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臉紅的喘息聲,肉體的撞擊聲,構成一曲淫靡樂音,催著聽聞者的耳根發熱、泛紅。但那是指沒有經驗的人,身為總裁的特助,趙璧之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的關緊總裁辦公室的檀木門。
「下午有什麼行程嗎?」趙璧之詢問跟在身後的祕書白若玫。
白若玫雙頰酡紅,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傻愣半晌,直到趙璧之緊皺著眉頭重複問:「總裁下午有什麼行程?」
「呃,沒有……」白若玫慌亂的拿起iPad查詢,又改口道:「啊!有一個,是晚上的『謝氏』開幕酒會。」
「妳沒有記起來嗎?」
有,本來都記在腦海裡,只是剛才的刺激太大,所以才會……白若玫想解釋,瞥見趙璧之嚴肅的臉孔後,所有話全吞進肚子裡。
「妳最好記住,好的員工知道什麼事情該記住,什麼事情應該要忘記。」趙璧之一臉正經的說。
「我、我會記住!」白若玫點頭如搗蒜。雖然沒有親眼看見肉搏戰,但她終於知道這陣子大家口中談論的「妲己」是誰了。
★★★
總裁辦公室內。
紀可彤全身虛軟的倒在沙發上,白皙的肌膚在歡愛後呈現粉紅色澤,更加誘人。但這一切都無法讓高澤倫投以關愛的眼光,他逕自起身從休息室裡拿出新的西裝穿上,前後不到十五分鐘,他就回復一身光潔的模樣,微揚的下巴有種睥睨群雄的意味。
「如果妳稍晚要去『藝尚』,順道把我的衣服拿去送洗。」高澤倫說完就離開辦公室,絲毫沒有多留關愛的眼光在紀可彤身上。
「唉!」幽然的嘆口氣,紀可彤撐起癱軟的身體,看著地上皺成一團的襯衫和短裙,俏臉也跟著皺起來。他永遠不會顧慮到她必須面對同事,早上和過午後的服裝不同,難免會引起旁人的側目。
雖然祕書就是床伴不是祕密,但……
但什麼?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高澤倫並沒有脅迫她。
紀可彤思索半晌,才拿起皺巴巴的襯衫和裙子穿上。
對了,床伴還有一項重要任務需要完成啊!
瞧他,都已經認定她會去藝尚,上完床去一趟藝尚似乎已經變成一件任務,而她一直都很盡責,不管工作內容是什麼。
微揚的唇角帶著一抹嘲諷,紀可彤對著鏡子眨眼眼,流露出萬種風情。她輕撫鏡子,水汪明眸上有濃密睫毛,只要眨個幾下就可以輕鬆煽動男人的心思跟著轉啊轉,挺直的鼻樑下,嫣紅豐潤得讓人垂涎的紅唇,這副豔容再搭配窈窕有致的身材,天生的狐媚子,她的長相永遠比腦袋來得吸引人,尤其是對男人而言。
她拿起高澤倫交代的西裝,既然他沒有期待她留在公司裡等他召見,下午她就可以自由安排去處。
該去哪兒好呢?
紀可彤邊想邊剛走出總裁辦公室,就正面對上徐子琪。
一樣的襯衫和深色窄裙,徐子琪的衣釦直扣到頸間,反觀她,只要稍微彎腰就是一片乳浪風情。
徐子琪和她是同期考進公司裡,也是呼聲最高的高澤倫床伴候選人之一,聽說是徐子琪拒絕了高澤倫的要求,這肥缺才會輪到她。
只是徐子琪真的不喜歡高澤倫嗎?答案是否定的。
高澤倫外貌俊美,身家豐厚,更別提經商才能,獲得家族大老欽點任命為集團總裁,直接由第三代接掌公司的經營。
其實徐子琪非常喜歡高澤倫,至於拒絕當他床伴的提議,純粹是她高估自己,認為憑她的智慧和美貌,足以當高澤倫的妻子,真不曉得她哪來的自信心?紀可彤認為有自信是好事,但建立在感情上就能免則免。
不過自己何嘗不是一個笨蛋?在愛情裡,卑微到塵埃裡去的笨蛋。
「又要蹺班嗎?」
「什麼蹺班,人家也是有工作的,老闆要我把他的衣服送洗。」嬌滴的娃娃音是紀可彤的致命傷,讓她想否認自己不是狐狸精都難。
「就是有妳的存在,才會拉低了祕書處的素質。」
「是嗎?」紀可彤瞠大眼睛,有些無辜的回答:「我以為我至少有幫祕書處在女性柔軟特質這點上加分耶!」
「女性柔軟?妳以為躺在老闆床上這種事很值得驕傲?」徐子琪嗓音非常尖銳。
「至少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躺,難道徐祕書在嫉妒?」
「我為什麼要嫉妒妳?妳搞清楚狀況,是我不要才輪得到妳!」
嘖!徐子琪講來講去,永遠用這個當結尾,接著抬頭挺胸,闊步離開。
果然,這回她同樣擺出高傲的姿態,轉身離開。
紀可彤是女人,當然清楚徐子琪的想法,她還抱著一絲希望,所以對她的存在是又妒又恨;嫉妒她能擁有高澤倫的肉體,幻想著如果當初接受,那麼在床上與他廝磨的人就是她。恨應該也是一樣的理由。
所以女人是矛盾的動物!
她也是,沒有例外。
★★★
隨著節奏緊湊的音樂,臀部大幅度的擺動,伴隨金屬碰撞聲,熱力和性感四射,強調出女性豐滿的身體曲線,這就是肚皮舞。
當音樂告一段落,老師拍著手讓學生集合,說了幾句話後便下課。
黑郁潔拿起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突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麼又看見妳?」
「我想妳嘛!」紀可彤伸手摟住她。
黑郁潔連忙推開她,「離我遠點,妳全身都是汗!」
「哎呀!有什麼關係嘛!」吐著舌頭,紀可彤也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
「少來,先去沖澡。我預約了能量石按摩,妳一起來。」黑郁潔率先走進淋浴間。
能量石按摩?那是要脫光光,袒裎相見耶!不過她覺得全身肌肉痠痛,真的該按摩紓壓,反正郁潔也不一定會注意到。
「那些紅痕是新的,沒多久。」久了就呈現烏青色。黑郁潔看著好友有些尷尬的神色,頓時就明白了。
果然是阿Q想法,郁潔怎麼可能沒有看見?紀可彤在按摩師的巧手下,僵硬的肌肉開始放鬆,呼吸也變得平緩,意識有些模糊。
「妳知道他要訂婚了嗎?」黑郁潔突然問道。
「誰要訂婚?」
「Gao。」
Gao指的是高澤倫。
他要訂婚,終於確定了嗎?
「我知道他家長輩一直安排他相親,只是對象是誰應該是最高機密吧。」
「ATC小公主!」
ATC在美國頗富盛名,祖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就移民美國,早年從事農業,秉持「有土斯有財」的觀念,大量購買西岸的土地,後來靠房地產發達,投資項目也開始多元化,但還是以畜牧業為主,經過多年的努力經營,儼然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肉品供應集團。
「ATC小公主」是黑郁潔替沈語嫣取的外號,非常貼切。
「他們的背景很適合。」應該是能和高澤倫相親的對象都可以用上這句形容詞吧。紀可彤的嘴角掛著微笑,但心底卻悄悄嘆氣。
要結束了啊?
「妳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記得。單戀的期限,十年。我比妳們都要早到期,九月十八日倒數計時中!」距離現在只剩下兩個月又十九天,好快!女人的青春有幾個十年可以蹉跎?
「我覺得日子過太慢!」黑郁潔帶著忿忿不平的語氣。
「妳在嫉妒嗎?」
「對,我一直很嫉妒Gao,妳值得更好的。」
「我可以抱妳嗎?」
「赤裸裸的?不用了!」黑郁潔知道好友用說笑來掩藏真正的情緒。
「郁潔,快十年,已經夠了,我不可能永遠活在少女時期。」
「謝天謝地,妳不要忘記今天說的話。」
「我不會忘記妳對我的愛,妳今天第一次告白耶!」竊笑的紀可彤就像偷腥的貓。
「妳要永遠都笑得這麼燦爛,分開時也是。」
「我知道。」
★★★
嘴巴說知道很簡單,但真正身體力行卻很困難。
說起紀可彤和高澤倫的淵源,其實就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
就讀「華道薔薇學園」對她而言是改變生命最大的契機,如果沒有念那所學校,她就不會認識一群好姊妹;如果沒有念那所學校,就沒有之後長達十年的癡戀。
十年的癡戀到底換到什麼?肉體的滿足?不可諱言,高澤倫的床上功夫的確很好,雖然無從比較,但對她來說他是好的。
紀可彤拉開抽屜,在燈光下閃著璀璨奪目的光輝,這些價值不菲的珠寶全是藝尚的精品。
啊!差點忘記。
她打電話給藝尚的銷售專員,雖然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半,藝尚早就打烊了,但對於VVIP的服務是不受休息時間限制的。
「紀小姐,我剛好在寫邀請函,才寫到妳名字就接到妳電話,這個月的會員茶會日訂在十八號,妳有空一定要過來坐坐!」
「Rita,茶會有空我就去。我現在有件事要麻煩妳,幫我挑一條白鑽手……項鍊好了!我相信妳的眼光,所以妳幫我決定就好。」
「不試戴嗎?」
「不了,妳的眼光很好,挑的每樣我都很適合,所以就交給妳處理。」
「我明天會處理好,一樣送到公司嗎?」
「對!我就不打擾妳休息──啊!項鍊不一定要白鑽,但幫我挑最貴的,越貴越好!」
既然要說再見了,床伴下台一鞠躬,要能讓雇主安心的事就是銀貨兩訖。
紀可彤掛了電話,沒想到她到最後一刻還在為他著想,到底上輩子欠了高澤倫什麼?
瞧這些閃花眼的珠寶,每一樣的價格都要花掉她一年薪水,甚至更多,兩年就賺飽了退休金,離開他不工作也不會餓死吧?
看著這些昂貴的饋贈品,她應該是讓雇主最滿意的床伴吧!聽趙璧之說過,高澤倫的床伴任期不超過半年,所以以她兩年的資歷來說,算久了。
只是再怎麼久還是會畫下句點,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如果問她,有沒有幻想過高澤倫會愛上自己?答案是肯定的,但那只是幻想,回歸到現實面,就會知道麻雀變鳳凰的情節只會出現在電影裡。王子可能被愛情沖昏頭,但高澤倫?他不是王子,他比較像猛獅,一旦鎖定目標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住獵物,他的理智堅定,心思深沉得像海,要具備多少能量才能讓海翻覆?
這恐怕不是人可以辦得到的!
★★★
沒有人會期待床伴在工作上的表現,但準不準時上班卻被視為老闆心情好不好的風向球,如果紀可彤近中午才進公司,那麼老闆精神氣爽之餘,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最好選這天上呈,反之,大家就要提高警覺了。
那麼紀可彤如果快下班才進公司呢?這是兩年來頭一遭,所以紀可彤進公司時,就看見白若玫往喉嚨一劃的手勢,這算是友好的提醒。
「這是什麼企畫?拿回去重做,我不是請一堆廢物來畫大餅給我看!」
砰!聽起來是卷宗甩在牆壁上的聲音。
「紀祕書到公司了嗎?」內線擴音器突然響起,白若玫下意識往後一跳,怎麼這麼神準?
「到了,在這裡。」紀可彤拿起話筒回答。
「妳馬上進來我辦公室。」不待她回答,高澤倫已經掛斷電話。
這傢伙是吃了炸藥嗎?看著行銷部經理垂頭喪氣的走出來,紀可彤只能寄予無限同情,在擦身而過時,還不忘對他露出打氣的微笑。
叩叩叩!
「進來。」
她推開門,頭探進去看看情況,「我需要自備一桶冰水嗎?」
嗯,面無表情,還沒有變身為暴龍。
高澤倫可以在敵人面前保持冷靜,臨危不亂,但只限於商場上廝殺的競爭對手,私底下他的脾氣非常壞,雖然不會動手打人,但夾槍帶棒的字眼就可以構成言語暴力,冷凜的眼神更可以殺人於無形。
「為什麼這麼晚才進公司?我的咖啡呢?」
就為了沒有喝咖啡而吼人?「我現在馬上去泡,但你這麼凶,不帥哦!」
高澤倫睨著她故作可愛的笑容,「藝尚把項鍊送來了。」他從抽屜裡拿出禮盒。
「哇!這麼快!」她開心的捧著絨布盒,迫不及待打開,「很美!我的眼光不錯吧?」山茶花嵌著圓潤的珍珠,Rita在珠寶界工作多年的經歷果然不是白混,永遠能替客人找出最適合的風格。
「是Rita親自送來的,她說妳試戴過後如果不喜歡,可以拿回去更換。妳自己挑的?」挑的時候沒有試戴嗎?還是她直接交代店員把店裡最貴的送來就是了?
「女人善變嘛!我戴個幾天如果看不順眼,還是會拿去換。」這理由不曉得能不能搪塞過去?
「雖然妳是我的床伴,但職稱還是祕書,為什麼這麼晚進公司?」開始拿喬了嗎?看來又到了換床伴的時候了,不過繼任人選可以不用再挑,反正他要訂婚,該留給未來妻子一點面子。
「我去婦產科檢查身體。」
高澤倫蹙起眉頭,「婦產科?」
「不要這麼敏感,你的避孕措施做得滴水不漏,這點無庸置疑。」
「我不喜歡任何驚喜。」
「我比你更怕!我又不是笨蛋,生孩子會破壞身材。」紀可彤嬌嗔的說。
「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我們性生活頻繁、太恩愛,有點發炎和擦傷。」
「我要訂婚了,日期訂在下個月十六日,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要結束,我會開張支票給妳,妳想換到什麼部門工作?」
紀可彤佯裝驚訝,「為什麼要換部門?我還是可以留在祕書處,好歹我也是考試合格進來的!」
「我不希望讓新婚妻子為難,雖然是企業聯姻,但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
「你不會捨不得人家嗎?」扭著俏臀,她擠進他的懷裡,嬌聲問:「那你要多久以後才會來找我?」
「妳跟了我兩年,我不會虧待妳,但我們之間只是一場遊戲,妳應該很清楚。」
「幹嘛那麼嚴肅,你怕我會纏著你不放嗎?」她以指腹畫著他緊抿的嘴唇,這男人就是薄情,或許該說她不是他多情的對象吧。「雖然我很想大聲宣告,我好愛你,變成鬼也要纏著你不放!」
紀可彤故意噘起紅唇,在他的頸項印上一吻,留下紅色的唇印。呵!他沒有發現。
「妳知道我不開玩笑。」
「這是你最後一次忍受我這種低級又冷到極點的笑話了。我不想調部門,你很清楚不管是在祕書處或到其他部門,我都會受到同事們的議論、排擠,從穿過的破鞋到作白日夢的蠢女人,這些稱號會一直跟著我,我不認為自己應該忍受這些。」
「所以?」
「我要離職,未來我們可能會在某些宴會場合上碰面,我會非常識相的當成點頭之交,但我要知道你的支票上填寫的金額是多少?」
「我喜歡妳的聰明!」高澤倫深諳不用錢最貴的道理,反之,這種拿錢可以解決,乾淨俐落。「三千萬,感謝妳陪我兩年。」
「我的離職申請什麼時候開始生效?」
「隨時。」
「就今天吧。」不帶絲毫眷戀,紀可彤馬上站起身。
「慢著!」高澤倫拉住她的手腕,「醫生真的說妳只是發炎和擦傷?」
雖然相處兩年,但他從來沒有去了解她的個性。正確來說,對於歷任床伴他從來不費心去了解,只是滿足生理需求,並達到他要的乾淨;高澤倫有潔癖,無法忍受同時間多名性伴侶關係。
只不過這女人的表現太灑脫,相較於過去的床伴,在結束關係時的各種複雜情緒糾葛,她太過平靜了。
「對!如果是懷孕,我早就挾天子以令諸侯,怎麼可能乖乖退讓?」紀可彤露出微笑,「我很清楚你這種男人,走開就不會回頭,所以苦苦哀求只會讓我顯得更狼狽。我喜歡美美的下台、謝幕,除非你捨不得我走?」
高澤倫的手馬上鬆開。
嘖,真傷人!
「我去幫你泡最後一杯咖啡。」紀可彤笑容依舊燦爛,明明心已經揪成一團。
呵!她的職業道德應該有一百分。
★★★
用餐時間過於冗長的法國菜,一直以來就不得高澤倫的喜愛,如果不是沈語嫣堅持要吃,他不會選擇這個地方用餐。好不容易吃到甜點舒芙蕾,就見用餐一直臭著臉的沈語嫣,用力放下銀製湯匙。
「不好吃嗎?」
「本來應該很好吃,但我都氣飽了,哪還吃得出來什麼味道!」
前菜、沙拉、配酒,看她來者不拒,好胃口的全吃光,只到了主菜的鴨胸才稍微收斂,留了幾片肉在盤裡,這樣叫氣飽吃不下?
高澤倫挑著眉,「用餐生氣會消化不良。」
「還不是你害的!」沈語嫣語氣帶著嬌嗔,「你知道我為了今晚的約會準備多久嗎?我還特地包下附近的位置就是希望沒有人打擾,結果你居然遲到!」
「法國客戶臨時要視訊會議,我不是有請趙特助先通知妳嗎?」
「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老婆重要?」要不是高澤倫是所有追求者中條件最好,外表也讓她無可挑剔,她才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都很重要。」高澤倫捺著性子回答,這種千金小姐脾氣他看多了,只要不離譜,他可以用言語附和安撫。「但是我需要努力工作來贏取家裡長輩的信任,妳也不希望嫁給一名空有外表的草包吧!」
「等我嫁給你,該不會連頓飯都沒空陪我吃吧?雖然不嫁草包很重要,但嫁給工作狂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果然是千金小姐,要老公萬夫莫敵、受人景仰,卻不曉得做出成績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
「我承認我對工作的挑戰性很著迷,但我沒有回家陪妳吃飯,不代表妳不能到公司找我用餐。只要夫妻有心,什麼環境有什麼情趣。」
「所以我可以藉這機會到公司查勤?」沈語嫣明顯被他的話安撫了,笑得很燦爛。
嘖,女人哪!
「妳是總裁夫人,誰能阻止妳進公司?」
只是要提醒趙璧之,不能把總裁室的晶片卡給她,免得她大小姐三不五時就把總裁室當百貨公司閒逛,他也受不了一有風吹草動就喊捉姦的女人。
「最好!」可愛的皺著鼻子,沈語嫣的名字夢幻,可不代表人蠢。男人有錢不做怪,也會有女人自動貼上來,現在還沒有結婚,不可以太囂張,適當的表達不滿就好,造成他的反感可不是她想要的。
氣氛緩和後,沈語嫣開始有心情和他說笑,雖然話題脫離不了時尚和八卦,但高澤倫無所謂,如果她能在自己家族內相處融洽,還成為眾人的開心果、解語花,至少嫁進高家後也可以發揮長處安撫長者,只要讓他們別太干涉他的作為就好。
高澤倫目前把這項姑且當成優點。
用完餐,他親自開車送她回陽明山。
回程途中,陣陣閃電劃破天空,氣勢驚人,難得的景象讓高澤倫忍不住瞄了幾眼,沒幾分鐘就落下大雨,雨刷發揮不了作用,雨水在擋風玻璃上形成水幕,能見度幾乎是零,這場突來的大雨讓他不得不慢下車速。
該死!他約好德瑞在美股收市前要開視訊會議。德瑞是他在美國的私人理財管理師,他準備出脫手中的高盛股票。現在趕不回公司,只好用手機。
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放在置放架裡,突響的喇叭聲讓他看向擋風玻璃,刺眼的遠光燈造成眼睛出現眩光,高澤倫下意識急踩煞車,輪胎的捉地力因雨水而消減,瞬間車子失衡翻轉,巨大的衝擊力道讓安全氣囊爆開,擊中高澤倫的頭部,碎裂聲響不斷,造成耳朵嚴重耳鳴,在陷入黑暗前,唯一閃過高澤倫腦海的只有該死兩字──
他生平最恨失約!
★★★
雨滴打在窗戶上,就像無形的手指戳著他的太陽穴,高澤倫緊閉眼睛,渴望片刻的寧靜,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恢復寂靜。
但這份安靜來得好詭異,一股警覺升起,他試圖睜開眼睛,用盡了吃奶力氣也睜不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只覺得自己不停往上飄,試圖伸手穩住自己的身體,可一切徒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同一個時間,紀可彤被雷聲驚醒。
唉!居然又在沙發上睡著,真是改不了的壞習慣!
她拿起遙控器想把電視關掉,新聞下方的跑馬燈讓她停止動作──最新快報:國內某知名集團高姓總裁座車疑似天雨路滑,於陽明山高速撞擊山壁,造成車頭全毀!
高姓總裁?紀可彤知道高澤倫今晚的行程是陪未婚妻用餐,而沈語嫣就住在陽明山。
可是他開車向來平穩,姓高的總裁在台灣又不只有他一人。
都說要放下這段感情,就算車禍的人真是他又怎樣?她在高氏集團的工作,根據HR的信件回覆,等特休假結束,再去公司填寫離職單即刻生效,所以她現在已經是準離職狀態了。
再者,她算什麼?職員?床伴?不管是哪一個,要關心他都輪不到她身上吧!
想是這麼想,但紀可彤全無睡意,整晚她就這麼盯著電視,遙控器從美國影集轉到日本綜藝,隔幾分鐘就回到新聞台。
到了早上七點四十五分,透過新聞現場直播,紀可彤從車牌號碼確定車禍的人是高澤倫,那輛AUDI A8扭曲變形得幾乎無法辨識,不難想像車禍當時的撞擊力道有多強大。
雙手必須握緊成拳才能阻止顫抖,雖然信誓旦旦說要忘記過去,但十年的牽掛……他可以走得灑脫,妳也可以做到!
紀可彤毅然關上電視,她已經報名參加健康俱樂部,要花兩個月的時間參加所有運動課程,藉由流汗排除多餘的水分,這樣就不會流淚,也可以累到什麼都不想。
對,什麼都不要想!
★★★
四天來,有關高澤倫的車禍消息從一開始媒體大肆報導,到車禍發生後隔天突然沒消沒息,紀可彤猜測應該是高家向媒體施加壓力。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阿Q想法讓她愉快的度過四天,今天要進公司向HR遞交離職單時,她本想用郵件遞送方式,如果不是HR堅持趙特助交代有文件一定要她親自簽收,非要她跑一趟不可;所謂的文件應該是支票吧!
站在高氏集團大樓門前,怎麼才四天她就覺得陌生?
咦!紀可彤揉著眼睛,她有這麼思念?不可能吧!高澤倫明明車禍重傷,怎麼可能會坐在花圃裡?她再定睛一瞧,人不見了,花圃空盪盪的。
一定是豔陽高照,曬昏眼了!
紀可彤朝警衛點頭微笑後,才用員工卡片感應電梯後按了樓層。先向趙特助簽收所謂的重要文件,再到HR吧。
電梯門要關上時,她看見高澤倫居然走進電梯……等等,電梯門應該要夾到他的身體才對!
紀可彤瞪大眼看著不可思議的事情,簡直是大衛魔術奇幻秀。「怎麼可能?!」
「原來妳真的可以看見我。」
「我又不是瞎子。你不是重傷住院嗎?怎麼會好這麼快?」難不成又是新聞誇大,難怪才報一天就停了,原來不是高家施壓的關係。
害她白操心這麼多天!
高澤倫神色複雜,只是盯著她看,什麼話都不說。
「我只是驚訝,沒有詛咒你的意思。」她記得他明明沒有小心眼的毛病。
噹!電梯到了頂樓停下,基於他是上司,紀可彤只好按著電梯開門鍵,等大老闆先出去。說也奇怪,他怎麼不搭自己專用的直達電梯?
咦?他怎麼不走?還和她四目相對做什麼?
「你不出去嗎?啊!我是來找趙特助,不是找你,你不用擔心。」
枉費她為他擔心,深怕他有個什麼萬一,結果只是碰巧遇見,他居然以為她是來糾纏不清的。
「妳也聽得見我說話!」
「我不是聾子──」
「可彤,妳怎麼一個人自言自語啊?」白若玫一頭霧水,其他祕書也是一臉疑惑。
「自言自語?我是在和他──」紀可彤右手朝著高澤倫一指,本來應該戳著他的胸口,可是手指居然、居然穿透他的軀體,這怎麼可能?!
「啊!」她不曉得自己在尖叫,直到白若玫衝進電梯,一把抱住她。
「可彤,妳怎麼了?怎麼回事?」
「若玫、若玫,妳有看見高澤倫嗎?」紀可彤緊捉著她的手臂問。
「總裁?」
「對,他站在我旁邊,妳有看見嗎?」
「可彤,我們先出電梯再說。」白若玫把她扶出電梯後,不希望引來更多側目,乾脆把她帶到茶水間,讓她坐在沙發上休息,還倒了一杯熱茶給她壓驚。
「妳們都沒有看見對不對?」喝了一大口熱茶,壓下亂竄的思緒,紀可彤看見高澤倫靠著茶水間的門板。
「總裁車禍後就陷入重度昏迷,現在公司是由老總裁坐鎮。」
重度昏迷?所以他是靈魂出竅?這明明是神鬼之說,沒有科學根據,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中,這又不是在演戲。
「看來我鬧了大笑話。」紀可彤全身虛軟的癱在沙發上。
「妳剛才真的把我嚇壞,妳都不知道妳的表情多可怕,活像見鬼了!」
是真的見鬼啊!紀可彤笑得很慘淡,「我只是無法想像生命這麼脆弱,明明幾天前才見到的人。」
「我知道妳很愛總裁。」
紀可彤瞪大眼,連忙覷了眼靠在茶水間門板上的男人,他似乎聽見了,所以也朝她看來。
「若玫,妳別胡說!」
「妳要否認也沒有關係,我只是把我的感覺說出來。」白若玫傻笑著,「趙特助常罵我喜歡胡思亂想,腦袋裝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還說我如果把腦筋用在公事上,早就派到其他部門當正式祕書了。」
「趙特助呢?我是來拿東西。」紀可彤連忙轉移話題。
「老總裁他們在開會,趙特助也列席,連高澤凱也出現了。」
高澤凱是歐洲分公司的總經理,也是高澤倫的堂兄,兩人是高家第三代中最具接班架勢的人選,在高澤倫勝出後,一山不容兩虎,高澤凱只能黯然離開台灣。
「看樣子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我改天再來好了。」紀可彤當機立斷,起身就要離開。
「妳身體好點了嗎?」她的臉色從青轉白,現在嘴唇還是白得像塗上一層麵粉,不會走到半路就暈倒吧?白若玫有點擔心。
「可能是太陽太大,現在沒事了!」話一說完,紀可彤就匆匆離開。
太陽太大?公司裡冷氣明明很強,就算是中暑,這症狀會不會發作得太慢?見她離開的身影,這麼急?難道還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嗎?
「妳在這裡摸魚嗎?」
嚇!白若玫迅速轉身,「沒有,我只是幫可彤倒水,她剛才還坐在這裡。」
趙特助怎麼走路跟陰魂一樣,無聲無息,這明明就是大理石地板,嚇死人不償命啊!
「現在人呢?」趙璧之腋下夾著卷宗,一手拿著保溫杯。
「她一聽你在開會,就說下次再來。可彤好像人不舒服,在電梯裡喃喃自語,還一直問我有沒有看見總裁。」白若玫把這些當成閒聊,她是到最近才習慣和趙璧之說話不會發抖。
如果是貪財的床伴,對三千萬不會這麼漠不關心。一直詢問總裁?莫非有什麼內情?趙璧之暗忖。
「紀小姐還有說什麼嗎?」
「沒有,她很匆促的離開。重點是她臉色真的很難看,好像見到鬼一樣,我第一次看見紅潤的血色在人的臉上可以褪得這麼快,瞬間蒼白、發青。」
白若玫生動的形容,更加深趙璧之心底的疑慮。
★★★
紀可彤坐上公車後,緊張的東張西望。沒有!完全沒有看見他,所以她真的是眼花?
不對,他明明有開口講話──原來妳真的可以看見我。低沉的嗓音富含磁性。但她再看看四周,全然陌生的臉孔,找不到一張熟悉的。
他真的重傷住院,她所謂的看見只是眼花吧?坐在靠後車門的位置,紀可彤無法形容這種失落感從何而來。
「為什麼要搭公車?」先前見她上了公車,他猶豫要不是跟上,就在他還遲疑時,公車居然開走了。幸好他是用飄的,只需要在腦海想一下紀可彤,下一秒他就出現在公車上。
這是瞬間移動嗎?
「你──」
「如果不想被當成神經病,妳最好把手機拿出來貼在耳邊講話。」
紀可彤環顧四周,幸好她的舉動沒有引起注意,她連忙拿出手機貼在耳邊:「你到底是靈還是鬼?」
問這種問題一樣很怪異,不管有沒有用手機都會被當成神經病,但顯然她已經不在乎。
「應該是靈吧,至少我確定知道自己的軀體還在呼吸,心臟也在跳動,雖然是靠著機器維持生命,但至少是活著的。」
是靈啊!紀可彤懸在心頭的大石總算可以放下。
「妳在關心我?」
「畢竟你是我認識的人。」她笑得有點不自然。
「那名小助理說妳愛我?」
「你也聽到,趙特助常說若玫的腦袋裡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幻想,當不得真的。」莫名喉嚨好緊,緊到唇乾舌燥。
「所以妳不愛我?」
「你也沒有愛我。」為什麼他們的話題要繞在愛不愛上打轉?他們從來不是這種關係。
「如果有愛情的成分存在,妳會比較願意幫我。」帶著苦笑,高澤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狼狽。
因為只有她能看見他嗎?原本過快的心跳立刻平靜下來。紀可彤,妳到底在期待什麼?
「你要我幫你什麼?找出你的身體?」
他有說錯話嗎?她的眼神似乎不一樣,但哪裡不一樣高澤倫也說不出來。過去,他確實很少觀察紀可彤,對她瞭如指掌的部分僅限於曼妙的身體。所以她平常很情緒化?這代表EQ不佳,也是他最不欣賞的地方。
「我知道我的身體在哪裡,目前躺在『基澤』醫院的特等病房裡。」
基澤是高家跨足生技業時成立的醫院,其中還包括健康食品的開發、販售,還有銀髮族生活村則是生技結合旗下營造廠,進行的大規模整合,倡導的就是以度假的態度提供最完善的醫療照護。
「那你應該回去你的身體裡。」跟著她趴趴走幹嘛?以搗亂別人堅定心志為樂嗎?
紀可彤,妳明明已經決定不再受他牽動任何喜怒哀樂,十年的期限已經到了!
民生社區,她家到了!
不想再和高澤倫交談,紀可彤收起手機刷了悠遊卡下車。
「如果回得去,我不會在這裡游蕩。」高澤倫跟著下公車。
紀可彤眼睛直視著前方,腳下踩著六吋細高跟鞋,卻能健步如飛。
「我的身體和靈魂無法合而為一,所以我需要妳的幫助,妳有聽見我講的話嗎?」高澤倫從來沒有被人漠視到這種程度。
「有,但我能幫什麼忙?」紀可彤轉進公寓大樓,朝警衛點頭打招呼後,她沒有搭電梯,反而推開安全門,爬起樓梯。「我不是溫蒂,無法用針線把你的靈魂和身體縫在一起;我也不是乩童,唸幾句咒語就讓你三魂七魄全歸位。」
到了三樓,她從皮包裡找出鑰匙開門。「事實上,我只是你高大總裁不要的床伴,一名花了三千萬就可以打發的勢利女人,是不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砰!當著他的面,她用力甩上鐵門。
白癡,紀可彤,妳是天下第一大白癡!
如果有愛情的成分存在,妳會比較願意幫我。怎麼有人可以自私到這種地步,連感情都成為勒索的籌碼?
「妳到底在生什麼氣?」高澤倫穿透牆壁出現在她面前。
對,他是靈,區區一道鐵門根本無法阻礙他。紀可彤決定晚一點就上龍山寺祈求神符。
「我沒有生氣,你有做什麼事情讓我生氣嗎?還有,當我關上門就表示不歡迎你進來,請你不要再穿牆而過。」
「我知道妳不歡迎我。」逕自坐在沙發上,這是他第一次到她家。
砰!回答他的是房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
這是間老公寓,牆壁及天花板上沒有任何裝飾壁貼,連燈飾都是最普通的長管日光燈,樸實的客廳只有六坪左右,入目所及的物品都是小小的,唯一花哨的就是散落在各角落的抱枕,有花朵形狀的大紅色抱枕、豹紋的狗骨頭造型枕。
突然,他的目光瞥見玻璃面茶几下,放置擺設品的小格子裡,璀璨耀眼的鍊墜,這不正是藝尚那天送來的首飾?
他記得帳單金額是台幣三百八十萬,她明明喜孜孜的收下,怎麼轉身就像對待廉價水晶般的放在茶几的玻璃夾層當裝飾品?
視金錢如糞土?和她過去經常購買高價珠寶判若兩人的舉止,高澤倫皺起眉頭,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如果視錢如命,她今天去找趙特助,應該就是要拿那張三千萬的支票,但她沒有拿,反而很乾脆的離開,錢入袋為安才能高枕無憂,這才是視錢如命該有的行為,不是嗎?
還是,她有信心錢不會被賴掉?
★★★
紀可彤換上輕便的衣服,看也不看高澤倫就走進小廚房,其實說廚房是誇張,和客廳僅以小平櫃做分隔,流理台也是小小的,簡單的黑晶平台爐上放著她昨晚煮好的咖哩,只要加熱就可以吃了。
「這是妳煮的?」從來沒有被忽略到這麼徹底,高澤倫摸摸鼻子,雖然知道會自討沒趣,但他就是壓不下好奇心。
終究,他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是事實,要他回醫院和自己苟延殘喘的軀體對看,那比一刀殺了他還折磨。
「我以為妳不會煮飯。這牛肉咖哩色香味俱全,看樣子妳真的有一套!」
飽暖思淫慾,所以每次都約在飯店裡用餐,吃完飯後接下來的節目只要搭電梯到房間就行了。紀可彤只是在心底OS,並沒有說出口。
加熱中的牛肉咖哩開始飄散著濃郁的香氣,她小心的攪拌著,以防底部焦黑。
這種唱獨角戲的情形,對高澤倫而言,簡直是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他何時曾受過這種氣?哼!不說話就不說話!少爺脾氣發作,他走回客廳,坐回沙發上。
紀可彤當然知道他少爺的嬌氣發作,但這裡是她家,她已經是他卸任的床伴,難道還要像之前一樣哄他開心嗎?
那已經不是她的責任。
這裡是她家,她才是主人。
在白瓷盤裡放上熱騰騰的白飯,再淋上一勺牛肉咖哩,在香氣的勾引下,唾液不停分沁,她再打開電鍋,盛了一碗山藥排骨湯,這兩種食物組合起來可是她的最愛。
客廳的茶几就是她的餐桌,所以她很自然的把盤子放在茶几上,再隨便捉了一顆抱枕放在臀下,就這麼席地而坐,然後還打開電視轉到日本綜藝台,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這和平時總是光鮮亮麗的紀可彤不同,更正確來說,他還沒有見過哪個女人可以這麼不在乎形象。
「妳沒有餐桌可以用餐嗎?」那分量少到他懷疑到底能不能填飽肚子,她八成和其他女人一樣都靠小鳥肚來維持身材。
只有二十坪的空間再隔出飯廳?紀可彤只是斜瞟了他一眼,再環顧四周後,不語,埋頭繼續吃飯配電視。
「牛肉咖哩配山藥排骨,這種奇怪的吃法,怎麼能品嚐出食物真正的美味?應該要搭配番茄牛尾湯或者濃湯才對。」
果然!高澤倫是被一卡車的禮儀書籍教導出來的富三代,什麼都要講求正統,但她壓根兒不在乎那一套。
「吃飯就是要滿足口腹之慾,只要我吃了開心又滿足,喜歡牛排配白飯也可以。至於那些囉唆的名堂,留給那些吃飯只是為了滿足虛榮心的人去搞吧!」
開心又滿足?她的雙唇沾得油亮,很用心的細嚼慢嚥著,表情專注得彷彿自己正在吃滿漢全席,當她喝著山藥排骨湯時,連眼睛都瞇起來。她的吃相很秀氣,而且看著就讓人覺得食物很好吃。
高澤倫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雖然他現在只是靈體,根本不用吃東西,但莫名就是想嚐一口。
紀可彤吃完了牛肉咖哩飯後,起身來到冰箱前,拿出一盒蛋糕,這可是她的飯後甜點。
「那是什麼?」
「蛋糕啊!你看不出來嗎?」
「我又不是眼瞎,當然看得出來是蛋糕。正餐隨便扒兩口,看到蛋糕就塞兩塊,妳到底幾歲,不知道正餐才能提供均衡的營養嗎?」
「第一次聽見鬼說教,感覺真新鮮。」
「紀可彤!」帶著怒氣,高澤倫警告的低吼。
一頓美食安撫了不滿的情緒,紀可彤抽了張面紙擦拭嘴角。「你要待在這裡多久?」
「我希望能盡快找到回身體的方法。」
「幫你我能有什麼好處?」
「條件隨妳開。」
「我讓你回到你的身體裡,但你必須娶我。如果我的條件就這個呢?」
高澤倫垂下眼,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瞳,讓人無法得知他心底的真正想法。
「妳知道我已經準備訂婚了。」他提醒她。
「在這場車禍前,我知道也很清楚。但我更清楚,如果你醒不過來,將永遠沒有訂婚宴了。」
紀可彤說的是事實,成為靈體飄蕩一輩子可能是最可怕的惡夢,但被人這麼威脅,他百般不甘願。
「我可以付妳錢。」
「和你幾百億的身家比起來,當高太太可以共享富貴,這最吸引我!」怎樣?很貪婪吧!如果他現在有身體,紀可彤發誓一定會聽見他磨牙的聲音。
「豪門一入深似海,妳應該很清楚我爺爺不會接納妳,嫁進高家不見得有好日子過。」
「那你請便,我就不送你出去。」條件談不攏,一拍兩瞪眼,紀可彤立刻下逐客令。
「好!如果我可以醒來,就娶妳進門。」苦口婆心的勸告不聽,高澤倫不認為自己會善待這種見錢眼開的女人。也好,讓她知道什麼叫偷雞不著蝕把米,才會清楚什麼人該做什麼事,自己有多少斤兩要先掂好。
想要一步登天?永遠不可能。
「那你從現在開始要喊我『老婆』。」
「紀可彤,妳──」
「不喊就拉倒!門口在那裡。」紀可彤再度擺出送客的姿態。
虎落平陽被犬欺!高澤倫只能把怒氣壓下,「老婆。」
「老公,你別擔心,我一定會幫忙想辦法的。」
★★★
這就是她所謂的幫忙?
高澤倫不知道紀可彤上哪兒問出這間宮廟,隱身在住宅區,漆黑的壇位上點了兩盞紅色燭燈,排在前面的婦人非常虔誠的膜拜神明,嘴裡照著乩童的指示喃喃著想見的人名。
高澤倫看著身著汗衫的乩童跳來跳去,一把拂塵又甩又揮,連放在桌邊的鞭子都拿了起來,狠狠的劃過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
「妳想要找的人已經走過奈何橋,所以沒有辦法再叫回來。」
乩童發出奇怪嗓音,跟剛才的聲音明顯不同,這是在演哪一齣?高澤倫一頭霧水。
「這叫神鬼附身,應該是地獄的黑白無常吧。」紀可彤小聲的解釋,她猜高澤倫一定不曾來過這種地方。
「我還沒有死!」太詭異了。
「但我總得找個人問你現在的狀況是怎麼回事吧!」她斜睞著他,「除非你說得出來。」最詭異的人是他,搞得她也跟著發神經,和他講話都要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讓人發現,以為她自言自語是神經病。
「小姐,啊妳有蝦密問題?」操著流暢的台語,乩童拿了一顆檳榔就往嘴裡塞。
不知道什麼時候,前面的婦人已經離開。紀可彤深吸口氣,鎮靜心神,乩童走到她面前,嘴裡呼出的辛辣異味直衝著她而來,讓她忍不住一陣暈眩。
「妳嘸免講,我知啦!有命件跟著妳。」
紀可彤瞠大眼,這麼神奇!「所以你有看見?」
「我不喜歡他的眼神。」眼睛是靈魂之窗,高澤倫覺得這乩童的雙眼混濁,讓人看了就覺得怪。
「當然,妳的體質比較陰,才會常常被這種髒東西跟著。」乩童的語氣很肯定。
髒東西?居然把高澤倫比喻成髒東西?
紀可彤的怔愕讓乩童以為自己說得一字不差,準到把她嚇傻了。「小姐,妳要知道,被這種髒東西跟著,很容易損德,人的運氣也會跟著變差,妳最近有覺得諸事不順嗎?」
乩童說得口沫橫飛,讓高澤倫擰起眉頭,「妖言惑眾,我們走吧!」
「那要怎麼處理才好?」紀可彤不理會他,進一步詢問乩童,有專業可以詢問總是比較安心。「請問人的靈可以出竅嗎?」
「靈出竅這種事可不能亂說!」乩童壓低聲音,「這要道行高才做得到!」
「所以有人辦到?是哪位名師?」紀可彤連忙追問。
「不用什麼名師,只要潛心修行就可以了。我看小姐臉帶陰風煞,身邊還有這種不乾淨的,最好能採陽補陰,先把身體調和才能修行啊!」
採陽補陰?這不就是報紙上常說的……
「走!我一刻都待不下去。」高澤倫陰沉著臉,連聲音都變冷。
「呃,不好意思!」紀可彤連忙往外走。
「小姐,妳不要誤會啦!我說的採陽補陰只是方法的一種,方法有很多種!」
不理會乩童的說法,紀可彤追著怒氣沖沖的高澤倫。
人高腿長,高澤倫走得很快,她追得氣喘吁吁。
「老公,人家走不動了啦!」她索性停下腳步,蹲在地上賴皮。
老公?高澤倫頓下腳步,她喊得還真順口。
「我們回家再說。」
「好,可是我腳好痛,先休息一下。」
「腳痛?把腳伸出來我看看。」才走沒多遠就喊腳痛,她是公主病犯了嗎?
紀可彤聽話的脫掉高跟鞋,白嫩的圓潤腳趾經過鞋子的摩擦,呈現紅腫、脫皮,在小指外側甚至冒出水泡。
「妳是笨蛋嗎?都磨成這樣才喊痛。」
「你還罵我,如果不是幫你,我沒事跑到這裡做什麼?」可愛的娃娃音即使再怎麼生氣,腔調還是軟軟的。她就這一點輸人,一點氣勢都沒有。
「叫計程車,我們回家。」
高澤倫的語氣明顯和緩,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完全顯露。紀可彤瞟了他一眼,才想站起來把鞋子穿回去,卻被他阻止。
「妳還穿,不怕水泡破掉嗎?」
「不穿我怎麼走,光腳丫嗎?」
以他的狀況是無法幫上忙,高澤倫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把鞋後往內踩,不要全穿進去,這會讓腳受到的壓力變小。」
「可是這樣鞋子會變形。」
「妳要鞋子還是要腳?」
什麼嘛!回答「老公買雙新的給妳」也是一句話,他一定要選這麼機車的話講就是!紀可彤鼓著雙腮,把鞋後往內踩,不搭理他逕自往前走。
「如果我真能回去,多少雙都買給妳!」
紀可彤沒有回頭,但腳步明顯緩慢下來。
★★★
回到家,在高澤倫的催促下,紀可彤擦了藥,再多就不願意做了。
「包紮起來才不會碰撞到,這樣不好嗎?」他忍不住又唸一次。
「只是被鞋子磨破腳,這是每個女生都有的經驗,不用這麼小題大作……老公,你心疼啊?」
高澤倫瞪著她,「我不曉得原來妳這麼厚臉皮!」如果不是心裡有些愧疚,他才沒空搭理這名拜金女。再者,他還仰賴著這唯一的希望。「肉是妳的,妳不在乎留疤就算了。」
「生氣啦?」她故意繞到他面前。
「妳不是要看電視,走開!」高澤倫手一揮,碰到她的身體,雖然一樣是穿透,但這次的感覺不一樣。
紀可彤也嚇一跳,剛才他的手指還是穿透過她的手臂,但瞬間有股電流產生,讓她以為是碰到實體。「這、這怎麼回事?」
「莫非是我的身體好轉?」
「有可能。」只要身體不再虛弱,是有可能靈魂歸位。
「我可以再碰妳一下嗎?」高澤倫想再確認。
她伸出手,「握手。」
高澤倫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握住她的。落空,大掌穿透她的小手,不管重複幾次都一樣,之前的電流消失。「果然,不可能這麼簡單。」
「別喪氣,剛才的感覺不是錯覺,所以一定有什麼辦法,不然明天我們去一趟醫院。」
「妳還真有信心。」他一臉嘲諷。
「當然,高家少奶奶的位子在等著我耶!」坐回沙發上,紀可彤隨手捉了顆抱枕在懷裡,專心的看起電視。
高家少奶奶?她這麼容易就把靈體說的話當真,如果回魂後他反悔呢?就算要告上法院,她能拿出什麼證據示人?最後恐怕只落個貪圖榮華富貴的臭名吧!
高澤倫確定自己是不可能娶她的,就用錢來解決吧,反正她最愛的就是錢。
──戀上一個人,只需短短一秒鐘。遺棄一段情,要走多遠的距離?──
愛了他以後,她的世界只剩陰天,因為她的心,總是在流淌不出的淚裡哭泣
白暮霖《親愛的,紅薔薇》 11/10發行 以華燦偽裝,以高傲武裝