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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比/美男無三小路用──
★★★
鋪天蓋地的疼痛在闔易的腦袋清醒時蜂擁而至,讓他連張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黑暗中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不只頭部,就連身體也痛成這副德行。
他認真的回憶,突然想起了昨晚……
對了,昨天晚上在小巨蛋開演唱會時,好像很蹩腳的踩到裸露在外又破損的電線,更糟的是,他這白癡竟然裝帥,在五萬名歌迷的面前帥氣的打開礦泉水,張口就往嘴裡灌,讓從嘴角滑落的水滴在電線上,瞬間電得他昏了過去。
誰教闔易堅持穿那雙已經有五年歷史的馬汀短靴登台,鞋底破了個小洞且又殘留汗水,令他的馬汀短靴成了非絕緣體,因而觸電,蹩腳的倒在舞台上。
不過身體怎麼也好像很痛?難道被電的瞬間彈了出去,撞到什麼器材?
老天爺,他這副糗樣不就被媒體大幅報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樂團主唱形象,在這瞬間注定灰飛煙滅。
如果因為這種糗樣導致人氣下滑,他是不是又得回地下樂團唱歌了?
「天……」乾涸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
闔易發現自己的喉嚨乾得不像話,發出來的沙啞嗓音像是老公公,嚇得立刻睜開眼睛。
他看見一塊帶點淺藍色的布料掛在天花板,不禁攢起眉頭,搞不清楚人在哪裡,眼前的景象怎麼如此陌生?
「添?將軍,你還要添點茶水呀!」一道細緻嗓音從他的左側響起,然後是一陣瓷器碰撞聲,一只古色古香的淺口瓷杯出現在他的眼前。
「呃……謝……」闔易實在是口渴得緊,原本想開口致謝,卻因為喉嚨刺痛難耐,只能很勉強的說了兩個字表示謝意。
他曲起手肘,想撐坐起來,右邊手臂突如其來一陣劇烈疼痛,讓他驚詫的龜縮,跌回床上。
「將軍,你不要緊吧?」聲音再次響起,口吻間多了擔心的成分。
「不要……緊?」闔易猛然驚覺,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將軍?誰是將軍?
「將軍,你的傷口很痛嗎?」一顆頭顱竄到他的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眸盈滿關懷與疑惑。
闔易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在他的記憶體裡,沒有擁有一雙純粹眼神的人。
「你……」直盯著眼前的陌生面孔,他不斷的猜測這個人究竟是男是女。
這人將頭髮全部紮起,露出眉清目秀的面容,乍看像個女孩,但是眼神透露出無比堅毅與氣概,就像男孩一般英姿煥發,讓他一時之間無法精確的判斷這人是男是女。
「將軍,你是睡傻了嗎?難道你不記得我了?」秋水嵐張著詫異的雙眼,怎麼記得昨天晚上闔易昏昏沉沉間還喊著他討水喝?
「我……不……認識……咳咳咳……」闔易忍著喉頭彷彿被利針戳刺的痛楚,想明確的說出自己不認識眼前這位不男不女的怪人,卻被一陣咳嗽打亂。
「將軍,你還是別說話比較好,來,喝點水。」秋水嵐坐在床沿,伸出手,由後方環住闔易的肩頭,彷彿輕輕鬆鬆的將身形高大的他扶坐起身,接著拿了一只靠枕墊在他的腰後。
闔易坐起身,才能看清楚秋水嵐,詫異的發現眼前這名應該稱做青年的人穿著一身詭異的純白色男式古裝,黑髮在頭頂三分之二處盤起一個髻,露出修長的頸項。
「將軍,喝點水,潤潤喉。」秋水嵐拿起方才放在圓桌上的瓷杯,再度貼近闔易的嘴邊。
是誰在整他?
闔易知道自己是當紅藝人,每每一出現在各大電視節目裡,當天的收視率必定開紅盤。
公司極力保護他的形象,當然不可能被電視節目製作人挑選為惡整對象,他卻無法解釋眼前的古樸場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總不會是他唱歌唱到一半突然穿越時空來到古代,變成這名青年口中的將軍吧?!
笑話,這可是目前最流行的穿越連續劇和小說才會出現的橋段,他堪稱是「全亞洲頂尖花美男」,怎麼可能會穿越時空來到古代變成將軍?
對了!場景可以搭,但是總不會替他整容吧!
「鏡子!給我鏡子!」闔易抓著秋水嵐的手腕,慌張的開口。
「鏡子?」秋水嵐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蓋世英雄的將軍何時照過鏡子了?
「快,給我鏡子!」闔易等不了這麼久,拚命的催促。
秋水嵐一臉詫異的起身,走出房間,跟女僕借了面銅鏡,交給闔易。
他一把搶過銅鏡,在臉前照了照,最後大呼一聲,「老天……」然後昏了過去。
★★★
這真的不是笑話。
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整整痛了五天,闔易總算在第六天鼓起勇氣,像老太婆一樣緩慢的彎曲手肘,撐坐起身。
每天早上睜開眼睛,他多麼希望自己回到熟悉的環境,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他逐漸不想在每夜入睡前做祈禱的舉動。
尤其每天照著超過一百次從秋水嵐手上搶來的銅鏡,發現模糊的鏡面映出一張陽剛的大鬍子臉,闔易逐漸喪失了期待的勇氣。
觀察了六天之後,他發現這副身軀的主人是一名威武的將軍,時常出現在他眼前、那不男不女的傢伙叫做秋水嵐,好像是副將軍之類的角色,因此就他的推論,秋水嵐是個男人沒錯,要不,他怎麼能在朝為官?
除此以外,他見過的也只有出現兩次的李大夫和送餐的僕人小蔓,再來就沒見過任何人了。
在這三個人當中,他最滿意的是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的小蔓,因為她不僅日日用柔軟的嗓音喊他起床,還會親自餵他吃飯,最重要的是,她每次餵他吃飯時,都會用沒穿胸罩的渾圓抵著他的手臂,這堪稱是闔易來到這個奇怪世界唯一獲得的好處。
至於李大夫,就不用說了,闔易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只不過是出現兩次,替他換了一次藥後,開了超級苦的藥汁給他喝到反胃。
闔易最討厭的就是秋水嵐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他傷口痛得動都動不了,只能仰賴秋水嵐幫他乾洗,這點他是很感謝他沒錯,但也沒有必要在他痛得咬牙切齒時,用那雙冷得可以的眼睛直瞪著他,彷彿用眼神告訴他,他是個超級沒用的孬種。
「痛、痛、痛……可以麻煩輕一點嗎?」傷口痛到全身開始顫抖,闔易只能沒用的要秋水嵐手下留情。
「報告將軍,屬下的動作已經很輕了。」穿著米白色素面男裝的秋水嵐拿著乾淨白布,仔細的替闔易擦拭傷口,白透的小臉上好看的眉頭攢了起來。
「這叫做很輕嗎?我怎麼覺得你用手指直往我的傷口戳?」闔易有很強烈的感覺,這個秋水嵐一定跟這副身體的主人有仇。
只是他們有仇,干他什麼事?無緣無故出現在古裝劇裡就已經很倒楣了,為什麼還要為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將軍受皮肉痛?
「我看……你叫小蔓過來,她輕手輕腳的,一定不會弄痛我的傷口。」闔易說什麼也不想讓秋水嵐替他處理傷口。
好看的柳眉微微揚起,秋水嵐淡淡的說:「小蔓正在廚房幫忙,沒空。」
秋水嵐似乎不把頂頭上司當做一回事,長指挖了一大坨紫色藥膏,另一隻手扯下闔易右邊的衣領,讓健壯的肩頭與胸膛裸露在眼前。
「麻煩你輕一點……喔!痛……」闔易話都還沒說完,秋水嵐的指腹已經貼上他的傷口,讓藥膏抹勻在痛處上,害得毫無防備的他痛得哇哇大叫。
從小到大,闔易沒受過什麼大傷,頂多是手腳破一、兩個小洞,擦擦藥,兩天就會自動痊癒。
至於這種開放性傷口,一個就要人命了,現在身上居然有七處,害他每每一動便牽扯傷處,都會疼得差點喊爹喊娘。
闔易在這幾天才聽小蔓說起,這副身體的主人在日前的戰役中被敵軍逼退,失足跌落谷底,好在谷底是深不見底的水潭,且後方援軍即刻趕到,才能大難不死,而身上的傷口除了從山谷跌落時碰撞所致,還有更多的是與敵軍交戰所受的傷。
「將軍,請小聲一點,被別人聽到了,可是有損將軍的威嚴。」秋水嵐冷眼俯瞰臉冒冷汗的闔易,淡淡的要他克制點。
秋水嵐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還記得將軍向來律己甚嚴,以前他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那時左手手肘的骨頭斷裂,插出皮肉外,也都沒聽他喊過一聲痛,怎麼這次比上回受的傷要輕好幾倍,就叫得好像即將起程前往蘇州賣鴨蛋?
「我痛都痛死了,哪管什麼威嚴?!」被秋水嵐毫無放輕的力道抹上藥膏,闔易當然有話要說。
如果場景換成現代,這種傷口想必醫生一定會開藥讓他止痛,還有甜美小護士環繞在旁邊噓寒問暖。
真的不是闔易愛臭蓋,從國小開始,一直到研究所畢業,他身邊從來不缺乏女人的愛慕眼光,一天接受二十次表白早已是基本款,就連兩個月前走路恍神撞上牆壁,額頭也只不過紅了一塊,就引來兩百七十八位女人的殷殷關懷,在FB的粉絲專頁上還有一百多萬多人次按讚表示關心。
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他痛得哭爹喊娘,卻只有一名丫頭小蔓的呵護備至,秋水嵐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一點也不可憐他的痛楚,還對他喊痛的行徑感到不解與嘲諷。
「將軍,你可是個大男人,怎麼能受這點傷就喊成這樣?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恥?」秋水嵐冷冷的睨了闔易一眼,兀自掀起被子,拉開他的衣服,令肌里分明的壯碩小腹裸露在外。
「可恥?你居然說我喊痛是……痛……」闔易咬牙切齒,正想開口大罵,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他毫不客氣的大吼。
秋水嵐根本不在乎闔易說什麼鬼話,先是解開環繞在健壯腰桿上的紗布,接著一把撕開貼在腰際上包裹傷口的白布,然而血肉與藥膏和布塊稍稍黏住,在秋水嵐掀開布料的同時,扯動傷口,痛得闔易差點飆出眼淚。
「將軍,獅吼功也不是這麼練的吧!」秋水嵐當然知道撕開白布的時候一定會疼痛,但是總不能因為傷者懼怕疼痛,就任由布塊黏在傷口上吧!
而且將軍未免也太誇張了,這種傷,哪個弟兄沒受過?就連十歲的小男孩也不會因為這樣的疼痛,就喊得差點把屋頂掀了。
「是真的很痛,好嗎?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愛心?」闔易皺起眉頭,瞅著秋水嵐,一聲聲都是指控。
「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麼愛心,這點將軍不也知道?」秋水嵐一點也不在意闔易怎麼說他,向來習慣順著自己的心意做任何事,從未有討人喜歡的念頭或行為。
「算了,我看我跟你是沒話聊。」闔易已經不打算跟秋水嵐爭辯,反正再怎麼抗議,秋水嵐總是會用嘲諷的眼神和口氣笑話他,這是他六天來的心得。
「剛好我跟將軍也沒話可說。」秋水嵐瞥了他一眼,低下頭,開始處理傷口,但是說話不饒人的他這回下手竟然輕了許多,也溫柔了許多。
不一會兒,秋水嵐處理好闔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後,將藥膏與剩下的乾淨白布收回木箱裡。
「將軍今天要不要試著開始沐浴?」不是秋水嵐不想再幫他乾洗,而是堂堂高大威猛的將軍竟然受了點傷,就躺在床上六天一動也不動,讓他看了猛搖頭。
「可是……」傷口碰水,會痛哩。
「我讓奴僕替你準備熱水。」秋水嵐直接打斷他拒絕的話語,可沒有興致聽他說什麼傷口痛云云,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秋水嵐掩上門扉,背部靠在門板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仰首看著高掛天幕的上弦月,有無比的疲憊與無奈。
真希望闔易趕緊恢復從前有英雄氣概的模樣,不會因為身上的一點小傷就賴在床上不起來,害得他這幾天都必須替闔易上早朝,日日面對皇帝用眼神表示他的指責與憤怒。
笑話!要不是三年前為了一雪爹親叛國的冤屈,他才不會在闔易的麾下賣命。
長腿往廚房的方向前進,秋水嵐很快的來到廚房附近。雖然將軍是一品官,但是小小的邵國沒有太多空間留給官員居住,因此將軍府也只是比富豪居住的屋子要大了一些,毫無奢華可言。
邵國只是彈丸之地,幸運的是緊鄰港口,通商交易往來頻繁,造就邵國無可撼動的經濟地位,讓覬覦邵國的另外七個國家遲遲不敢動手搶奪,以免邵國在戰爭中導致商業活動停擺,受其害的是仰賴邵國船運與港口貿易的七國人民。
「妳說將軍這回變得很奇怪?」掌管廚房的陳媽也不想想自己嗓門大,想說主子的背後話,卻不懂得壓低音量。
「陳媽,妳小聲點,被其他人聽見我們說將軍的事情,可就慘了。」
傳入秋水嵐耳裡的是小蔓刻意壓低的聲音,不過秋水嵐的耳力好得很,聽得清清楚楚。
「喔!那……妳說將軍怎麼個奇怪法?」陳媽這時才會意過來,趕緊小聲說話。
「我這幾天餵將軍吃飯,覺得將軍的手肘和身體直往我的胸部靠過來,感覺怪怪的。」小蔓臉頰泛紅,想起將軍健壯的體魄與不怒而威的俊逸面容,一顆心不受控制的怦怦跳個不停。
「會不會是將軍愛上妳了?這幾日除了秋副將照顧將軍外,就屬妳溫柔的服侍將軍,因此軟化了將軍的心?」陳媽雖然年過半百,但是對於男女間的情愛話題可沒有因為年紀增長而減少興致。
「才不會呢!將軍怎麼會看上我這幫傭丫頭?」小蔓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別妄自菲薄嘛!」陳媽出聲安慰。
「是呀!小蔓,妳可別妄自菲薄,搞不好將軍心儀妳也不一定。」秋水嵐跨過門檻,走入廚房,衣襬飄逸,看起來器宇軒昂。
「秋……副將!」小蔓與陳媽慌張的瞪大眼,結結巴巴。
她們倆躲在廚房裡談論主子的話語全都被秋水嵐聽見,雖然將軍府裡的人都知道秋水嵐與將軍私下關係並不是很好,但是也不能保證秋水嵐能容忍將軍府裡的奴僕說頂頭上司的閒話。
「瞧見我有這麼吃驚嗎?」秋水嵐扯起一邊嘴角,看看陳媽,再看向小蔓,「方才將軍還指名要妳替他擦藥,我想,也許將軍對妳有意思。」
「真……的嗎?」小蔓喜出望外,然而當她的眼睛對上秋水嵐黑白分明的瞳眸時,膽子瞬間縮了回去,說話的音量小了許多,心底的喜悅卻是不斷的蔓延。
「嗯。」秋水嵐隨便應了一聲。
無恥的男人,還當他愛五公主愛得無法自拔,怎麼這回自昏迷中醒來,改成吵著要小蔓了?沒原則的男人真是不可取。
秋水嵐在心底叨唸著,但是將軍愛誰、娶誰都不關他的事情,現在只求他能快點把傷養好,順便補回先前的男子氣概,趕緊上朝,別再讓人代他出席。
「不過躲在廚房裡談論將軍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希望這點妳們能注意。」相較於小蔓的神采飛揚,秋水嵐顯得冷淡許多,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將軍,也必須肩負起提醒的責任。
「真的很抱歉。」小蔓與陳媽低下頭,一臉歉疚。
「下回別再犯就好。」她們兩人並非秋家的奴僕,他也沒有理由與立場責罰,還是趕緊把來廚房的事情辦一辦。「陳媽,請妳讓奴僕準備熱水,將軍要沐浴了。」
「是,我知道了。」陳媽一接到指令,一溜煙從廚房後門跑走,來到十步之遙的柴房喊人。
★★★
洗了個熱水澡讓闔易感覺舒服多了,雖然一開始傷口碰到熱水會有刺痛感,但畢竟是即將結痂的舊傷,倒也沒有想像的疼痛。
回想起來,要不是闔易從前就怕痛,也不會在秋水嵐的面前出現這種鳥樣,其實真的也不能怪秋水嵐把他當成廢物加神經病,上藥的時候瞧自己大呼小叫就用嘲諷加恥笑的眼神看他。
一開始闔易簡直是被趕鴨子上架,隔著屏風,秋水嵐在另一邊冷言指揮,他匆匆褪下身上的衣物,抱著赴死的心情坐入注滿熱水的浴桶裡,準備放聲尖叫。
沒想到身上的傷口碰到水後並沒有想像中疼痛,或許是秋水嵐這幾天的狠心對待,讓他的忍痛能力更上一層樓。
反正總歸一句,呼……泡在熱水裡的感覺真好。
闔易的頭靠在浴桶邊緣,閉著眼睛,享受氤氳蒸氣服貼在臉上的舒服感,熱水猶如少女柔軟的雙手輕撫皮膚,在無緣無故穿越時空來到古代的這幾天,就屬現在讓他最舒暢。
耳裡彷彿傳來他習慣在沐浴時聆聽的莫札特交響樂,令他感覺自己回到了有大大浴缸的豪宅。
這份得來不易的舒服卻在瞬間被一道冷然的聲音打斷,腦海裡的交響樂沒了,只剩下嚇得令他顫抖的秋水嵐說話聲。
「將軍,你洗好了沒?」秋水嵐手裡拿的書都要看了一半,卻遲遲不見將軍從屏風裡走出來,忍不住開口提醒。
秋水嵐可不是閒閒沒事做,更不是將軍的專屬奴僕,沒有多餘的時間等他在浴桶裡慢慢的磨蹭。
「好了啦!我洗好了。」呿!個性這麼差,將來討到的老婆可倒楣了。闔易聳了聳肩膀,一臉無奈的起身。
當熱水化作水珠從他的健壯身軀往下滾動時,他這才有心思低頭看看這副新的身軀。
不看則已,一看驚人。
強壯的臂膀壯得跟什麼一樣,不需要用力,肌肉線條猶如雕刻一般完美的蜿蜒在手上,好像有A罩杯的胸膛結實堅硬,小腹是由六塊肌肉組成,但更令他想放聲尖叫的原因,是這副身體下面的鳥鳥部分,未免也太……大了吧!
「將軍,你在磨蹭什麼?」秋水嵐明明聽見他從浴桶裡起身的聲音,為什麼遲遲等不到人?
「我……」闔易的聲音有點哀怨。
「怎樣了?」秋水嵐皺著眉頭,在屏風前來回踱步,不耐煩的吼著。
「秋水嵐……你看這怎麼辦?」闔易驚慌失措的從屏風後頭跑了出來,雙手攤開,一絲不掛的站在秋水嵐的面前。
「什麼怎……」秋水嵐不解的看著闔易慌亂不已的面容,接著眼神往下瞄,赫然發現他什麼都沒穿,就連雙腿間的軟趴趴亦是毫無遮掩,不禁倒抽一口氣,呆傻了半天,才猛然回過神來,大聲斥責,「喂!這是什麼意思?」
秋水嵐頓時臉頰泛紅,撇開眼,不想多看闔易的裸體。
闔易似乎沒發現秋水嵐的異樣,繼續自顧自的說話,「我是要你看看,我的身體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他真的要放聲大哭了,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他每日都很認真的注意飲食,就算運動也選擇游泳一項,保持高瘦精壯的最佳狀態,所穿的男裝都是以0號尺寸為主,完完全全是少女殺手。
可是看看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這副身體跟自由搏擊選手有什麼兩樣?
「將軍,麻煩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說話,好嗎?」秋水嵐蹙起眉頭,依舊望向左側,不想參加研討闔易身形的會議。
秋水嵐的心底頗不是滋味,不禁聯想闔易是不是挾怨報復,故意在他的面前裸露,因為他不肯假小蔓之手,堅持替他換藥。
「可是……」闔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何失禮之處。
「請將軍把衣服穿上!」秋水嵐嚴肅的重申。
「我知道。」闔易忍不住咋舌。
唱片公司裡附設的練舞休息室不也是這樣?一群男人沐浴後,全身脫光光坐在板凳上,享受蒸氣浴,還可以順道監督自己與同事是不是該注意身材有沒有變形。
還是古代的男人比較保守,不習慣同性互相看裸體?
秋水嵐見闔易遲遲沒有穿衣服的動作,害臊早已轉成怒火中燒,忍不住再次開口,「屬下對將軍的裸體沒有興趣,現在嚴正的告訴你,請你把衣服穿起來再說話。」
動了動嘴角,秋水嵐很努力才能忍住上前狠狠揍他一頓的衝動。
就算他的武功不及將軍,但還是有餘力能讓負傷的將軍受更重的傷。
「我穿就是了,別這麼生氣。」闔易決定妥協,畢竟還想繼續活下去。
他扯過掛在屏風上頭一塊在他眼裡看起來像白布的衣服,將兩只臂膀套入裡頭,拉攏衣襟,但手肘上的傷阻礙了綁腰上繩子的動作。
「秋水嵐,幫我。」闔易怕痛,如果能不牽動傷口,他可以躺在床上擺爛,等傷口自動修復。
「幫什麼?」秋水嵐轉頭,怒瞪著他。
原本就對將軍頗有不滿,如今又讓他見著令人怒火中燒的裸體,秋水嵐的心情能好到哪去?
「幫我把繩子綁好。」闔易抬起手,等著讓秋水嵐替自己服務。
「呿!」秋水嵐冷哼一聲,站在闔易的身前,雙手握著繩子,雙臂環過健壯的腰桿,讓繩子環繞一圈,最後在闔易的側腰打個繩結。
秋水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彷彿早晨露珠落在百合花的芳香味道,幽幽的傳入闔易的鼻腔。
低下頭,闔易望著矮他一個半頭的秋水嵐,那垂下的黑色睫毛猶如羽扇,遮掩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竟讓他的心莫名的觸電。
什麼嘛!他可是堂堂的正港男子漢,怎麼可能對秋水嵐這種不男不女的妖孽動心?
沒錯,一定是這樣!絕對是他來到這個詭異的年代太久,所以才會心神喪失。
闔易在心底大聲疾呼,他愛的是真正的女人,而不是看起來像女人的秋水嵐。
「好了。」秋水嵐往後退了一步,仰首看了闔易一眼。
望了眼秋水嵐替他綁妥的繩結,闔易點點頭。嗯,綁得很漂亮,對服裝講究的他非常滿意。
「將軍,屬下看你既能走也可以洗澡,明天是不是就能上早朝呢?」秋水嵐的嘴巴這麼問,卻露出「如果你敢拒絕,就死定了」的死人臉。
「早朝?」什麼早朝?闔易還有點會意不過來。
等等,早朝該不會就是電視上演的那種,七早八早,天都還沒亮,官員就得在議事殿前排隊等著皇帝起床,然後排排站面向皇帝稟報有的沒有的?
「是,從將軍受傷回府一直到現在,你已經半個多月沒上早朝了,待批的軍事公文都還堆在桌案上,等待你做最後審視。」秋水嵐面無表情的說。
「我昏迷的這幾天,是誰幫我上早朝?還是我有請假呢?」闔易慌張得很。
開什麼玩笑?要他上早朝,豈不是要他的小命?他連這裡是哪裡都不曉得了,哪還能在皇帝的面前接受審問?
「是屬下替將軍上朝,至於公文,屬下能決定的,批閱後就呈上軍機樞,但重要的公文,屬下沒有權限批閱,只能等待將軍趕緊復職,做最後的審奪。」秋水嵐口氣平緩,不疾不徐的回話,完全不把闔易緊張兮兮的模樣看在眼底。
「我……天呀!我手上的傷、腿上的傷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闔易真慶幸自己是硬底子演員,誇張的撫著手上的傷口,跌坐在床上。
呼,演過三部偶像劇男主角的他,演技可是一等一的好,想必能騙過秋水嵐。
「痛?」秋水嵐微微偏頭,神情頗為不解。
「是,真的好痛,可能剛才傷口碰到水,又犯疼了。」闔易皺著眉頭,裝出痛苦不堪的模樣。
秋水嵐走到闔易的身邊,蹲下來,左看右看他小腿肚上的傷痕,然後仰望闔易,「依屬下之見,將軍腿上的傷根本沒什麼,怎麼會突然說發作就發作?」
「真的很痛。」闔易知道自己喊痛的行徑很娘砲,但是為了不去上早朝,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瞧將軍沒用的模樣,秋水嵐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摔壞腦子了,還是傷到骨頭了,所以才會遲遲不見傷勢好轉?
「將軍,請容屬下看看。」秋水嵐也不等闔易回話,站起身,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在他的臂膀上捏了捏,接著又蹲下身,替他抓了抓小腿,神情越來越疑惑。
「秋水嵐,你別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感覺很奇怪。」闔易怒吼。
其實他多想否認,當秋水嵐軟軟的手碰觸他身上的肌膚時,竟讓他有種異樣的舒坦快意,但下一瞬間便將這樣的感覺趕出腦外。
一定是剛才泡澡泡太久了,才會對不男不女的秋水嵐碰觸他的身體有感覺。
「將軍。」秋水嵐霍然站起身,神情嚴肅,「依屬下之見,將軍並沒有任何內傷,且皮肉的傷口也好了泰半,因此屬下想,明日再請李大夫來府裡診斷,倘若李大夫也同屬下抱持相同的意見,那麼請將軍後天上朝,並批閱公文。」
「秋水嵐,我……」闔易這下可慌了,沒想到秋水嵐竟然如此狠心,他都說痛了,怎麼還不死心想逼他上梁山?
「將軍,請你休息,待會兒你『最愛』的小蔓就會替你送上晚膳。」秋水嵐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離開。
闔易看著秋水嵐離去的身影,這才明白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
春日煦煦,太陽高掛,街上行人來回熱絡的走動著。
如此令人心曠神怡好的天氣,躺在床上的闔易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秋副將,經過仔細的診治了將軍,老夫認為將軍已經沒有大礙,皮肉傷也幾乎好了泰半,老夫想將軍是可以恢復日常活動了。」李大夫背著藥箱,站在將軍府門口說話。
「我知道了,既然李大夫也認為將軍沒有任何大礙,那我就放心了。」秋水嵐穿著一襲白色寬袍,黑長直髮在頭頂上紮了個髻,露出巴掌小臉,看起來十足的書卷氣味。
「倘若秋副將沒有任何吩咐,老夫便先行離開。」李大夫在邵國頗負盛名,醫館裡還有許多排隊等著看診的病患,因此沒辦法多做停留。
「李大夫,我有一件十分不解的事情,不曉得現在方便請教嗎?」秋水嵐昨日想了一整夜,遲遲無法入眠。
「秋副將,請說。」
「依李大夫之見,有沒有可能有人因為跌跤或受重傷而喪失原本的個性?」秋水嵐輕聲的問,就怕人多嘴雜,會被路人聽見他的提問而多做揣測。
「我的確在病理書上看過,有病患受了重傷,清醒後改變心智。」李大夫當然知道秋水嵐指的是將軍。
替將軍看診也超過十年了,將軍的性格,李大夫會不明白?
先前將軍受過更嚴重的傷,讓李大夫施以刮骨手術,把依附在骨頭上的腐肉一一清除,而將軍卻一聲不吭,氣定神閒的與文官們談論國家大事。
這回將軍雖然也是受了重傷而昏迷,但清醒後的他竟然一反常態,只要李大夫診治的時候,碰觸到傷口便痛得哇哇大叫,實在有違李大夫印象中他那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概。
「將軍可能是心智還有些昏迷,過幾日老夫再來瞧瞧吧!」李大夫和緩的說,要秋水嵐別急。
「真是如此就好了。」秋水嵐真怕將軍這一心智混沌,搞得一年半載才回復,那可是苦了自己啊!
「秋副將對將軍真是講義氣,縱使發生了令尊這件事,副將依舊對將軍關心甚深。」李大夫嘆口氣,想起三年前發生的慘事,他可是記憶猶新。
「李大夫過獎了,我只是站在副將的角色替將軍擔心,跟家父的事情不能攪在一起談。」秋水嵐明媚的眼眸微微黯淡,想起爹親的事情,一顆心沉甸甸的,完全提不起勁。
「那就好,秋將軍在天之靈,瞧見秋副將如此秉公排私,一定非常欣慰。」李大夫拍了拍秋水嵐的肩頭,然後轉身,走入人群。
秋水嵐站在將軍府的紅色大門前,瞧著爹親生前的摯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的心猶如烏雲罩日,想必有生之年都沒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吧!
嘆了口氣,他轉身,跨過門檻,走入府邸。
愁雲是重如千斤的擔子,秋水嵐不知曉何時才有卸下的一天。
就在他垂眸往將軍的房間走去時,只見高大的闔易平躺在藤製躺椅上,正在屋外空地上溫順的曬著太陽。
秋水嵐再見闔易一派優閒的模樣,心頭上的擔子瞬間成了萬斤重,沉得抬不起腳往前走。
「秋水嵐,怎麼著?大夫有沒有說我傷得重,無法上朝?」闔易一臉期待,方才他在李大夫的面前可是裝得痛到不行的樣子,不曉得演技有沒有奏效?
秋水嵐瞪了他一眼,才跨步走向他。
「李大夫說了什麼?是不是說我需要休養?」闔易急著確認自己的演技是否爐火純青。
「不,李大夫說將軍已經無礙了,上朝、批閱公文、校兵都沒有問題。」秋水嵐用一貫冷然的口氣打破闔易的妄想。
「什麼?」秋水嵐的話語冷冷淡淡、平平穩穩,但是聽在闔易的耳裡有如青天霹靂。
難道他的演技失效了?
「想必將軍已經將屬下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屬下再次說明。」秋水嵐冷冷的睨了闔易一眼,對於上司清醒後的異樣行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
此時,秋水嵐瞧見小蔓端了一只水盆,上頭還擺了托盤,裡頭放的是刀片與白布,朝他們走來。
「將軍,明日就要上朝了,依屬下之見,你還是先把鬍子刮了,以免明日上朝前還得早起處理。」秋水嵐邊說邊示意小蔓將水盆與托盤放在石桌上。
「刮鬍子?」闔易坐起身,看著托盤上跟小刀沒兩樣的銳利刀片,搖了搖頭,「沒有刮鬍刀,我怎麼刮?用刀子刮?這我可不會。」
「刮鬍刀?那是什麼?」小蔓不懂,疑惑的偏著頭。
「小蔓,妳下去忙吧!將軍這裡由我來處理。」秋水嵐知道將軍近來神智不清,害怕有人會乘機對將軍府不利,因此心想,能少個人知道就盡量替將軍隱藏,畢竟人多嘴雜,難保小蔓不會隨處亂說將軍近來的異樣。
「喔!是。」小蔓噘著嘴,迅速退下。
她多想與將軍親近,這回將軍醒來後變得親和許多,本來想乘機撈個將軍的小妾做做,沒想到秋副將擋著她,不讓她與將軍多有接觸。
「將軍,勞煩你別胡亂說話。」待小蔓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後,秋水嵐才冷然開口。
「我又沒亂說,除了刮鬍刀外,我不會用其他的方式刮鬍子。」闔易覺得好冤枉,他不過說了實話。
「請恕屬下僭越,煩請將軍之後別再說奇怪的字眼,也請將軍找回先前的英雄氣概,你這樣胡亂說話又扭扭捏捏,明兒個上朝時若被皇上發現,該如何是好?皇上可能會以此削了你的兵權,到時候……」秋水嵐頓住,遲遲沒有說下去的打算。
「到時候怎樣了?」闔易來到這個異樣空間已經是第七天,這幾天下來,他發現秋水嵐個性冷淡,但方才急著說話的他不似他印象中的秋水嵐。
話語裡,不難發現秋水嵐的怒氣與不耐煩,但令闔易在乎的是,他字句間怎麼藏有淺淺的哀傷?難道是他誤會了?
「算了。」秋水嵐扭動嘴角,很努力的壓抑憤怒,然後拿起托盤上的刀片,浸入水裡,走到闔易的身後,才又開口,「請將軍躺妥。」
「咦?」闔易轉頭,望向面無表情的秋水嵐。他現在究竟想做什麼?
「既然將軍不會刮鬍子,就由屬下代勞吧!」秋水嵐冷冷的睨了闔易一眼,接著從水盆裡取出刀片,用白布擦乾,俯瞰闔易。
「你要幫我刮鬍子?」闔易有些詫異,並不認為冷淡無比的秋水嵐願意替他做到這個地步。
「不然呢?你是想要小蔓來替你刮?還是想請五公主幫你?」秋水嵐動了動左邊眉頭,神情木然。
「我並沒有想要小蔓來幫我,至於五公主……誰是五公主?」闔易雖然很想讓溫柔的小蔓幫忙,但是看著秋水嵐一副冷面殺手的模樣,手裡還拿著刀片,他哪敢要求東、要求西?
不過從秋水嵐的口裡又聽見了一位素未謀面的五公主名號,讓闔易有種前途渺茫的無力感。
秋水嵐又動了動眉頭。怎麼連五公主都忘了?將軍這回真的病得不輕。
「五公主目前是請不到了,而你又說不需要小蔓幫忙,所以就由屬下代勞了。」秋水嵐決定跳過闔易詢問五公主這道詭異的題目,瞧他直盯著自己,並沒有躺下的打算,於是再度開口,「請將軍趕緊躺下,屬下還有很多事情待做,而且也有許多公文等待將軍最後的批示。」
秋水嵐都開口要幫忙了,闔易只能乖乖的接受,於是溫順的躺了下來,仰望秋水嵐巴掌大的小臉。
一雙黑白分明的水亮眼眸是闔易眼前唯一的景象,看著秋水嵐逐漸靠近自己,接著闔易在烏瞳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皮膚感受到如絲的氣息,輕輕的、淺淺的打在臉上,闔易知道那是秋水嵐的氣息,這時,心臟的鼓動速度卻像是壞掉的節拍器,失控的加快速度,令胸口出現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一定是待會兒即將體驗第一次用刀片刮鬍子,所以心臟才會出現異樣反應。闔易在心底這般解讀過快的心跳速度。
闔易實在搞不明白,怎麼以男人來說偏瘦的秋水嵐,不僅給人冷淡的感覺,就連他呼出來的氣息居然也有飄忽感?完全有宅男女神的態樣,只可惜他是男人,而非女子。
如果秋水嵐生在現代,又是明星,必定是他的最大對手,不過現在想都別想了,姑且不論回不回得去,這張剛毅的陌生臉皮,闔易每回看每回心碎,「全亞洲頂尖花美男」美名已經迅速遠離他了。
秋水嵐俯身,細心的替闔易刮去滿臉鬍子,由後腦勺垂落身前的長髮搔著闔易的臂膀與肩頭亦是渾然不知,神情專注,不讓鋒利的刀片刮傷他。
闔易看著秋水嵐堅挺的鼻尖,小巧的嘴唇水嫩嫩的,近看才發現他的皮膚光滑緊窒,毛細孔小到幾乎看不見,更沒有暗瘡、青春痘或粉刺之類有的沒的東西,白皙透亮得像瓷器,這是男人的臉皮?
鼻子嗅聞到淡淡的桂花與青草混合味道,不似他工作場合中衣香鬢影的女星們塗抹的刺鼻香水味,讓他想起小時候在紐西蘭待過的日子,但這是男人的體味嗎?
秋水嵐每一次的靠近、每一回的碰觸,都會讓他的心臟強烈的鼓動,幾乎無法呼吸。
闔易不禁在心底畫了個大大的問號,是對秋水嵐這個男人與自己弔詭反應的疑竇。
半刻鐘後,秋水嵐拿起另一塊布料,打濕後擰乾,輕輕的擦拭著剛剛刮過鬍子的地方,然後再拿乾布將闔易的下顎擦乾,仔仔細細的,動作輕柔的,讓闔易感覺他的手就像輕風,淺淺的撫著他。
「好了。」秋水嵐面無表情,將刀片與白布放在托盤上。
闔易一邊坐起身一邊撫著光溜溜的下巴,有點迫不及待的想照照看不太清楚的銅鏡。
雖然他早已放棄美化這張陌生的臉皮,因此也沒有想將鬍子刮掉的慾望,但是這回秋水嵐親自替他刮鬍子,讓他興起了想仔細看看這張臉的慾望。
「謝謝你。」闔易站起來,低下頭,看著身長只至自己肩膀的秋水嵐。
「將軍別客氣,午膳過後,屬下將至將軍的房裡。」秋水嵐抬起頭,望著刮過鬍子、一臉清爽的闔易,淡淡的回話。
「到我的房裡?要做什麼?」闔易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當然是把將軍在養病期間未批閱的公文交給你。」秋水嵐說得理所當然。
聽在闔易的耳裡,卻像是死亡的鐘聲,他蹙著眉頭,可憐兮兮的看著秋水嵐,口吻裡充滿了求饒與期盼,「可以不要看嗎?我其實……」
「請將軍別為難屬下,也請將軍別辜負前任將軍和你爹親的殷殷期盼。」秋水嵐打斷闔易的話,反正他怎麼講也只是白搭,既然如此,秋水嵐認為自己沒有聽下去的必要,轉過身,邁開步伐就往前走。
「秋水嵐,你有必要這麼不講人情嗎?」闔易這下可惱了,他根本沒有為難秋水嵐,反倒是秋水嵐一直為難他,好嗎。
秋水嵐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轉身,而是背對著闔易,低聲開口,「不講人情的是你,你該不會忘了那件事吧?」然後繼續往前走,留下闔易一人。
雖然秋水嵐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嗡嗡回響在闔易的耳裡,一絲異樣無奈與怨懟從秋水嵐的話語裡滲出,襲上闔易的心頭。
他的視線停留在秋水嵐消失的迴廊轉彎處,大掌撫著光潔的下巴,心底有種怪異的感受,悶悶的,讓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
還不賴嘛!沒想到這個大鬍子底下的臉皮還差不到哪去。
闔易拿著銅鏡,看著模糊的鏡面反射他現在的模樣,一張略顯剛硬的臉稜角分明,又濃又黑的劍眉十分威武,狹長的眼眸堅定無比,而略翹的鼻頭下一雙薄唇剛毅萬分,雖然不是頂級的美男面貌,但也稱得上是個性派。
儘管比不上闔易在現代時候的驚人花樣面貌,不過也差不到哪去了,他只能乖乖的接受,總比滿臉大鬍子要來得安慰人許多。
「不過……這眉尾是不是該修一下?」他摸了摸眉毛,將銅鏡放至眼皮底下,很認真的研究該如何做小小的改進。
「睫毛好像不夠翹,不曉得這個時代有沒有賣睫毛膏或睫毛夾?」看著看著,闔易又對這張臉的睫毛不滿意了。
午膳過後,秋水嵐依約前往闔易的房間,敲了敲門後入內,只見高大威猛的男人坐在桌子後面攬鏡自照。
「將軍,屬下將等待你批閱的公文拿來了。」秋水嵐手裡抱著二十多本深藍色封面的冊子,不待闔易回話,兀自走向桌子,將所有的冊子放下。
對於闔易的奇怪舉動,秋水嵐已經開始說服自己見怪不怪,反正他只要乖乖的上朝,別老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私底下想要怎樣搞怪,他是一點意見也沒有。
「這些都要我來批?」闔易看著小山似的古代公文,臉黑了一半。
「是,請將軍快快批閱,屬下想趁宮門關上前將公文送至軍機樞,以便明天呈給皇上。」秋水嵐可不像闔易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對於重要公文積壓在將軍府半個月有餘感到慌張與心急。
「可是……」闔易隨手拿起放置在最上頭的公文,瞧了裡頭堪稱是龍飛鳳舞的行書字體,字與字之間連來連去,對他而言根本像甲骨文一般,有看沒有懂。
「請將軍趕快定奪。」秋水嵐已經著手替闔易磨墨,口吻裡有不容他延遲的氣魄。
闔易知道自己敵不過秋水嵐,只能認栽,很認真的認字,企圖從連來連去的文字中找到幾個自己能辨識的字,努力將其組成一篇文章。
但是能當上官員的人文筆當然好得不像話,一句古云又一句子曰讓闔易這個現代人想破腦袋,只覺得自己好像瞬間回到學生時期苦啃文言文。
「將軍,敢問你是睡著了嗎?」秋水嵐發現闔易一篇文章看了一盞茶時間都還看不完,遲遲沒有動筆的打算,讓想趕在宮門關上前進宮的他著急了起來。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杜咕了?我可是很認真的在看。」真是冤枉人,不看公文也不行,仔細看文章又被叨唸,讓闔易的心底頗不是滋味。
「杜咕是什麼?」秋水嵐微微攢眉,將軍從清醒後便開始不對勁,老是說些聽不懂的話。
「杜咕就是打瞌睡的意思。」闔易真想翻白眼。怎麼就連說句話,秋水嵐也要管東管西的?
「喔!」秋水嵐揚起一邊眉頭,隨便應了一聲,似乎對他的解釋沒有多大興趣,雙手交抱胸前,盯著他。
闔易當然知道秋水嵐站在身邊是為了監督,不過他也真不夠意思,將軍在文謅謅的字裡行間水深火熱著,副將軍怎麼能置身事外?
突然,闔易想到一個好方法。
「天呀!」他佯裝難受的揉了揉眼睛,接著將手上的公文拿近又拿遠,攢著眉頭,假裝瞧不清文字。
「將軍,你又怎麼了?」秋水嵐真想一把掐死闔易,怎麼他的問題這麼多?但是基於屬下的角色,秋水嵐只好耐著性子上前關心。
「我想我是傷到眼睛了吧!怎麼突然之間眼前的文字看得不是很清楚?」闔易佯裝驚詫的神情,仰首望向秋水嵐。
「可是將軍明明沒有傷到眼睛,為何會說看不清文字?」我看你是傷到腦子還差不多。秋水嵐在心底嘀咕。
「我也不曉得怎麼會這樣。」闔易露出傷腦筋的神情,然後突然揚起微笑,將公文遞向秋水嵐,「你唸給我聽,然後我來評估吧!」
「我唸?」秋水嵐有點詫異,雙手遲遲沒有接過闔易手上的公文。
「是呀!就是你來唸,還有,別照著文字唸,用淺白的文句翻譯一下這些文章,這樣我比較好快速思考。」瞧他一臉疑惑,闔易開心得不得了。
這回,可是報了秋水嵐老是對他冷言冷語之仇了。
「將軍,難道你無法自行閱讀?」秋水嵐才不信闔易真的有如他所言,突然之間眼睛昏花,無法看清文字。
「要我自己讀也行,但……」闔易看了眼桌上小山似的公文,閒閒的聳肩,「可能處理這堆需要七個工作天。」
「算了,我來唸。」秋水嵐翻個白眼,搶過他手上的公文,看了內容後,用淺白的話語傳達。
闔易得意的勾起嘴角,雙手交抱胸前,背部靠著椅背,側耳聆聽著。
秋水嵐這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想跟在演藝圈打滾了多年的「資深藝人」相比,還差遠哩!
「嗯,這個奏摺我已經清楚了,只不過解決的方法嘛……」闔易努了努嘴角,看向秋水嵐,「依秋副將之見,你覺得該如何辦才好?」
秋水嵐差點抓狂,瞠大眼眸,咬牙切齒,「將軍,關於塢城是否要增派兵力一事,依屬下之見,你應該要自己定奪是否要上奏皇上,請皇上做最後的裁決才是,屬下實在不好僭越。」
很好,居然打回槍。闔易勾起嘴角,點了點頭,原來秋水嵐也不是好欺侮的。
不過瞧秋水嵐微攢眉頭,黑瞳直瞅著自己的模樣,竟讓闔易感到有趣與愉悅。所以他是一點也不在意被秋水嵐這般怒瞪,反而該說是……樂在其中!
「我當然知道需要我定奪,但現在是想問問秋副將的意見,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亮,這你懂嗎?」闔易早已打定主意要以秋水嵐的意見為自己的見解,要不,他哪有什麼建議可言?
什麼塢城要不要增派兵力?他就連自己在哪裡都不曉得了,哪還知道塢城要不要增派兵力?
實在拗不過他,秋水嵐先深吸一口氣,壓下性子,接著不疾不徐,語氣平穩的開口,「依屬下之見,塢城屬於我邵國的邊疆地帶,那裡的居民對飼養寶馬頗有成就,屬下認為可能是塢城地廣人稀,水草豐盛,因此馬匹能在那裡健康的茁壯長大,因此屬下以為應該要加派人力保護塢城,以免與我邵國相連的楚國頻頻對我國人民出手侵擾,不只擾亂塢城百姓,更讓寶馬有流落楚國的危機。」
但是聽在闔易的耳裡,只有一個無聊的結論,「寶馬?呿!馬就馬,還稱什麼寶馬?又不是BMW。」
就算他說得很小聲,還是被耳尖的秋水嵐聽見了,「將軍,請恕屬下無禮,屬下現在對將軍有兩個要求,第一,請將軍認真思考各地方官上奏有關軍事方面的國家大事;第二,請將軍別再說一些奇怪的話。」
從刮鬍刀、杜咕到BMW,秋水嵐不止對闔易的反常舉止頗為不滿,更對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感到怒火中燒。
「我知道了,我盡量別說你們古人聽不懂的話。」闔易也被羞辱得有些惱怒,通常基於紳士風度,他對女孩子的無理取鬧總是多方退讓,但是對身為男人的秋水嵐,他可沒有好性情了。
「請將軍別再犯,你方才對屬下稱呼為『古人』兩字,也列入莫名其妙的用語範圍。」秋水嵐是一貫的冷然,語氣不慍不火的糾正他的用詞。
可惡!怎麼又多了一個禁忌用語?闔易直想捶桌大罵,但是當他瞧見秋水嵐那連女子都自嘆弗如的白透小臉,暴怒的情緒竟然瞬間平息。
「好啦!我知道了。」他扯了扯嘴角,決定妥協。
闔易說服自己不再跟秋水嵐鬧下去的原因,是他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多惹惱一人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絕非秋水嵐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皮。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取過秋水嵐手上的公文,拿毛筆在硃砂墨上沾了沾,才又開口,「這件事,我決定要依循塢城地方官的調兵請求,現在我只要在上頭簽名就好,是嗎?」他對公文一點概念也沒有,但至少之前在偶像劇演過總裁一角,記得劇本都是這麼寫的。
「是,既然將軍對這件事沒有其他評論,就請在文末簽下你的名字。」呼,終於要完成第一件公文了。秋水嵐忍不住在心底歡呼。
「這簡單。」闔易竊笑著。
好在從小父親管得嚴,他不僅硬筆字寫得漂亮,毛筆部分楷書也寫得非常不錯,在學生時期,還經常代表學校出征。
當筆鋒與紙面距離0.1公分時,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水嵐,我叫什麼名字?」闔易抬起頭,一臉正經的問。
「咦?」秋水嵐對上他毫不矯情的認真瞳眸,怔愣了好一會兒。
「寫給我看吧!你也知道我這回受重傷,有很多事情都忘光光了。」闔易將毛筆遞給秋水嵐,還不忘從一旁拿了一張白紙,平放在桌上。
秋水嵐的神情充滿詫異,接過毛筆,在白紙上清清楚楚的寫下「闔易」兩字,才又將毛筆交回闔易的手上。
這下換闔易驚詫了,不可置信的看著白紙上筆畫清楚工整的兩個字,一時之間還無法回過神來。
「你說他也叫闔易?」他看著秋水嵐,直覺認為現代闔易的靈魂會住進古代闔易的身體裡是不是並非巧合?
「他?」秋水嵐對闔易的用語感到不解,但是一想起這幾日上司的詭異行徑,也就見怪不怪了。「將軍,你就叫闔易沒錯,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更何況是你這種剽悍的將軍,怎麼會輕易的改名?」
闔易點點首,接著在公文的末尾寫下「闔易」兩字,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將軍,屬下想,屬下對你還有第三個要求。」秋水嵐如是說道。
「要求?是什麼要求?」怎麼又有要求了?闔易忍不住攢起眉頭。
「請將軍多多練字,你的字與先前的水準差太多了,屬下想,可能是將軍傷到手指的關係。」秋水嵐鄙夷的看著闔易簽在紙上的名字,馬上替他找了個字跡突然變醜的藉口。
「練字?你說我的字哪裡需要再練了?」這可是大大的傷了闔易的自尊心,他對自己的毛筆字非常有信心。
秋水嵐急著要將公文送至軍機樞,望了闔易一眼,不打算搭理他的抗議,接著拿起第二件公文,逕自唸了起來。
一來一往,好不容易在兩個時辰後將所有的公文整理完畢。
秋水嵐抱起二十多本冊子,「將軍,你好生歇息,明日請你在早朝上好好表現。」然後轉身便要離開。
早朝?明天?怎麼這麼快?
闔易這才想起還有每日上朝的關卡要過,但是一想到電視劇裡,大臣說錯了話,惹得皇帝不開心,不是砍頭,就是杖責,要不然就是要人告老還鄉,他不禁頭皮發麻。
不行!依他現在根本搞不清楚所處的年代的狀況下,絕對不能隨意面見聖上,到時候回不去現代事小,人頭落地事大。
「秋水嵐,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對,他不能出現在朝廷上。
闔易眼前唯一的救星,就只有秋水嵐了。
秋水嵐抱著公文轉身,專注的看著闔易,「將軍,請說。」
「我說了,你別嚇到。」闔易站起身,來到秋水嵐的面前,態度認真無比,毫無開玩笑的成分。
秋水嵐直勾勾的盯著他,並沒有開口。
「我是從未來來的人,雖然我也叫闔易,但不是你們的那位闔易將軍,我是一名在亞洲非常有人氣的樂團主唱,因為一次的觸電意外,靈魂跑到闔易將軍的身體裡。」闔易用最簡單的話語闡述目前的窘境,心跳如擂鼓,盯著秋水嵐巴掌大的小臉,只期望他別把自己的話當做開玩笑。
秋水嵐眼眸半瞇,口吻既輕又淺,「將軍,屬下交代過你,請你別胡亂說話。」隨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霎時,闔易當場石化。
── 有色膽,無路用? ──
大將軍力爭上面,秋副將冷眼滅火!
菲比《美男無三小路用》 8/16這不是BL這不是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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