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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茜/纏火──
★★★
顏熒熙身穿自創的品牌服飾,明豔而不失典雅的設計,映襯著五官立體、星眸皓齒的亮麗臉龐,活脫脫就像是從雜誌中走出來的影視明星,時尚而妍媚,儼然是最好的品牌活廣告。
她手提時尚公事包,腳踩十五公分細跟小羊皮高跟鞋,腳步俐落的往東區一家頂級百貨公司走去,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像是走在伸展台上的模特兒,教人為之驚豔,引得不少路人頻頻回顧。
她身後跟著助理,兩人往百貨公司大樓的辦公樓層走去,她們今天要去洽談在百貨公司設櫃的企劃。
「沁斕」是她和好友所共同創立的服飾公司,雖然成立才短短一年多,但早就累積不少經驗、人脈與行銷通路的她們,在各司所長、共同努力之下,業績成長迅速。
所以她們便決定在百貨公司設立服飾專櫃,挑中的是以時尚品味著稱的「星羽百貨」,之前已經寄了企劃書給「星羽」,也得到了相關回應,今天是來商談企劃書內容與相關細節的。
兩人搭乘電梯到達辦公樓層,經過通報之後,接待人員將她們帶往會議室,經過偌大的部門辦公室,快要到達會議室時,一個咬牙切齒的大吼聲猛然從辦公室另一頭響起──
「顏──熒──熙!」
震耳吼聲像猛烈的炮火轟然穿透整間辦公室,直貫她的耳膜。
顏熒熙反射性的就要轉頭,但隨即辨認出那個聲音的主人,整個人一僵,然後隨著後方朝她快速而來的腳步聲,她心頭的一股火也隨之燃起。
她怎麼會沒事先想到呢?「星羽」是屬於「臻曜集團」旗下的百貨公司呀!而那傢伙可是「臻曜集團」第二代的三公子!雖然沒料到他竟然回到了台灣,還在自家公司任職,但在這裡遇見他的機會可不能說是絕對的零機率。
她這幾年是太忙碌還是太過疏忽大意了,竟然忽略掉這個可能性,導致的後果就是倒楣透頂的又遇上他這個萬年死對頭!
這一次她跟他的孽緣怎麼來得這麼快?上一次好歹也相隔了五六年才對上啊……真是流年不利,嘔死人了!
顏熒熙很慢、很慢的轉過身,恰恰好對上那張就算化成灰她都很難錯認的俊朗臉孔,即使他們已經三年未見。
「這三年來妳該死的究竟去了哪裡?」卓朗烮劈頭就朝她大吼。
她微微昂高下巴,一雙美目直直回瞪眼前的高大男子,神色與口氣同樣沒好到哪裡去,「這三年來我該死的去了哪裡又關你什麼事?」
「該死的!三年前妳為什麼不告而別?」他忍不住咒罵,一雙劍眉下的炯然眼瞳不斷迸射出熊熊怒火,像是恨不得將她燒穿兩個洞來。
她音量也忍不住加大,「我該死的有我的人身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必要向你報備,而且這三年來我該死的還好好的活著,你一直咒我死是怎樣?」
「不要扯開話題,回答我的問題!立刻!」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命令我?!」
兩個人都是大嗓門,脾氣也是勢均力敵的強悍火爆,一吵起來就像兩串爆竹噼哩啪啦響,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兩人就像寓言故事裡要過橋的黑羊與白羊,狹路相逢,互不相讓。
他們引起的騷動讓整間辦公室的員工全都停下手上的工作,如同雨後春筍般從辦公桌隔屏後面一個個冒出頭來望向兩人,而在會議室中等著開會的相關人員也探出頭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本充斥著事務性對話的辦公室霎時一片詭異的安靜,眾人都睜大了雙眼看著這個奇特的場面。
「星羽」的員工早就知道他們的執行長雖然生得一張貴族公子般的俊帥臉孔,卻有一副「閒人勿近、閒事勿擾」的火爆脾氣。但他在上任這一年多來,也沒有真正發過什麼嚇人的脾氣,頂多就是臉臭了點,罵人的聲音大了點,瞪人的眼神凌厲了點,對辦事效率的要求高了點……還沒有人看過他當眾發這麼大的怒火,這種簡直就是大發飆的情況教他們全都看傻了眼。
更教他們驚詫的是,竟然有人面對他的怒火還能夠處變不驚的正面迎戰,甚至炮轟回去,而且還是個風華動人的美麗女子,不過話說回來,她強硬的氣勢跟中氣十足的嗓門真的不比卓朗烮弱就是了。
「妳欠我一個解釋!」卓朗烮怒道。
「我高興!怎樣?這理由夠充分了吧!」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
卓朗烮被她驕橫狷傲的態度惹得萬分火大,一拳用力搥向旁邊的牆壁,木製的隔間板牆壁發出「砰」的一聲大響,讓在場所有人不禁瞠眼屏息,原本站在他們附近的幾個人則吞了吞口水,默默的退離開他們一段距離,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但顏熒熙卻是連眼皮眨都沒眨一下,甚至將下巴抬得更高、腰桿挺得更直,黑眸中的火光也燒得更加熾烈,「有蠻力怕別人不知道嗎?還是以為這樣敲敲牆壁我就會怕了?有本事就把頭拿去撞石壁,用手敲木板牆有什麼好拿出來嚇人的?」
這傢伙脾氣差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了,但暴躁歸暴躁,張嘴罵罵人、動手搥搥牆也就算是發洩情緒了,他並沒有暴力傾向,更不可能會動手打女人,畢竟打從出生那一天起她就認識他了,這點信心她還是有的。
不理會她的挑釁,卓朗烮惡狠狠的逼近她,「高興?跟我上床之後隔天就莫名其妙人間蒸發,還消失了整整三年,妳以為妳隨隨便便一句『高興』就能打發掉我嗎?」
驚詫的抽氣聲霎時此起彼落響起,她感覺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像探照燈一樣集中到她身上來,心頭那股火不由得燒得更加猛烈,這個混蛋!就只會讓她丟臉!
顏熒熙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神色高傲且睥睨的看著他,「敢情你現在是在跟我計較我沒付一半的旅館費用嗎?哼,早知道你是這種人了。」
她動作優雅的從公事包中拿出皮夾,抽出一疊千元大鈔,手伸到他臉孔前方,儼然一副女王施恩賞賜的態度。
「喏,反正你帶我去的只是間三流愛情旅館,這些錢應該綽綽有餘了,剩下的就當作是這三年來的利息吧!」
她毫不在乎的神色相較於他咄咄逼人的怒氣,任誰都會解讀成是她「利用完他」之後就甩了他──她可以忍受當年犯下的蠢事被公諸於世,卻不能忍受別人誤以為他們之間有任何關係,她這輩子最不願意發生的事就是和他有任何「關係」!
……雖然已經發生了。
她甚至故意把當年入住的那間知名五星級飯店說成是三流旅館,故意讓人以為他是個吝嗇的小氣鬼,既可以轉移話題又能反將他一軍。
卓朗烮眼皮抽動了下,直視她的眼眸,「妳就是故意要把我惹毛是嗎?」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奉還給你。」
他抓住她的手腕扳向一邊,臉孔更朝她逼近一步,「不要轉移話題!妳究竟為什麼不告而別?」他執意要一個答案。
顏熒熙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我又不是斷了腿、瞎了眼,不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嗎?你有膽子就把我綁起來、關起來,最好再砍斷我的雙腿、戳瞎我的雙眼,不然就別問這種蠢問題!」
兩人眼對眼,鼻對鼻,臉孔近得幾乎就要貼在一起,如果以另一種氛圍來看待這樣的畫面,兩人周圍肯定要畫滿少女漫畫裡的玫瑰鮮花,還有可愛小天使在旁邊吹樂器撒花瓣了,然而兩人此刻凶狠的表情和劍拔弩張的緊繃情勢,恐怕只能畫些金剛對暴龍的背景圖,或者拳擊場上兩個拳王對峙的畫面,還有絲絲電流在他們周身四射亂竄的效果線,就等著「叮叮叮」的音效聲響起就可以直接開打了。
他磨了磨牙,「好,這可是妳說的!」
話聲一落,他拉著她就要離開,「走!」
她瞪他,使力定住不動,「去哪?」
「把妳綁起來、關起來,再不行就直接砍斷妳的雙腿、戳瞎妳的雙眼,直到妳願意說出讓我滿意的答案為止!」
他凶惡的撂出狠話,立時嚇白了在場所有人的臉,除了顏熒熙之外。
「執行長,那個……你冷靜一點……」有人趕緊出面打圓場。
「滾開!」
卓朗烮惡狠狠一瞪,瞪去那個人多餘的話,凶惡的表情更嚇得對方趕緊退到一邊,完全不敢再說話。
顏熒熙胸中的怒火已經飆騰到了頂點,這傢伙說不過她,竟然動起手來了?好啊!他以為她會跟他客氣嗎?
「你以為你說走我就得跟你走嗎?」
她不想跟他當眾拉拉扯扯,場面難看,也知道自己力氣敵不過他,所以她只是緊緊盯著他的眼,被他抓住的手用力握拳,並迅速抬起腳,對準目標──
「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吧!野蠻人!」隨著這話,她用她那足足有十五公分高,又尖又硬的高跟鞋鞋跟往他小腿脛骨狠狠一踹!
「啊──」
完全沒料到她的動作,卓朗烮小腿吃痛一彎,手一鬆,放開了她。
得到自由之後,顏熒熙根本不理會他痛若的低嘶與瞬間扭曲的臉孔,立刻轉身走人。
而他只能在她身後爆出大吼:「顏──熒──熙!」
「誰──理──你!」
她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大聲吼回去,但仍是頭不回、腳步不停的大步離開。
孽緣!
這真是一段讓她連做夢都會氣到七竅生煙的孽緣!
如果她有夠多的錢,第一件事肯定要把這傢伙打包送上火箭發送到太陽系以外的星球,以確保他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啊!氣死她了!嘔死她了!
★★★
「沁斕」服飾公司,主管辦公室。
「氣死我了!」顏熒熙一走進辦公室,就火大的把公事包往沙發上用力一丟,憤恨大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死對頭!野蠻人!火爆熊!為什麼不待在美國吃香喝辣混日子等死就好?為什麼偏偏要回台灣跟我鬧對頭?存心想活活把我氣死是吧?可惡!可惡!氣死人了!」
冰如靚看一眼跟在顏熒熙身後進來的助理那愁眉苦臉加無奈搖頭的表情,使了個眼色讓助理先出去避難,然後頗有耐性的等顏熒熙罵過兩三輪之後,才起身倒了杯水走向她,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顏熒熙罵到有點累了,一手抓過杯子將水咕嚕咕嚕灌進嘴裡,然後一屁股坐進沙發,還是氣憤難消,咬牙切齒的道:「我遇到那個傢伙了!」
「誰?」雖然心裡已大致可以猜到是誰,但冰如靚還是問了聲。
「那個我人生中最大的汙點!最不屑從我嘴巴叫出來的名字!最可惡的倒了八輩子楣的該死的孽緣!」她連珠炮的罵了一長串。
「卓朗烮?」也只有這個名字能夠讓顏熒熙氣成這樣了。
「就是那頭火爆熊!野蠻人!死對頭!」
冰如靚微微揚眉,「你們又吵架了?然後妳一氣之下就掉頭離開,把該談妥的正事給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很快聯想到卓朗烮的家世背景,然後迅即推敲出這兩人碰面之後的情況──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大概就是這樣,就算過了三年,甚至二十幾年也應該還是這樣,不會有太大改變。
她和顏熒熙是在美國念書時同校不同系的室友,大學那四年,她整整聽了顏熒熙罵卓朗烮罵了四年,關於卓朗烮的「惡形惡狀」,她算是知之甚詳。
事實上,卓朗烮並沒有真正對顏熒熙做出什麼不可饒恕的惡事,甚至應該說,他什麼事也沒做,但這兩個人就是這麼莫名其妙,明明沒有任何深仇大恨,卻可以彼此看不順眼到一見面就吵,即使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兩個人也可以吵到翻天。
偏偏他們是同班同學,只要兩人一碰上,就是天雷勾動地火,但絕對無法歸類到浪漫的那一種,而是會殃及周遭人群的猛烈戰火,所以四年下來,他們之間的戰爭也成為校園裡的一個傳奇。
畢業後,她和顏熒熙為了共同的夢想遠赴歐洲,忙碌於開創品牌服飾的相關工作,當然也就遠離了卓朗烮,她的耳朵便得以清靜了三年,沒想到事隔才短短三年,顏熒熙和卓朗烮竟然在台灣又再度碰頭,看來耳根清靜的日子即將結束了。
「不然妳要我委曲求全待在那裡任他把我活活氣死嗎?」顏熒熙忿忿大叫。
「那妳這樣夾著尾巴逃回來,就不算是敗下陣來嗎?」
「我哪是逃回來啊!我是被氣的!而且我還狠狠踹了他一腳!」
「那妳有拿到設櫃的合約嗎?」冰如靚淡淡提醒。
「我……我是被氣的啊。」她有些氣弱了下來。
冰如靚沒有答腔,一雙清明如鏡的眼眸只是靜靜瞅著她。
顏熒熙看她一眼,「妳這是在激我吧?」
她微聳肩,擺明了的確是在激她,「沒用嗎?」
她不在乎顏熒熙和卓朗烮之間的戰火,但該辦的正事還是得辦好,反正這兩個人的戰爭顯然又即將展開,而且恐怕只會沒完沒了,她得先顧全大局,以工作為重。
被她一激,顏熒熙立刻大聲道:「妳等著,明天我一定會拿到『星羽百貨』的設櫃合約,而且會完全依照我們所希望的條件談成合約!」
冰如靚點點頭,很清楚該如何對付顏熒熙,和她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和合作夥伴,可不是當來辦家家酒的。
顏熒熙誇下海口後,立刻坐回她的位子打電話給「星羽百貨」的相關接洽人員,聯繫明天去商談合約的事宜。
看著她很快談妥後掛上電話,冰如靚默默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開口:「他沒說什麼嗎?關於三年前的那件事。」
顏熒熙愣了下,像是沒料到她會問這件事。
從她的表情,冰如靚很快解讀出答案:「看來是說了。」
雖然顏熒熙沒什麼耐性又脾氣不佳,但她的個性也是直接而簡單明瞭的,有什麼情緒都會表現在臉上,是個相當好懂的人。
「想必妳根本不想與他多談,才會一氣之下跑回來。」這種可能性太容易猜測了。
完全被看穿的顏熒熙有些沒好氣的努努嘴,「有什麼好談的?那種早該忘了的蠢事……」一提到那件事,她就感到莫名煩躁了起來,「他為什麼不乾脆忘了就算?都已經三年了,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竟然問我為什麼不告而別!我哪有不告而別?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他那張臉而已!多看一眼就多生氣一次,我何必自找麻煩,虐殺我自己的腦細胞!」
她擰著眉,絮絮叨叨的碎語著,表情很是厭煩。
「那妳忘了嗎?」冰如靚問道。
「早就忘光光了。」她說的是實話,「要不是那傢伙提起,我絕對不會沒事找事去想起來。」
冰如靚看著她坦蕩蕩的表情,「忘性真好。」
「那可是我人生中最應該忘記的大汙點!像那種愚蠢錯誤,就應該直接打包丟進垃圾車送進焚化爐用上千度高溫瞬間秒殺,什麼都灰飛煙滅,不留痕跡。」
「妳高興就好。」
她蹙眉,「如靚,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在想,如果妳早就忘記了,為什麼卓朗烮沒忘?你們個性這麼像,照理說他也應該忘記了才對。」
「就是說啊,他也應該……等等,妳剛剛說什麼?我跟他很像?!哪裡像?我怎麼會跟他很像?我才不要跟他很像!」
「不像就不像。」
冰如靚有些敷衍的說著,逕自轉身坐回位子繼續工作了。認識顏熒熙太久,早就已經懶得跟她爭辯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笨問題,因為只會雞同鴨講。
她和卓朗烮分明就是因為太有緣分,個性又太相像才會吵翻天,偏偏兩人都很討厭承認這個事實,只因為──不想和對方有任何關係。
哎,都一樣幼稚。
「我跟他才不像!我怎麼可能跟那種野蠻人一樣!」
顏熒熙氣憤大喊,但冰如靚懶得理她,她只能「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的大叫,就像一頭野獸不小心屁股被扎了根有倒鉤的尖刺拔都拔不掉,整個人氣悶又煩躁至極。
她才不要跟他一樣咧!氣死人!有夠倒楣!該死的孽緣!
她和卓朗烮之間的緣分絕對是老天惡作劇之下所造成的惡果,不然就是她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才會遇上他這個混帳傢伙,專門來惹她生氣,凌虐她的腦細胞。
到底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對方不順眼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可考,畢竟她和卓朗烮打從出生就認識了,因為非常不巧的他們是隔壁鄰居,而且還在同年同月出生,兩人念同一所幼稚園,上同一所小學,讀同一班,甚至小學六年當中有四年都坐在隔壁,另外兩年則是前後座位。
念小學時,他們各自是男女生的領頭,這樣壁壘分明的敵對關係,單單為了一個橡皮擦也可以吵翻天,加上無數的新仇舊恨,吵架便成了他們每天固定的行程,就跟營養午餐一樣。
她一直堅信,如果有誰跟那個火爆頭每天相處在一起長達十幾年還能不起任何摩擦或爭執,那樣的人絕對是異類。
總之,他們吵吵鬧鬧了十來年,直到小學畢業後卓朗烮搬了家,她簡直如獲特赦,高興的歡欣鼓舞、手舞足蹈,慶幸終於得以擺脫這份孽緣,也安心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沒想到當她到美國念大學時,竟然在同一所學校巧遇他,而且他們還進了同一個學院,甚至同一個學系,成為同班同學!
她簡直快抓狂了。
接下來就像小學時的翻版,他們在大學又連續吵了四年,吵得她肝火旺盛、腦細胞衰竭,直到畢業那天發生了那件「意外」,於是她下定決心遠離那個野蠻人──他人在美國是吧,那好,她就去歐洲,然後回台灣工作,這樣總該不會再見到他了吧!
然而,她錯了。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低估這份孽緣的恐怖魔力。
今天在「星羽」見到他時,她只恨不得把命運之神抓起來用力搖晃,大聲質問:「為什麼要這樣玩弄她!」不然就是把德州電鋸殺人狂從電影裡揪出來,一把搶過那支殺人電鋸,然後狠狠把連結在她和卓朗烮之間的那條緣分鐵鍊給徹底切斷。
按照一般常理看來,有這種緣分的人感情應該不差,就算不是知己好友,至少不會鬧到水火不容的境地,然而問題就出在他們兩個都是火爆脾氣,就像磁鐵同極相斥那樣,一碰面就絕對是噼哩啪啦的爭執場面。
他們吵來吵去也吵了這麼多年了,她以為年紀漸長,總不會像小學生那樣幼稚了,然而事實證明──並沒有。
她的個性雖然有些急躁衝動,還不至於失控,但她發現只要遇上那顆火爆頭,她就絕對會變成另一個火爆頭。明明其他人激她的時候,她還能保持理智,可只要遇上他,什麼話都還沒說出口,肚子裡的那股火就已經開始熊熊燃燒,只要一開口──啪!理智立刻斷線。
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同學同班或同校的悲劇關係,就算她打算在「星羽」設櫃,也不表示會每天都得碰到他,只是他今天那種死纏爛打的態度,讓她產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到底想怎麼樣?明明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就好,他沒忘記那天的事,但她忘了,忘得一乾二淨了,為什麼他偏偏要來招惹她、找她的麻煩?
啊!真是煩死人啦!
★★★
當天晚上,顏熒熙忙完工作,收拾好物品準備離開公司,其他人早就下班了,辦公室空蕩蕩的,忽然一股很壞的直覺像煙一樣鑽進腦袋,讓她頭皮有些發麻。
不會吧?
那傢伙只是個火爆頭,不可能還會是個纏人精吧?「沁斕」的資料早就在「星羽」手上,要查到這裡絕非難事,而以那傢伙的能耐,只要動動手指頭,想查到她的住處與她的經歷肯定也是易如反掌。
但她沒那麼倒楣吧?他也應該沒那麼無聊吧?
然而當顏熒熙一踏出公司,一眼看見站在公司門外走道上的高大身影,她只想一腳飛踹過去,把那人當場打趴在地。
惡感成真!
她與卓朗烮對視半晌,他雙手環胸,如同一尊雕像般挺直而立,臉色一如以往的難看,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眼神發狠的看著她,她也不甘示弱的睖瞪回去,他們就像兩個狹路相逢,按劍相眄的江湖劍客,估量著彼此的意圖與能耐。
顏熒熙眼眸四下瞟轉了一會兒,找尋可用的武器,想著或許她可以一棒把這個人直接打昏了事。然而整潔的大樓通道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株人高的綠葉盆景,看起來太重,她應該搬不動。
找不到可用的武器,她只好火大開口:「你到底想怎樣?」
「妳以為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卓朗烮注視著她,仔仔細細的把她從頭掃視到腳,熾熱的眸光中隱隱含有另一種詭譎的流動。
「逃?」她音量不自覺拉高,「誰在逃了?」
「不是逃,那麼妳要怎麼解釋三年前妳為什麼不告而別?這三年來妳又躲去了哪裡?」他質問道。
「躲?」她真的好想用力掐他脖子,「你當我什麼?逃犯嗎?逃什麼逃?躲什麼躲啊我?」
「我找不到妳。」他語氣是指控的。
什麼?他找過她?找她做什麼?一股不祥的感覺爬上心口,教顏熒熙頭皮直發麻。
「那是你笨!幹嘛怪罪到我頭上來?更何況我根本不想見到你!你以為你是誰?我還得隨傳隨到啊?」
他咬牙,「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問題。」
「不要!」她火爆回道,「讓開啦!我要回去了!」
他偉岸高大的身形像座山牆一樣擋在公司大門和電梯之間的走道上,威脅性十足,她看了就一肚子火。
卓朗烮動也不動,「如果妳想早點回家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跟妳耗定了。」
她深吸口氣,雙手交抱在胸前,昂起頭,一臉不認輸的表情,「耗就耗,誰怕誰?」見他真的找上門來,她心裡也有了底,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好啊,那就來耗啊!怕他不成?
他微瞇眼,「妳要怎樣才會回答我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妳一定要每句話都頂嘴嗎?」
「那你就別老是問那些蠢問題!」
「妳──」卓朗烮氣得向她走近一步,表情凶惡,像是想把她抓起來用力搖晃的樣子。
這女人為什麼這麼愛頂嘴?這麼無法溝通?她就不能好好的回答他的問題嗎?
從小他就很受不了她不聽話、不受教、不溫順又老是愛頂撞他的個性,而且這脾氣打從她出生就是這樣,長大了也沒好到哪裡去,甚至變本加厲,女人不都該是溫柔婉約、甜美可人嗎?為什麼偏偏她生了這副隨時可以把他惹到怒髮衝冠的暴躁脾氣?
顏熒熙沒有絲毫退縮,往後勾起一隻腳,伸手撫向高跟鞋,一臉殺氣十足的瞪著他,「又要動手嗎?我可是有高跟鞋喔!」
他忽地微頓,無法不注意到她此刻的身姿形態,眼瞳深處漫起另一層湧動。
她的小腿纖細勻稱,宛如精心雕製的腳踝有種盈巧柔弱的美感,襯著似雪白膚,與拉直的腳背線條,仿若藝術珍品,她的身材曼妙,舉手投足間盡是屬於女性的嫵媚,而此刻婷婷而立的優美姿態裡更有一種誘人的性感,讓人移不開目光。
雖然,她此刻的表情破壞了這一切──那看起來就像要去衝鋒殺敵的凶狠表情,根本無法與她嬌媚的身形姿態連結在一起,這個女人難道對這種落差一點自覺都沒有嗎?
但他一直沒忘記,也沒辦法忘記,這具身軀曾經在他手中所釋放出來的熱度與觸感,以及性感魅惑……
「看什麼看啊你?」顏熒熙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這件事困擾了我三年……」他忽然低聲自語,神色煩躁而糾結。
「什麼?」她聽不清楚他說的話。
他又向她靠近一步,她立刻脫下一隻高跟鞋,還特意將尖細的鞋跟朝向他,臉上表情戰鬥性十足。
「妳以為妳對抗得了我?」
「哼,就算對抗不了,也絕對不會讓你太好過。」
雖然氣勢很強,但她心裡其實有點忐忑,這次再度與他相遇,他的態度與以往顯然有些不同,讓她無法用以往的準則去忖度他的反應。
「為什麼那時候要跟我上床?」他雙眼銳利的盯視著她,直截了當的問。
「那是意外!」她也直截了當的回道。
不理會近在咫尺的高跟鞋細跟,卓朗烮更加逼近她,神色嚴峻,「所以妳並非出於自願?」
「自願?等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吧!」她厭惡道,很想直接將高跟鞋的鞋跟戳進他鼻孔裡。
「這麼討厭我卻還是跟我發生了關係?」
「就說那是意外,我喝醉了,神智不清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蠢事?」
事實上,卓朗烮也百分之百同意這一點,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卻讓他感到有些刺耳。
大學畢業舞會那一晚,他們兩個為了一點小事引爆爭執,早就相當了解他們之間無端就能起戰火的同學不希望他們破壞舞會的氣氛,便聯合起來把他們兩個灌醉,然後丟到舞會場地飯店樓上的房間,關起房門讓他們兩個好好吵個過癮。
同學們的用意很單純,但卻讓他們兩個在喝醉酒的狀態下,發生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當時,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情緒的催發,或許是互不相讓的反作用結果,或許是……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所以他們吵著吵著,竟然就這樣吵到床上發生了關係。
事隔多年,他已經無法確切記得當時所有的細節,然而他卻記得她身體的每一分熱度,每一分性感撩人的姿態,以及那足以將兩人燒融殆盡的情慾火焰。
情焰太熾熱,記憶太清晰,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老實說,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也無法去計較到底是誰先起的頭,然而,教他無法理解也無法諒解的是,她竟然在隔天徹底消失不見,就像是──畏罪潛逃。
「所以不告而別也是意外?」
「什麼意外?都已經畢業了,我也終於可以擺脫你這個傢伙了,還繼續跟你有任何交集才是最可怕的大意外、大災難好不好?」
他緊緊擰起了眉,「跟我上床是件災難?」
「不然呢?難不成是中樂透或者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嗎?」
「但我記得妳當時可是相當享受。」他忍不住反唇相稽回去。
顏熒熙臉蛋浮現紅暈,是氣紅的,她慍怒的反譏回去:「你當時肯定是酒喝得太多,記憶力被酒精給淹沒了,因為我清楚記得我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你──」一些畫面忽閃過她腦海,教她心頭一驚,話語頓止……咦?她想起了什麼?
「咳,肯定是你技巧太差,所以我才會什麼感覺都沒有,也早就把這件蠢事忘得一乾二淨──」又一些片段畫面閃過腦海,還有一些被她丟到外太空去的感覺突然也搭了太空船飛了回來,她臉色驀地刷白……不對!沒有!絕對沒有!她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沒注意到她忽紅乍白的異樣神色,卓朗烮只在意她說得斬釘截鐵的話語,「妳沒有任何感覺,而且已經全都忘記了?」
怎麼可能?難道真是他當時喝了太多酒導致記憶錯亂,那些熾熱的溫存與激情都是他的誤解?還是她在說謊?她怎麼能夠這麼簡單就忘記?他以為她應該跟他一樣,深受那天發生的事情所困擾,怎麼可能只有他為此煩擾了整整三年?
「當、當然啊!我怎麼可能會記得那種無聊的蠢事?」
顏熒熙回答得很大聲,卻有些無法堅定心神,那些飛閃而過的畫面在腦海中迅速集結、拼湊成形,那些已經被她丟棄了三年的回憶突然一古腦的全湧現腦海,而那些火熱的撫觸、擁吻更像綿綿蠶絲一樣纏佈了她全身。
天啊!原來她沒忘,她只是一直擱著沒管,但擱著擺著放著不管不代表就會消失不見,這下可好了,現在讓她回想起來了,這樣會完蛋!她真恨不得把那些記憶重新打包丟進馬里亞納海溝最深處,然後填塞進深海魚的肚子裡,讓它們永不見天日。
然而已經回想起來的事情怎麼可能馬上又忘記,更何況另一個當事者還大剌剌的站在她面前,想忽略也難啊!
她的感官知覺忽然變得異常敏銳,他過於靠近的體溫教她感到焦躁,他逼近的臉孔教她呼吸有些發緊,卻又不願意示弱的閃身避開,而這更使得她的情緒躁動不寧。
「不,我不相信,妳絕對跟我一樣有感覺的!」他不願相信的強硬道,雙眼定定逼視著她。
她一愣,「跟你一樣?」這話是什麼意思?
像是察覺自己暴露了什麼不該說的祕密,卓朗烮同樣一怔,然後豁出去的一手伸向她的腰,另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急切道:「妳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我──」
溫熱大掌覆上她臉蛋的瞬間,掌心一顫,話語頓止,只能怔怔注視著她,然而他無法確定這仿若心跳的顫動究竟是來自於她還是他自己,他只知道,她的臉頰好溫潤細緻,撫觸起來的感覺好迷人,教人愛不釋手,一如他記憶裡的觸感。而她如水蛇般的腰身更有一種魔力,火熱而帶有某種磁性,讓他一碰觸就無法移開,他更想起了那一晚,她玲瓏有致的身軀如何在他身下輕顫款擺……
手掌無法克制的在她臉上、身上緩緩游移滑動,嘴唇只能發出不成句的斷續低喃:「我知道……妳……」
顏熒熙同樣動不了,他此刻的撫觸如同記憶的再現,熾熱而魅惑,沸騰著她的每一分感官知覺,真實得教她無法動彈,腦袋就像發生電線短路,出現不可抗力的空白。
時間彷彿在瞬間定格,兩人眼對著眼瞪著對方,瞳眸中同樣燃燒著再真實不過的熱切激情,以及同樣浮動著對於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感到無法置信卻又無力抗拒的掙扎……這是老天對他們開的大玩笑嗎?他們明明是如此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為什麼身體的感覺卻是如此契合?又為何會受到對方如此強烈的吸引?
他視線移到她唇上,她微張的櫻色潤唇彷彿在邀請他的品嚐,他始終記得她唇瓣的滋味,美好得仿若鮮甜蜜果。
她瞳眸裡是他越來越靠近的臉孔,幾乎就要吻上她的唇……顏熒熙突然回過神。
她猛力揮甩開他的手,還把手上的高跟鞋往他臉上用力一砸。
「你想幹嘛?!你這個不要臉的混帳!」她暴怒道,伸手欲推開他,卻發現像在推一堵牆,他動也不動的。
卓朗烮抓住她胡亂揮動的雙手,被她的高跟鞋砸回了神智,臉色嚴峻得嚇人,他壓抑下躁動的情緒,咬牙道:「我們得談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放開我!你這個混帳、野蠻人!」
她才不是怕他,卻不想再跟他多相處一秒鐘,就算會被他認為是弱者或懦夫也無所謂,她只想趕快逃開此刻詭異到讓她渾身發毛的情況──為什麼她會對他產生那種異樣的情騷?她又沒瘋、又沒傻,而且也沒有醉,她怎麼可以覺得他很吸引人?天啊!她腦袋長蟲了嗎?
「關於我們之間的感覺,我們得好好談談。」他試著理智道。
就算再怎麼不可思議,但事實已經證明了──三年前他們會發生關係,絕對不只是兩人都喝醉了,酒醉只是個契機,他們對彼此確確實實懷抱著強烈的感覺,就算只是身體方面的感覺,就算仍舊看彼此不順眼,但這件事困擾了他三年,而且時間絲毫沒有沖淡他的記憶與感覺,甚至不減反增,三年後的現在終於再度與她相遇,他認為他們有必要對這份感覺開誠佈公的談談。
而且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件事得向她確認。
「不要!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你這個野蠻人!混蛋加三級!放開我!」顏熒熙大叫,用還穿在腳上的高跟鞋朝他猛踢,被抓握住的雙手也不斷朝他猛抓。
有過一次被踹的經驗,卓朗烮已經很了解她的攻擊路數,一邊閃避開她手腳並用的攻擊,一邊試著跟她說話,然而她就像隻被踩了尾巴的狂暴獅子,不斷亂踢亂抓還一直朝他大吼。
「顏熒熙,我們得──」
「你真的很煩耶!」她氣急敗壞的怒道:「一個大男人這麼婆婆媽媽的做什麼?我根本不想討論這件事,你為什麼要這樣不斷翻舊帳?是個男人就乾脆點,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不要老是拿往事來纏著我!」
「妳不要──」
「你怎麼這麼盧啊?我討厭你,你也看我不順眼,我跟你到底有什麼必要見面說話?煩死人了啦你!」
「我──」
「閉嘴啦!我什麼都不想聽!你給我滾到八千里外的雲和月去啦!最好被外星人給抓去做實驗啦!你──」
「顏熒熙!」卓朗烮終於忍不住爆發大吼,將她整個人牢牢圈在懷中,讓她動彈不得,「妳可不可以安靜三分鐘?只要三分鐘而已,對妳而言有那麼難嗎?」
可惡!他頭好痛。
每次只要遇上她就一定會被她惹到頭痛,像有人拿榔頭不斷往他腦殼上敲一樣,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脾氣火爆又難相處?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挑惹起他的暴躁情緒?他以為年紀漸長,可以控制好自己躁動的脾氣,沒想到一遇上她就兵敗如山倒,什麼禮教修養、什麼自制力、忍耐力全都丟進洪水裡一去不復返。
「那你可不可以馬上消失在我面前,別再找我的麻煩,並且永永遠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放開我啦!你這個不要臉的野蠻人!」
顏熒熙照例還是大吼回去,不斷在他懷裡猛力掙扎著,有些慌亂的想要掙脫開與他的近身貼觸,因為她又強烈感受到他身軀的肌肉線條與灼燙熱度,那會使她好不容裡找回來的一點點理智又再度崩盤……不!不要!她不要腦袋長蟲啦!
「妳──」卓朗烮也同樣感受到身體的悸動,又怒又躁的吼道:「妳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女人!」
說著,他彎身一把將她扛上肩頭。
「啊!」她尖叫,發現自己頭朝下被扛著走,「你幹嘛?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她一路尖叫,用力搥打他寬闊且堅硬的背部,「野蠻人!混帳東西!放我下來!」
卓朗烮不理會她的抗議,對她的搥打更是無動於衷,腳步不停的把她扛進她公司的辦公室,找了張沙發把她丟進去,隨即將她困鎖在他身下,惡狠狠的瞪著她。
「三分鐘!就三分鐘!」
「我才──」
「閉嘴!如果妳打算這樣胡鬧下去,就算得跟妳耗到明天早上我也不會放棄,但妳現在只需要忍耐三分鐘,好好聽我把話說完,然後回答我的問題,三分鐘一到,我就立刻放妳走。」他一口氣快速把話說完。
顏熒熙咬牙怒瞪著他,氣喘吁吁,但終於沉默下來的態度表示她已經做出妥協。
「很好。」他退開身體,避免與她太近距離的肢體碰觸。「現在我們談一談。」
她古怪的看著他,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要說什麼。
深吸了口氣,他才開口道:「妳現在有男朋友嗎?」
她感到更古怪了,「關你什麼事?」
他挺直身軀,定定看著她,俊朗的臉孔有種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堅定決心,「如果妳要我負責,我會負責的。」
「什麼?」顏熒熙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他的意思,瞪直眼,不敢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那是妳的第一次不是嗎?」他眉頭深鎖的看著她。
三年前與她發生關係時,他清楚意識到那是她的第一次,激情之中除了驚詫,再無法多加細想,而當他隔天醒來,她不但不見人影,甚至完全失去行蹤,他除了愧疚、不解和憤怒外,更有一種他說不清楚的激切情緒在心頭萌生。
隨著時間過去,心中的憤怒與負疚感便越益加深,所以才會對她的不告而別執意索討一個答案,而且如果她希望,他絕對會對她負起責任,不管他們個性有多麼不相合,他也絕對會盡力彌補對她的這份虧欠。
顏熒熙整張臉瞬間漲紅,是氣紅的,同時又有另一種被逼到死角的窘迫情緒加乘著她此刻內心的怒火,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這個自戀又沒腦袋的笨蛋!
「神經病!」她氣憤到極點的大叫一聲,站起身就要走人,她幹嘛留下來聽他這種沒神經又沒大腦的發言啊!
「妳做什麼?」卓朗烮趕緊拉住她的手,不解她的怒氣所為何來。
「離你遠遠的!你真是白長了歲數卻沒長出多少腦子,我肯定是腦袋灌水了才會乖乖坐著聽你說話,真是蠢話連篇!」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啊!」她氣得拽過他的手臂用力一口咬下去。
「妳──」他吃驚的甩開手,手臂上已經有了一圈整齊又明顯的齒痕,要不是他抽手快,肯定會被她咬出斑斑血痕。
她是野獸嗎?竟然咬他?!
她狂怒道:「你這個自大狂!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以為我需要你負什麼責任?第一次又怎麼樣?很了不起嗎?你只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是唯一一個!」
「是嗎?」
卓朗烮微瞇眼,深黝瞳眸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話語出口的同時,他已再度伸手抓握住她的手,阻止她離開。
「放開我啦!你這個神經病!去你的大頭責任!我寧願跟酷斯拉在一起也不要被你抓去扛什麼鬼責任!」顏熒熙甩不掉他的箝制,於是轉而動手脫下剩下的那隻高跟鞋就要往他臉上砸去,「你放開──唔?」
他突地將她拉進懷中,另一手圈箍住她的後腦杓,隨即牢牢封吻住她的唇瓣,瞬間頓止了她的話與所有動作。
她瞪大了眼,看著他貼近的臉龐,腦中一片空白,神智在他貼吻她上的那一瞬間便如同晨霧隨日照蒸發,縹緲消散,手上的高跟鞋落了地,原本躁動的怒氣也瞬間轉化成另一種同樣激烈卻是完全不同本質的情動。
很熱,很燙,卻完全不會讓她感到厭惡,甚至隱隱有種迷魅的吸引力蠱惑著她,讓她想要獲取更多。
她記得這種觸感,記得這份熱度,記得他如何吮吻她的嘴唇,如何撫摸她的身軀,如何顫動她的每一分感官知覺……
── 卓朗?與顏熒熙每次狹路相逢,就有五把火狠狠燒掉理智! ──
是怒火,是慾火,是惡火,是情火,更是糾纏至死方休的──愛火。
露茜《纏火》 08/30大火,全面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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