘖啞在喉嚨裡,直到死宇文護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他,那因怨恨而瞪大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至今藏在他的夢魘裡。

如今見高緯這副神情,宇文邕忽然能感受到宇文護死前的心態,惶恐、無能為力而又不甘。

正當宇文邕回想之刻,高緯早已把後續之話說足:「你說得不錯,朕是想直接殺了你,因為朕根本不想知道你是誰,你也不配!呵呵,認命吧!」

一語說罷,當即舉刀欲劈斬而下,一旁的小雅幾乎驚叫出聲,九重寶塔忽然傳來高恆尖叫的聲音。高緯遲疑一下繼續舉刀。頃刻之間,一道流光從寶塔射來,衝破天際,眾人被強烈的光芒射得眼睛疼痛,高緯也用手擋住眼睛,避免強光直接射入雙眼。

宇文邕見時機有利於自己,當即趁護衛不注意,搶過一名護衛手裡的刀,絕地反擊。剎那之間,他已經把刀片架在高緯的脖子上,眼裡露出一年前令人瘋狂的眼神,渾身散發出比惡狼還讓人膽戰的氣勢。

高緯也發現自己受制於他,待光芒閃過之後,高緯冷冷地看著宇文邕旁邊忽然多出的兩個人。

宇文邕首先笑道:「黑影,來得可有點晚呀,宇文邕差點被這小童殺了。」

黑影將軍仍然一身白衣,和高緯的黑色華服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手裡挾持著小皇子高恆,眼裡露出平淡的眼神。

小雅立即來到黑影前面,說道:「與恆兒無關,請您高抬貴手,放了恆兒。」

黑影望著她而不答,箍緊高恆的雙手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反倒是高緯冷笑出聲:「果然是有備而來。何小雅,妳騙得朕好慘!」

宇文邕把刀子更向他脖子處靠,打斷道:「死到臨頭,還有那麼多話說!」

高緯絲毫不懼,笑道:「朕死了,你們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宇文邕當即揮刀要斬:「那宇文邕便如你所願,你死了,天下百姓倒省心了。如能一刀覆了天下,宇文邕絕不會動用十萬大軍!」

眼看著刀就要斬下,小雅忽然衝到宇文邕面前,按住他的手,怒道:「宇文邕,請三思後行,這皇帝,砍不得。」

宇文邕反問:「為何砍不得?妳說說。」

小雅倒一時沒想出什麼理由來,一瞬間腦子裡閃現出這幾日的相處時光。高緯對她的確有心,否則換做別人,早被她折騰壞了。

小雅眼睛一眨,笑道:「一旦你殺了他,皇城會立即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然國不可一日無主,在如此惶恐之下,新帝另立,改朝換代,你宇文邕十萬大軍遠在千里之外,即便能及時趕來,也分不到一杯羹,你這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麼?宇文邕,可好好考慮了。」

宇文邕覺得小雅說得有幾分道理,思索片刻之後,當即放下刀,說道:「有點道理,是宇文邕莽撞了。」他轉身來到黑影身邊,把刀架在小皇子身上,繼續說道:「不過,有小皇子在手,宇文邕即便不殺高緯,也有幾分把握。雅姑娘,跟我們一起走吧,宇文邕有能力讓雅姑娘不受委屈。」

小雅笑而不語,神祕而又令人動容的笑顏在夜色中有幾分詭異。

宇文邕望著她,心中豁然開朗,他點點頭,說道:「朕懂了,雅姑娘,妳保重,宇文邕不會放棄妳!」說罷,催促旁邊的黑影趕快離開。

黑影點點頭之後,強烈的光芒再次閃過,眾人紛紛用手臂擋住光芒。黑暗中再次亮起的光束讓小雅震驚不已,原來這道光竟是從黑影將軍身上變幻而出!光芒直刺入天際,頃刻之間,黑影三人瞬間消失不見,夜色中還徘徊著小皇子求救的聲音,朝著四周漸漸散去。

「雅姊,父皇,救我……」

黑影到底是何許人也?據小雅所知,還沒有任何一種法術可以直接變成一道流光的,況且是在不唸動咒語的情況下,竟然能帶著宇文邕和小皇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於光芒之中。小雅不禁心寒,黑影將軍似乎比老夫人還強上幾倍,為何肯屈就於老夫人門下?其中蹊蹺,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小雅心裡暗自問道:「黑影到底是什麼人?」

早已回過神的高緯看著蒼茫的夜色,眼裡不禁露出擔憂的神色。高恆畢竟年紀尚小,更是他一手栽培的未來儲君人選,如今憑空被劫走,高緯在惱怒的同時也十分擔憂。他明白何小雅為何不跟他們走,因為還有一件重要的物事在他手上,所以她寧可留下也不願趁機離開皇宮。

思及此,高緯不禁惱怒,當即示意侍衛把小雅圍住,在她反抗不了的情況下,把用來絆住宇文邕的繩子將小雅捆了個結實,捆好後,高緯才冷道:「路是妳自己選擇的,妳雖然選擇留下,朕卻不會再給妳機會了!」

高緯忍著強烈的恨意,親自押著小雅走向九重寶塔,欲將她囚禁在寶塔自生自滅。

在她踏入寶塔的那刻,高緯不禁把她轉過身來,望著她的雙眼,認真地問道:「妳老實告訴朕,妳喜歡過朕麼?哪怕是一點點。」

小雅沒想到高緯會問這個,心裡當即糾結起來。幾日的相處,他與師亦宣,現實與夢幻之間,她有時也分不清。和高緯在一起時,總會令她迷失,說喜歡談不上,說不喜歡那是騙自己的。高緯對她的情意不假,他如果先師亦宣而遇到她,恐怕她也會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他吧!

小雅從不欺騙自己的感情,她沉默地點點頭。不料,高緯竟然放肆地笑將起來:「喜歡?哈哈哈,來不及了,朕不會再相信妳了!」

說完,狠心地把小雅推進九重寶塔,看著小雅差點跌倒在地,高緯竟無一絲動容。他的心早已被冷凍起來,非夏日之炎火不能融化。

寶塔大門緩緩關上,高緯的眼神在黑暗中更加冷酷,從此刻開始,他要全天下的人陪他一起沉淪!

「來人啊,把門給我封起來!用木頭釘住,狠狠地釘!」

冷絕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護衛們不敢違抗,當即執行高緯的命令。

在砰砰砰的聲音中,九重寶塔被死死地密封起來,別說是蒼蠅蚊蟲了,就是空氣也進去不了一絲。

「何小雅,別怪朕心狠,要怪就怪妳自己!」

看著寶塔大門已經被封死,高緯的心如同這封死的大門,再也容不下他物。

他毅然轉身離開,走向明光殿,黑色的背影漸漸遠去,留下一地令人遺憾的蕭索。或許,從今天開始,鄴城的天將不再是鄴城的天了,而是屬於魔鬼的天堂。

 

★★★

 

高緯離開寶塔後來到明光殿,連夜召集各位大臣,商議討伐北周之事。一時之間,宮裡頓時議論紛紛。安靜了幾年的北齊在今天終於開始回到以前戎馬征戰的日子,朝中一些主和派自然是力勸高緯三思,高緯當即動怒,一連斬殺了三位大臣,弄得朝中人心惶惶。韓長鸞自然也在大臣之列,直到最後一刻,高緯摒退眾人後,才開始徵求他的意見,畢竟他是北齊國師。

韓長鸞得知少帝性情大變,也明白少帝意不在徵求,而是在結果。少帝需要和他站在一起的聲音,而不是反對的口號,韓長鸞隨即奉上北周環境地圖,緩緩說道:「周國內患剛定,朝中仍有不少反對之聲,我齊國以安撫為由,給宇文邕下一道聖旨,若宇文邕拒絕,陛下再舉軍親征不遲。」

宮人打開地圖,高緯指著上面一個標記,說道:「過了蘭陵之地,便到了周國,朕最放心不下的是蘭陵王。他雖沒有十萬大軍,卻有不少效忠於他的虎狼之師,而且……

「朕聽聞高長恭的娘親對天地造化瞭若指掌,一身道術絕活不容小覷。在邙山之戰時,先皇曾請她出山,都被她拒絕,高長恭有了她的幫助,如虎添翼!不過,朕在年幼時曾聽聞,蘭陵王的娘親其實另有其人,住在邙山的女人只是蘭陵王娘親的丫鬟,她為了完成主人的遺願甘心屈就在邙山。

「如果此事是真,所謂親娘的遺願定是讓高長恭登上皇位了。看來這個陰謀早在三十年前便佈下了。如今,朕只好先下手為強,把她殺了,斷了高長恭的翅膀。國師,這事交給你去辦!」

韓長鸞心中大驚,他早已在蘭陵府安插眼線,打探到不少關於老夫人的消息,可惜卻鮮少知道皇帝說的事。如果老夫人真的不是蘭陵王的母親,又為何十幾年如一日地在邙山苦修佈局呢?

韓長鸞低頭回道:「下官領命。」

高緯轉身來到案几前,伸手讓一隻白色的鸚鵡跳上自己的手臂,說道:「記住,死要見屍。還有,祕密在邙山建塔,鎮住真龍之氣,絕不能讓高長恭有任何機會。」

「是。」韓長鸞欲言又止,他又戰戰兢兢地問道:「那雅娘娘那邊該怎麼辦?」

聽到韓長鸞的話,高緯心中一蕩,他忽然柔柔地笑開,嘴角微微揚著,形成一個邪魅的弧度,說道:「放心,她插翅難逃。她要有本事逃開皇宮,朕便永遠地『放』她走!」一臉的篤定,囂狂的語氣令人不寒而慄。殿裡無風似有風,皇帝邪魅英俊的臉在燭光中漸漸明媚起來,與遠處亮出一條線的遠山形成鮮明的對比。

皇帝的篤定來自於他掌握住雅妃娘娘的軟肋,只要那錶盤一天在他手裡,雅妃娘娘便一天不會離開皇宮。韓長鸞點頭附和,心裡早已開始盤算該如何找到錶盤。

與此同時,在鄴城三煞之地,黎明的陽光從九重寶塔頂端出現,直直的光芒射入地表,形成一層柔和的光茫。

「這麼高,跳下去不會死吧?」九重寶塔頂端,小雅站在石窗前面,望著塔下,準備從窗前跳下,可當她把頭探出窗外時,卻迅速地把頭縮回,當即暗自心驚道:「原來真的好高,跳下去一定廢了,還好沒跳下去。」

小雅雙手被綁住,只有雙腳可以自由走動。她被高緯推進寶塔之後,只能順著寶塔的台階蜿蜒而上,來到她和高長恭第一次藉助奇門活盤逃走的塔頂。可惜物是人非,只隔了兩個多月光景,她已經沒了錶盤,高長恭身在蘭陵,而年紀尚小的小皇子也在被劫往蘭陵的途中。

此次皇子被劫與上次不能比,老夫人是一名瘋狂的風水師,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她特意讓黑影來劫走小皇子定是下了狠心,蘭陵王奪帝之舉勢在必行,小皇子的安危著實沒了保障。而她被困,不知時辰幾何,沒有任何占卜工具,一時之間,她對小皇子的前程頗為擔憂。

正當她擔憂之時,塔下傳來韓長鸞的聲音,窸窸窣窣地似乎在喚著她的名字。小雅隨即來到窗前探出腦袋,韓長鸞正站在塔下望著她,臉上露出微笑。

「雅娘娘,陛下已經動了征戰之心,滿朝皆慌。請雅娘娘在塔上委屈幾日,等事情過去之後,雅娘娘便可以自由了。至於飲食,娘娘請放心,長鸞一定親力親為,不煩他人代勞。」

小雅叫道:「這地方憋死了,真想炸了它省心。」

韓長鸞冷汗不止,說道:「萬萬不可,此舉無異於引火自焚哪,請娘娘不要想不開!」

「王爺那可有消息?」

韓長鸞搖搖頭,嚴峻道:「陛下對蘭陵瞭若指掌,昨夜在殿上已起殺心,恐怕……事情已經到了不是妳我能阻止的地步了。」

小雅跟著嚴肅起來,韓長鸞並沒有說錯,一切都按照運數而來。高長恭與宇文邕聯合攻入鄴城,在九重寶塔轟然倒塌之刻,必有數人血濺當場,或許是高緯的鮮血,或許是宇文邕的血液,更或許是蘭陵王瀕臨死亡而流出的血淚。

「天地運數確實不是你我能阻止,但是,我是一名風水師,我有責任將損失減到最小。以前小雅的眼裡總是看重錢,違背了作為風水師該遵從的原則。如今小雅算是明白了,五氣有偏全,萬物之命有吉凶。原來風水、命理二字,不外乎以人為本,以生命為本,如能轟轟烈烈地做一回風水師該做的事,小雅也算沒白來了。」

語氣裡的大義凜然讓韓長鸞心生酸楚,一向樂觀堅強的小雅選擇在此時對他說著這些話,口氣裡的決絕猶如隔世之夢,這讓他覺得小雅離他越來越遠了。這種感覺令他害怕,他深深地感受到,在不久後,他將永永遠遠地失去她,不僅他,還有高緯、蘭陵王,甚至是宇文邕,都將無法挽回地失去她。

「娘娘有這份心讓長鸞感動,長鸞願助娘娘一臂之力,請娘娘不要拒絕!」

小雅點頭,又問:「先生可知恆兒的八字?小雅要確定他以後會走的路,我不會讓他死的。」

韓長鸞作為一名國師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任何一個八字命造過他的眼便不會忘記。他想起小皇子出生的年月正是丑年寅月,當時下了一場大雨,小皇子在淅瀝的雨聲中哇哇誕生。

韓長鸞當即說道:「己丑,丙寅,壬辰,戊申。」

小雅聽完,當即在心裡算開。己丑年生人,四歲起運,逆行,現走乙丑傷官大運,癸巳流年。

此命造身弱至極,因壬水有根,弱而不從,造中剋洩交加,如無扶住,則易早夭。幸造中寅木制殺,申辰暗合拱局,運走制殺扶身為宜,喜金水運,縱觀此造大運,走得極好,運氣極佳,如能在西方之地紮根,此造的主人定能有一番作為。癸巳年是轉運之年,其中巳申合金化出用神,天干戊癸合火轉生丑辰之土,生金而不脆,亦可作巳申合化之引,高恆此去不僅沒有性命之憂,反而喜事臨門,實在是再好不過。

只不過,有一事她尚且不解,以高恆的八字來看,如此身弱之造,在他出生後應該差點夭折,可小高恆卻健健康康,甚至連病痛也不見,實在令人慶幸而又疑惑。

小雅隨即問韓長鸞:「恆兒出生那天,是否下了一場大雨?」

韓長鸞愕然,他實在佩服雅妃娘娘的神算能力,他不禁點點頭,說道:「娘娘果然神算,小皇子出生那天,確實下了一場大雨,一連下了幾天。」

小雅不禁笑顏逐開,滿意地說道:「這場雨下得妙啊,它救了恆兒。」

韓長鸞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小雅心情愉快,自然想多說幾句。她倚在窗戶一旁慢慢講來:「恆兒的命造剋洩交加,又是下午出生,土氣極重,本應一出生而立即夭折。人之血肉乃五氣組成,在下午極燥之刻,天上來水,助恆兒一臂之力,自然不會夭折。可惜,很多相同命造的人卻不能都有春雨來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子俱凶,甚至夭折。」

萬物之血肉乃五氣組成,土為身體,金、水為精,木、火為神,方組成一個完整的生命。萬物之理,五氣偏全,生命方有吉凶,以五氣論命,月令提綱為準,方不失論命之道。

韓長鸞點點頭:「雅娘娘說得沒錯。當時娘娘誕出小皇子之後,奄奄一息,就在大家以為她不行了的時候,一場春雨降臨,娘娘又把失去的氣息接上,可惜……不到兩年時間,娘娘還是去了。」

韓長鸞的話有點出乎小雅意料,造中壬水為恆兒自己,丑中辛金正印為母,不至於死去。庚寅年,寅沖申,壬水之根被沖散,猶如被連根拔起。這年不僅恆兒的母親凶象,恆兒也差點慘遭不幸,幸得天干庚金之助,才不至於根印全拔。只可惜,在奇門天干綱領裡,庚壬乃移蕩之格,天干明見庚壬組合,更表示在庚寅年有巨大的變動,真不知才兩歲大的高恆是如何挺過庚寅年的。

小雅不禁心酸,高恆是在一種苛刻的環境下長大,還能保持孩童純善之心,實在令人動容、欣慰。

小雅緩了口氣,淡淡地說道:「庚寅年恆兒凶險,差點去了,辛卯年母親故去。」

辛卯年引出丑中辛金,與月干丙火見合化水,卯木與月令寅木半會木局,增加丙火之力。辛為喜神與丙火看似合化,實乃辛金被剋盡,辛金無半點生還之力,被迫合化,實乃迫不得已。

韓長鸞點頭:「娘娘說得極是。」

小雅頷首微笑,心裡早已盤算起來,或許,這是恆兒的命運,也是恆兒的造化,任何人都幫不了。他有一個很好的大運,希望他可以好好把握機會,領悟進退之機,將來必定有一番作為。即使鄴城會在幾年後徹底淪陷,以恆兒的造化定能逃脫。

「說得對並沒有用,不能做任何事,這是任何一門預測術都具備的無奈。」

任何預測之術只能以預防為主,並不能和中醫一樣,對症下藥,這便是預測術的無奈以及侷限。有德者命師在幫人預測時循循善誘,導人向善,這是一種未來趨勢的治療,能引導人向積極的方向前進。這也是一種「藥」,只是是心靈上的藥,並非實物治療。

「娘娘心情似乎輕鬆許多,想必娘娘心中明白了然,小皇子是吉是凶,命裡皆有詮釋。這便是命理存在的意義,下官說得對嗎?」

小雅回道:「你說得對。一切自有造化,不知恆兒現在是什麼心情,畢竟被綁架並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韓長鸞笑道:「娘娘是在說自己麼?」

小雅聽罷才反應過來,她自己也是被人五花大綁,她鬱悶地向韓長鸞做了個苦臉,說道:「也可以這麼說,我們是同病相憐。」

韓長鸞說道:「娘娘不必洩氣,等事情完結之後,下官定會同娘娘一起離開的。只是在這之前,下官要先查明一件事。」

「何事?」

「老夫人的身世之謎。」

「她是高長恭的母親……」

韓長鸞搖搖頭,說出自己的疑慮:「三十年前,明光殿曾在建殿時挖到龍脈。先帝為了保住龍脈,據說聽了邪道之言,連續斬殺多人,以眾人鮮血續上龍脈,其中還有一名是先帝的妃子,據說被先帝強行斬殺。本來這事不稀奇,可是,昨夜陛下不經意透露了一個他年幼時聽到的傳聞。」

小雅不禁打起精神來傾聽,關於邙山老夫人之事她確實想了解更多,她是如何創立何算門的也是一個迷局。她趕緊問:「什麼傳聞,快說說!」

韓長鸞繼續說下去:「傳聞說,老夫人不是蘭陵王的生母,她只是王爺生母旁邊的一位丫鬟,為了完成蘭陵王生母託付的遺願,她不惜冒充王爺的母親,助王爺登上皇位。如果這個傳聞是真,那麼老夫人和蘭陵王便沒有血緣關係,王爺的生母極有可能是那名在明光殿喪命的妃子。」

小雅沉思,覺得傳聞有可能是真的。在邙山之時,老夫人的舉止有些令人費解,她逼迫高長恭太緊,冷酷嚴厲,絲毫不留情面。反倒是宇文邕備受老夫人喜歡,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先生說的也很有可能,如果我能出得了寶塔,一定去明光殿看看九龍壁下都埋了些什麼。」

韓長鸞知道她會如此做,便問道:「如果九龍壁下真有蘭陵王的生母之骨,雅娘娘會怎麼做?」

小雅忽然一笑,清秀的臉蛋淡淡地柔開,她不緊不慢地說道:「自然是燒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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