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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祖緹/妄想派賤嘴大叔──
★★★
泡了杯咖啡,走向客廳,經過可看到右手邊那戶人家的窗口時,杜承平瞧見似乎有人正坐在鄰家後院內,小小的頭顱在籬笆上一會兒出現一會兒不見,似是坐在搖椅上悠閒的晃著,而他豢養的狗,名為Tiger的拉布拉多犬正前腳攀在自家矮牆上,一臉諂媚的對著那個女人搖尾巴。
他不必用大腦想,就猜得到那個女人是誰。
走來窗邊微瞇著眼往外望去,果然看見隔壁鄰居「恰北北」正優哉游哉的坐在搖椅上,像個老奶奶搖啊搖,還手持著菸吞雲吐霧,那副頹廢到有剩的模樣使他不由得蹙起眉來。
他所居住的這條山道上,一共建有七棟別墅,早一開始尚未蓋屋前,這塊地皮是屬於他家的。
前幾年,他將父親遺留給他的土地作了規畫,分割成七塊,一塊自留,其他六塊賣給想自蓋房屋,過過優閒退休生活的有錢老人家。
雖說經濟不景氣,但有錢的人還是很有錢,而且不見得會在報章雜誌上看得到名字,他們不動聲色的在自己的領域中賺著大把大把的銀子,子孫的車庫裡頭哪個沒有法拉利、保時捷?只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不想窩在過度繁忙熱鬧的城市中,光看市區內車來車往的快速,就會讓人心臟病發。
移居國外也不是沒考慮過,但人親土親,有些朋友一旦移民可就看不到了。剛巧,這塊山明水秀之地欲販售,這些老人家一來看到環境之好,空氣清新充滿芬多精對身體有益,二話不說簽名給支票,速度比在超市搶限時特價商品還要快。
七棟別墅風格各有千秋,不過統一的是外牆都未建太高,否則不曉得的人還以為這個風景秀美之地竟然出了一處監獄來了。
而山道的第一家原本是對夫妻所有,據說兒女都已移民國外,就兩個老人家不想走,但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兒子擔心父母身體沒人照應,還是強硬的要求搬到國外讓他們奉養。
人走了,屋子怎麼辦呢?
這對夫妻不想將屋子賣人,就是想留條後路,以防國外住不慣,還有個後路可退,於是他們決定將房子交給單身住在台北的姨甥女託管。
那位姨甥女年約二十八,長得秀秀氣氣、白白淨淨的,講話輕聲細語、溫柔可人,橫看豎看就是個好欺負樣,不過倒是很符合他心中有氣質的文藝青年模樣。
誰知,這個文藝女青年,氣質歸氣質,屋子在經過強烈颱風吹颳,籬笆、庭院花草東倒西歪時,她竟然可以眼不見為淨,放了一整個星期不處理,邋遢隨便得讓人傻眼。
那可是山道第一家耶,整排別墅的景致就直接讓它給破壞透了。
那對老夫婦可真是所託非人啊!
她屋內要怎麼亂怎麼髒是她家的事,可外觀一定要給他保持好,這是他的大原則,而且不只他去抱怨過,其他鄰居也曾過去要求她速速處理,那女人嘴上應著好好好,轉頭還是棄之不顧。
所謂的表裡不一,指的就是像這樣的人吧。
他嘆了口氣,低頭喝了口咖啡。
所以在不清楚名字的情況下,他給她取了綽號叫──假面超人。
後來那屋子進來第二個人,也就是現在坐在搖椅上吞雲吐霧的女人。
說實話,第一眼看到她,他稍微驚豔了下。
那女人個子非常嬌小玲瓏,恐怕只到他肩膀高,身材細瘦,皮膚白皙得像是透了光,是有些不可思議的蒼白感。雖然如此,她的舉止行為卻非常的有活力,笑起來十分開朗,橫看豎看,就是爽朗毫無心眼,非常好相處,有點哥兒們味道的女孩。
聽說她是寫作的,寫什麼青少年文學,他很快的就聯想到那些很會說教、講大道理的書籍,猜測她骨子裡應該十分正直,正義凜然,血液裡流淌著愛與勇氣的青春熱血。
可他的猜想,還是錯了。
她才是真正的邋遢鬼。
現在是下午三點,那位文藝女青年像個阿嬤一樣坐著搖椅看風景,手裡還夾著管菸,菸灰都蓄很長了也不處理,頹廢透了。
更令人髮指的是──
她穿著睡衣。
那寬寬鬆鬆的男人尺寸T恤,領子已經鬆成了荷葉邊,褲子一看就是中學時發的運動短褲,長度到大腿的一半,絕絕對對是沒有男人的女人拿來當睡衣的裝束。
她連頭髮都沒有梳整,亂七八糟的掛在頂上,一個不小心,菸頭的火光都可能燒了她的髮,一整個破壞眼前的美好景色。
而且她不只邋遢還很恰,特別愛跟第三個搬進屋子的那個「傲嬌公主」吵架。女人只要湊成三,變成菜市場的功力在她們家他可是結結實實的領教了,那音量之大,連他在屋內都聽得到。
至於那第三個「傲嬌公主」,他就不想再想了。
她大概以為自己是哪國的落難公主吧,氣焰強盛,姿態高傲,讓他常有衝動將她踹下山谷,看她還跩不跩得起來。
他嘖了聲,開了窗。
「Tiger,進去!」他對狗命令道。
聽到他的低吼聲,坐在搖椅上,正揮著手跟熱情狗兒打招呼的郝京穎立刻翻了個白眼。
那個沒度量「賤嘴男」竟然在家啊?
會說他「沒度量」,是因為他姓杜,至於名啥,她一點都不想關心。
誰會去關心一個老是找碴的男人的名字啊!
想她搬來這間養老山莊一兩個星期有了吧,幾乎只要那個「賤嘴男」一出現,兩人就必吵架。
當初她會跟為同一間出版社工作的插畫家曾郁喬租房子,搬來這間生活便利性不佳,位於半山腰的別墅,圖的是清靜優美的環境、寬敞的空間、涼爽的舒適氣溫,誰知隔壁竟然有個惡鄰。除此之外,她們家裡還有個任性公主林瑀彤,日子根本過得一點也不平靜。
從事翻譯工作的林瑀彤雖然與她也不對盤,不過畢竟同住一個屋簷下,當有外侮時還是會合力對抗,「賤嘴男」不只常跟她吵,也常跟林瑀彤吵,所以每當聊起「賤嘴男」時,她們就會很難得的放下干戈,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一起痛罵那討厭的男人。
她們猜,「賤嘴男」可能有仇女情結,八成被女人拋棄過,或者被女人欺負過,更甚者,他母親小時候曾經拋棄他,跟別的男人離家出走了,所以才會老是找她們麻煩。
心裡有傷固然值得同情,但遷怒到廣大婦女同胞就實在太讓人不齒了。
第一次見到「賤嘴男」,應該是在她跑來找曾郁喬,告訴她,她願意在她這兒租房的那天。
那天,她做下決定後,就騎著摩托車小心翼翼的上山來,目的之一就是在這山上繞繞,觀察一下環境,確定租屋的決心,畢竟住在這裡跟隱居差不多,生活不是很方便,要不是她的工作不用出門打卡上班,她是不會選在這裡居住的。也或許是因為如此,這裡的鄰居幾乎都是七十歲以上的退休老人,有一兩位看起來都九十歲了還精神奕奕。
說這是老人社區一點也不為過。
這兒的環境清幽、風景美麗、空氣清新,還有自己的庭院,房屋又大,可是台北市內那如鳥籠般的公寓套房想像不到的寬廣住處。
而且她因為身體因素,非常容易流汗怕熱,山上的溫度比較低、空氣乾爽,不悶不熱,能協助她舒適度過夏天。
當時的她站在曾郁喬那漂亮的房子前猶豫再三,終於還是下了最後的決定,按下門鈴,誰知據說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三小時都窩在家裡的曾郁喬,那天好巧不巧的就被她遇上不在家的時候。
她撥了手機,竟然也沒人接。就在她躊躇要再等一會,還是改日再來時,不經意的看到左手邊的山道,也就是往公車站牌的下山方向有人走來。
她先看到的就是姓杜的傢伙。
姓杜的人中跟下巴蓄著鬍,五官硬派,外表看起來是個成熟的有型大叔,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稍微用點力,就像在瞪人;他著牛仔褲的腿修長,肩膀寬闊而平,高壯的體格看起來就像是做粗工的。
她當時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他該不會是上山來伐木的吧?
在他的背後約略十公尺處,是兩手揣著包包,很像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而走在老師身後,戰戰兢兢的小學生樣的曾郁喬。
曾郁喬一瞧見她,開心的朝她揮手大叫,那個當初被她以為是伐木工人的姓杜的也在那個時候回頭看了後方的曾郁喬一眼。
曾郁喬一與姓杜的四目相對,人就瑟縮了一下,好像隨時會被打;可當曾郁喬看見她,並確定是熟人,整個人立即活了起來,好像有個挺她的老師出現了似的不再畏縮。
她應該在那個當下就知道,那個姓杜的對她們懷有莫名其妙的成見,看她們不順眼,才會時常找她們麻煩。
真是倒楣成了鄰居,他就像個囉嗦的歐吉桑,想到啥就會唸一下罵一下,明明年紀看起來應該未過三十五,怎麼雜唸的功力直破五十三?
狗兒聽到主人的命令,回過頭去看了下,雙腿還是立在原地不動,尾巴一樣搖得厲害。
「汪汪。」牠又朝郝京穎方向叫了聲。
人家比較喜歡我啦!郝京穎完全沒掩飾心裡的得意,以勝者的姿態斜睨面上表情更為不爽的杜承平。
見狗叫不動,杜承平擰著不悅濃眉,放下咖啡,拉開側門,踏了出去。
「Tiger,進去。」他指著後院方向。
所謂的進去是進去牠的小屋,是杜承平自己一個人蓋起來的狗屋,設置在後院的一角。
雖是狗屋,但也十分寬敞,可讓牠呈大字狀趴在裡頭,為防雨打進去而設有遮雨棚,冬天鋪有暖和的棉墊,若是寒流來就讓牠進主屋,夏天到來時就把棉墊移開,讓牠躺在冰涼的瓷磚上。
杜承平很少將狗拴起來,除非是下雨時怕牠亂跑淋雨感冒,才會將牠綁在狗屋前的柱子上,其他時候,均任由牠在庭院活動。不過他也嚴格禁止牠擅自跑出去,所以就算狗兒想跳過不過一公尺高的矮牆去跟郝京穎玩,也不敢有任何實質上的行動。
Tiger朝他吐舌發出「嘿嘿」的聲音,然後汪汪了兩聲,看著郝京穎的方向,似乎希望牠的主人能幫他將人叫過來。
「拜託,又沒有什麼好景色,只有一個阿桑在那,幹嘛這麼興奮?」
阿桑?
被煙燻得迷濛的水眼霍地圓睜。他說的該不會是她吧?
「就算你是狗也不能這麼不挑啊!」
杜承平話語裡的刺一針一針射過來,郝京穎心想她若不接招並送回,可就要被人瞧扁啦!
「這位歐里桑!」郝京穎跳開搖椅,來到白色籬笆前,一手扠腰,一手夾著菸懸在半空中,流里流氣的像在風塵裡打滾多時,「你說話客氣點,哪裡來的阿桑?本小姐今年才三十,花樣年華一朵。」
「三十都剩女啦,妳怎麼還沒嫁人?」仗著身高優勢,杜承平以輕蔑的態度用鼻孔看人。
「三十是正『盛』開時,幹嘛急著踏進墳墓。倒是你,四十有了吧,這個年紀還沒結婚的男人心理一定有問題!」仇女的變態!
「四十?」他一臉不可置信,「我才三十五!」
「看你可憐,我送你片面膜保養吧!」把老化的心保養得年輕一點。
「不用,妳自己留著,妳若沒說,我也真以為妳快四十了!」
「我就算真的四十也不關你屁事,要你來關心!」多管閒事。
「我哪裡關心了?我是覺得眼前風景這麼美,偏有個老鼠屎坐在那,壞了整個景色。」他露出嫌惡之色。
「我戳瞎你的眼,你就什麼都看不見!」在他眼前威嚇的彎勾兩指像把叉子。
「我求妳大發慈悲,關在屋子裡別出來嚇人!」他雙手合十。
「這我家你管得著我要在哪嗎?」住海邊啊?管那麼廣!
「本社區有美化條款,凡是妨礙市容的,一律要拆除。」
「那第一個要拆除的就是你這個大鬍子死變態!」也不照照鏡子。
「妳人身攻擊,胡說八道!」罵他變態?!
「是你先開始的,沒品!」
「怎麼了?」在屋內聽到爭吵聲的曾郁喬急急忙忙跑出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他媽的坐在這裡抽我的菸、想我的故事,這死變態跑來說我妨礙市容!神經病!」郝京穎真想衝過去一拳揍歪他的下巴。
「這裡空氣這麼好,妳抽什麼菸?破壞空氣品質。」杜承平不爽的說。
「最好這裡的住戶都不抽菸啦!」她才不信。
她只有在沒有靈感時才會點上一根菸抽抽,既沒有菸癮,次數也少,常將一包菸放到潮掉,幹啥說得好像她是老菸槍,一天到晚吞雲吐霧汙染空氣?
「不管其他人有沒有抽菸,妳的菸味飄進我家了,我就不准妳抽!」拒抽二手菸!
「你不會開抽油煙機,戴防毒面具嗎?」她才不信這麼遠飄得進去。
「我為什麼在我自己家還要辛苦的防菸害?」有沒有天理?
「那我在我家為什麼連抽菸的自由都沒有?憑什麼啊你?」
「你們不要吵了。」曾郁喬拿下那只剩菸屁股的香菸,「反正妳的菸都抽完了,我們進屋吧。」
「什麼我菸抽完了,它是死變態跟我吵架的時候自己燒完的,我還要再點第二根。」說著,郝京穎從褲子口袋內拿出被坐得皺巴巴的菸盒,敲了兩下,抽出跳出來的菸,點上,然後朝杜承平家的方向呼出一大口菸。
「好聞喔?外國菸啊,讓你聞真是便宜你了!」她一臉施恩樣。
「妳乾脆多抽點,早死早超生!」杜承平毫不留情的詛咒。
「我每一口都吹到你家,讓你跟我一起陪葬。」怎麼可能讓他好過!
「好了好了!」曾郁喬費盡吃奶力氣,將郝京穎往屋子方向拉。
還好她個子比郝京穎高,力氣也比過於纖瘦的她大,要不還真拖不動。
「真的是,連想靜靜挖掘點靈感都不行!管那麼多,你家住海邊啊!」郝京穎臉朝著杜承平不滿的碎碎唸。
「這裡有男人的,出了妳家房門,麻煩穿著整齊一點。」杜承平警告。
那鬆掉的男人T恤領口寬大,都露出半邊肩膀了。
「我是怎樣?露奶還露屁股了?真有不爽,你去買套大禮服給我啊,還要從頭包到腳那種,就給我露張嘴,抽菸,氣死你!」郝京穎毫不客氣回擊。
「我就去買,看妳敢不敢穿!」不要以為他買不到。
「有什麼好不敢的!你他媽的我什麼都敢啦!」被拖進屋前,郝京穎朝他狠狠比了個中指,才消失在門後。
誰說作家都有清靈氣質的,還長髮飄逸,走路輕盈得像在飛似的?
若誰有這種不實際的妄想,他一定會叫那人來此處參觀,看看一個會說髒話、比中指而且還是寫青少年文學的作家到底多有氣質!
真是見到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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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呀!那人是有躁鬱症嗎?還是有仇女病?一天到晚找架吵,神經病!」郝京穎火大的將菸灰缸用力在垃圾桶邊緣敲了數下,再用面紙將缸面拭淨。
「你們真的好吵耶!」剛午睡起來的林瑀彤邊撥著睡亂的短髮邊走出房間,「那個男的有神經病,妳跟著吵不也是神經病?」大哥笑二哥啊!
「妳才是神經病啦!」郝京穎回嗆第二個跟她不對盤的人。
「我才不跟神經病計較。」林瑀彤一臉欠扁樣的走來廚房打開冰箱,倒了杯柳橙汁。
「妳們不要吵了,大家同住一個屋簷下,好好相處嘛!」曾郁喬試圖緩和屋內暴躁的情緒。
「辦不到!」這兩個天生八字不合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倒是挺有默契的。
曾郁喬嘆了口氣,面對「內憂外患」,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郝京穎的房內傳來手機鈴聲,曾郁喬忙喊,「京穎,妳手機響了。」排開一人應該就可以解除劍拔弩張的局面吧。
「喔。」郝京穎忙入房,拿起書桌上的手機,看到上頭的來電顯示,秀眉略略蹙起。
她走來門口關門,闔上之前,曾郁喬只隱約聽到「姊,什麼事?」,她猜測應該是她姊姊打來的。
曾郁喬知道郝京穎有個姊姊是在賣童裝,住在中和,以前郝京穎尚未成為青少年文學作家時,就是在幫姊姊賣童裝,她會開始寫書,也是為了寫給她姊姊的兒女閱覽,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寫著寫著,發表在部落格上的作品受到出版社賞識,集結成書後成績斐然,於是就開始專職寫作了。
她也好想當作家。曾郁喬鬱卒的抿起嘴。
可惜她在這方面沒有天分,還是乖乖畫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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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承平發現對門那家別墅的女人們,正在悄悄消失中。
先是「恰北北」不見了兩天,接著「假面超人」也不見了,只有「傲嬌公主」還在,不過大部分時間屋內都是黑嘛嘛的,人是不是真的在裡面也不清楚。
那三個女人是怎樣了?他不由得心生好奇。
難不成她們家裡出現了黑洞,把人一個一個吸進去了?
三個女人成一個菜市場,「菜市場」不見了他應該歡天喜地放鞭炮,可是又莫名其妙的心上好像擔了顆石頭,感覺怎麼都不太對勁。
尤其那個「恰北北」,這麼多天沒聽到她的咆哮聲,忽然覺得,這個社區好像太安靜了些……
他驀地抖了下。他不就是圖安靜才居住在此的嗎?否則他市區還有幾棟公寓租人,隨意挑間來住就好,幹啥自找麻煩,而且吵架對身體不好,他可不是把吵架當興趣的神經病。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頭,對門別墅的客廳忽然亮了,他不假思索快步走了出去,來到對方家門口才想要按鈴,又覺得這樣做很不智。
他平常跟她們交惡,彼此見面都未給好臉色,突然上門來「關心」不是很奇怪嗎?
況且她們就算被黑洞吸走了又關他什麼事?
少一個是一個,最好全部都不在才清靜。
可他怎麼想怎麼不安。想想,當初是他賣土地給隔壁人家蓋房子的,雖然原屋主現已不住在此地,但是託管的是屋主的姨甥女,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嘛,否則萬一這裡出了什麼問題,譬如三個女人心生嫌隙,於是在某個夜裡展開一場屠殺,屍體埋在地板底下,將來東窗事發,可是會大大影響此處的行情的啊!
所以他的關心全都是為了自身利益,並不是管那三個女人的真正去向!
但如果出來開門的是「假面超人」,那還不打緊,畢竟「假面超人」就算對他心有嫌隙,還是會在表面裝友善。可若是「恰北北」那就不得了了,那女人一定會對他幹啥來按電鈴窮追猛打,若是他不經意讓她「誤解」他是來關心她們的,他不就在她面前毫無尊嚴,這樣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不行,絕不可以讓她們發現,他想知道她們三個人是不是誰遭遇不測了。
那三個女人中,「假面超人」已經有男朋友了,常送她回來,說不定「假面超人」是去找她男朋友才不在家。而「傲嬌公主」偶爾會出現,可見她應該是安全的,那最有可能失蹤的就是「恰北北」了。
他知道「傲嬌公主」跟「恰北北」的感情不太好,如果對門在吵架,一定是她們兩個在吵,而「假面超人」在當和事佬,也就是說,「恰北北」被「傲嬌公主」幹掉了?
他陡地一驚,快步走來屋子與屋子間的小徑,稍微小助跑一下,輕而易舉的凌空越過白色柵欄,進來庭院。
此時屋內的客廳與廚房中間的燈是亮著的,他走來窗邊,看到有個女人就站在廚房的島形吧檯前,不曉得在喃喃自語什麼。
她的頭是低垂的,頭髮看起來是短的,好像是「傲嬌公主」……
那三個女人中,只有「恰北北」特別矮,其他兩個則差不多高,所以屋內的女人應該不是「恰北北」……
不過屋內光線不是很明亮,也有可能是他因為距離的關係錯估,而且有時候「恰北北」會把頭髮紮成馬尾綁成一個包,遠遠看呢,也有點像短髮……
從他現在所站的窗口望過去,有樣家具擋住他的視角,所以才會看不清楚,故他決定換個窗口。
當他移動時,屋內的女人發現他了,並朝窗戶走來。
發現屋內的女人走向窗,一心想確認那個「恰北北」是死是活的杜承平迅速又走回來,卻因跑得太快,一時剎車不及,與窗內的女人打了個照面。
不是「恰北北」!
當他腦中閃過這句話時,屋內的女人尖叫了。
「啊──」可怕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
該死!
他咒罵一聲,迅速跳出庭院,以他讀書時期曾得過田徑冠軍的腿力飛快的躍過石牆,蹲身躲在牆後喘氣。
那個人不是「恰北北」,是「傲嬌公主」。他凝心回想,「恰北北」已經失蹤多久了?應該兩星期有了吧,該不會她真的被「傲嬌公主」在一次爭吵中殺害,而「假面超人」不敢報警,又怕「傲嬌公主」殺了她,只好躲到男朋友家中避難?
那「恰北北」此時的屍體是被藏匿在何處?
他們這裡的地形想要殺人、毀屍滅跡並不難,趁著月黑風高的夜晚,將屍體推下山谷是最簡單的方法。
不過,由於山谷的另一側已有建商在開發,這個角度若沒丟準,被發現的可能性很高,尤其他們這邊較靠近開發區,在山谷丟棄屍體,其實還挺冒險的。
可惡,他一定要解開這個謎,替「恰北北」伸冤……
不對啊,他幹嘛替「恰北北」伸冤?
那女人跟他又沒交情,見面就吵的次數遠勝過「傲嬌公主」,這真想第一個把她宰了的,他若排第二,「傲嬌公主」絕不可能排第一,若「傲嬌公主」真宰了她,他比較有可能是協助棄屍的才對……
不對不對!他煩躁的揉亂髮。
他是為了這塊地的行情著想啦!他怎麼會忘記了?!
這塊高級別墅社區若是出現凶殺案,那屋子就變凶宅,連帶的旁邊行情價都會直直落,他當然要關心注意啊,他怎麼又忘記這點了!
他該吃點銀杏,補補腦了!
就在平時最愛看推理懸疑小說的他天馬行空的在腦子裡上演推理劇場時,他聽到保全公司巡邏車的鳴笛聲。
那個女人叫保全過來了?
她還真不怕自己的事跡敗露啊!
聽到巡邏車的鳴笛聲,其他鄰居擔心出了什麼事,紛紛出來探看,而他也就假裝剛從屋內走出來,跟著眾人一起來到「一號別墅」──由於位在山道上第一家,故代稱為「一號別墅」,像他家就是「二號別墅」。
「……我看到有人出現在我家庭院,我在窗口有看到人,你們趕快查查看是不是有什麼小偷、強盜躲在我家庭院裡……」
杜承平一靠近,就聽到嚇得面白如紙的林瑀彤如此跟保全人員說明。
保全公司的人員聽完事情發生的經過,立刻在房子四周檢查起來,同時連鄰近的鄰居也一併關照,畢竟這一帶全都是屬於公司的業務範圍。
「有人在窗邊?」住在「三號別墅」,高齡八十的邊奶奶問。
「嗯。」林瑀彤充滿恐懼的點了下頭。
她說的不就是他嗎?杜承平吞了口唾沫,嚥下心虛,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會不會是妳疑心生暗鬼?」
聽到他說是她自己胡思亂想,林瑀彤不悅的瞪他一眼,「我又沒做虧心事,哪來的疑心生暗鬼,搞不好來我們家探頭探腦的就是你!」
被一語中的的杜承平心臟猛地跳了一大下。
「妳、妳當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啊?」糟,他剛不小心結巴了一下,但願沒露餡。
「你要不是吃飽沒事幹,幹嘛在這個時候來落井下石啊?」
「傲嬌公主」的吵架功力並不輸「恰北北」,杜承平不由得磨了磨牙,臉上寫著「瘋女人」三個字。
賤嘴男!自林瑀彤臉上的表情,不難想像她同樣在心中回敬。
對了,他可以趁此機會用很自然的語氣詢問一下另外兩個人是不是慘遭她「毒手」,或遠避他方。杜承平霍地想到。
「妳們家另外兩個人呢?」他問。
「你幹嘛這麼注意我們家?」林瑀彤臉上寫著「你想幹嘛」的警告。
他怎麼可能注意她們家?!
要不是她們最近屋內狀況十分詭異,嚴重懷疑可能有人失蹤,否則他才懶得理!
「怕妳們家出事,破壞這裡的行情。」沒錯,他最怕的就是這點。
這男人嘴巴真的很賤耶!林瑀彤火大的想。
難怪郝京穎若提到他,都以「賤嘴男」做代稱。
「她們一個出國,一個去男朋友家啦!」林瑀彤沒好氣的回。
杜承平記得「恰北北」沒男友,只有「假面超人」有男友,所以「恰北北」是出國了,不是慘遭毒手?
所以她還安然健在囉?
他驀地鬆了口氣。
忽然意識到林瑀彤用好奇的研究目光看著他,他忙輕咳一聲,以悲憐的表情跟語氣道,「只有妳沒地方可去喔?」
明知道可恨的賤嘴男只是故意出言刺激她,她不需要理會,但正處於孤單頹廢狀態的林瑀彤還是覺得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劍,霎時,漂亮的五官猙獰了起來。
「關你屁事!」林瑀彤作勢掄起拳頭。
「小姐,」保全人員走過來,暫時化解這方的刀光劍影,「我們剛檢查,並沒有什麼異狀喔。」
「但我真的有看到人啊!」林瑀彤心想怎麼可能沒異狀?她明明很清楚的看到窗外有人的啊!
「妳剛該不會在看恐怖片,以為片子裡頭的鬼跑出來了吧?」杜承平刻意以輕蔑的眼色斜睞。
看樣子「傲嬌公主」並未發現窗外的人就是他,可能她太驚慌,加上外頭又暗,故腦中沒主意,只記得有人,卻不識得面目吧。
還好還好,否則他還要想其他的說詞跟藉口來撇清,那可就累了!
「你以為我分不清楚劇情跟現實嗎?」林瑀彤恨恨咬牙,「我真的在窗戶上看到一個人的臉!」
「搞不好妳是看到自己的臉投射在玻璃上,嚇到了吧。」杜承平,說得好!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
「你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她臉長得很恐怖嗎?
她好歹也是如花似玉大美女一個,怎麼可能自己嚇到自己啦!
林瑀彤快氣炸了。
「她八成是看錯了。」杜承平轉頭對保全人員道,「我就住她家隔壁,我什麼都沒看到。」快走快走。
保全人員點點頭,對林瑀彤道,「小姐,如果妳還發現什麼異狀,請再通知我們。」保全人員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進屋的時候請務必設好保全,應該就不會有事了。」
「喔。」林瑀彤接過名片,帶著一臉不甘回家。
「沒事沒事!」杜承平揮手要大家回去,「是她看錯了!沒壞人小偷!」
「還好沒事。」老人家們邊走邊聊天,「要有事就麻煩了,這裡平均年齡都超過七十歲了。」
「要不是有三個年輕女孩住在這,我看都要超過八十了!」
「沒那麼誇張啦!」一位奶奶掩嘴呵呵笑,「我才七十九呢。」
「我想壞人也不會這麼辛苦爬上山來偷東西吧!」一位爺爺如是說。
「那很難說啊!」一位阿嬤憂慮道,「如果壞人有好幾個,年輕人就一個承平,恐怕也不夠應付。」就算長得高頭大馬,但猛虎也難敵猴群啊!
「對啊,保全人員也不是馬上就能衝過來啊!」
「我看大家今晚門窗跟保全還是多注意點,可別漏掉了。」
大夥不約而同點點頭,互相道再見。
對於讓各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如此擔憂,杜承平心裡實在抱歉,可是他不能說出事實,因為說出事實他就得交代為何要夜訪「一號別墅」的原因,誰知道會不會被穿鑿附會,生出謠言來了。
不過那個「恰北北」是去哪個國家,這麼久都不回來的?
該不會是跟男朋友出遊吧……
想想她搬來的時間也沒很長,雖說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家裡,不過也不是沒出門一整天過啊,也許她男友很忙,久久才能見一次面也說不定……
奇怪了,他管這麼多幹嘛?
她有沒有男朋友關他屁事啊?
他只是要確定隔壁別墅有沒有屍體而已,其他的都不關他的事啦!
★★★
拖著行李箱回到家門口,將近三個禮拜沒回家的郝京穎拿出感應卡開了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白色尖樁門,走過門前小徑,來到主屋廊下,再舉起感應卡在門旁的機器做了感應,按下密碼。
按完,狹長形的液晶螢幕上顯示出「ERROR」,表示密碼輸入錯誤的英文字。
她應該沒記錯密碼吧?
她再按了一次,「五三七八四……」按下「確認」。
「嗶嗶!」電子門鎖發出錯誤警示聲,「ERROR」英文閃爍。
「難道真的記錯了嗎?」她趕忙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照著備忘錄上頭的數字輸入,「五三七八四。」
一按下「確認」,頃刻間,警鈴大作。
只要密碼輸入錯誤三次,警鈴就會運作,可怕的尖銳叫聲響徹天際。
「怎麼會?」郝京穎被警鈴聲嚇得六神無主,「明明沒錯啊,怎麼會這樣?」她朝屋內大喊,「郁喬?妳在不在家?林瑀彤?有沒有人在啊?有沒有人啊啊啊啊啊……」她的聲音完全被警鈴聲所掩蓋。
警鈴大響都沒人出來,該不會那麼剛好沒半個人在家吧?
她慌忙想打電話給曾郁喬,誰知曾郁喬竟然電話中,而且還沒辦插播,電信系統直接切斷郝京穎的通話,讓她一時之間求救無門。
她又沒有林瑀彤的電話,這下可慘了。
她退下主屋的階梯,站在小徑上無奈仰頭。
這下可好,她要怎麼回家啊?
警鈴聲忽地大響,正往鐵盆中倒入砂糖的杜承平手驚得一頓,一包砂糖頓時灑了一半入內。
「混蛋!」他惱怒的將砂糖包放到流理臺上,快手快腳將過多的砂糖撈起來。
他迅速的搶救出大半的砂糖,但是仍有不少已融入奶油,他一手抓著攪拌器,一手抱著鐵盆快速將其融合在一塊兒。
其實不用親自去試,他就知道這砂糖加得過量了,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整碗放棄,一個是再添加奶油,結果就是多做好幾個蛋糕。
他邊想著鄰居中有誰可以幫他消耗蛋糕,邊往屋子中央走去。
警鈴聲響了很久不停,可見不是誤觸,難道是誰家遭到入侵了?
他站定,仔細聆聽警鈴的方向,赫然發現竟是來自右手邊,也就是已經鬧空城計多日的「一號別墅」。
打從上回他夜訪「一號別墅」,不幸被「傲嬌公主」發現之後,就連「傲嬌公主」都消失在那房子,整間屋子開始唱起空城計,估計至少有三天沒半個人在家了。
這三個女人是搞什麼鬼,好好一個又大又漂亮的家不住,統統跑出去住外頭,那還要這個家幹嘛?
尤其是那個「假面超人」,她明明就是受阿姨所託來管理別墅的,卻是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搞什麼鬼?
看吧,這下遭小偷了吧!
一定是小偷察覺那屋子許久無人住,所以起了竊心。
社區內最怕有屋子長久沒人住了,那很容易成為小偷覬覦的目標,有的小偷甚至利用空屋藏躲,監視社區內人們的動向,一發現有人離家,就伺機偷竊,造成治安上的隱憂。
他早就拿定主意,只要那空屋有誰回來被他抓到,一定要耳提面命一番,別把好好一個家當旅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放空城就放空城!
他輕輕拉開主屋大門,想一探究竟,這時,收到連線通知的保全公司也派人上來了。
鳴笛聲與警鈴聲混在一塊兒,更是吵死人!
山道上,住戶們亦都出外擔憂觀望,可一個個都是年逾古稀,沒那個膽子在狀況尚未確定之前上前一瞧究竟,只敢在門口探頭探腦。
杜承平走下階梯,往右手邊一瞧,驚見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物。
恰北北!
她安然無恙的站在前院,既沒被殺害,更沒成為屍體被拋棄在山谷,從頭到腳每一塊都好好,正一臉焦灼的跟保全人員解釋她的身分,而她手上還握著行李拉桿,顯見「傲嬌公主」說得沒錯,她是真的出國去了。
她真的好好的啊……
莫名的欣喜在他未察覺下,湧上了心口。
鬼使神差的,他的腳像有了自己的意識般,朝她的方向走了過去……
★★★
響徹雲霄的警鈴被一位保全人員解除,他們用著嚴肅與防衛的態度詢問郝京穎,她與這家主人到底有什麼緣由。
「我是這家的房客,曾郁喬是我的房東,我說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密碼會不對,我很確定我按的是正確的密碼。」郝京穎據理力爭。
「請問妳住在這多久了?」A保全人員問。
「嗯……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吧。」她想了下。
不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有三個禮拜人都在外頭就是了。
保全人員互看一眼,心想這女人若是住在此處,怎麼會不知道密碼至少每個月都會換一次呢?
「小姐,我想請妳跟我們走一趟。」保全人員斷定這個人絕對不是這間別墅的什麼房客。
「走去哪?」該不會是……
郝京穎的眼角餘光看到杜承平走過來,手上還抱著一個……鐵盆?右手拿著的不會是攪拌器還打蛋器那種會下廚的人才用得到的東西吧?
「我們合理的懷疑妳有行竊的意圖,所以要請妳跟我們走一趟。」保全人員分站一左一右,一看就知怕她乘隙逃走。
「行竊?」郝京穎瞠目,「我是這裡的房客,我幹嘛行竊?你們一定是誤會了,我才不是小偷。」
「有什麼事,請上警局再說。」
「喂你們……」
「她的確是這間屋子的房客。」走來他們身旁的杜承平道,「她才剛回國,可能不知道密碼變更了吧。」
郝京穎張口結舌望著難得吐出「人話」的杜承平,心想這個人今天是吃錯藥了嗎?要不然怎麼會好心替她說話?
「你是……」保全人員遲疑的望著他,還有他手上抱著的奇妙物品。
「我是隔壁的住戶。」他指指自個兒家。
另一個保全人員認得他,對問話的保全人員點點頭,「他是住隔壁的杜先生。」
「原來如此。」保全人員想了下,「不過,我們還是得跟屋主做確認,不好意思。」
保全人員通知公司內的接線生,請她跟住戶做確認。
「請問妳的名字是?」他問郝京穎。
「我叫郝京穎。」郝京穎忙道。「我剛從歐洲回來,郁喬很清楚的。」
「那位小姐叫郝京穎,」保全人員對接線生道,「她說她剛從國外回來,麻煩跟屋主確認一下。」
約莫過了一分鐘,接線生回覆,「沒錯,的確是有個房客叫郝京穎,出國兩三個禮拜,屋主說可能因為如此,所以不知道密碼更換的事。」
「我知道了,謝謝。」保全人員轉對郝京穎道,「已經做過確認了,不過換過的密碼請跟屋主詢問。」
「好……」話尚未說完,郝京穎的電話響了,「喂,郁喬……對啊對啊,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吼,真是嚇死我了!對了,麻煩新的密碼給我一下……嗯嗯……OKOK,我知道了,我現在去試試看。」
郝京穎推開白色尖樁門,來到主屋前,先拿起門卡做了感應,再按下密碼,緊閉的門扉「叮」的一聲徐緩開了一條小縫。
「好了,門開了,沒問題了,我晚點再給妳電話,好,Bye!」郝京穎快速回到門口,對保全人員道,「不好意思,麻煩你們跑一趟了!」她曉得他們是職責所在,所以對於他們剛才的刁難並無責怪之意。
「不會不會!」保全人員擺擺手,開了車走了。
郝京穎轉過頭,看著還杵在門旁的杜承平,心想這個人也沒那麼壞嘛,她剛還真怕他會落井下石,故意說她的壞話甚至做偽證,讓她去警察局過夜呢。
「剛才謝謝你了。」
一聽到她道謝,杜承平的心立刻像受驚的小兔,亂七八糟怦怦跳個不停。
「呃……那……那也沒什麼……」他覺得臉熱熱的,好像發燒了,好好一句話竟說得結結巴巴。
奇怪了,他在緊張什麼,他幫她的忙,她道謝也沒什麼不對啊,怎麼他的心情卻好像收到一份大禮,驚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腦袋壞掉了嗎?
「你這個是什麼?」郝京穎纖指好奇的指著他盆裡的東西。
「奶油。」
「奶油?」她有沒有聽錯?
「做蛋糕用的奶油。」
「你們家有客人?」
「客人?」
「你們家有客人來做蛋糕,所以你在幫忙?」他跟奶油完全搭不起來啊。
「沒有客人啊。」她是怎麼聯想的?「我家只有我一個人。」跟一隻拉布拉多。
「啊?」她吃驚的低喊了聲,「你在做蛋糕?」
郝京穎難以置信的將杜承平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回來,驚訝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他長得那麼粗獷,還蓄著鬍,頭髮略長微鬈,看上去就是個放蕩不羈的大男人,尤其那體格,她曾經一度認為他是伐木工人,誰知道他竟然會……做蛋糕?!
這種「纖細」的感覺,跟他真的是完全連不起來啊!
── 這是妄想派賤嘴大叔抓狂 (?) 的愛情故事 ──
愛妳就是氣死妳!
安祖緹《妄想派賤嘴大叔》 6/29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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