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賭城
湛藍的天際下，是空前絕後，震撼人心的景象──
萬頭攢動及嘶聲的吶喊，所有的瘋狂起源，全來自於前方巨型的Ｔ字舞台上。
台上狂猛晃動的身影，大量失真的音效背景空間，以及忽而低沉，時而高亢的咆哮嘶吼歌聲，正帶領著舞台下萬人心臟的跳動。
像是一種幾近瘋狂失控的邊緣，卻又像是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朝聖儀式，台下數以萬計的人們，則是最為虔誠的信徒，任由舞台上的六人帶領著他們導向嚮往的路程。
他們一心所嚮往的，絕非善者死後的極樂世界。
他們走往的，是最深層的地獄之路，由「死亡誘惑」為眾人開啟這地獄之門。
當一曲終結，台下萬人便會高聲齊喊──
「Go to hell。」
這句話是一曲的終結，也代表著另一曲的起始。
「Go to hell。」
萬人的嘶喊聲響起，下一曲的音樂也隨之響起。可是當台上那面如鬼魅的主唱，尚未開口唱出那撕裂人心般的歌聲時，一個不速之客的身影意外現身舞台上。
音樂聲止息，台下萬人全屏著氣，等待……
不速之客原來是台下的一名觀眾，他不知如何突破舞台前下方保鏢的戒護，意外的直衝上舞台中央。
舞台正中央有兩名同為長髮的主唱皆停下所有動作，用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直瞪著那名闖入者。
闖入者是一名身材高大健壯的金髮男子，他伸手拿走麥克風架上的麥克風，對著其中一名主唱大喊，「請嫁給我好嗎？」
語畢，咚的一聲，便曲腿跪在舞台正中央。
「嗚……吼……」遭金髮男子求婚的主唱，先是對著天空發出低啞的可怕咆哮聲，接著緩緩走到金髮男子的面前，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
金髮男子被揪起，詭異的是，他高大的身形竟無法覆蓋住主唱的身影……
應該是說，主唱的體型同他一般高大健碩。
「想死嗎？」教人不寒而慄的聲調出自主唱的嘴。
一步、一步……
金髮男子被動……不，應該是說被迫遠離了舞台中央。
不一會兒，他已懸在舞台最前頭的邊緣。
「送他回地獄去吧！」
大手一鬆，長腳一踹，金髮男子掉落舞台，落入人海的浪潮之中，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傳遞拍打，直至消失於盡頭。
音樂，震耳響起。
★★★
他不是故意趁人之危？
不，他是故意的，這一點，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他不自欺欺人，更不會欺騙她。那個正裸身躺在他身側的女人，一個他不知姓名、年齡的陌生女人。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很美、很甜，讓他出乎意料的愛不釋手。
這該是一場無需付出個人情感的一夜激情，但她的甜美，讓他不想就這麼放手。
或許，在不涉及個人內心情感的範圍中，他可以試著跟她延續這樣的關係，這是一個不壞的想法，他喜歡。
食指輕劃著她的臉頰，看著那微微上下輕顫的長睫，他知道她就快要醒了，而他正等著呢！
臉頰上有著細細酥麻帶癢的感覺，讓睡夢中的利琦思受到打擾，她只好勉強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瞼。
睜開眼的瞬間，明亮的光線令她一時無法適應，她連連眨了好幾次的眼，才能順利地接受光線，眼前的事物才自模糊漸至清晰。
嗯……好像是一張臉，一張男人的臉。
第一個躍入她眼裡的是一個男人的臉，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瓜沒任何反應，直到男人開口了，她這才驚醒。
像是在睡夢中被人突然潑了一盆冷水，讓她冷得直發顫。
他……他……
「看來妳什麼都記得，很好。」這表示他不會被當成是一個強佔她清白的混蛋。
聽見男人極有磁性的聲音，昨天夜裡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就像是電影片段，以倒帶的方式一幕幕的在她腦海中上映著，即使她想閉眼逃避，也不得不回憶起一切。
是的，她記起了一切，一清二楚，沒有任何的片段遺漏。
「我……我……」被單下肌膚的觸感讓她體認到自己一絲不掛的事實，這一點讓她十分沒有安全感，也無法順利說出自己想表達的話語。
雖然昨天夜裡，他們什麼事全都做過了，而且還不只一次呢！天啊……
她看著男人挑起眉的動作，他在等著她說話，好奇她究竟想說什麼。接著，她的視線往下拉，看見他露出結實精壯的胸膛，這教她意識到他下半身讓同一件被單掩住的部位，大概也是光溜溜的一絲不掛。
轟！她的臉瞬間爆紅，因為忍不住又回想起他……那個地方是如何火熱巨大，又如何地在她身上施展魔法，讓她……讓她……
該死的，她要清醒一點，而不是像個色女般地回憶昨晚的激情片刻。
利琦思，妳清醒一點。她在心底大叫著。
「對……對不起。」她鼓起勇氣抬起臉面對著他，並向他道歉，但晶亮的瞳眸左飄右飄，就是不敢對上他的眼。
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覺得她是個慾求不滿的女人？還是個隨便就可與人上床的女人？
不能怪她多心，雖然昨晚是她的初夜，但畢竟是她「強」上了人家，事情發生的過程，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要她裝傻當作什麼事也沒有，她真辦不到。
她在私人的餐宴上被人下了藥，他救了她，還好心的送她回到了家，但她卻像個八爪章魚般緊抓著他不放，甚至還主動送上免費的紅唇。
她記得十分清楚，他拒絕了她，可不知是因為藥效的關係，還是有著其他的緣故，總之，最後她還是扒了他的衣服，與他在床上翻滾了不下一回合。這全是事實，也全是她的所為，她不會為自己找藉口，更不會將這等事推到男人的身上。
「嗯……妳的開場詞還真是別出機杼，我只能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出她的窘態，而且他就是那源頭。他掀開被單下床，決定拉開彼此的距離，好讓她自在些，畢竟再怎麼樣，她都是女孩子，對這種事的經驗可不比他好，吃虧較多的也不會是男人。
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然……是要她說什麼？
說謝謝？那更怪了。
要謝什麼？是要謝謝他沒讓她落入對她下藥的那人手裡？還是要謝謝他昨夜賣力的表現？
噢！天啊！她究竟是怎麼了？難道就不能先忘記那檔事嗎？
被單掀起的那一瞬間，利琦思羞澀的別過眼，不敢正眼看著他赤裸裸的身體。
他穿回所有的衣物，接著出乎她意料地伸出雙手，壓放在她的左右兩旁，將她的人困在他與床舖之間。
他俯視著她，以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口吻問道：「告訴我妳的名字。」
他那深不見底的黑眸，似是有著一股不可言喻的魔力，讓人不自覺地掉入。
「利琦思。」她深陷於他所施予的魔法之中，名字就這麼柔順地自她嘴裡滑出，沒有任何的抗拒及防備。
「姜衍，我的名字，記清楚了。」他在她耳邊吐著溫熱的氣息，撒下迷人的誘惑。
★★★
姜衍。
利琦思仰躺在床上，手裡拿著昨天他留給她的名片，指頭輕刮著上頭那兩個大字。
她知道他是誰，第一眼她便認出他的身分。
在人群之中，他就像是一道光，四射的光芒耀眼得令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包括她。
她細細回想著昨天他離去前與她之間的對話，思索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
「我知道你是誰。」她不知道，更沒發覺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
「很好，這可以為我們節省很多彼此試探的時間。」姜衍勾起唇角，邪佞的笑臉更是致命得迷人。
彼此試探？他到底在說什麼？又想要她做什麼？
若現在他對她下達任何的要求，她想，她是無力拒絕的。
只要有心，還有什麼事物是這個男人無法到手的？她又想。
「為何說是節省時間？這件事……不，我是說昨晚所發生的一切不該只是一件單純的意外嗎？」糟糕，她的心怦、怦直跳著，難不成她在期待著什麼？
「雖然男女情慾上的事妳還是個生手，但我相信妳是個聰明的女孩，妳會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輕柔地撫著那光滑無瑕的肌膚。
她輕蠕著雙唇，卻無法吐出任何字句。
「別急，等妳想清楚了再打給我。」他的指點在她的唇上，阻止她說話。
最後，他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接著便離開她的屋子。
他的話語、他的動作，以及他的眼神，她全數感受到了，心底隱約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但她呢？她想要嗎？
他留下名片，用意是讓她可以輕易找到他的人。
是的，她用不著再欺騙自己了，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但，她沒有確切的答案，所以才會躺在大床上思索著這個問題。
「姜衍……」她輕喃著他的名字。
他要她想清楚……
是的，她會想清楚的。
畢竟他上個星期才宣佈與環宇集團千金訂婚，新聞媒體上幾乎每天都會出現有關他個人的報導，他的照片及身影只要打開電視便隨處可見，這也是她可以在第一眼就認出他身分的最大原因。
他訂婚了，這說明了他不會只是她一個人的，當然，更不會給予她美好的未來願景，所以他要她想清楚，他不會付出所謂的誓言，甚至是真實的情感。
呵！這個男人呀！也真是誠實，但也說明了他的無情。
她拿起手機，按照名片上的號碼撥出。
答案已經落定。
「喂！我是姜衍。」
★★★
青、紅、藍、黃、紫各色燈光，以交錯的方式打在偌大的舞台上，不斷舞動的身影，正放肆狂吼的咆哮著。
DJ、鼓手、吉他手、貝斯手以及舞台正中央的雙主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詭異駭人的妝容──全是以厚重的白色為底妝，再以血紅色的顏料畫上驚駭的圖案。
像是雙眼流滿鮮血的主唱，與另一名嘴巴全是血紅顏料，似是吃人魔的主唱，雙人以駭人的面貌對著底下數以萬計的觀眾嘶吼狂叫，帶動著全場的人心，激起所有人的亢奮心情，教他們全都瘋狂般地跟著搖滾擺動，連地板都不知是因為多人踐踏的關係，還是因為眾人高分貝的嘶喊而震動著。
電吉他快速的反覆彈奏，融合狂暴的鼓聲，跟著主唱們忽高忽低激昂的嗓音，爆發力加上速度感十足的歌曲、音效，舞台全掌控在那似是地獄使者般的六人身上，而底下上萬的觀眾，則是他們一個個勾回的魂魄，只能任由著他們操控。
歌曲裡頭帶著詭異又嚇人的氣氛，卻又蘊含著高度的攻擊性，粗暴且野蠻，但奇異地深深吸引每個人的心神，這就是他們的舞台魅力。
耳機裡傳來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狂暴且駭人的畫面直映入利琦思的眼底，就連大門被人自外頭打開又闔上了，她都渾然不覺。
一隻大手自後頭將利琦思的耳機抽走，這才讓她驚覺屋內有著另一人的存在。
「喝！你嚇到我了。」她雙手撫在胸前，真教他給嚇破膽了。
「這種東西妳都敢看、敢聽了，這也能嚇到妳？」姜衍笑著將耳機線頭拔出，讓音樂流瀉而出，室內頓時充滿重金屬死亡樂。
「這是兩碼事。」她抗議著，不過剛才被驚嚇的情緒已恢復許多。
「我不知道妳喜歡『死亡誘惑』。」他指著螢幕仍持續嘶吼的影像道。
她說過她的職業是個樂團主唱，但這種畫著濃厚血腥裝扮，根本看不清真實臉孔的重金屬樂跟她實在搭不上。
「我很喜歡，他們在全球很受歡迎。你看，連你這個忙碌的大老闆都知道他們的樂團名稱，這表示他們的知名度真是高。」事實上，「死亡誘惑」現在可是全球最夯，也是最受爭議的重金樂團，因為他們主走死亡金屬路線，裡頭充滿了血腥、暴力及死亡，不是每個人都有強壯的心臟可以接受的，當然，這也是屬於限制級的音樂。
是啊！連他這種大忙人都聽過他們的名字，可見他們真是紅透了全球。
「我對音樂不懂，不過妳喜歡就好。」姜衍脫下西裝外套，隨口道。
「你直接從公司來的？吃過了嗎？」利琦思拿起遙控器關掉螢幕，起身為他掛起外套。
她知道他對音樂確實是一竅不通，即使她是玩音樂的人，也從不曾試著要他了解音樂的基本概念。
她從不曾介入他的個人私生活，更不會試著要他了解她，就只是在彼此感到寂寞時的慰藉。不過問私事，不干涉個人生活，一直是他倆默契的維持，這樣什麼都不是的關係，他們也共同度過了四個季節的更迭，也一直相處愉快。
除了他是個不能談情的對象之外，其餘的部分他可算是個好男人，即使在外他是個金錢權勢極為豐厚的男人，但只要一走進她的屋裡，他們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只是一個男人及一個女人，如此而已。
他們越過了一般朋友的界線，卻不會是一對戀人，若將彼此定位為床伴，又顯得不恰當，因為他們還是會關心著對方。所以，她將他的位置設定成為好朋友。
而他呢？又將她定位在哪呢？
偶爾她會想起這個問題，但她不會真將它問出口的，因為那對他而言不具任何意義，問了也是白問。
她一直是謹守著好朋友的認知，也知道自己哪天若是越過了他所設下的無形界線，這段關係便會終止……該是說，終止只是遲早的事，只是她不願是以這樣的形式而終止，至少，不要是不歡而散。
「還沒。」
聽見他的回答，利琦思下意識抬起頭看著牆上的鐘一眼。
九點整。
這表示他錯過晚餐時間已經很久了。
「我去隨意弄點東西給你吃。」有了這項認知，她起身轉入廚房，打算去找找冰箱裡還有什麼食物。
姜衍跟著她走入廚房，他捲起衣袖，一副打算幫忙她的模樣。
在這間屋子裡，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沒有高人一等的身分，這是她眼中的他。
當然，他也不會擺出一副大男人、大老爺的架子，什麼都要她服務，若真是如此，他想，他很快便會被趕出這間屋子。
別的女人他不敢說，但她肯定會趕他出去的。
一年了，這段關係維持了一年。
在這一年裡，她從不曾開口跟他要任何東西，昂貴的名牌包、名錶、珠寶，甚至是金錢，全都沒有，就算他有心要給，也全教她給退回去了。
她說，她什麼都不缺，更不會從他那裡要任何東西，她要這段關係再簡單不過。
這個理由他接受了，於是他不再試著給予她任何金錢物質。
但，有些話卻是他沒有說出口的。她想要這段關係再簡單不過，可是，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曾簡單。他很識相的沒將這一點戳破，因為他還沒想結束這段關係。
她教他明白，他們在這段關係裡是平等的雙方，沒有誰是要為誰付出，更沒有付出的理由。
在這裡，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姜總裁，只是個吃了飯要自己洗碗的普通男人，若真擺出高姿態，她絕對二話不說趕他出這個大門，這就是這一年來的相處心得。
利琦思從冰箱裡拿出水餃、雞蛋及蔥。
姜衍自然地伸出手，想做她的幫手，卻被拒絕了。
「你去外頭休息吧！冰箱裡只剩這些東西，我煮個煎餃跟蛋花湯，很快就好。」她微笑。
誰能料想得到，在外頭呼風喚雨的姜總裁，來到她的屋裡總是只能吃這些簡單不過的料理，不過他也沒抱怨過就是了。
「謝謝。」他從善如流的走出廚房，沒有跟她爭辯，因為他還真有點累了。
每當他覺得累，他唯一想到的地方就是她家，這裡才是他能完全放鬆身心的地方。
為何每當他感到疲憊，總是第一個想到她呢？他曾經想過這個問題，結論很簡單，因為她是一個從不給他任何壓迫感，又從不過問他的女人，這就是原因。
★★★
什麼東西？
姜衍一把抓下在他臉上直騷擾著的「東西」。
他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利琦思興味十足的臉，而他抓下直搔他癢的「兇器」，便是她柔軟的小手。
「你睡著了。」她以指頭輕刮著他的臉頰，這似乎是一種無意識的習慣了，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才花十分鐘就將食物全端上桌，她以為她夠快了，但顯然他累得很，才十分鐘他便睡著了，還是坐著睡著。
「Sorry。」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她笑，微微傾身，在他的額角留下一吻。
「一起。」似是不滿她那記不算親吻的親吻，他使勁將她摟在身前，吻著她的臉頰、嫩唇，但顯然覺得還不夠滿足。
原是輕點、輕啄的吻，逐步下滑，在她的頸項間流連不去。
輕柔純粹的細吻，在嚐到她的香甜滋味後卻走了調。
他重重的吸吮，在她的頸子上留下清晰可見的吻痕，還不時以牙齒輕輕囓咬她細嫩的肌膚，讓她感到輕微的刺痛，卻又酥麻帶癢。
「嗯……」她忍不住輕吟著。
她知道他現在想做什麼，大手都滑進她上衣裡頭了，但……他該是累了才是啊！
「等……等等……」她使勁拉出在她衣服底下游移的大手。
「怎麼？不方便嗎？」他抬眼看她，眼底有著不容忽視的慾望。
「不……不是，你還沒吃東西呢！」唉！他就不能想點別的嗎？盡想著這些……
「我還不餓。」姜衍是這麼說的，但他眼神所透露出的訊息可不是這麼回事。
他很餓、很餓，可他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眼前的她。
他湊過臉，想繼續做剛才未完的事，卻被一雙手給硬生生阻止。
「我是說真的，你要先吃東西，吃『真的』食物，不是我。」利琦思指著桌上還熱騰騰的食物道。
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眼底寫著認真，他明白她是再認真不過了。
唉……
「下一個就是妳。」姜衍放開利琦思，開始吃著桌上的食物。
他雖然正在進食，但眼眸中的熱度不減，也正預告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我……我先去洗澡，你……慢用……」看著他夾起食物往嘴裡送，當下她有個錯覺，彷彿他送進嘴裡的不是煎餃，而是赤裸裸的她，所以她紅著雙頰逃走了。
★★★
她？
姜衍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人了。
大門口走入一群人，其中有著他熟悉的身影。他沒想到可以在這家日本料理店遇上她，不過她顯然沒看見他。
一群人在服務生的帶位下，全坐在前頭。每桌的座位之間都有半人高的特殊牆面做為屏障，給予客人與客人之間一些隱私，但若有心要看其他客人間的互動，只要伸長脖子便可以達到效果。
利琦思背對著姜衍入座，逕自跟著同行的友人們說笑，完全沒有察覺身後有道視線直盯著她看。
「姜衍、姜衍……」
金在成連連低喚了好幾次，才拉回姜衍的注意力。
他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金在成順著姜衍的視線轉頭看去，發現他看的是一群莫約六、七人同行的男男女女。
「怎麼了？看見認識的人嗎？」金在成問。
今天是他主動約姜衍出來，目的為的就是敲定姜衍與女兒的婚期。
都已經訂婚一年多了，也該敲定婚期了吧！
雖然他環宇集團不小，但比起姜氏，仍算小巫見大巫，這門親事是他金在成高攀了，所以才想快點敲定婚期，好吃下這顆定心丸。
已經過了一年了，他雖是女方家長，但也是個長輩，由他來提婚期，再恰當不過，也不會讓外人說他心急，急著釣起姜衍這條大魚。
「沒有。」姜衍馬上否認。
他之所以否認，並不是害怕金在成知道他有別的女人，相信就算他婚後有多少女人，也沒人敢說話，更別說是現在了。
他否認是因為他不能讓外人知道她的存在，她曾說過要低調，最好是別讓她的名字沾上他的。她不想的事，他都會為她做到，因為這是她唯一做過的要求。
別的女人巴不得名字可以跟他放在一塊，最好是出現在新聞、八卦頭條上，就她不肯，這一點她可不是嘴上說說就算了，她是真的不願意曝光。
他曾經邀她一同出席私人或公開的場合，但從不曾得到她點頭應允，幾次被拒絕之後，他明白了，她這可不是矯情做作，是真的不願意。若他不顧她的意願，執意讓她曝光，今天他倆的關係根本無法繼續維持，而且是由她那一方先提出終止。
姜衍收回視線，不打算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雖然距離上一次見到她時已過了五天，但他不打算讓她影響他的思緒，即使她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用餐間，金在成先是說些無關痛癢的題外話，接著再一步一步地導入正題。
打從一開始姜衍心底便很清楚金在成今天請他吃飯的目的，而他也不怎麼排斥，所以也一口答應了他的邀約。
他是一個商人，很賺錢的那一種，做任何的事情，他第一個考量的便是利益問題，無論是實質的還是無形的，從無例外，當然，與金家訂親也自是以此為出發點。
這一點，金在成心裡也是清楚的。他們各有所求，這將會是很典型的企業聯姻。
金家所擁有的環宇集團，或許還不及姜氏的三分之一大，但姜衍評估過，環宇集團未來的發展空間很大，只要領導人有足夠的能力及遠見，環宇集團會是第二個姜氏。
然而，這並非是唯一的聯姻理由。
金家同時也是個書香世家，雖然金在成身上只背著金算盤，但他將女兒教導得十分成功，完完全全就是個高雅嫻靜的名媛淑女，個性也十分地溫和，是一個非常合乎姜夫人身分的女人，這就是他選擇金家的要點。
他不期盼她會是個熱情洋溢的妻子，但她絕對會是個稱職、體面的姜夫人。
婚後他會給予她當家主母的相當權限，也會表現出一個身為丈夫的尊重，只要她別試著掌控他，相信他們可以相處愉快。
「至於婚期的部分，我想，我們是不是也該先討論、討論……」金在成很高興自己順利導出重點，雖然姜衍面無表情，他看不出姜衍在想什麼，但至少姜衍沒阻斷這個話題，這表示他可以繼續說下去。
姜衍聽見金在成提到了婚事，但金在成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他卻聽得不真切，迴盪在他耳裡的，是那遠遠傳來的笑聲，只屬於她的笑聲。
什麼事好笑？她究竟為何而開心？身旁那不知名的男人又說了什麼？為何她會不顧形象的大笑著？
一連串的問題盤旋在姜衍心頭上，他竟在不知不覺中將所有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
驚覺到這一點之後，他已來不及回頭了。
她笑得很開心，笑到不時仰著頭，甚至抱著肚子大笑。
她很開心。
他很少看到她大笑，在他面前，她總是微笑著，溫溫淺淺的笑著……
「我覺得先訂下日期，才好討論該如何著手籌備，你認為──」這場飯局，幾乎都是金在成的聲音，也由他撐場，但顯然他一點也不在乎姜衍的惜言如金，只要能達成他的目的才是重點。他的老臉厚，禁得起這點冷風吹的，不怕。
「等等，先失陪一下。」姜衍截斷金在成未說完的話，顧不得失禮，起身便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洗手間門口有個古意兼禪意十足的大屏風擋著，與用餐的空間完全地隔開來。
利琦思轉身走入左手邊的女廁，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隨之而來的高大身影。
直到她走出女廁，才看見姜衍不知何時已斜靠在走廊的牆面上，那姿態分明是在等人。
「你怎麼在這裡？」她很是驚訝地發現他的存在。
他……是在等她嗎？
利琦思站在姜衍身前，沒想到他突然移動位置，反將她困在他與她背後的牆面之間。
雖然偶爾也會跟他上餐廳吃吃飯，但像這樣不期而遇倒是頭一回。
「怎麼了？」雖然他根本沒碰著她，但這樣突然近距離接近，鼻息間充斥著熟悉的男性氣息，讓她不禁聯想到他們在床上共度的時間，身體也瞬間燥熱了起來。
唉！她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
才一年……這個男人就讓她徹底成為一個色女，總是一靠近他，自然而然就會想起兩人翻過來又滾過去的畫面，她懷疑他是否跟她有同樣的感受？
心底的疑惑閃過心頭，她再看著那張微勾著唇角的男性臉龐，否定的答案立現。
看來他對她的影響力，遠比她對他的，但……他的嘴角明明是上揚著，可為何她會感到一股冷意？
他……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她忍不住問了他。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複雜卻又難以解釋的表情，這表示什麼呢？她想知道。
「沒有。」姜衍想也不想便否認，卻在下意識隱藏起所有的情緒，恢復表面上的平靜，但沒想到此舉卻教他的心情更差了，不過這一次他掩飾得很好，沒再教她給看出。
「我看見妳跟一群人一起進來的，朋友？」他輕淡地提問，卻怎麼也不承認自己很是在意，在意坐在她身旁一直逗得她哈哈大笑的男人是誰？普通朋友？追求者？抑或者是她的男朋友？
不，她應該沒有男朋友。
最後一項猜測很快被他刪去，因為他總是自由進出她的屋子，屋內唯一出現的男性用品全是他的，所以她應該沒有他以外的男人才是。
那麼……是追求者？
是的，她是那麼的美麗動人，身旁怎麼可能沒有追求者呢！
姜衍不想去找出那令他心情變得複雜的原因，當然更不會承認自己不喜歡她身旁有其他男人的身影存在，因為誰也沒資格約束對方的交友狀態。
她打從一開始就明白這是一段什麼樣的關係，也從不過問他身旁來來去去有過多少女人，而他自然也沒資格過問了，即使她伸出手要他立即交出她屋子的大門鑰匙，他也不能有所拒絕。
「他們全是我最好的朋友兼工作夥伴。」利琦思笑著回答，心底很高興他注意到她的存在，還特意在這兒等著她，而不是當她是個路人甲、乙，連個招呼也不打。
「工作夥伴？是指妳的樂團成員嗎？」剛才他有注意到，與她同桌的其他人，個個長相氣質皆不凡，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他曾在電視上見過的，包括她在內。
他從沒在任何電視和報章雜誌上看過有關她的報導，所以他猜她的樂團或許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地下樂團，今天他更加篤信了這個猜測。
「對。」
「妳的聲音怎麼了？」他挑著眉問。
她的聲音低低、啞啞的，似乎是使用過度。
「喔！這是連著幾天下來練唱的結果，已經習慣了，休息幾天就會恢復原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顯得十分不在意。
「先回座吧！晚上去找妳。」
★★★
姜衍先行回座去，走在他後頭的利琦思還是無法克制自身的好奇心，看了看他究竟是跟誰出來吃這頓飯。
但是，她後悔了。
早知道就別順從那難得出現的好奇心，看他究竟跟誰用餐。只稍看了一眼，就讓她原是在雲端上的好心情，瞬間掉入最底層的黑暗深淵。
心底一直有個洞，這個洞是她自己在一年前為自己挖開的。
起初，她只是輕輕地戳開一個小洞，但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與姜衍的相處時間越長，她越是發現他是個相當迷人的男人，即使知道這是一段不談感情的關係，可他對她一直算是很好的，只除了他永遠不會成為她真正擁有的男人之外，他對她夠好的了。
她以為，只是個小洞是無需填補的，很多人身上都有著各式無需填補的小洞，每個小洞都代表著一份記憶，無關正負面，只是記憶，要自己別忘了的記憶。
但一年之後，本是很小的洞口，卻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大洞，而且被掏得極深，即使現在她想回頭將它填補，也無能為力。
那個洞又大，又深，或許她可以努力做到將洞口表面填補平整，使之恢復到原有的面貌，可心底早已空空如也，這是她原先無法預料到的結果，卻也只能默默地承接下來，然後找個黑暗無人的角落，將她的心痛掩埋。
是的，她愛他，但這話她永遠不會說出口。她會謹守著好朋友的那條界線，不會嘗試著去跨越，她不想以後跟他連朋友都沒得做。
金在成，姜衍未來的岳父大人。
他們兩人能坐在一起吃飯，能談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婚事。
終於要訂下婚期了是嗎？她以為她還可以多跟他要點時間的，看來是沒辦法了。
「琦琦……」有人叫她。
「琦琦，妳在發什麼呆？快坐下來呀！」同行的友人，見她走了神，連叫她也不回應，只好直接拉著她的手入座。
「嗯！」利琦思很快地將負面的心緒拉回，並立即藏在黑暗的角落，表面恢復最常掛在嘴角上的微笑。
背著身坐回原座，不再看，不再想，更不會去過問，日子……就讓一切恢復原點吧！
★★★
一覺醒來，利琦思動也不動的賴在床舖上。從窗簾細縫透入的強光，間接的告訴了她，她睡晚了。
她望著天花板，回想著剛才的夢境。
奇怪，怎會突然夢見一年前與他相遇的經過呢？是因為離他倆分離的日子近了，所以她才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回憶著一幕幕的過往，是這樣的嗎？
賴在床上許久，同一個問題也思索了許久，但終究沒有答案，於是她起了身，也放棄了思考這個問題。
看了牆上的鐘一眼，下午兩點整。
看來她的動作得快一點，要不今天的練團時間她會趕不上的。
利琦思開始盥洗、化妝、換衣，身體忙碌的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但腦子裡想的卻仍是姜衍。
昨晚他來了，也走了。
他等她等了多久呢？她不知道，只知道當她回到家時，他為她點了盞小燈，卻沒有在屋裡等著她。
偶爾，他會在她這裡過夜，但昨晚他選擇回到自己的住處。
她有些失望，但不難理解。
他一直就是個理智不談情的人。
對她，他是喜歡的，但若真要結束，他卻也是不留戀的，這一點她一直是很明白的。
當然，在她開口說明離開的決心時，她更不會妄想他的挽留，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呵！她可沒有作白日夢的習慣。
拎著她慣用的大包包，她搭著電梯下樓，卻在走入警衛大廳內被管理人員給叫住了。
「利小姐，妳下來得剛剛好，妳有包裹，才正好到呢！」
包裹？誰會寄包裹給她？利琦思偏著頭努力想著。
最近沒聽誰說會寄包裹給她呀！
利琦思很快地自管理人員手中接過一箱頗有重量的小紙箱，並在管理簿上簽下自己的大名。
她看著紙箱上並沒有寄件者，就只有寫著一家蜂場住址，這下子她更是疑惑了。
是不是寄錯了？
她當下決定直接拆封看看，若真是寄錯了，也好當場寄回。
蜂蜜?!
是啊！蜂場主產的就是蜂蜜了，但誰會寄蜂蜜給她？
想了想，她真的想不出會是誰寄的。
思緒一轉，她開始想著蜂蜜的功效有什麼。
清熱、補中、解毒、潤燥、收歛、消炎、祛痰、潤肺、止咳……
會是……他嗎？
昨天他有注意到她喉嚨不適的狀況，真會是他寄來的嗎？
雖然答案無法確定，但她仍決定將這箱蜂蜜帶去跟她那些同是破嗓的團員們分亨。
現在他們都很需要蜂蜜水呢！
★★★
「姜衍，對不起，昨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有狗仔在跟拍我，害你跟著曝光，我真的很抱歉。」
電話的另一頭，女人的聲音聽來歉意十足。
姜衍坐在辦公室內，雙眼緊盯著電腦螢幕的動態，對於話筒另一頭的人究竟說了些什麼並無太大的反應。
「你知道的，身為一名藝人，總是難免會遭狗仔跟拍的，你能體諒的是嗎？」道歉轉為替自身開脫，更多了一份試探。
「嗯！」姜衍淡淡地應了聲，表示他明白。
他明白，也能體諒，真的。
電話那頭的女人，得到了他的回應，顯然十分開心。
她終於抓住了姜衍的心嗎？
她，管貝恩，是台灣目前最紅、最夯的大牌女星。
雖然她的名字家喻戶曉，但這並不能滿足她，她要的是一個可以永遠保障她的名聲不墜的身分及地位，這一點，只有姜衍可以給予她。
他可是她努力許久，好不容易在兩個月前的商宴上釣上的大魚，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溜走。
她一開始便知道他有未婚妻了，所以才提供了些線索給狗仔們跟拍，用意當然就是要讓這不經意的「意外」曝光，最好能讓他與金家的婚事破局。
要結婚可以，不過新娘只能是她。
她對自己的女性魅力一直很有自信，就不相信姜衍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現在，他倆匪淺的關係曝了光，她得裝無辜繼續走下一步棋，同樣的把戲可不能再玩第二次，他可不是這麼好戲弄的對象。
「為了避免相同的事情再度發生，我在信義區那裡還有一處從沒曝光過的住處，不如今晚我們可以……」管貝恩打著如意算盤，一步步地誘使著姜衍，她甚至早擬妥了全盤的計畫，只可惜她是白費心機了。
「就這樣吧！我們就到此為止了。」姜衍面無表情地吐出沒有任何溫度的字眼。性感的薄唇，外表無疑迷人，卻也是無情的象徵，「身為藝人的妳，無法杜絕狗仔的騷擾，這一點我十分能體諒，所以我們就別再見面了，以免增加彼此的困擾。」
什麼？
聽見姜衍的這一番話，管貝恩慌了。
不，事情不該是結束，是該繼續按照著她所擬的劇本走才是呀！
「不，你不明白，為了狗仔放棄我們的關係是不值得的，我對你一直是真心的，也是最忠誠的。我願意為你即刻宣佈退出演藝生涯，這不是開玩笑隨便說說的，請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管貝恩語氣急切的說著。
她得力挽狂瀾扭轉局勢，說什麼也不能弄巧成拙。
相較於管貝恩的焦躁急切，姜衍的態度就更顯得冷漠且無情。
「就當昨天的事是意外吧！做人適可而止就好，妳很聰明，不會不懂我指的是什麼。」
她似乎真的忘了，他是個商人，還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真要玩算計的遊戲，她贏得過他嗎？
別傻了！
結束了通話，姜衍準備拉回所有的心神用心工作，但眼角餘光卻又不經意瞟到放置在桌角的報紙上頭。
大大的頭條字樣，再次躍入他的眼底。
商業大亨姜衍夜會美豔女星管貝恩，神祕戀人曝光?!
這是今早的頭條報導，她也看見了嗎？
多久沒見到她的人？多久沒聽到她的聲音？
三天？還是第四天了？
姜衍不自覺地停下所有的動作，陷入了冥想之中，想起那天在餐廳裡遇見她的情形。
他想起她不斷發出的笑聲，還有與她同行的男男女女，想起坐在她身旁那位相貌不凡的男人。
好半晌，當他回了神，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怎麼突然想起了她來？他從不浪費時間去想念一個人，但這幾天他確實浪費了許多時間在想念她，他不該想她的。
那天他在她屋裡等了好半晌，他不該在臨走前為她點上那盞燈，更不該要助理親自到蜂場去，就只為她挑選最高等的蜂蜜。
他對她似乎太好了些，對一個人太好，只會讓對方產生一種冀望與妄想，他不該這麼做的，即便那人是她也一樣。
姜衍整理著，也反省著自己這些天顯然已失序的心神，並下定決心要自己別再犯下同樣的過錯。
才剛定下心，一旁的手機正好響起。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知道是她打來的。
「喂！我是姜衍。」他接起電話，同時忽略了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心緒。
「打擾你工作了嗎？」明知道他選擇接起電話即表示現在不忙，但利琦思仍是禮貌性的問了問。
「沒有。」他以一貫淡漠的語氣回道。
聽見她的聲音，他卻有種寂寞空盪的心在瞬間被填滿的錯覺，是……錯覺沒錯。
突然間，一股不知名的怒氣湧上心頭，他卻不明白自己為何生氣，究竟氣什麼，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
「蜂蜜很純，也很好喝。」利琦思的聲音聽來心情似乎很愉悅，而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因為蜂蜜真的很好喝，更因為他難得的貼心。
這通電話早該在三天前就打的，但她很忙，真的很忙。
接下來的兩天，她可以稍喘口氣做休息，但之後還有一連串的體能訓練在等著她呢！
「嗯！」這是他僅有的回答。
「謝謝你。」他給的蜂蜜可是大大的造福了她所有的團員夥伴們，這聲謝謝是一定要說的。
「今晚你有空嗎？」她緊接著問。
「怎麼？」這清冷的語調便是他平時的口氣，但為何當說話的對象改為她時，他卻有種感到說不出口的困難，總是無法克制地放輕聲調，讓它……再有溫度些。
「來我這兒吃飯，順便……過夜。」利琦思很慶幸自己並不是面對面地對他提出邀請，要不她紅著臉的模樣可就全落入他的眼底了。
這是她頭一回主動邀請他，以往都是他主動來找她，她永遠都是被動的那一方。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離兩人結束這段關係的日子越來越接近，她心底的感情也一直不安分地起起伏伏，像是要努力克制才能阻止滿滿的愛意湧出。
怎麼也不能讓他知道她其實是愛他的，她無法想像自己滿腔的愛戀得到的是他冷漠對待的回應，她無法保證自己是否受得住，一切就維持在原點就好，就平靜的結束吧！即使往後再見面了，他們還能是朋友。
拒絕她！
「好。」明明該是要拒絕的，腦子裡下達拒絕的命令，但嘴裡卻是硬生生應允了，他又為何脫序？
下次，下次他一定要拒絕她。
「那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